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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k9one88

围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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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6-2014 04:1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二十七章——二百二十八章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图穷匕见
  李昌镐知道苏羽不是这么好应付的,对于后面的艰苦也有心理准备,早就等着苏羽的反击要打大仗打恶仗。可再下几手之后,苏羽却似乎全然不知自己正落在下风,学着李昌镐刚才的样子开始悠哉起来,在右边的觑虽然是好手,却显得慢了。
  马晓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敲敲棋盘:“现在苏羽还这么不紧不慢的,想干什么?”
  朱钧这一段跟南斗下的多了,反倒觉得现在苏羽的反应很正常:“我师爷说,行棋者,谋定而后动,先为不可胜而后胜之,我强则示敌以弱,我弱则示敌以强,我专则示敌以分,我分则示敌以专。老师现在估计正想辙呢,我觉得这几手只是为了晃人而已。”
  马晓春正在回忆自己在什么地方似乎听见过这几句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嘴问:“你说什么?”
  朱钧眼睛看着电视画面上李昌镐的落子,顺嘴答说:“晃人。老师现在想不出好办法来反击,但停在这里也没用,所以就把能捞得便宜先捞一些,稳定一下看看形势再说。”
  马晓春继续敲着棋盘,想了一会儿说:“可现在李昌镐突然来了精神,苏羽要是还这么晃了晃当的,能坚持多长时间?”
  朱钧思索了一下,说:“也许这就是老师说的李昌镐的后发制人,虽然我还不太明白,但老师应该已经有了应对的手段。我觉得,这盘棋李昌镐并不想拖下去,他也想速战速决,并不希望拖进官子。虽然那个他最擅长,可是他可能会担心夜长梦多。”
  马晓春有些不能相信:“官子是李昌镐的天下,他怎么会担心这个问题?”
  朱钧挠挠头:“我觉得像。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急着进入中腹抢夺先手。”
  李昌镐的确有些担忧,上一场苏羽的攻击让他没齿难忘,所以在尽量稳定边角之后就立刻飘入中间先占势再占地,同时努力贴近加大对上边空白大场的压力,生怕靠的远了后面苏羽在上边缺德自己制不住。
  但让他无奈的是这个时候如果脱先在上边的四路线内落子,苏羽就能立刻从右边或者下边先手出头,那是不能容忍的。所以在权衡了很久想起地死势活这个道理之后,李昌镐还是选择了外势,虽然险了一点,但富贵险中求,为了尽快地让苏羽缴械,他还是咬着牙奋不顾身义不容辞的把有限的生命无限的精力投入到中腹中去。
  “这就是李昌镐的决断力。”南斗喝酒品茶慢悠悠的说,“上边是大场,中间是势力,下边只能说暂时的安稳,两个角还有随时被苏羽掏进去的可能。但李昌镐却一眼就看出来整盘棋真正的急所。只要他拿下了中间,那么和四边配合起来那简直……简直……”他突然发现这一段看还珠格格看的自己语言贫乏得厉害,竟然想不出词来形容一下。
  “无懈可击?”古力有些试探的说。他对于苏羽的老师一直抱有极大的尊敬,尤其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之后。
  南斗忙不迭的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反正只要李昌镐稳定了中间的局势,那么基本上这盘棋就拿下来了。”
  可苏羽能让他轻轻松松的拿到中间么?李昌镐脑里面就从来没考虑过孩子舅舅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所以看到苏羽依旧闲哉的样子,心里反而坐实了这小子必有所恃的想法。
  那就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认真再认真。李昌镐的手绢基本上已经被汗水洇透了,可还是死守在额头上绝不放下来。
  他越来越担心苏羽现在的这个态度,生怕是什么戏法要开变的前兆。
  可实际上,苏羽现在也是满肚子的疼,要不是空调开得足身边人又少让冷风在他身上一阵阵的吹他的汗也早下来了。他身体不好,本来就容易出汗,如果空调的风向换一下的话站在他身后的赵汉乘肯定就会惊诧于一个人能出这么多汗,甚至还有可能会因为关心他而跑出去弄点功能饮料来给他补盐。
  苏羽心里面着急冒火,盘算了许久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击李昌镐入中腹的这一手,可心里面又不甘心这个广袤的中腹就这么被李昌镐一口鲸吞:他当然知道如果李昌镐在中间站住了脚是什么下场,所以尽管脸上没什么动静可身上已经开始肌肉僵硬了。
  他就这么坐着思考问题:李昌镐在这盘棋里面把他的后发制人发挥得淋漓尽致,现在整个局面已经被导向了他所不愿见到的方向。而且最让他吃惊而意外的是,李昌镐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后手换先手,而是隐隐约约的把先手掌控在自己手中,让苏羽十分难受。
  看来是自己的想法有错误。苏羽郁闷的看着棋盘上已经逐渐脱离自己掌握的形势,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羽再一次回到往桌子上扒拉饭的境界,呆呆愣愣的目视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却十分紧张,眼睁睁看着苏名人面前满满的饭菜一口不吃往桌子上撒,生怕落一个招待不周的罪过。
  李昌镐倒是吃的很好。在他看来下棋时下棋,吃饭时吃饭,这个绝对不能乱,所以很快的功夫就把面前的饭吃完,然后拍拍屁股回到对局室去想棋。
  “这就是你老师不如李昌镐的地方。”马晓春叹一口气对朱钧说,“以后记住了,比赛的时候想比赛,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别胡思乱想。你老师身体不好这里面也有相当的关系。”
  朱钧正吃得满嘴流油,重重的点头表示同意。他见过陈好多少次劝苏羽比赛中间要好好吃饭别想对局,可怎么也劝不过来,现在只能在赛后晚上的那顿饭上多找补。
  马晓春也不把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话放在心上,换个话题说:“这个上午下了将近六十手棋,你看懂了多少?”
  朱钧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下,摇头说:“一半。开始的时候看得懂,后面往中间延伸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吃力了。”
  马晓春哈哈一笑,很亲切的拍拍他肩膀:“行啊,小鬼,不错,有进步。回去我给你好好讲讲后面的变化。”说完三口两口把面前满满一盆饭吃饭,拖着他就走。
  “休息休息,吃饭吧。”看到中场休息,南斗也伸个懒腰站起来四处打量,“我徒弟媳妇呢?”
  谁都不知道陈好在哪。刚才似乎还看到陈好的踪迹,现在四处找找却就看不到人了,颇有些意外。古力惊诧得说:“莫不会被外星人绑架了?”
  实际上除了南斗之外谁都知道陈好是不想给他们做饭而已。不过他们也习惯了在苏家白吃白喝之后挨骂,于是孔杰打开手机找饭店号码订餐。
  陈好这个时候已经在美容院了。
  她不喜欢南斗这个家伙。在自己家里面白吃白住不说还总把人召来跟他下棋。这让陈好很烦。今天这帮人不知道为什么不在棋院里面看棋而跑到她家里来,结果一帮人呼天喊地把她折腾的烦不胜烦,抽个凼子就溜了出来,去美容院做做保养免得被这帮人气出鱼尾纹来。
  至于比赛么,下午到棋院去看就是了。陈好躺在美容床上脸上贴着面膜一阵苦笑:这叫什么事,自己身为女主人却被客人闹了出来……
  不想了。想想就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陈好疲惫的叹一口气:棋院这帮兄弟,实际上人都不错,自己也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可好人也不能往别人家里面折腾啊。苏羽一向热情好客,可每次折腾完了都要陈好一个人收拾,这个活可不是好干的。
  陈好不再考虑家里面的事情,转而想起苏羽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吃好了没有。每次比赛的时候他中午都不好好吃饭,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苏羽似乎也体谅到了陈好的苦心,皱着眉毛看看面前从碗里转到桌上的饭菜,看看碗底上还剩下的一点米饭,摸摸半饥半饱的肚子也不好意思再张嘴要,将就着把那点米饭划拉干净就算吃完了,站起来摇头晃脑的往对局室走。
  李昌镐早就在里面等他了。看见他进来,略欠欠身让一下就继续看着棋盘凝思。
  苏羽坐在他对面随手倒了一杯茶水灌进肚子里,然后静静地等着比赛重新开始。
  而重新开始之后,他就立刻投子入中腹,死死贴在黑棋中间的模样身上求战。
  李昌镐微微的蹙了一下眉毛,但很快镇定下来,不出所有人意料的跨过去断开那白子的退路。
  这是理所当然的,要不然那白子长出后不管是飞是跳都不好治,所以李昌镐也不需要太复杂的计算就下出这当然一手。
  但下完之后,李昌镐却突然暗暗叫糟:这里明摆着是苏羽的试应手,要看他在中腹的这几枚黑子动向。自己没有深思就着了道,一旦白棋反跨过去夹击还真不好应付。
  李昌镐嘬一下牙花子挪动身体换个姿势继续想:他需要半手棋才能治好那里,如果苏羽不在那里夹,直接跳到上边去拆大场也是好棋。
  这时候他又想到一个可能性:如果苏羽外扳的话……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下边,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这个时候外扳,自己拐打吃,然后这小子从下边冲出来,那整个右边一下子就受制于人了。
  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苏羽流,所以整整一个上午苏羽都动弹不得硬是被压得吃不成中午饭。
  李昌镐开始后悔为什么如此简单的棋他竟然都没有看出来,拍了拍脑袋略施惩罚之后静下心继续看棋。
  可实际上这里也不能怨他。一上午苏羽被压的手忙脚乱的整形都来不及基本上就没有反击,任谁心里面自然而然会出现松懈的情况,现在抽冷子来这么一下谁都要吃亏。更何况石佛也是人,经过了四个小时的比赛一直紧张计算的大脑难免会出现一些小问题。
  研究室里面韩国人一片静默。老曹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李昌镐还是不适应两日的比赛啊,现在就开始有些疲劳了。”
  朱钧有些茫然的看看马晓春,低声说:“老爷子说什么呢?”
  马晓春嘻嘻一笑拍他一下:“装丫挺呢。别管他,好好看棋。现在这个局面,你要是李昌镐怎么办?”
  朱钧想了很久,才慢慢地说:“如果老师在这里外扳的话,我会在这飞靠打击左边白棋。这里老师不能不防,然后爬过去,这样不论如何这里就有了两个子引征。不过老师这里应该有准备,毕竟是放弃了这里的拐才换来的先手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而且左边目数不大,和中间比一比如果是我就毫不犹豫地继续不管在这里再扳,把这三枚子彻底断开打乱局面。”
  嘴上说着,朱钧的手也不断地在棋盘上摆出各种变化。马晓春微眯着眼睛看着棋盘上渐渐清晰的形势,心里十分高兴:这小子也立起来了,后继有人啊,过几年的时候上了国际赛场,就又是一个惊喜。
  但他还是要多练练这小子,很严肃地指着一个地方说:“这里,如果我不尖这一手,而是跳出来攻击你边上的这个子,你要怎么应?”
  朱钧挠了挠头,脸色有些发红地说:“哎呀,没看到这里,不好意思……”
  马晓春微微叹了一口气:朱钧这小子哪里都好,苏羽并没有看走眼,以后他必定是一个人才。可他也正因为是名人的徒弟棋圣的徒孙,所以在盛名之下难免战战兢兢,虽然小心无大错,可棋盘之上也必须有一种和实力相匹配的信心才能继续发展。
  他想了想,笑了起来说:“朱钧,你知道苏羽是怎么进得围棋学校么?”
  朱钧有些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件事情早一段时间那批老人还在北京的时候倒是经常被人说,只是这几年很多人都回到了地方,于是也就慢慢被淡忘了,朱钧不知道也是正常。马晓春笑笑说:“那个南斗当年带着苏羽去南京报名考棋校,可来晚了,于是李学说你们明年再来吧,今年时间过了。可南斗跟他说,我这个徒弟实力非比寻常,200手之内能赢职业低段。于是乎赵李明出马想要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小混蛋。”
  “结果呢?”朱钧很好奇。
  “苏羽输了。那个时候他才13岁,又没有出来下过棋,要是真的赢了老赵那才翻了天了。”马晓春笑眯眯地说,“但老赵回来之后天天跟我们念叨那盘棋是怎么怎么回事,当时应该怎么怎么下。不过这就足够了,13岁的业余无段位苏羽差点把一个职业二段逼成神经病,李学当场就给华老爷子打电话说发现一天才。可当时孔杰刚进了华家门墙,于是你师爷就跟着跑到了南京去收徒弟。你知道业余和职业的差距吧?”
  当然知道。朱钧跟在苏羽身边跟在老聂身边没少和外面的人下棋,很了解这之间的差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业余的棋手一辈子都猜不到职业的水平会是什么样子的。”
  马晓春打个响指:“答对。所以你可以想想当时苏羽是一个什么实力。他有实力,所以敢说出来200手内赢职业的话。这并不是他狂妄,而是他自信。他相信自己能做到,于是就去做。”
  朱钧有些怀疑:“可是平时老师都是很文雅很谦虚的……”现在除了李学之外实际上谁也不知道那个大话是南斗说的,那时候苏羽第一次来南京都快看傻了哪有心情扯淡玩。再说一直到现在苏羽也是很谦虚谨慎的,这是他从小被他那个教语文的爸爸调教出来然后又跟着南神仙混的缘故,所以本来就不大喜欢张扬的朱钧在他的熏陶下自然也是温文尔雅。—这让一向豪爽的老聂颇有些不爽。所以在心里来讲,像常昊苏羽这样的徒弟他并不是从心底里认同,相形之下倒是更喜欢古力。
  马晓春摆摆手:“算了,别说这个了,看看棋吧。”
  这时候苏羽已经外扳,李昌镐也和朱钧设想的一样贴在左边准备引征,之后苏羽再扳彻底打乱了中间黑棋形状。
  李昌镐苦苦的进行着长考,苏羽也没有了装孙子的兴致,几乎半个身子趴在棋盘上观察局面,颇有当年法布尔看蚂蚁的风范。
  虽然不落子,但是研究还是要进行的,而且韩国人的研究队伍也十分有效率,很快就得出来李昌镐难以为战的结论。
  等朱钧把这个结论发到网上,立刻引起一片欢呼,很多人开始议论苏羽的两连胜。
  可闷头看了半天的古力却指着下边一个地方说:“李昌镐这里有个手筋。”
  南斗看了看不以为然:“这里没多大风浪,即便李昌镐刮出来十几目的官子现在也于事无补了。”
  古力琢磨了一会儿,说:“可是如果李昌镐从这里冲出来……”他指着左边苏羽为了中间先手而弃掉的几个子,“因为下边苏羽还有个死活问题,所以不能挡,这样中间不就被李昌镐拉出来了么?”
  众皆一愣。南斗仔仔细细的看着棋盘,有些愕然:“怎么这里还有问题?刚才苏羽不是已经补好了么?”
  苏羽的眼睛一直看在中间,其他地方基本上已经不怎么再去考虑了,只在需要的时候瞟一眼纳入计算范围。
  这个时候中腹的黑棋在苏羽的冲击之下已经接近于崩溃了,李昌镐用力抓抓头发让自己能更冷静下来,全盘的巡视着能反击的机会。
  过了很久,他终于看到了古力所说的那个地方。
  但是应该怎么出来才能把局面再扳回去,他心里面没有成算。他看了一眼时钟才知道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也就是说这一次长考用掉了两个小时。
  悚然而惊。李昌镐下意识的伸手拿出棋子准备拍在棋盘上,即便考虑的还不周全也要落下去免得花掉太多时间。但看看坐在对面的苏羽,他突然轻笑了一下:我怎么忘了,现在是两日的比赛,只要我在封盘的时候想好下一手就可以了。
  于是轻松下来的李昌镐继续他的长考,一直到把一些东西完全的思考清楚才终于再一次拿起了棋子。
  苏羽现在基本上已经把中间的变化算清,不管李昌镐在哪里落子都能有最好的方法的应对,所以这时已经坐直了身体,打开扇子摆出一副逍遥相。
  再过一会儿就要封盘了吧。苏羽抬起头看看表已经将近五点,转身倒了一杯水一口喝干。
  这个时候李昌镐却落子了。等他回来,就用手指一指给他看。而苏羽坐下看到那里的第一个反应却是: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找死么?
  右下这里苏羽围的仿佛铁桶一样,但李昌镐却偏偏要跳过去镇一手。苏羽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只是计算之后慎重的飞靠:不管怎么样,现在他是优势局面,这个时候下的就应该越简明越好,多事多麻烦。
  李昌镐很快扳住,然后看苏羽退之后长出。
  苏羽现在的确很不明白李昌镐的想法:中间的白子基本上已经和左边联络到了一起,而随着白棋的回归黑棋也行将破碎,这个时候李昌镐不去想办法治理中间却在边上跟他玩什么命呢?
  他想不出来,所以一直抻着没有再落子,一直等到封盘的时候,才有些忧心忡忡的在对局记录上签字封盘,随后就找到马晓春和朱钧回了酒店。
  晚上他也没吃多少东西,因为那种奇怪的郁闷感觉让他的胃口大减,回到房间之后也一句话不说就倒头睡下,让马晓春和朱钧感到一丝无奈:“要是这么下去,他的身体怎么也好不了……”
  第二天当苏羽坐在棋盘前再一次审度局面的时候,那种感觉越发强烈起来,让他觉得这棋一定有什么问题。
  但是什么呢?苏羽的确想不出来。他把各个方面都考虑进去了,却找不到原因。
  李昌镐则继续着让人看不懂的招式,在上边有些过分的强行打入。苏羽有心要看他要干什么,于是只在外面进行打压而故意放他在里面做活。
  下面的路数让他更加看不懂:如果李昌镐想要救回中间的话,那么做活之后就应该跳出来求联络,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只顾着搜刮。
  现在盘面的目数是苏羽领先三目,加上贴入的七目半,就是领先了整整十目以上。李昌镐不去照看大场却做一些官子功夫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慢慢的,随着进程的继续棋盘也变得越来越小。苏羽虽然还是感到奇怪,却也渐渐的放下了心:如果照这样下去,那他必然会完成两连胜。
  但当李昌镐在上边定型之后转而点入下边的时候,苏羽心里别的一跳,思考了很久才挡住就地做出眼位。
  接下来的发展就很让苏羽吃惊了:李昌镐很巧妙的一转一退穿出,下边白棋大块立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但李昌镐却不为己甚,迤迤逦逦跑出来一串单官之后,突然扑进了左边挖断。
  那股凛冽的气势让苏羽突然想到了图穷匕见四个字,终于明白刚才兜兜转转的半天李昌镐一切不管得失的手段都是为了这里。
  但一切为之以晚,被李昌镐封死了后招的苏羽就算本领通天也不可能同时照顾中间和下边两块大麻烦,只能长叹一声就此认输。
  于是在第二盘,李昌镐把十番棋的比分扳成了1:1。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想做的事情
  “他还是差了点什么。”南斗半是自言自语的对陈好说,“凭他的水平是应该可以看出来的。实际上,李昌镐只是把所谓的苏羽流变了一下又拿出来,就很好的把苏羽的视线转开了。”
  苏羽很郁闷。在对局结束之后尽管还能微笑着和李昌镐复局讨论一下比赛里的问题,但回到酒店之后就再也看不到笑容,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马晓春无所谓,但朱钧心里面却有种惴惴的感觉:苏羽即便随和,但积威之下,他也不敢多说话。
  苏羽很无奈。整盘棋,联系起来看自始至终李昌镐并没有占据到多大的优势,即便一开始黑棋的先手给他造成了麻烦却并没有导致局势不可收拾,而且后面在苏羽坚决弃掉左边一块换来先手之后还一度把李昌镐逼得要崩溃。
  可也正是那块白棋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在他的计算当中那块棋是弃掉的,用这么十几目的一块换来至关重要的先手并借势起来一条模样,这生意无论如何也做得下去。可让他没计算到也实在没想到的李昌镐竟然会利用这一块死棋作出文章来,硬是把已经摇摇欲坠的中腹挽了回来。
  这是犯错么?苏羽坐在飞机上抱着脑袋想不通,于是问马晓春:“这盘棋,我做错了什么么?”
  马晓春看了他一会儿,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如果说他有错,可这种错误也只有他下得出来李昌镐看得出来,别人怎么样先不说,至少马名人就知道自己是想不到的。但如果说他没错,那比赛怎么就输了呢?而且李昌镐在比赛里面并非是完美无缺,至少朱钧就看到了几个有问题的地方。但围棋有一条铁的定律就是最后的输家必定是最后犯错误的人,现在苏羽输了,那么里面必定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有看到的。
  “回去问问你老师他们吧,看看他们的意见再说。你现在别想这么多,好好休息吧。”马晓春拍拍他肩膀安慰他,“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会不会气闷?”
  苏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坐飞机会感到胸闷,尤其是飞机起飞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更是会感到有些喘不上气。陈好这次没跟过来就对马晓春和朱钧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苏羽的身体,尤其是在飞机上一旦发现什么不对的,就立刻处理。
  马晓春一向疼苏羽,就算陈好不嘱咐也会好好照看他,所以看到苏羽的脸色有些不好连忙问。
  苏羽摇摇头说:“我没什么,可以。就是心里面郁闷,总觉得这盘棋有什么地方下错了。可我又实在想不出来……”
  马晓春看着再一次陷入沉思的苏羽,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他,于是也沉默下来,眼睛看着舷窗外的茫茫的大海想着什么。
  到北京之后,苏羽再一次一头扎在家里,平时也参加的国家队训练也看不到人了。不过以前的时候古力他们也许还会抱怨两句陈好管得太死,但现在非典闹得人心惶惶之下,他们也没心情想这个了。
  2003年的整个夏天,似乎全中国都在因为一场瘟疫而惊慌失措。北京城里很多大学为此封闭学校,禁止学生随意外出和校外人员进校。而工厂不能封厂,于是每天勤加消毒发一些苏羽结婚时候被推销过的药水,并且严格检查制度,工人上下班都要进行检查。
  这保证了秩序,却让人心里更加慌乱。尤其每天不断上涨的疑似人数和死亡人数,是最让人心惊胆战的,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个放毒的传染上,自己就变成了楼底下小黑板上的数字。这个可是要人命的。虽然电视里面天天说治好了多少多少人,可死的也不少。
  只要死一个,就够了。于是凡是有非典病人出现的住宅楼一概被封锁,凡是非典病人出现过的地方一概消毒,并且不管消毒的多彻底,也不会再有人踏足那种地方一步。
  随着非典的深入发展,被封闭的地方越来越多,无人涉足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古力他们被王七段强令留在棋院的宿舍里面不准外出,只能拿着龙飞虎的帐号在网上解闷。
  被吓坏了的陈好下禁令不许出门的苏羽,这一段时间过得也很闷。南斗走了,据说是去终南山上采药去了。于是平时在家,除了和孔杰偶尔下下棋之外,也只是不断的研究上一盘的对局。
  越研究,越郁闷。苏羽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如果他不弃掉左边的那一块,那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顺风的李昌镐手里把先手抢过来。而且即便在后面抢过来,也错过了最好的反击时机。而如果要求他把一块已经决定弃掉的棋整的完美无瑕滴水不漏,那也实在是强人所难—弃掉的棋,还弄的这么好看干什么?
  所以,苏羽感到很迷茫。难道说自己的水平还是及不上李昌镐么?他从心底里不想承认,也不愿承认李昌镐比他强这件事情。
  于是乎,为了证明自己是因为无心之下犯了错误才导致对局的失败而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苏羽一遍又一遍的摆对局,希望能找出输棋的原因。
  陈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一个礼拜的功夫下来,苏羽脑袋上的白头发都长出来了,每天愁眉苦脸的样子看看就让人心疼。于是在第三盘棋的时间定下来之前,也没有其他比赛的时候,她和老聂商量一下硬是拉着苏羽跑到内蒙古去散心,去骑马,去看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去蒙古包里做客,去喝马奶酒吃烤全羊……那马奶酒苏羽喝了一口就受不了了:一个是膻气,一个是太烈,一口顶得他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不过至少他的心情好多了。陈好看着苏羽和牧民大声地说笑,心里面十分得开心,高兴之下平时根本不吃的烤羊肉也吃下去不少,然后和蒙古大娘一起咕嘟咕嘟的喝奶茶。
  到了晚上,苏羽躺在专门给他们准备的蒙古包里面,拉着陈好的手看她。陈好有些脸红了,轻轻拍拍他的脸说:“傻小子,想什么呢?”
  苏羽一笑,继续看她,伸手过去轻轻搂着她的腰,把她拉过来躺在自己身边。陈好脸更红了,目光有些迷离的趴在他身上。
  苏羽的嘴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想问你个问题,行么?”
  陈好扭动一下身子声音低不可闻:“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苏羽突然脸色一正:“那盘棋,你觉得我到底哪里下得不好呢?”
  陈好愕然,吱溜从他身上爬起来看着他:“你能不能先不想那盘棋?已经过去了就别总想着了。而且你也说,这盘棋李昌镐是用尽了压箱底的功夫,所以只要下一盘你想办法控制住就是了。想这么多干什么,咱们出来是散心的,你要是总想着棋咱就回北京。”
  苏羽想了想点头:“有道理。咱们什么时候走?”
  一片好心却完全不能被理解的陈好气的想笑:“你着什么急?下礼拜一咱们就走,回去之后你再好好研究好不好?现在咱们是出来旅游,既然是旅游就要有个游山玩水的样子好不好?”
  苏羽在这方面没什么主意,想了一会儿觉得陈好说的有道理,于是又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是。我心里面就是放不下心,总想趁这机会把李昌镐的路子彻底摸出来。”
  陈好撇嘴:“我觉得李昌镐跟你下棋都一样,全都是诡诈。他到了后面我觉得实际上和你的苏羽流一样,都是玩三十六计。”
  苏羽愣了一下,若有所思,从毡毯上坐起来呆呆的看着陈好。陈好让他看得脸又红了起来,推了他一把微嗔:“傻小子,看什么呢?”
  苏羽惊醒过来:“没什么,我想到一点东西。咱们回北京吧。好不好?”
  “好个屁!”陈好怒了,拎着苏羽耳朵一把把他提起来,“我好不容易从北京城里面逃出来,你还想把我这就带回去是怎么着?你不知道现在满中国的都在闹瘟疫么?我好心好意把你带出来你还要跑回去?我奇怪了,你想下棋什么地方不能下?非要回北京城才能下么?”
  苏羽吓了一跳,连忙求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回去,你在哪我就跟你在哪好不好?我不回去了,等你玩够了咱们再走。”
  陈好真的没话说了。他似乎根本就不能体会到自己要让他好好休息的一片苦心,于是气闷之下,干脆躺在一边睡觉,再也不理一边划地为盘喃喃自语的苏羽。
  一周之后,他们就回来了。正在苏家给朱钧讲棋的老聂很惊讶地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个人,悄悄把陈好拉到一边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在那边玩半个月的么?”
  陈好气哼哼的看看就像看见亲人一样拉着朱钧兴冲冲跑上楼的苏羽,低声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棋,根本玩不痛快,所以还不如赶紧回来。他每天抓耳挠腮的我看着心烦。”说完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老聂没话说。这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只能劝解不能斗争。再说苏羽现在一心的研究棋是个好现象,他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高高兴兴地下棋去了。
  这时候,外面却有人敲门。陈好一肚子气也只能先压下来跑过去开门,然后就看到一身西装革履胳膊吊在脖子上打扮不伦不类的王文达明显也是一愣的站在门口。
  “伤好了?”一个多月没看到过他的陈好看到他很吃惊,让进来问,“你不是在医院里躺着养伤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似乎也颇感奇怪的王文达坐在沙发上和老聂打个招呼说:“出来好几天了。只是你们两口子去了内蒙看草原不知道而已。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听聂老师说不是下个礼拜的机票么?”
  陈好叹口气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看着表情奇特的王文达问:“你现在就出来干什么啊?干嘛不多在医院里面休息?”
  王文达一笑说:“医院里面无聊得很。小韩他们学校现在也封校了出不来,我一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找点事情做。况且前几天古力给我打电话说起苏羽的事情,我就想赶紧把剩下的比赛时间全都定下来,免得再出些妖蛾子大家麻烦。”他想了想什么继续说,“富士通的报名快结束了,苏羽参不参加?”
  苏羽不是早就说过不参加国际比赛了么?怎么突然又问起来这个了?陈好看看他说:“这个我要去问问苏羽。你希望他参加这个么?”
  “当然。”王文达小心翼翼的把胳膊放在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上,转转身体说,“要不然这个夏天苏羽干什么?总不能一直这么闲着吧。所以现在既然有比赛那么自然要参加锻炼一下。我昨天跟韩国那边打电话联系了,他们说鉴于现在国内的情况实在不好,所以要求比赛只能推后再推后,等稳定了再说。”
  就是说,苏羽整个五月除了月中的那个还不知道能不能按时进行的国手五番棋之外就没有其它的比赛了。陈好默默地盘算了一下:照现在的样子看,第三盘要猴年马月才能进行,那么这个功夫不如让苏羽去下富士通来保持状态。于是慨然应诺:“好的,回去我会给王七段打电话,你也帮我说一下,苏羽会参加这次的富士通。”
  老聂看看她:“咱们是不是先征求一下苏羽的意见?”
  “没必要。我可以做主。”陈好很有领袖风范的挥一下手说,“反正富士通杯要在六月初开始,那个时候国手的五番棋也结束了,就让他去参加吧。”她想了想,“对了,这次富士通杯,李昌镐参加么?”
  王文达歪着头很奇怪的看看她:“不知道。”
  于是苏羽就这样被绑上了富士通杯的中国号战车,轰轰隆隆的奔赴大阪。
  “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征询一下我的意见好不好?反正当时我就在楼上,上来跟我说一声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苏羽在飞机上继续表达对陈好的不满,“我原来跟李世石他们都把话放出去了说不参加比赛了,现在我突然又露面了这不是让人说么?”
  因为两个人身高都有些超出普通乘客标准,一个一米九三一个一米七二,所以他们的机票一般都是在第一排,只要身体向前倾斜到一定程度就不用担心在说话的时候会被人偷听,所以苏羽说话也带了一些埋怨。
  陈好哼了一声:“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想这一个多月除了那五盘棋你还跟谁下过?你不想第三盘再输了吧?”
  这话说得有道理。苏羽知道自己和第二盘比起来的确手生了一些,要不然不会在五番棋里面和周鹤洋打成三比二险些把国手的头衔丢了,于是默默地点点头,但还是说:“但下次也给我留点面子,在外人面前你别那样行不行?”
  这让陈好无话可说。中国三千年文化传统就是男主外女主内,实际上要不是当时陈好一肚子气也不会就这么自作主张。等王文达和老聂走了之后她明白了王文达的那个表情心里就后悔了,虽然拉不下脸来跟苏羽道歉什么的,可也不敢再发小性子,密密的陪着小心。
  现在苏羽旧话重提,陈好也知道他为难,只好说:“算了,反正你也不靠着这个比赛等米下锅,就当是锻炼身体出国旅游好吧?行了行了,这个话茬子咱们谁也别提了,你好好准备比赛吧。”
  苏羽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反正现在突然没了比赛都是被非典闹得,谁也不能说他言而不信出尔反尔,回来等见到李世石他们再解释就是了。
  想到李世石,苏羽就想笑:这小子和古力一样是个能闻善舞的主,只不过在天份上的确比古力要高一些也更用功一些,所以现在韩国已经有了一种说法叫二李,或者叫大小李,认为李世石已经有能力接李昌镐的班成为下一个韩国的代表人物来面对世界围棋。
  这件事情就有些麻烦了。苏羽现在作为中国棋院的领班是无论如何不能看着李世石在各种比赛上不断打击国内棋手的热情的,况且上次成了李世石刀下鬼的就是朱钧,当时朱钧失落的样子可是让苏羽心疼了一阵子。
  再者,围棋这个东西自信心和经验是极为重要的,拿过世界冠军的人和没拿过的人即便水平相差无几可在比赛的时候所表现的气势却是截然不同的,尤其是越到关键的重要比赛那没拿过的就更容易腿肚子转筋。这在老百姓嘴里叫作就差那么一哆嗦,哆嗦过去了便是金光大道通罗马,没过去的就背着越来越重的包袱越来越难翻身。当年苏羽被李昌镐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也是如此。
  所以于公于私,苏羽都不能看着李世石和崔哲翰他们如此呼风唤雨而无人能制。如果可能的话,他有必要在决赛之前把所有外国选手一扫而空来保证中国人的夺冠,让周鹤洋古力黄奕中赵星甚至朱钧他们都有机会进到决赛里面体验一下那种番棋甚至夺冠的感觉,那对于成长可是很有好处的事情。
  不过怎么保证自己的对手都是国外棋手而能让他们和自己会师决赛呢?会师的事情想当年自己也干过好几次了,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是怎么会师的呢。苏羽敲敲自己脑袋发现自己真的想不起来之后,就问陈好:“那个,当年有几次会师决赛,都是我跟谁啊?”
  谁知道。陈好那几年只是一个小初段,根本没资格跟队参加国际比赛,再加上对于那些高段的战绩也不怎么关心,自然不记得了。
  于是苏羽问身后的赵星。可赵星当年也是初段,也不知道。无奈之下只好去问常昊:“当年我记得有几次比赛咱们都会师了。你还记得当时的事情么?”
  常昊看了看张璇,挠着脑袋回忆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苏羽放弃了,准备等抽签之后看看形势再说。
  反正对于敌人是要坚决的镇压,甚至踩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才能给中国棋手一个更好的发展环境。苏羽看着对阵表上对羽根直树的第一轮比赛,默默地盘算着:不论如何,这次一定要保证中国人夺冠。
  可他似乎忘了老祖宗有个成语叫作拔苗助长。他这么做,就算让古力他们夺冠,对于成长就真的有好处么?
  不过他并不愿去想这方面,在他的心里面,似乎有一种不太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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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6-2014 04:5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一十九章 恶毒-第二百二十章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打压,不管对手是谁,只要不是中国人就决不让他有进入决赛的机会。这次的抽签也很能体现他的想法,古力赵星和常昊他们都在另一个半区,而在同一区的黄奕中即便要碰面的话也要在半决赛,在他和李世石小崔他们交过手之后。
  这个对阵安排很好。苏羽坐在酒店房间里的床上,盘算着:李昌镐不在,可以说中国棋手夺冠道路上最大的拦路虎就变成了风头正劲的李世石和张栩。至于其他人,在第二轮小崔和山下敬吾的胜者之间的胜者要面对他,所以这两个人已经被排除在八强之外。至于赵汉乘元晟臻依田纪基之类的人物,让常昊去对付就好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会在四分之一决赛里面面对李世石。对付李世石他一向很有一套,不管是在第一次碰面的应氏杯上还是后面每年的农心杯抑或是其他比赛,李世石对他已经是七连败了,他不相信李世石坐在他面前能像对其他人时候那样的自信和张狂。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李世石人急生疯下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到时候他难免会吃亏。
  想了一会儿李世石的事情,苏羽摇摇头继续看对阵表。如果事情能按照他所设想的最好方案走,那么到半决赛的时候他应该会遇到孔杰和赵星之间的胜者。也许那个时候就是他该输掉比赛回家休息的时候了。
  然后在决赛里面让他们去和常昊黄奕中放对去吧,他所能做的就是把前面需要铲除的对手都帮他们铲掉,最后谁能赢就看老天爷了。苏羽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没有公平竞争的竞技体育精神,竟然连自己在这次比赛里面什么时候输都想好了……
  不过这件事情去年的LG杯和丰田杯上李昌镐也做过。这样想一想,苏羽心里面就平衡了很多:去年苏羽因为和张栩的十番棋参加的国际比赛相当少,于是李昌镐又恢复了天下无敌的神勇,常昊周鹤洋孔杰王文达一干人等被杀的片甲不留,而在LG杯韩国人包揽四强之后李昌镐便急流勇退,跑到日本去看十番棋,把夺冠机会让给李世石他们。而在丰田杯上因为李世石和赵星的比赛没有按照预料的拿下,逼得他不得不亲自出马才保证了冠军落在韩国手里。
  三星杯上李昌镐实在是无奈于王文达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半决赛被王文达141手斩大龙胜,只好看着小崔去和王文达血拼—结果是王文达3:0一脚把雄心万丈的小崔踩回泥里。
  既然李昌镐也干过这种提携后辈的事情,那么现在自己干一下也无所谓了。苏羽立刻把体育道德扔到九霄云外,避免因为想到这个问题而联想起那年大学生应氏杯的丑闻。
  不过还有另一个可能,按照王小波的写法就是故事还有另一种开始:如果古力第一轮被赵汉乘淘汰,常昊被依田老虎淘汰……那这个事情就麻烦了。六个中国人别最后到了四强里面只有他一个,那他只能自己努力再拿一个冠军了。
  苏羽开始烦恼起来,不过不管如何,先进四强吧。他虽然盘算的很完美,但心里面很清楚这一路上的对手都不是吃素的,一个不小心别说四强,很可能连羽根这第一轮都闯不过去。
  万事还是要小心为上。毛主席说过,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于是苏羽叹口气,拿过来几张棋谱研究起来。
  另一方面,李昌镐在听到苏羽参加富士通杯的消息之后脸上冒出来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似哭似笑的样子让老曹感到很奇异:“你这是干什么?”
  “这小子去参加富士通杯了。”李昌镐有些心事重重的站起来来回的踱着步子。老曹更奇怪了:“他去参加富士通你为什么要着急呢?反正十番棋的下一盘日期还没定下来,他为了热身去也是很正常的。”
  “问题不在于他参加比赛,而在于他为了什么而参加比赛。热身什么的根本不成立,他参加国内比赛就够热的了。”李昌镐皱着眉毛思忖着说,“我估计他并不想参加这个富士通杯,可能是陈好在里面捣鬼了。”
  他倒是一猜既中。如果不是陈好当时满肚子怨气成心不想让苏羽在家呆着,那苏羽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大阪去。
  老曹更加的不解:“这里面有陈好什么事情?就算是陈好捣鬼了,那苏羽去日本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李昌镐微微苦笑:“我担心他在半决赛就被淘汰。”
  老曹已经有些发白的眉毛蹙在一起,看着他在面前来回的转悠感到有些头晕:“那又如何?”
  “不如何。您也知道去年LG杯上我为什么会输给李世石吧?”李昌镐摇着头叹气,眼神无尽的迷离。
  老曹倒吸一口冷气抢过来对阵表看了一会儿:“你是说,他要给古力赵星他们铺路?”
  李昌镐点点头:“实际上现在冠军对于他来讲,已经不重要了,‘棋盘上的魔术师’的地位在围棋的世界里面根本没有人能撼动。就算他输给了羽根也无关紧要,人们还是认为他是世界……”
  剩下的字他不想说,不过老曹也猜得出来,却也不问,咳嗽一下说:“但是你不在,李世石刘昌赫他们是制不住他的,你打算怎么办?”
  李昌镐想了一会儿,苦笑着说:“没办法。我现在就去大阪看看吧,能帮他们多想些应付苏羽的法子也好。”
  老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只是目送着李昌镐走出去。
  李昌镐是在比赛的前一天晚上到的大阪,刚下飞机就急急的赶到酒店去。
  李世石和赵汉乘正在大厅里面喝茶聊天,突然看到李昌镐匆匆忙忙的冲进来往接待柜台上扎,都颇为吃惊:“他跑来干什么?”
  李世石连忙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招呼一声一边跟着他往电梯那边走一边问:“你怎么来了?不是不参加这次比赛了么?”
  李昌镐摇摇头看看他们两个,说:“我这次来,是为了苏羽那小子。”
  一提到苏羽,李世石和赵汉乘两个人就颇有一些奇怪的感觉:“本来说好了不参加国际比赛,一开始还为了不能战胜他而郁闷过,可没想到现在他又突然跳出来了,真是个言而无信的……”
  李昌镐摇头苦笑,说:“不过他既然参加了,现在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想问你们,有把握赢他么?”
  赵汉乘似乎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很干脆的摇头说:“没有。”
  李世石则要犹豫一会儿,等进了房间打发走提行李的服务生,才说:“我觉得,我有三成的把握能赢。”
  这是怎么算出来的呢?李世石并不是纯凭感觉,而是靠当年应氏杯的那个成绩来计算的。当年他赢一盘输三盘,所以就是有33.3%的胜率。
  李昌镐听了他的解释哭笑不得:这种东西应该是按照总成绩算,那就应该是8盘里面李世石一胜七负;如果仅仅按那次比赛算,也应该是四分之一的胜率。
  真不知道这小子的数学是怎么学的,竟然能算出这么个结果来。李昌镐很是语重心长地说:“那么,你既然有三成的胜率,你觉得你下一盘能赢么?”
  李世石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赢是一个小概率事件,所以应该不会赢。”
  李昌镐一阵阵的头晕。如果这话是从他老婆毛毛嘴里说出来,那他一点都不新鲜。毕竟大学生的水平境界和他们这帮人相比跟职业棋士和业余棋手的差距也差不多。可现在从李世石的嘴里冒出来小概率事件这么个名词,不能不让他大吃一惊。
  可小概率事件这个东西在这里用似乎并不合适。但至于哪里不合适,就不是李昌镐能想得出来的了。于是笑一笑,转换话题:“你们想不想赢他?”
  想!两个人一向佩服李昌镐神通广大,以为他有什么能克制苏羽的独门绝技,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李昌镐知道他们想岔了,无奈地说:“别这么看我,我也赢不了他。我是说,我会去看明天的比赛,如果找到什么东西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话是这么说,可李昌镐自己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苏羽和羽根的比赛会不会出全力,所以他走进对局室之后就站在了羽根的身后,看着正在猜先的两个人。
  他对自己选的这个位置很满意,既不耽误自己看棋,又能给苏羽相当的心理压力。
  可苏羽向他笑了笑,表情依旧轻松的用手指扒拉着棋子,然后摇摇头把手中的黑棋递给羽根。
  相反,不知道是因为面对苏羽还是因为身后站了一个李昌镐,羽根却显得有些紧张,比赛刚刚开始十六手就犯下一个错误,本来简单的尖顶就可以阻挡苏羽在下边的扩张势头,却不知为什么极为过分的直接托。李昌镐微微的摇头,知道单凭这一手所引起的混乱,苏羽就足够让他翻不了身了。
  对于这一点,李昌镐的体会比谁都深。因此他低声和身边一样看棋的韩国代表团的领队徐能旭半开玩笑说:“这盘棋,您猜猜还有多少手?”
  徐能旭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放在这一盘上,对他来讲李世石小崔他们的比赛更加重要,所以眼睛一直盯着那边,只是李昌镐硬拉着他才不得不来看这盘比赛,所以一时间有些惊讶的看看他:“快要结束了?这才刚开始吧?”
  李昌镐指了指面前的棋盘有些不满地说:“请您小声一点,他们听到了。”这时徐能旭恰好看苏羽看向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略有不满的神色,连忙带着歉意的微微点头,专心的看着棋盘。
  过了一会儿,徐能旭吐一口气悄声说:“160。你猜呢?”
  “130。”李昌镐的脸上很平静,但眼睛里面却带着一点笑,“拉面。”
  徐能旭点头:“可以。”接着皱起眉毛说,“不过我觉得苏羽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获胜。羽根蛮厉害的。而且就算输,苏羽也应该会给他留个台阶下,不会这么斩尽杀绝。”
  李昌镐微微的摇头:“可问题在于,苏羽来参加这个富士通杯,我看就是为了斩尽杀绝来的。”说着指指棋盘。
  徐能旭有些愕然的看着他。昨天晚上的接待宴会让他并没有机会问李昌镐为什么要来这里,于是疑惑的问:“他干嘛要这样?要真是把人逼急了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李昌镐也知道做人不能过分的道理,所以上次他干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是尽量下的柔和一些不伤人心让人至少面子上过得去。但现在看看棋盘上苏羽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顾只求痛快不管羽根的样子,李昌镐甚至怀疑面前坐着的这位到底是不是他那个温良恭谦典型中国人的大舅子。
  他看不到羽根的脸色,却也猜得出来一向心高气傲出身名门的羽根直树现在的表情绝对不会好—出于韩国人的天性,李昌镐突然冒出来一个恶毒的想法:如果像英雄门里面所写的那样,现在背后给他来一掌,估计他就该英年早逝了。就算不死也必定落一个经脉受损,一会儿再让苏羽折腾折腾,第二个周瑜就出现了。
  最后摇摇欲坠脸色丧败的羽根直树在比赛结束之后躲在自己房间里面整整三天没有出门,而徐能旭也不得不趁着没有比赛的时候带着李昌镐飞到北海道去吃海鲜拉面。
  本来徐能旭也想带着李世石赵汉乘小崔大崔四个人一起去,但输了棋的赵汉乘和大崔实在是没心情,而赵汉乘明显对于吃拉面没兴趣,倒是每天跟着赵星古力两个人去吃狐狸面和面条火锅。
  至于赢了棋的李世石,他也没有心情。因为羽根一直在长考,所以尽管手数不多但那盘棋耗费的时间极长,让结束了自己比赛的李世石有幸看到了最后的场面:羽根直树从上到下的两个大边一个中腹已经完全崩溃了,整整四十二个子支离破碎的被卷在白棋的势力里面苦苦挣扎。
  那时候整盘棋上才一百二十一手,也就是说羽根直树前面布局时候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当时李世石的脸就白了,看完比赛和羽根一起匆匆忙忙的回到酒店就再也不出门了。
  看看李世石紧张的样子,苏羽冷笑一声,端起酒杯慢慢的抿一口。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让他们心里面都永远记得有一个人叫苏羽,这个苏羽永远比他们强大,甚至一辈子都不能翻身。而有了这么一个心理阴影,那么对于这些人以后的发展将是一个很大的障碍。
  以后只要古力他们上道,那么中国围棋一统天下的日子就不远了。
  虽然这样做对于围棋的发展未必就有好处,但也只能怨他们自己命苦:日本围棋天下第一的时候,虽然各项交流活动极多,还有秀行军团这样的善举,但那个时候毕竟他们一枝独秀,没人玩的游戏自娱自乐最没有意思。而等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韩国人闯进围棋殿堂的时候,他们也从没想过要帮着别人培养下一代,相反当年常昊苏羽出头的时候,李昌镐也是全力的镇压毫不留情,就为了保持韩国在围棋上的领先。
  现在轮到中国人说话了。即便实力也许还赶不上韩国,也及不上整体力量雄厚的日本,但现在既然有了一个苏羽,那么他就一定要做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争取利益。
  苏羽摸摸自己的鼻子苦笑一声:什么时候我也跟王文达一样做什么都要开始算计了?市侩啊……
  不过他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要把打压进行到底。
  225 不胜不败
  李世石快哭了。他紧紧地抓着头发看着棋盘上的形势,脸色涨得通红。
  对面的苏羽却是优哉游哉的端起茶杯慢慢抿一口茶,然后拿起扇子不紧不慢的呼搭。
  双手叉腰立在李世石身后的李昌镐满脸的无奈,歪着头和脸色有些发白的刘昌赫说:“苏羽疯了。现在谁也挡不住他,咱们就等着在最后的冠军奖台上看中国人表演就行了。”
  刘昌赫叹一口气满不自信的说:“至少还有崔哲翰在后面能挡他一下吧?”
  “李世石这盘棋实际上发挥得已经相当不错了。”李昌镐也希望小崔能挡住他的脚步,但看看现在棋盘上的样子,心里面却又十分的没底,“小崔和李世石相比,还是有一点差距的。”
  仿佛是又回到了两天前。苏羽也坐在这同样的位子上,只是对手羽根直树换成了李世石,而对局里面的形势却是一点没变,依然是苏羽几乎是蛮不讲理的左冲右杀,而李世石却对这种野蛮的下法毫无办法束手无策,眼看着黑角变白角先手变后手之类围棋里面最让人郁闷的事情绵绵不绝的发生。
  李昌镐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实在是不忍见李世石被蹂躏的两眼通红手脚发抖,转身拂袖而去。
  笑吟吟的马晓春心情畅快,拉了拉王元低声说:“想不到啊,一向以力量和胡搅出名的李世石也会有今天……”
  胡搅?现在是谁在胡搅!李世石听见了马晓春的话,心里面委屈之极:我胡搅,至少也是韩国风格。那苏羽这个算什么?看看上边,完全是无理的过分的硬踩进去,虽然我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把那几个子弄出去的,可也太……
  太怎么样,就不是他能想得出来的词汇能形容的了。李世石抱着脑袋一遍一遍的清点目数,直到确定自己已经落后了将近20目之后,再看看被追剿的两条大龙,无奈的认输了事。
  我受够这种虐待了。这就不是下围棋,就不是比赛,这是纯粹的虐待。李世石愤愤然的站起来,也不和苏羽进行复盘,就快步走出对局室,拦车回到酒店闭门思过去了。
  “似乎太快了一点。”苏羽看着身后的陈好微微一笑说,“现在还没到中午饭时间。我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陈好撇撇嘴:“一般。中午咱们出去吃吧?”
  苏羽点点头说:“行,不过等一会儿,我先去吓唬吓唬人。”
  陈好不太明白,询问的看了他一眼。苏羽也不说话,领着她的手穿过对局室大厅,稳稳地站在正在长考的崔哲翰对面,托着下巴看棋。
  半天一直端详棋盘的崔哲翰突然打了一个冷颤,猛地抬起头就看到笑眯眯的苏羽正在对着他的这盘棋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和陈好低声的说着什么。扭过头,就看到另一边的棋盘上已经空了,他的心里猛地一抽:苏羽和李世石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那么看看现在苏羽的样子,显然赢的不会是李世石。小崔浑身一哆嗦:一个上午就把李世石刮得落荒而逃,那我……
  苏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也不以为甚,拉着陈好的手施施然而去。
  肉跳的小崔心情紧张表现在棋盘上就是出现了一个要命的缓手。对面的张栩并不知道苏羽刚才站在他身后,还颇感到有些奇怪,惊讶他刚才还好好的放毒,现在却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的开始出错。
  张栩奇怪归奇怪,但见到了好机会自然不会错过,一丝微笑悄悄的浮现在他的脸上,手中一立一扳一断,小崔的右边立刻陷入苦战当中。
  这个时候的苏羽和陈好两个人已经坐在了一家小酒馆的长凳上,聊着天开始吃拉面了。
  李昌镐坐在对局室楼上的研究室里,轻轻敲着面前的棋盘满脸的严肃:“这小子玩了一个花样,他不光打击了李世石,还顺手把小崔的心情打乱了。这一手玩得很高明。他知道如果下一个对手是已经构不成威胁的张栩对于他的计划要比面对很长时间没碰过面的崔哲翰有好处,所以就故意跑去施加压力。”他忘了他也做过一样的事情,只是久经考验的苏羽没受影响而已。
  刘昌赫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小崔的年纪和他差不多,但是毕竟不像他那样得过这么多冠军,心理承受能力相形之下就差了一些。现在小崔的步调已经乱了,希望他经过这一个中午的休息能好好的调整一下。”
  李昌镐摇了摇头,站起来说:“这次比赛肯定是中国人夺冠了。就看谁的运气好能进决赛了。去吃饭吧,看看日本人给我们准备了什么东西。”
  下午的比赛略略让苏羽失望的是,崔哲翰很快的从那一丝慌乱中清醒过来,面对逆境发力,以更加狠毒的着法打乱局面之后硬是以半目气的张栩把扇子摔到了棋盘上。
  一向对世事洞若观火的李昌镐很明白他的心态:他很想在棋盘上把输给苏羽的面子找回来,这种机会并不是很常有的,毕竟苏羽现在已经很少参加国际比赛了。
  但他太着急了。
  不过张栩如此失态可是让并不明白他的其他人包括苏羽和三国的媒体颇为吃惊:这可是一向以温文尔雅名闻于世界围棋界的大棋士,上次的十番棋他在被苏羽打到让先的时候也没有作出如此无礼的行为。于是很快日本棋院就对于这种丢人的行为作出了处罚,虽然看在小林光一的面子上只是进行了内部处罚,但内部警告和停赛三盘的处罚也足够严厉了。
  苏羽在和小崔的四分之一比赛之前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面感慨之余却也没有多想,悠悠然然的走进对局室,坐好之后便静静的等着比赛开始。
  小崔却久久未到,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闷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让来催他下楼的刘昌赫很无奈。听到门响看看走进来一脸奇怪的李昌镐,无奈的耸耸肩膀。
  “你很紧张么?”李昌镐站在小崔的面前低声问。
  崔哲翰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来表达。
  “实际上,每次和苏羽比赛之前我也很紧张。因为那小子是个怪物。”李昌镐笑了起来,很轻松的说,“他不是下围棋的,却是个变戏法的。每一次我坐在他的对面的时候,都在想,今天他会从他的袖子,或者帽子,或者裤腿里面拉出来什么东西呢?兔子?鸽子?还是一个跟他一样的怪物?我猜不出来。这个时候,我就会对自己说,这小子很可怕,但我也不差。我是李昌镐,独一无二的李昌镐。我只有在安慰自己之后,才敢上场坐在他对面。你知道我什么地方比他强么?”他看着崔哲翰,直直的看着。
  崔哲翰略略的滞了一下,说:“冷静。你比他冷静。”
  “对。我能够赢他,就是靠着我的冷静。那么你知不知道,在你身上一样有能战胜他的地方呢?”李昌镐满脸的期待,全然不似几年前那个万事无动于衷的石佛,让刘昌赫可是感慨了一阵婚姻的力量。
  崔哲翰低头想了一会儿,微微的摇了摇头:不论是对大局的掌握,对细微处的计算,还是判断力,他都不如苏羽。即便是原先苏羽那一直被认为是白玉微瑕的观察力,在崔哲翰看来也是只比他强不比他差的。
  李昌镐依旧笑着,说:“你比他更狠毒。实际上韩国围棋的血性在你的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你和他相比,你更狠毒。围棋不是温柔的消遣,而是激烈搏杀的竞技。这是咱们对围棋的理解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只要你能体现出来你的特点,并不是没有机会战胜他的。苏羽的好胜心不比你差,只要挑得他开始不冷静,你的机会就来了。”
  小崔有些恍然大悟的拍拍头,很感激地看了李昌镐一眼,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良久,刘昌赫打破房间里的寂静,说:“你分析得很好。但我总觉得如果现在小崔是在和苏羽下决胜局的话,这番话可能会更有用一些。”
  李昌镐微微一笑:“如果想赢苏羽,就要把每盘棋都看成是决胜局。而且苏羽的好胜心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放心吧,我觉得小崔这盘还是很有机会的。”
  一边向外走,刘昌赫一边有些犹豫的说:“那如果,苏羽就没打算赢呢?”
  李昌镐愣了一下站住脚步:“什么意思?”
  崔哲翰仔细的端详一下对面这个自己出道的时候遇到的第一个对手,暗暗的深吸一口气:这盘棋,我要赢。
  苏羽看看他,感到很奇怪:这小子,我招惹他了?怎么这么一脸的苦大仇深。不以为意的想着,抓出棋子猜先。
  结果出来,苏羽笑呵呵拿着黑棋,伸手落子右上星,稳稳当当的进行着布局。
  相比于他中盘时候的巨大力量,崔哲翰的布局能力只能说还有待提高。而和苏羽相比,他更加不是对手。二十几手过后,苏羽就在两条大边逼开小崔的白子确定了势力范围,同时还争得了半个的先手。
  不过同志们似乎对于小崔在开始的时候的落后已经有些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这会有什么问题,相反倒是开始猜测他在中盘的时候会爆发出多大的力量来扳回局面。
  普遍认为,如果苏羽不用苏羽流在他反击之前就彻底掌握局势的话,那么后面一旦小崔开始反击,即便是魔术师也一定会吃亏—看看前天的张栩就知道小崔的力量有多大。
  但到现在看来,苏羽却一反前两盘凶狠的态势,开始下悠闲围棋,似乎就没有把胜败放在心上。
  这个态度不仅让身在局中的崔哲翰感到很疑惑,连站在一边看比赛的李昌镐陈好等一干人等也一样的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软了?前几天的时候可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很啊。
  莫非他不想赢了?陈好看着小崔一脸茫然:谁都知道跟韩国人下棋就是要狠,不然一旦他们发挥起来可是非常棘手。
  苏羽自然想赢,但却并不像是和李昌镐的十番棋那样抱着必胜不可的信念。因为他对于这个冠军并没有什么渴望,只想着怎么打击崔哲翰。
  要打击一个人的自信,最好的下手点就是他最引以为傲最自豪的地方。那么对于崔哲翰这个布局较差而中盘强大的人来讲,在后面跟他斗力量显然会更好。
  不过这样一来,比赛中的苏羽难免会感到心里面没底,越来越有些担心跟毒蛇下这种棋会不会出问题。可现在既然已经把计划进行了一半已经改不过来,而且上一盘和李世石的对攻战也给了他相当的信心,才让他继续下去。
  松松垮垮的对局一直进行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告一段落,让不管中国人还是韩国人都极为奇怪:崔哲翰布局一向不是长项也就罢了,可苏羽也显得有些松懈就是一件很值得研究的事情了。
  于是两边的人马密密切切的开始饭桌研讨会。最后韩国人认为苏羽累了,所以精神上松懈;而中国人则觉得他是在下套,至于套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谁也想不到,苏羽的打算是要和崔毒比狠辣。
  下午刚刚继续比赛的时候,小崔就瞄着下边苏羽并不严密的防御跳入攻击,略显无理的强行分断两块黑棋。
  “小崔出手了。”马晓春略显无奈的说,“苏羽这不是养虎为患么?”
  陈好倒是很相信苏羽的能力,说:“他既然敢放给小崔机会攻击,那么就肯定已经有了应对的手段。”
  这时候的崔哲翰心里面实际上也是惴惴不安。他已经隐约的感到了一丝不妙,尤其是上午布局和几个小接触中苏羽所体现的态度实在是让他捉摸不透,既不反击也不妥协的就这么干耗着,让他感到很无力。
  可虽然布局显得很松,但苏羽也靠着先手捞到了相当的实地,崔哲翰粗粗的算了一下之后发现黑棋已经有了将近40目的实地。
  在这种压力之下,让他即便感到不安也必须先进行攻击,想办法破掉苏羽的实地才能有机会争胜负。
  苏羽轻轻一笑,一手出乎所有人意外的飞靠硬顶在中间白棋两子边,显得极为强硬。
  这显然让崔哲翰有些措手不及,经过长考之后勉强压下脸上那一丝慌乱,继续强行攻击下边的黑棋大块。
  “未战而先乱。不是好兆头。”李昌镐看到了崔哲翰的表情,心情一黯,“他还是在害怕。”
  接下来苏羽像是一柄出鞘的飞刀,一手飞罩一手点断让研究室一片惊叹其毒辣,然后在连续的两手跳分断打入白子于外边的联络,一副要决战于境内的架势。
  崔哲翰倒是并不特别在意进去的那两枚子,而是转身出来开始经营中腹的大模样。
  接下来下边苏羽的强行楔入白棋二子之间,不由得让所有人脸色一变:“如果这是崔哲翰下的,那很正常。可苏羽竟然下出如此恶毒的棋……”
  崔哲翰开始下汗了。他看得出这手棋的恶毒之处就在于它的破坏力,破坏他刚刚建立的大模样。而苏羽自己,这个手段对他建立实地没有任何好处,仅仅是为了破坏。
  反正苏羽的实地足够,只要不让崔哲翰把剩下的大场拿到手就是胜利。
  而最让崔哲翰郁闷的是,这手挖断他吃不死。既然吃不死,那身后就是两个断点。只要被苏羽卡住一个就是麻烦。
  无奈之下,他只好强行扳靠在下边边做势边逃孤子,试图把棋局方向引下来。
  “崔哲翰有些失去平常心了。现在他越是强硬,苏羽的攻击就会越厉害。然后当他强硬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像蓄洪的水坝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崩溃一样,崔哲翰前前后后因为无理和过分所带来的后果就会一起表现出来。那个时候,苏羽即便停止进攻,崔哲翰也会为了补棋而必须放弃相当的利益。那样的话,结果不言自明。”已经结束比赛的古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种利用对手最强处制敌的方法,实在是太……”
  和李世石一样,古力说到这里也想不出来词来形容,只好打个马虎眼过去说:“反正我是下不出来这种棋的。”
  “如果苏羽这盘棋赢了,下一盘就是你跟他了。你现在有信心么?”刘昌赫沉默了一会儿,说。
  古力看看他,一笑:“11年前我就赢不了他,更何况现在。这个问题没意义。”
  刘昌赫看了看身前脸色苍白的崔哲翰,摇摇头说:“这盘棋从一开始崔哲翰就被苏羽套住了,现在他的反应全都在苏羽的计算之内。”转过头苦笑着看着李昌镐,“你想让他激怒苏羽,可实际上他却被苏羽激怒了。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你看看,这个样子了,还能下么?”
  他指了指棋盘上已经成强弩之末的白棋已经摇摇欲坠,深深地叹气说:“苏羽跟他说过亢龙有悔过犹不及,他记在了心里。所以这一段他也成长得很快。但是如果他不能真正了解后退的意义的话,那么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超一流。”
  超一流?很难了。古力脑子里面想着:不管谁让苏羽打击过这么一次,难保心里面会不会留下什么死结,自信心一旦被打击了,想要恢复可就难了。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古力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崔哲翰坐在沙发上摇摇欲坠,暗自叹气:这是第三个了。
  羽根根本看不到人,现在让酒店每天把饭菜送到房间里去吃。李世石神经线粗一些,至少早中晚还能看到他摆着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到下边来吃饭。
  不知道崔哲翰在比赛结束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他慢慢的往外走着,站在门口给唐莉打电话报信。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浑身发抖的崔哲翰也不复盘就站起来,低着头急匆匆地从他身前走过。古力笑了一下,很轻松的在电话里对唐莉说:“又一个。我估计李昌镐快看不下去了,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没准就要以妹夫的身份来劝苏羽了。”
  不出他所料,晚饭的时候李昌镐就跑到了正在和陈好红酒龙虾的苏羽身边坐下,很严肃的说:“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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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6-2014 08:3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二十一章——第二百二十二章

226 猜不透的李昌镐
  “说吧。”苏羽似乎对他来拜访早有准备,波澜不惊的继续慢慢品味着红酒说。
  李昌镐看了对面正在切牛排的陈好一眼。陈好也看看他:“想说什么就说吧,大家一家人,没这么多避讳。我就问一个问题:你是代表棋院来的,还是代表你自己?”
  李昌镐往里坐一点,贴的离苏羽更近一些,说:“我下面说的话,和棋院无关。当然立场上要靠近一些……对么,你们也知道我的难处。不过说的话我自己负责。”
  也不等正走过来的服务生伺候,他随手把身后桌子上一个酒杯拿过来,倒了一杯酒自顾自的喝着说:“你实在是,实在是,怎么说呢,你下手能不能稍微的软一点?别这么狠行不行?你这样做,对于世界围棋的发展没有任何好处的。”
  一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苏羽却毫不吃惊的看着他,依旧笑吟吟的端着酒杯和他轻碰一下,一饮而尽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想说的是,这种事情,你也干过吧?”
  李昌镐极为难得的也不知道是羞是恼脸上一红,半低着头说:“这个么,但是我很给人留后路的,至少不会说把人杀的躲在房间里面不出门。不过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我很给人留面子啊。”
  苏羽想了想,也觉得有点过了:打击一下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让人下不来台呢?
  不过如果不把事情做绝,自己参加这个富士通杯又有什么意义呢?苏羽转了转眼珠,笑着说:“那么好吧,我答应你,下一盘我就不胡闹了,认认真真地下棋,给他们台阶下。好吧?”
  李昌镐无语:下一盘苏羽对手是古力。现在谁都知道苏羽肚子里打算的事情就是要捧人上位。现在四强里面全都是中国人,古力孔杰常昊三个人不负众望的脱颖而出占据了另外三个位子—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苏羽下一盘就该输了。
  这也太讨厌了!还偏偏拿他没治!李昌镐突然冒出来一种很恶毒的想法:大不了下次LG杯的时候自己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反正这小子也没跟我打招呼就跑来参赛,我也这么做一次也没问题。
  “那么,今天下午我还问了古力这个问题,他说他赢不了你。”李昌镐笑语盈盈的自斟自饮,顺便点了一份黑椒红酒焗蜗牛犒劳一下自己。
  苏羽微微一笑把面前的牛排吃完抹抹嘴巴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久走夜路必逢鬼。古力是一位很厉害的棋手,我要想赢他也不是很有把握的事情,所以输赢只在一念间嘛。”
  和李世石和崔哲翰下棋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到你这个一念间呢?李昌镐对他这个大舅子没办法,干笑了两声起身告辞,回到房间里对着半死不活的李世石险些破口大骂。
  于是,两天之后,李昌镐无奈的眼睁睁看着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的苏羽在被古力切掉一条十二子大龙之后就痛快认输:“这小子,就是想保他们上去。”
  陈好瞥他一眼静静地说:“你才知道么?”
  李昌镐早就知道了。而且不仅他知道,日本那边的加藤正夫他们也都知道。但偏偏自己人不争气,八强赛里面山下敬吾和王立诚两个半目分别输给了常昊和孔杰,只能眼睁睁看着中国人会师。
  富士通杯,好像有很多年没有日本人夺冠了吧?这些年站在冠军奖台上的,不是中国人就是韩国人。加藤坐在理事的沙发上愁眉苦脸:当初的春兰杯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尴尬,连续几届冠军都被非中国选手拿走,让春兰老板和中国棋院上下都十分尴尬,后来直到苏羽出现才打破了这个局面。而韩国人现在更尴尬,三星杯已经被王文达把持了五届,不管是李昌镐还是刘昌赫抑或是李世石谁都不能从他手里把冠军奖杯拿回来。
  不过现在好多了,手腕骨折的王文达基本上已经确定不会参加三星杯了,这让三星火灾保险公司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那么日本棋手的颓势什么时候才能被扳回呢?世界六大棋战春兰杯、LG杯、三星杯、富士通杯、丰田杯和应氏杯,上届冠军中韩棋手各分一半,现在日本人连进入决赛都成了一件貌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再加上被寄予厚望的张栩在十番棋被打让先之后一蹶不振,羽根直树山下敬吾高尾绅路这青年三羽乌还没有成长起来,王立诚王铭琬依田纪基赵治勋等人已经年过四十状态已经开始走下坡路……这样看来,缺少一个像李昌镐或苏羽这样旗手的日本,没落已经是必然了。
  犯愁的加藤正夫知道如果日本围棋按照现在这个样子发展下去,再想翻身就更加困难了。
  看来,日本围棋也需要一番改革才是。加藤暗暗的下了决心,起身向门外走去。
  决赛苏羽并没有看,而是很快回到了国内。对于他来讲,有时间回家去好好睡觉比在外面东奔西跑强多了。
  至于十番棋的事情,就让吊着胳膊的王文达去跑吧。自从他出院之后回明月看了一圈之后就再也不让陈好和古力参手进公司事务一定要亲力亲为,而且谁也劝不动。
  苏羽作为后台大老板自然知道为什么:王文达不在的这两个月,陈好和古力这两位把公司的帐目搞得一塌糊涂。
  这倒不是这两位有意为之,搞乱了帐目为了贪污之类:这公司就是陈好他们家的,古力手里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如果贪污也是贪自己的,着实不值。
  主要原因在于两位的能力。王文达第一天回公司去就被几个经理堵在办公室里哭诉两位瞎指挥,还分别给两位起了个外号:陈好叫满不懂满老板,古力叫贾行家贾掌柜。
  这两位简直就是绝配。满老板在经理会上调配人手修正项目随心所欲划配资金,贾大掌柜在基层指手画脚四处添乱,现在整个公司上上下下没有对他们不抱怨的。
  刚回国就让王文达堵在家里密谈了两个小时的苏羽无奈之下只好到公司去亲自道歉,然后在经理会以董事长身份取消陈好的行政权。
  古力好办,他本来就是高层而且颇有自知之明,王文达给他打电话之后他就很痛快地答应不再乱参与了:他也知道自己这二把刀实在拿不出手,不如就等着分红拿钱。
  但陈好就不好摆平了。苏羽和王文达两个人耐心的做了一晚上工作之后才算是让愤慨自己被莫名夺权的陈好安静下来。
  “什么时候,毛毛才能过来帮忙?”王文达现在每天都在念叨这句话,甚至顶着专程跑到天津去登门拜访,密密的劝说她毕业之后一定要来明月,甚至连位置都预备好了:策划部副总,还给她百分之三的股份。
  毛毛有些不明白:“天底下应届大学生有的是,干嘛这么照顾我?还留了这么好的位子。如果我一个新人进了公司就坐这么高的位子,我担心公司里面……”
  王文达倒是不在意这个问题:“这个你不需要担心。你毕竟曾经在公司干过,大家对你的印象都很好,所以坐这个位子没问题,大家也都没意见。”
  当然没意见。一直呆在象牙塔里的毛毛并不能理解苏羽和王文达的心思:这个公司是兄弟几个一起办起来的,甚至也可以算作是家族企业—尽管才办了短短几年,但苏羽和王文达已经开始为未来作准备了,所以尽量把家族内部有能力的人物都安排进来,比如王文静,比如毛毛。
  而且尽量把股权集中在自己人手里,也是为了以后等公司上市之后免得股份外流。
  公司上层的经理们也都明白几位老板的想法,再加上毛毛的确有能力,所以也都不反对,反而觉得能和这么一位美女共事是一件好事。
  王文达细细的给她解说一遍之后,才笑着说:“公司里面能独挡一面的人才不是没有,但都资历太浅需要锻炼。你虽然也资历浅,但你哥哥是老总,也不会有人说闲话。而且谁要是给你捣乱,就跟我们说,我们去处理。明白了?”看毛毛点头,王文达舒一口气看看表说,“好了,过几天就来公司上班吧。我回北京之后就要忙招聘的事情,你自己来吧。”
  说完起身走人,留下在众多羡慕的目光中开始收拾行李的毛毛。
  王文达离开天津之后就立刻飞去了韩国,继续讨论苏羽十番棋的问题。
  王文达就是王文达,没有两天的工夫,在协调了中韩双方棋院之后,就把比赛日期定了下来,让跑这件事跑了一个多月的陈好和古力自愧不如。
  在接到比赛通知书的时候,苏羽正在棋院的对局室里看着天元循环圈的第一轮比赛,他的弟子朱钧和周鹤洋的比赛。
  看着通知书上6月29日兰州的字样,苏羽很郁闷为什么要把他们扔到那个荒郊野外去下棋:实际上,虽然风沙偶尔大了点,但应该说兰州还是一个很大很好的城市。但在苏羽的印象里面,兰州这个地方除了拉面之外,就是漫天的黄沙和无尽的穷困,要水没水洗个澡都很困难。
  这似乎是东部人们对于大西北的普遍看法:没水没电的穷山沟,毛驴拉着小车走,漫天飘着信天游,老婆孩子热炕头。
  苏羽至今记得那个放羊娃的著名轮回人生观,所以看到兰州这个名字就是一阵发冷:说起来,他对于西北有这样的印象,主要来自于两个电影,一个是红高粱,一个是秋菊打官司,所以他眼里面的大西北就成了那个冰雪连天高粱满地灯火昏暗流氓乱窜的世界。
  这两部电影是他丈母娘给他留的必修课内容,所以他还是看得很认真地。
  他也不想想,就算西北再穷,兰州作为一个省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所想象的那样,所以当他踏足那里的时候,脸上的惊讶表情很是让接机来的兰州棋院副院长感到奇怪:“您对我们这里有什么……有什么想法么?”
  苏羽没敢说实话。他也不傻,在北京混了这么多年也明白事理,怕说了实话人家打他,于是笑一笑说:“我很惊讶于兰州这几年的发展之迅速变化之大,我曾经在电视上见到过兰州,但没想到这里是这样的美丽这样的动人……”新闻联播里面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把个副院长拍的眉开眼笑,连眼角上的鱼尾纹都舒展的一览无遗。
  于是当天晚上的接风宴上宾主尽欢,陈好实在有些受不了而半路逃席。
  同样的,李昌镐虽然也没来过兰州,却也听说过中国西北是不发达地区,因此来的时候连方便面都带了来。而且他还不会说话,下了飞机一张嘴就是:“这里还不错啊,看来也没这么穷。”偏偏他一路上和王文达说汉语说惯了,这句话还是说的汉语,一下子让伸手出来的棋院院长愣在那里。
  李英镐不大懂汉语,看到王文达和翻译两个人一脸煞白,李昌镐瞪大了眼睛手足无措,还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文达看看棋院院长和专管文体的副市长脸色都有些不妙,连忙打圆场:“他的意思是说,这里很好,很漂亮……”于是前天晚上苏羽孔杰两个人说过的话从他的嘴里再一次复述出来,却也一字不落。
  灰头土脸的李昌镐回到酒店看到苏羽就哭丧着脸诉苦:“中国人真麻烦,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苏羽安慰他:“我们说的也都是实话。”
  尽管李昌镐十分郁闷,但还是告诫自己一定要收神定气,决不能让感情蒙蔽了自己的理智。后天还有比赛,在那之前必须安宁下来,才能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比赛。
  这盘棋,李昌镐是受了众人的重托要来向苏羽报仇雪恨的。但是坐在棋盘前,他又实在是没有信心能做到这一点。
  如果说对手是赵杰这样的住家棋手,或者朱钧这样的新兵,那李昌镐在棋盘上真的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就算是对上古力或者赵星他也有相当的把握能给个他这个教训。
  但对手是和自己不相伯仲的苏羽,想要在棋盘上进行打击可就难了。李昌镐愁眉苦脸的往着黑白子发呆:李世石和崔哲翰在出发之前专程找他要他替他们出口气,可这口气是这么好出的?
  他抬起头看看苏羽还是那副谈笑风生的样子,坐在对面和担任裁判的副院长说笑着,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最后李昌镐什么也不想了,拿过来自己的白子静静的等着比赛开始。
  苏羽的起手还是星小目开局,等李昌镐应以错小目之后和第一盘一样的在小目上小飞安安分分守角。
  李昌镐这个时候却停了下来,凝视着那手小飞开始长考。
  “他在想什么?”赵星对于李昌镐现在就开始长考有些不理解,敲了敲棋盘。
  孔杰沉吟一下说:“也许,他在想要不要和第一盘一样分投右边。”接着把第一盘的进程摆在面前的棋盘上说,“但是如果按照第一局的样子摆下去,对他来讲是很不利的。不过说不准,也许他会不信邪。我猜不透。”
  李昌镐的确不信邪,想了良久之后,还是和第一局一样的分投右边。
  苏羽低着头咬着手指头细细的想了一会儿,开始按照第一局的谱挂角飞拆。接下来两个人像是比赛记忆力一样,手段和第一局一模一样,一直到二十六手之后,维持着局面两分的定式模样。
  但是苏羽这时候是决不会按照第一盘那样在这里把先手送出去:那盘棋有那盘棋的想法,如果现在还要送先手的话,那只是嫌自己死的不快。
  于是,第一局的影子到此为止,苏羽率先变化直接在右上单关缔角,先手稳稳守住被李昌镐攻击的大角,并且随之整形瞄着上边白棋孤子。
  李昌镐却没有随着苏羽的心意而上去整形,而是觑一手右边,隐隐挡着苏羽从那里出头的路线,还给右上的黑棋造成了相当的压力。
  “好棋。”跟到兰州看热闹的李世石不顾其他人的脸色赞叹不已,“李昌镐君真是了不起,一手棋就封死了右边黑棋的变化。”
  古力似乎还记着当年李世石看唐莉的眼神,轻飘飘的说:“是啊,是很了不起,所以李昌镐应该不会在一百多手就被杀的丢盔卸甲。”
  李世石脸色有些发红:“那么,你难道不是整整11年都没赢过苏羽么?”
  古力一笑:“是啊。所以我卧薪尝胆,决不靠别人的手来战胜自己赢不了的人。”
  马晓春看看他们,一声断喝:“闭嘴,好好看棋。”两个人一齐安静下来,互相瞪一眼自顾自的看棋。
  苏羽微微的皱了一下眉毛,揉揉眼睛看着形势。他并不想和李昌镐在右边纠缠,但在实空没稳定之前他也实在不敢脱先出去,所以一时间有些两难起来。
  不过好好的权衡一下之后,他还是决定先稳定了右边再考虑别的地方的问题。至于整理右边也许会被李昌镐通过攻击拿走,他倒也不怎么在乎:一个先手换20目实地,也不算亏本生意,而且后面李昌镐为了抢大场,也会把这个先手再送回来。
  苏羽很相信这一点,所以放心大胆的开始在右边定型。
  李昌镐拿到先手之后却没有按照外面研究室所想的那样开始抢夺上边以及左边的大场,而是小小的绕了一个圈子贴着右边黑棋的实地开始做模样,并在扳住右上黑棋两子头之后开始了长考,让人一时之间猜不出他的想法。
  “猜不透的李昌镐。现在他又要干什么呢?”孔杰喃喃的说着,想着。
  227 恶梦
  不知道这是不是已经成为了李昌镐在十番棋中养成的习惯,如果他抬起头看到时钟已经走过11点的时候,那么不管脑子里面算得多清楚也不会再落子,而是会等中午饭之后再说。
  李世石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才说:“我看到既然已经快要吃饭了,那么不如等吃完饭休息一下,缓足了精神再说。吃饱了总比饿着肚子时候脑子好使。”其他人听到这个都是一笑置之,但李世石却颇以为然的奉为经典,于是在以后的大赛里面也如此做了一次。他却没想到两日的比赛时间和五小时的紧迫程度完全不一样。当年藤泽秀行可以在番棋决战里面长考将近三个小时下出一手,但要是现在的五小时决赛,长考三个小时那棋就没法子下了。
  由此可见这帮棋手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完美的,一阵阵也会犯常识性的错误。
  李昌镐吃饱了饭又在休息室里面美美的小憩了一阵之后,才跟在裁判长的身后走进了对局室。
  苏羽还是老习惯的已经坐在了棋盘边等待着他。对此李昌镐颇有一些不解:“你为什么不趁这个时候去休息一下呢?坐在这里很耗费精神的。”
  苏羽一笑:“习惯了。有比赛的时候我就这样,吃不下睡不好。”
  李昌镐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心里面不以为然:要不然你的身体这么差,都是这么折腾出来了。
  等裁判长宣布比赛继续,李昌镐就拿起棋子拍落在棋盘上,然后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
  “我觉得,李昌镐和苏羽这两个人,并没有绝对高人一头的实力。即便强,也不会说强到无人能胜的地步。”坐在研究室里的孔杰微微皱了一下眉毛,犹豫着说。
  李世石跳过去问:“此话怎讲?”他对于李昌镐是崇拜的五体投地,听到有人说这种话是感到很生气地;可从另一方面来讲,他又想听听孔杰是怎么分析苏羽这个在他看来是最大的敌人的人。
  “因为,实际上看看富士通杯苏羽连胜的三盘棋谱,他并没有下出多么经典的手段来。”孔杰在措词,“如果非要说他哪一盘下的好,那也只是在和小崔打的时候表现出了一些战斗力。可那些棋很多人都可以下出来。”
  古力和赵星开始沉思,李世石表示不解:“但是和我那一盘呢?那种凶狠的手法并不是一般人下的出来的。”
  “并不是下不出来。”孔杰手里捏着棋子敲着棋盘说,“只是当苏羽坐在你的面前的时候,不管他怎么下你都不知道怎么应对而已。”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他略带苦涩缓缓地说,“就像李昌镐一样,未战先怯,心里面总有一种赢不了的感觉。这是经过多少场失败之后才会有的想法。”
  李世石有些明白了,即便他只有21岁,却也懂了。有些犹豫地说:“你是说,我经过七连败之后,当再遇到苏羽的时候,不管心里面怎么想,却也会因为希望胜利而不由自主的紧张,即便他只是下一些普普通通的棋,我也会把它复杂化而自乱阵脚?”
  孔杰看他一眼:小子汉语学得不错,复杂化都会说了。正正颜色,说:“也不完全是这样,不过也差不多。以前有个苏羽永远领先五目的说法,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李昌镐就是这样。李世石心中苦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默默的想着:不管是赵汉乘,还是元晟臻,在或者说是安祚永他们,现在已经逐渐失去了当年初出茅庐时候面对旗手李昌镐那种激烈的冲击的锐气,很多时候甚至棋至中盘只是稍显败象便即告负,而完全看不到韩国人当年面对世界超一流时候那不屈的血性。
  相对来讲,因为苏羽在国内比赛里面的一些杯赛并不上心—除非是临时急用钱才会去抢冠军,而且基本不参加联赛,一直坐在高位上只是对三大头衔进行卫冕,这样一来对于年轻一代的压制并不厉害—什么时候我也开始用年轻一代了?这样说的我貌似很老一样。李世石哑然一笑,继续想着:而韩国就不一样了,刘昌赫和老曹现在基本处于半退休状态,中年人里面和李昌镐一代的也没几个有实力能抵住赵汉乘他们的冲击,比如崔明勋他们,所以在所难免的就是以小崔为首羽翼未丰的新人类们要直接对上石佛。结果就是石佛岿然不动,新人类们随着不断的挑战失败不断的丧失信心,然后对于和石佛齐名的魔术师也有了相当的畏惧之心。
  相形之下,中国的联赛制度和等级分就好多了,既能保证年轻棋手的锻炼又保证他们不会被拔苗助长。李世石并不知道实际上在中国国内有相当的声音认为诸如年轻棋手女子棋手的比赛太少之类的问题导致他们成长太慢而高段的比赛太多无暇分身等等问题,一直都很是认为中国的联赛制度是培养棋手的最好温床,所以很多参加过围甲的棋手建议韩国国内也这样做。
  不过上边还需要详细的情况调查才能决定,天知道这个调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李世石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有些情绪低落的看着面前的电视上镇静的两个人把棋子逐渐落满棋盘。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这样……有这个想法的不仅仅是李世石,古力也一样的在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只不过他没有李世石想的这么远,只是感到这盘棋有戏,苏羽应该可以两胜了。
  刚才李昌镐的下法颇让人觉得有点奇怪,长考之后先是莫名其妙的放弃了上边的先手利益,之后有些莽撞的转身经营下边,但苏羽一个简单的后退就让他失去了攻击方向,没捞到多少便宜却把下边的黑模样撞得厚了,结果连带着右边白棋的模样也跟着倒了霉被削弱不少。
  李昌镐略略的嘬一下后槽牙,手按在额头上擦一把汗看着突然变得有些不妙的形势,暗暗后悔自己布置半天却没看到那么简单的一手退,结果现在全盘布置都落了空,而且下边落空则让原先想好的中腹手段全都成了镜花水月。
  现在还要处置被攻逼的右边模样。李昌镐狠狠的揪了一下本就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自己之后一切推倒重来重新计算起来:他终于了解到两日比赛的好处了,那就是在这种时候可以重来而不必担心超时的问题。
  这对于一个棋手的发挥是很有好处的。李昌镐发现自己想得远了,立刻定定神看着棋盘继续思考着。
  “长考出臭棋。”孔杰微微一笑,摆了几个变化推演一下在网上做解说,“李昌镐选的下边打入这个点非常好,如果这里没有这枚黑子的话,那么他就可以把这大半盘的棋都连到一起浑然一体。但苏羽后退一手之后,李昌镐的方向就不能不跟过去在这里点急所,免得右边被一扳两断—这是不能忍受的,于是他只能忍受得了个意外之喜的苏羽疯狂扩张下边模样抵消右边白棋的威力。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心情很不爽: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结婚之后石佛就变成了凡人,开始有了喜怒哀乐,开始为了自己心目中的一些东西奔波,开始关心别人—这倒不是说他以前不关心,而是在结婚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所要承担一些原本所不知道的东西,所以难免要显得博爱一些。
  于是他尽管还是保持平静的心态,可在比赛时也偶尔会出现一些情绪化的事情,让看棋的人难免有些惊讶。
  李昌镐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棋盘,一步一步地推算后面的变化,有些颓然的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再把后面的局面扳回来了。这整整10目以上的差距对于像他们这种水平的棋士来讲已经基本上属于不可跨越的鸿沟一类,况且苏羽的模样已经张开,未来中间那30目还不知道归谁呢。
  这盘棋不好下了。李昌镐继续制定大战略方向:中间顶多是个平分天下,四条大边四个大角也都被瓜分的七七八八,那么按照进程来看很快就要进入官子了。等进了官子,就算苏羽犯错也不会对大局有什么影响。
  官子天下第一是说给那些刚入门的小弟弟或者业余棋手们让他们敬仰用的,李昌镐很明白能这些高段都是能在中盘结束之前就把官子算得基本差不多的人,自己和他们相比只是说对于那些模糊的半目劫收能更加确定而已,但现在这个局面发展下去他是没多少机会发挥的。
  苏羽下的很稳,刚才他抓到机会却没有冒失的直接冲入中间而是简明定型就能看出他的谨慎和不愿让官子时候局面混乱免得某人浑水摸鱼的想法。
  这样就很不好办了。李昌镐揉着眼睛喝水,结果差点呛到。
  “今天看来很难把局面稳定下来了。”研究室里古力和李世石的想法却和李昌镐判断的大相径庭,“苏羽似乎要继续搅浑水以便在官子之前拿到足够的利益让李昌镐认输,免得在进入官子之后被扳回来……”
  如果苏羽知道他这几手很普通的棋竟然让李昌镐和研究室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很高兴他现在已经有能力彻底搞乱所有人的思维,并且会开始思考如果以后不下棋了还可以凭关系去空军当个中将什么的来发表言论,那样子也不会少发财。
  可惜他不知道,于是未来的战略家思想家被扼杀在对局室里,依旧闷着头看棋。
  现在的形势对苏羽来讲是很美妙的,所以他决定要在官子之前把局面彻底稳定住,这样在官子时候拿住了先手就能让李昌镐彻底翻不了身。
  只不过一定要看清楚,如果出现什么先手后手的误算,那么就算完蛋了。领先之后的苏羽比李昌镐看的还仔细,生怕什么地方出问题。
  可错误是难免会犯的。苏羽也是人。虽然是魔术师,可变戏法的时候也会把鲜花当成鸽子扔出去。
  问题出在第二天的下午。李昌镐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绝望的边缘,尽管还在一丝不苟的收着官子,但眼睁睁看着还有9目的差距就是追不上,连连地摇头叹气。
  9目。扣掉贴过去的7目半就是一目半,这个差距足够了。苏羽先手官子收完之后算了一下轻松起来,开始收后手官。
  后手官之后就是单官,也就是一人一手的把该填的地方填满,最后好点目或者数子。日本的规矩并不要求收单官,但中韩还是要下到最后的。
  这里需要介绍一下的是,苏羽在下边有四个子的曲形已经贴到了底右扳收过了官子,同时上边左边的气被李昌镐也都收死,这个时候上边还有一口气让它不会被打收。如果李昌镐先收气那苏羽就应该粘住或者虎连回。
  实际上李昌镐并不认为那里还有什么可收的,只是一个先手单官,外面比它大的还有,所以并不着急去收,一直在别的地方收着。
  但苏羽却不知道为什么,等李昌镐在上边收一手之后,他自己却先顶了出来自紧一气。
  李昌镐一开始也没意识到,只是下意识的去看一眼,结果却大吃一惊:如果在里面打一手,拿着五个子岂不就……
  他又看了一眼似乎已经头脑发晕的苏羽,确定这是正正经经的一手棋之后,进去打了一手。
  于是棋局到此结束。眼珠子都快掉在棋盘上的苏羽死瞪着那手棋仿佛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只不过掉下来的不是馅饼,而是一个沧州大铁球,砸得他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他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勺子了?”古力和孔杰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怎么会出这种问题……”
  李世石也不相信,但比赛结果的确是李昌镐获胜,这让他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晃悠晃悠脑袋之后,才确定正在扒拉棋盘的苏羽脸上的表情是无奈而李昌镐的表情是幸运。
  这盘棋让苏羽极不甘心,甚至有一些恶狠狠的想要四处发泄的感觉,所以当他走出对局室没有人上去跟阴着脸瞪眼的魔术师打招呼,基本上能躲开的都躲开了,不能躲开的也低下头复盘装没看见他。
  这个时候就应该陈好出场了。
  但陈好没来,所以马晓春只好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不开了,大不了下一盘再赢回来。况且今天你下得很好,完全是因为一时大意才失手。”
  苏羽脸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失望,也不是沮丧,而是一种很奇怪的,似乎眼睛在悔恨而嘴巴在笑,脸颊却开始抽搐的混合样子。
  “你想什么呢?”马晓春感到很奇怪,坐在他身边看着他问。
  “没什么。”苏羽转了转头,觉得研究室里面少了点什么,有些不习惯,“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什么都不作,只是换个地方继续收官,会不会赢呢?”
  马晓春知道他在想陈好,于是拉着他的注意力很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说:“如果你总是想着这个,那么你下一盘怎么办呢?人总是向前看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我多少年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这种大勺子了。”苏羽无力的挥挥手,“今天出了这么一个笑话,心里有些不好受。”
  马晓春没办法。他不是王七段正在联系的那些心理按摩师,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如果只是输了棋那还好办,可现在这种输棋的法子,实在是让人没话说。
  等陈好看看能不能劝劝他吧。马晓春有些担忧的看着苏羽坐在飞机的前面依旧沉思不语,转过头问正昏昏欲睡的古力:“陈好呢?她怎么没来?”
  古力睁开眼看看他:“我当您知道。陈好现在不适合四处乱飞了,苏老太太刚过来照顾她。”
  马晓春很惊讶:“此话怎讲?”
  古力闭上眼睛很疲惫的说:“前几天的消息,陈好又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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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7-6-2014 09: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二十三章——第二百二十四章

228
  陈好又怀孕了。她从医院里面检查回来的时候,苏羽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去兰州。
  苏羽并不知道陈好干什么去了,而时间比较紧也就没多问,随口说:“飞机票在桌上,一会儿常昊来接咱,就走了。你也赶紧收拾一下东西。”
  陈好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他说:“我不去了。”
  苏羽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笑什么呢这么高兴?怎么不去了?那这机票怎么办?”
  陈好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大笑着扑到他后背上紧紧搂着他脖子在他耳边叫:“我怀孕了,医生告诉我要静养。”
  被压得直不起腰的苏羽有些愕然的转过头,看着满脸幸福的陈好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脸颊上被柔柔的青丝擦拂着:“你怀孕了?”
  陈好紧紧的伏在他后背上很用力的点点头,大声说:“是啊,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等你从兰州回来就能看出来了。”
  苏羽兴奋得转过身一把抱住陈好大叫两声,然后赶忙给南京打电话给他爸爸妈妈报喜。苏妈妈当机立断:“你小子给我老老实实在北京等着,我不管你去比赛还是怎么样,必须给我等着。我立刻飞过去。”说完也不等苏羽说话,就放下了电话。
  拿着电话听着嘟嘟声的苏羽愣了一会儿,无奈的摇摇头对一边吃香蕉的陈好说:“我妈马上就过来,回来她到了的时候你去接她,我现在马上就走。”看到陈好点头,就拿着行李箱急匆匆地下楼,免得常昊等的不耐。
  苏羽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苏妈妈的电话就到了:“我晚上的飞机,让苏羽来接我,好儿你就别来了,注意身子。”
  陈好拿着听筒苦笑:现在苏羽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把他叫回来不现实,可她也不敢和她婆婆明说,只好打马虎眼:“好的,不过您来了我不去接您说不过去,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去了也好,咱们娘俩路上多聊聊。”
  苏妈妈很高兴媳妇能有这份心,但还是坚持:“不行,你别来了,天晚了寒气重,你可要千万保重身体。”
  陈好有些哭笑不得:你要不是为了我肚子里你们老苏家的种,想来也不会关心我。但嘴上很客气:“没关系,这非典闹得我也很久没出门了,出去转转也好。”
  很好么?苏妈妈在机场没看到苏羽而只看到了陈好于是大发雷霆,在儿媳妇面前把儿子骂得一文不值:“这小子在干什么?他就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自己孩子都不管了去下棋,难道说你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值钱么?回来我一定要好好骂他。”
  陈好苦笑,心里知道这是她婆婆对她示好,不过也着实的感动了一下。
  然后,刚到家,苏妈妈就提出了一个要求,让陈好大吃一惊:“我这就让苏羽买辆车,以后你就不要挤公共汽车了。”
  陈好陪着笑说:“可是,我和苏苏都不会开车,买来也没什么用啊。”
  苏妈妈大手一挥:“我会,我有驾照,以后我伺候你上班下班。”陈好愣愣的眨眨眼,很惊讶很困惑:“您什么时候学的车?”
  苏妈妈看她一眼:“你放心,我开车没问题,明天你就跟我去买,买完了就去上牌,后天开始我接送你去棋院。”
  陈好心里不大痛快:不就是想买辆车玩么?干吗说的这么正大光明。反正你花的是你儿子的钱,你又不心疼。
  不过她似乎忘了,年前回家的时候,她刚给她爸爸买了一辆宝来—所以说婆婆和媳妇之间永远是矛盾的。如果苏妈妈这番话是和苏羽或者年薪十万的毛毛说的,那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
  陈好颇有些不情愿,但面对自己婆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第二天就去银行取钱然后去买了一辆捷达—没有现货,非典让人们都不敢坐公交车,凡是能买车的都买了车,所以一时间车资源紧张。
  苏妈妈倒也没说什么,反正这一个月她也不是不能等,只是以后她都要陪着陈好打车去上班,生怕那曾经流过产的肚子再出现什么问题。
  五天之后苏羽回来了。苏妈妈从机场到回家的这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责问他一些诸如为什么敢把陈好一个人留在北京,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之类的话,让苏羽无奈的一边看着常昊和古力在前面偷笑一边解释说陈好现在情况很好他也放心,不敢带她去兰州是因为担心水土不服反正也有您老人家在我也放心。
  苏妈妈握着陈好的手一脸怒气,陈好则满脸幸福的慢慢劝解,让古力看的十分羡慕:“以后要是我和小唐结婚之后我妈也能这样,我就是挨几句数落也高兴。我就怕婆媳不和,到时候我夹在当中可难做人。”
  回到棋院之后常昊一边签到一边微微笑着说:“你以为,陈好那种贵族之后真的能和苏妈妈这种农村家庭妇女处的好么?你看到的那都是表象。回来你问问苏羽你就知道他们家的关系怎么样了。苏老太太是因为疼孙子才对陈好百般维护。平时你看陈好给南京那边连个电话都不打,要说没意见才见鬼了。”
  古力想了想觉得也是,换个话题说:“王七段据说有意思要改革赛制,要把循环圈分成两组最后加一个挑战权决定三番棋,你觉得怎么样?”
  常昊满无所谓:“随便,不就是往圈里面再填几个人进来么,反正对我来讲无所谓。反正这个主意是王文达出的,要是有问题去问问他就好了。”
  古力没有问王文达,而是去问了苏羽:没有这位旗手的赞同,王七段想要在棋院里面做一些大动作是很困难的。
  苏羽并不反对这个意见,原因也很简单:对于他来讲循环圈也好单败淘汰也好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是要在最后他才会出场下五盘;而且如果真的增加人数的话,那么相应的就会多几个人拿对局费,这对于棋手们脱贫致富奔小康是很有好处的。
  不过这个提案对于像常昊周鹤洋孔杰这样的循环圈常客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因为增加四个人12个人分成两组,所以在单组中要打的比赛比原先少了两盘,他们的对局费就少了一些。
  好在挑战权三番棋是很有诱惑力的,所以棋手们觉得这样还可以接受。
  于是两天之后正式的意见征询就下来了,一帮人草草了了的举手表示赞成之后这项决议就通过了。
  朱钧对此很高兴:他上次就进入了两个大头衔赛的循环圈,虽然没赢几场就被那帮老大们一脚踹了出来,可这也证明了他的实力。他认为自己缺少的只是经验和一点运气,所以只要能在里面和高段们多打几场比赛,他相信自己是可以成功的。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只敢和老聂说说,在苏羽面前现在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自从苏羽回来,那张原本还算秀气的脸上就没有露出过笑容。
  都是那个勺子惹的祸。陈好颇有些无奈的陪着阴沉着脸的苏羽一遍一遍的研究,一遍一遍地说:“出现这个勺子不是你的错,都是月亮惹的祸。计算了大半盘最后的时候出现一点点问题也怨不得谁……”
  苏羽若有所思:“原来怨不得谁。看来只能怨我自己学艺不精丢了中国人的脸。”说着开始左右开弓的打自己嘴巴,“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这个时候的棋盘上要收单官……”
  陈好实在想不到苏羽从一盘棋能扯到中国人的脸这个可大可小的问题和祥林嫂上去,也是一时无话可讲。半晌,才说:“这不才下了三盘棋么?后面还有七盘,如果后面你赢了,那就可是为国争光的大事了。”
  苏羽也不知道是被这个勺子打击了还是如何,平时挺灵光的脑子这几天一直处于短路状态,听见这么一番无聊的废话居然连连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跟李昌镐也就是五五胜负,后面的比赛很难打。”
  陈好不敢生气,生怕气坏了身体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没关系,比赛么,重在参与,即便你输了人们也会承认你的……了不起。”她原本想说伟大,但觉得她老公和能称上伟大的那些棋手比如吴大师他们相比有不小的差距,于是换了一个词。
  苏羽没说话,侧侧身体继续死盯着他那个奇臭无比的勺子似乎要看出来是什么东西当初让他一念之差的。
  陈好有些无聊的扭动一下身体,端起苏妈妈专门给她熬得家传养身秘方汤—就是这个汤,让苏妈妈生下来一个名人一个大学生—随手翻看着杂志。
  苏羽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候那种局面那种情况下自己会自紧一气,很苦恼的一甩手拂乱棋盘,长长的叹一口气说:“这个非典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陈好有些跟不上苏羽的思维,有些奇怪的问:“这个非典怎么了?我觉得现在就这样能在家悠悠闲闲的过小日子很不错啊。”
  苏羽摇摇头:“但是每天呆在家里闲得发慌,而且如果出去还要戴口罩,心里面难受。”
  陈好想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吧,咱们去我家那边玩几天,等王文达他们有了消息你再去韩国就是了。反正大连那边受到的影响比较小,而且你要是想下棋什么的,也可以去棋院里面给小同学们讲一讲。”
  给小同学讲课是苏羽的一大爱好,尽管凭他们的实力来讲如果苏羽出全力能支持一百手就算成功,可苏羽还是很喜欢给他们讲棋。
  而且如果有业余的棋手来向苏羽挑战要求下让子棋,苏羽也是很乐意答应的。
  这和陈好他们不屑于和业余对局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也许这就是苏羽受欢迎的原因吧。陈好想了一会儿,继续说:“大连空气清新气候宜人,对你那个肺很有好处。而且我爸我妈很久没见过你了,也挺想你的,就去看看他们二老吧,人家闺女都赔上了你总要意思一下吧?”
  苏羽颇有些心动,却也很踌躇:“那我妈怎么办?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北京吧?而且她还是来照顾你的……”
  陈好也有些为难:“这个么,要不然一起去?反正我们家也不缺住的地方。”当然不缺,陈老爷子新买的三室两厅连出钱的苏羽还没去过了。
  不过,这样似乎不好吧?苏羽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什么地方不妥他也说不出来,只好默认陈好的建议不错,去和他妈妈商量。
  苏妈妈不去大连,只是说自己在北京看家就好,反正苏羽和陈好过一段日子还要回来,她也不必跟去,有个人在家扫扫地什么的也是好事。
  苏羽不太明白他妈妈的想法,也没怎么在意,就和陈好坐火车去了大连丈母娘家过暑假。之所以要慢慢悠悠的坐火车而不是飞过去,是苏妈妈在新闻上看到了一系列的坠机事件而一力坚持的。
  不过小两口在大连也没多呆几天,陈好也没能好好享受几顿妈妈的德式手艺,就先后接到了王文达的电话和棋院通知:下周三,韩国釜山大学,十番棋第四局。
  苏羽看了看通知单,算算日子又拿出一份报纸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他们倒是很会安排时间,这盘下完紧跟着第二天就开始LG杯十六强赛,谁也不耽误时间。”
  陈好摸着看上去还算平坦的小腹懒懒的说:“那当然,他们希望LG杯越热闹越好,所以把你和李昌镐的比赛放在前面也算是造势。只是这样显得这个十番棋就有些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韩国人从来没想过这个安排会让陈好觉得十番棋不重要。事实正相反,韩国人对这盘棋重视的程度远远超过了LG杯,所以才要把比赛放在LG杯之前,而且釜山市专门成立一个组委会从现在开始已经在各大媒体上大肆宣传。
  所以当陈好走下轮船舷梯看到似曾相识的两列小学生手捧鲜花站在码头上跳大神的时候,还以为上错了船回了天津。不过看到韩国棋院总裁韩河甲满面笑容的站在第一排之后,陈好才止住了要回船上找船长算账的主意,紧紧拉着镇定自若的苏羽慢慢踱了下去,和迎接的人们一一握手。
  可实际上现在苏羽浑身都在冒汗,这种阵势也只在他当年第一次的世界冠军的时候在北京首都机场见识过一次,可也没有这次的阵势大。他暗暗的想着:莫非金融风暴在韩国还没刮过去,要靠这个来拉动经济增长不成?
  一通混乱之后,等苏羽他们检查完身体,一群人上上下下几十号就直奔酒店而去,在一个大包间里面一边谈公事一边谈私事,然后顺便吃点工作餐满足最基本生活需求。
  在一片欢腾中,这次聚会在祥和气氛中圆满的落下了帷幕。这是一次胜利的聚会,伟大的聚会,是继往开来发展中韩友谊对两国保持友好关系有着极大促进的聚会。喝的半醉的苏羽在众人的搀扶下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就一把搂住陈好准备胡闹,却被一把推开:“别折腾我,三个月了。”
  兜头一盆冷水浇得苏羽欲火全消,坐在床上发愣。
  这样一来陈好倒觉得自己怀孕是一个很对不起人的事情了,从背后轻轻搂着苏羽叹了口气说:“韩国这边他们有很多来了许多次的,要不你和他们出去喝喝酒玩玩吧,反正明天也是休息时间,多睡一会儿就是了。”
  苏羽笑了一下,转过身把陈好轻轻放倒在床上,给她垫好枕头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说:“我不出去了,你先睡吧,我去找点吃的回来一会儿就睡。好吧?”
  陈好看着苏羽长长的身子笨笨的弯在床前细心的帮她掖好被角,心里面突然轻轻的感动了一下,看着他很温柔的说:“去吧,我知道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不过我跟你说,吃夜宵可以,但是不能喝酒,不然……”想了一下,嘴角突然翘了上来,“不然,我就告诉你妈,你喝多了酒出去瞎混,把我给气着了。”
  现在苏妈妈就是陈好的护身符,心里发虚的苏羽拍着胸口大声说:“我向毛主席保证,只吃宵夜,绝对不喝酒。”
  陈好微微笑了一下,推他一把说:“行了,去吧,我相信你。”
  为了这一句话,感动的涕泗横流的苏羽尽管眼睁睁看着孔杰俞斌他们端着从国内带来的52度五粮液喝的爽歪歪,却硬是不动心,抓紧时间吃了几个蛋糕之后就回了房间睡觉,看得其他人一阵奇怪:“这小子是怎么了?竟然不喝酒了?!”
  孔杰深深的看了苏羽那略带蹒跚的背影一眼之后,喝口酒说:“估计陈好那小丫头又和他说了什么话,要不然他绝对不会说看见酒不动手的。”
  众人一齐唏嘘了一阵,俞斌说:“后天的第四盘,你们觉得苏羽能赢么?上次他出了那个勺子之后,我怕他有阴影。”
  古力摆摆手说:“如果有阴影,五年前他就有阴影了,何必等到现在。当年他和李昌镐是三连败,可还不是最后一盘呕血局赢下春兰杯?所以我说,咱们用不着操这个心,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好戏?虽然这几盘棋他们下的也不错,但我总觉得,并不算得上精彩。”孔杰若有所思,“也许越是大战越是无聊吧,米兰德比之类的不就是号称世界上最重要最豪华却最没观赏性的比赛么?足球和围棋的道理也很相通,比赛越重要,妙手的出现概率就越低……知道为什么么?”
  周鹤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的计算能力太强,把对方所有的妙手都扼杀在襁褓中了,自然也就显不出好看来。只要有了一个好手就能把对手打得翻不了身,这样的比赛能好看么?”
  “不过,这样的比赛,等待的不就是他们灵光闪现的一霎那么?”古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话里面充满了憧憬,“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坐在那个位子上,作为最顶尖的棋手和最顶尖的对手作十番棋死战,那样的话让我转天死了都行!”
  谁不想这样呢?只要是一个棋手,一个有希望有能力登上超一流殿堂的棋手,他最大的心愿能且只可能是成为超一流去和自己最大的对手做人生最大的赌博。就好像那位将军说的:一个军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在战场上,取得最后的胜利的同时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
  这样的结局尽管是悲伤,却也是壮烈。
  对于骨子里面就流着宁折不弯的血的韩国人来讲,这也是他们所追求的境界。李世石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在想象着十番棋最后一盘的惨烈:那个时候,不管是苏羽领先还是李昌镐领先,肯定会为了胜利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两个人谁会被打降格:开玩笑,现在比赛的质量可不是去年中日十番棋能比的,李昌镐也不是连战连败的张栩能比得了的……
  期待吧。李世石忽然觉得身体有一些发热,不敢再想下去生怕心脏出毛病,连忙喝一口水压压惊,心里面开始考虑LG杯的事情。
  当李昌镐坐在棋盘前看着苏羽闭着眼睛扇扇子的时候,脑子里面却感到一些空白。实际上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已经领先了。对于那个勺子,他总觉得像是一场梦:明明是苏羽绝对优势绝对胜利的一盘棋,竟然会出现那样的错误,这可不像是一个超一流能下出来的棋。
  不过现在想这些是不是有些扯淡了?李昌镐从棋盒里面拈出一枚黑子静静的握在手里,似乎没有听到裁判长金寅九段宣布比赛开始的话,眼睛只是看着空空荡荡的十九路棋盘一动不动。
  让人奇怪的是,苏羽也丝毫没有惊讶或者催促的态度,也是静静的看着棋盘思考着什么。
  “他们干吗呢?难道说他们在比赛的时候一定要耍耍帅才能比赛么?”毛毛有些看不下去,张口打破了研究室的沉默。
  孔杰默默然的低声说:“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不是海水被烈焰烧干,就是那火焰被浪潮扑灭。棋盘上比赛的不仅仅是技艺,慢慢看吧,苏羽绝对不会让李昌镐继续领先的。”
  过了很久,没有人在意李昌镐是什么时候落的子,仿佛突然涌起的海啸一样在短短的三十几手之内便冲破了苏羽的谨慎牢牢掌握住了局面的优势,从右上到右下不仅稳住了将近三十目的实地,还在上边建立了一条铁幕压扁了苏羽的实空并威慑全盘。
  所有观战的中国棋手都说不出话,而从王檄和朱钧这些比较年轻的棋手眼中,甚至能看到一丝恐惧的痕迹:“李昌镐太强了。以前只知道他的官子无敌,可没想到他的战斗力量也是如此的强大……”
  古力的神态看上去还是满轻松的,甚至有一些开玩笑的口吻说:“官子无敌是没错。但要是说他前面的东西不厉害,那也只是和苏羽这几位比而已。你们想要挑战他,那日子可就远了。”不过这个笑话没收到他预料的效果,相反王檄他们的脸更白了。
  古力见势不妙,连忙补充:“不过别着急,李昌镐的眼睛只盯在苏羽的身上,你们只需要好好的磨练以后一定能挑战他……”看着朱钧一脸的若有所思“原来只盯在师父身上……”,古力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了,连忙转移话题,“不过苏羽并不是没有机会。你们看李昌镐这里下的就有些急了,上边的漏洞也不少……”
  李昌镐棋里的毛病肯定是有的,苏羽很肯定不管是谁只要这样的强攻猛打就一定会在身后留下大大小小的东西可资借用。可问题在于李昌镐有后手,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他可看得清清楚楚,李昌镐在右边那手飞靠连攻带收实在是好棋,立刻把右上的一个断点消弭于无形。
  这就是李昌镐的围棋。苏羽很确定他在第一盘没有看到的东西现在李昌镐已经完全的展示在他面前。
  所以这一盘也许会是最艰苦的。李昌镐这样下棋不仅仅在于攻击得到实地或模样,而在于一旦被苏羽反击之后落到后手,还可以通过前面的安排后手获利。
  这样子是最麻烦的。苏羽在李昌镐拆入下边之后开始了第一天的第一次长考,寻找着反击的方式。
  终于在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决定进行一次赌博。
  229 心理战
  苏羽赌的,就是李昌镐的错觉。上一盘的那个勺子,不仅仅对于他有相当的影响,而对于李昌镐,也会让他在某个时候会产生错觉。尽管这个错觉出现的可能性不大,但面对这种局面,他也只能赌一下心理战术。
  看看极为不利的形势,苏羽皱起眉毛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开始构思。
  看到他这个样子,本就神情有些抑郁的李昌镐脸上更加凝重,坐在棋盘的另一边托着下巴一样的沉思起来。
  古力开始挠头觉得有些搞不懂:苏羽形势落后愁眉苦脸也就罢了,你李昌镐一片大优还摆着这么一张脸干什么?笑一笑不行么?
  李昌镐实际上是已经笑不出来了。他自己清楚自己事,知道他现在的局面和富士通杯上崔哲翰对苏羽的那盘十分类似,虽然他已经十分的小心弥补了很多漏洞,但是也知道一旦他不能继续强攻让苏羽回过气来,那下场很有可能是全盘崩溃—他却不知道现在苏羽正在犯愁怎么才能在攻击中活下来。
  这就是所谓的麻秆打狼两头害怕。李昌镐在担心苏羽的反击,而苏羽在恐惧李昌镐的后手。
  苏羽慢慢的拿起棋子拍在棋盘上,缓缓地从右边小跳出来逼住那手小飞,然后大斜进入右边黑棋腹地寻找战机。
  李昌镐守了一手之后就陷入了沉思,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斜进身后的白子,手指捻在棋盒的边缘。
  “有什么可犹豫的,这种时候就应该狠狠的立下挡住,那才是最凶狠的手段!”古力和李世石几乎同时说出同一番话,却同时被睦镇硕和孔杰反驳:“你认为,最凶狠的就一定是最好的么?”
  俞斌敲着棋盘轻轻地说:“围棋,到最后还是要看谁的目数多谁的子多才算谁赢的,他们心里算的都很清楚,决不会为了一时之气而对全局造成影响。如果李昌镐挡了下去,那么如果苏羽反拆回去之后压,最后在这里扳,他怎么办?”
  两个人一起沉默下来,听着俞斌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话:“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但也要看看形势再决定后面棋的方向是不是?当然,如果你们敢说能看清40手,那就没问题了,”他指指电视上龇牙咧嘴的两个人说,“我让他们把位子让出来,让你们去下。”
  谁敢答茬?俞斌是在座诸位里面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他批评谁谁都要老老实实的听着,就是韩国人也不例外。李世石悄悄捅了一下古力,苦笑一声之后转过身在研究盘上摆下几枚棋子。
  李昌镐想了很久,终于认定白棋在这里属于无理取闹:和其他苏羽落后的时候表现的一样,这里只是苏羽为了避免对局继续按照他所设计的道路走下去,所以要捣捣乱争取打乱他的节奏。
  想通了这一点的李昌镐陡然轻松了下来,并了一手切断那枚白子的后路之后,脱先离开那边转而经营中间上下的模样。
  “我觉得,现在两个人的心理都有些奇怪。”孔杰略有沉吟的低声说,“我也说不出来,但总觉得怪怪的。”他指了指棋盘,“如果以前苏羽突然闹杂,李昌镐一定会慎之又慎的应对,像今天这样苏羽比较莫名其妙的打入右边,那他很有可能这一个下午都在思考苏羽为什么要打入、打入之后要获得利益是什么等等等等。可是现在李昌镐却显得有些过度放松了,尽管上边下边的模样都是重要的位置,可现在在还没有弄清苏羽的想法之前就脱离,似乎会有些不妥……”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尽管心里面都清楚,但当他说出败招两个字的时候,还都是略略的惊愕了一下。
  李世石也没有反驳,而是有些郁闷地抚摸着棋盘:“苏羽在试探李昌镐内心的底线,现在他成功了。”
  他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的。李世石微微的摇了摇头,看着右边已经死透了的那几枚白子沉思:也许下边苏羽要做的,就是怎么把它们再弄活吧。
  刚刚还是一脸沉重的苏羽看着李昌镐转到上边尖,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一时间原本阴云密布的对局室就像出了太阳,两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连带着让记谱的小棋手从沉重的压力中解脱出来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这个变化男士们是感觉不到的,整个研究室里面只有陈好和尹瑛善寥寥几位女棋手有所感觉。这让她们感到有些奇怪:李昌镐领先着轻松一些也还罢了,怎么苏羽也从容起来了?
  对于陈好来讲,这是个好信号,证明苏羽心里面一定想到了什么东西。而对于尹瑛善和朴志恩他们来讲,这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
  心里面念念切切都是孔杰的朴志恩并不想说话,免得得罪爱人。而对苏羽崇拜至极的尹瑛善则笑了起来:“看来,苏大哥已经胸有成竹了……”
  每次陈好看到尹瑛善都会感到心情不爽,尤其是这姓尹的看苏羽的眼神,完全就是一个在红馆台下看上面周杰伦之流的狂热fn才会拥有的。更有甚者,这娇滴滴装嗲的小丫头竟然还一口一个“苏大哥”,让人听得起鸡皮疙瘩。陈好瞟了她一眼没说话,心想我看你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偏偏还有个不长眼的叫古力的二百五还张嘴问:“这话什么意思?”他一扭头就看到陈好冷冷的目光,心里一阵奇怪的挠挠头:我又得罪太后了?
  尹瑛善笑了起来指着歪着身子手里攥着棋子来回把玩的苏羽说:“刚才他脸绷得很紧,现在虽然也有些严肃,但是总能看得出来他在笑……”
  陈好冷冷一哼:你很了解苏羽么?他平时不也是这么嬉皮笑脸的么?
  尹瑛善看不到陈好的表情,继续说:“只要他笑,我就知道,他一定有了胜利的法子。”
  陈好连连冷哼表示不屑,不过看看对局室里面大有变化的气氛,她也知道苏羽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这让敏感的李昌镐感到有一些不安:苏羽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所以现在脸上的表情才会是这样子……不过随着苏羽的笑,这屋子里面原本阴郁的气氛也一扫而空,让李昌镐自己也觉得轻松了起来。
  李昌镐抬起头端详着苏羽那张端庄正容却在眼角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神情的脸,抓了抓有些发痒的鼻子,看着棋盘却实在是想不出来右边的那几枚白子会有什么作用。
  难不成,它们还能死而复生不成?李昌镐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很有可能:右边的模样毕竟还不算厚实,现在苏羽如果从右边反穿一下,然后从右上尖出来,那里还是会稍稍活力四射一下……然后挖断右边上下的联系,顺手整理右下白棋的模样……
  李昌镐颇有些得意自己早早的看穿了苏羽的险恶用心,决定不动声色的等他再回到右边的时候再给他致命一击。不过现在趁着苏羽需要在外边做势的时候,小小的捞一把也好。李昌镐歪着头想了很久,觉得如果现在就跳出去冲击右下可能会让苏羽顺势整形,这样一来外面并不好治……外面?李昌镐心中突地一跳:外面,上边的铁幕虽然说是威慑全盘,但实际上因为右边他要稳定实地,导致对下边苏羽一块的放松,让白棋在右下角建立起了一片说薄不薄说厚不厚的那么一块。
  就是那里。李昌镐微微的笑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苏羽的目标就是那里。活动一下那几个死子然后铺开右下,侵消右边的实地同时威胁下边,然后张开左边对抗上边……李昌镐发现自己突然很了解苏羽,甚至能猜出来苏羽后20手棋的安排,于是一手吊在右下白棋模样旁边。
  “过分。”研究室里面不管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都是一声叹息,“这时候应当飞之后尖冲下才是急所,不然一旦苏羽在那里虎住那下边就再也没有李昌镐说话的余地。而且……”
  而且苏羽接下来的一挡是最强的反击,李昌镐突然发现自己无以为继了,而且现在整个右下都被苏羽这一手的攻击笼罩在内。
  满脸是汗的石佛的急智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一碰一点转身长出之后虽然让苏羽打厚了下边,却也腾挪了出来,免得被直杀之后右边被牵连进去。
  可还是大损了。李昌镐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到底什么地方有问题,但看来看去心里面却还是惦记着右边那几枚白子,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看看再说,于是从左上尖顶左边黑两子头试应手。
  “错过机会了。”俞斌也不知道是叹气还是在笑,嘴角上挂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李昌镐的心理有些波动,似乎在害怕苏羽给他在右边变戏法,所以才会为了吃死而去右下帮着苏羽撞厚了模样,现在又在左边尖顶试应手。”他摇了摇头,“可是他似乎没想到,如果苏羽自始至终就没想过在右边捣乱的话,那这几手棋岂不成了笑话?”
  事实上苏羽从来都没想过那几个子还有什么作用。他当初倒是也琢磨过那里能不能死灰复燃一下,可算清之后就彻底断了这个念头专心的思考如何在其他地方反击。而当初李昌镐在上边小尖的时候,他的神态轻松也只是因为想到了后面的一个可能性而已。现在李昌镐明显把目标放在右边即在他意料之中却也是天降惊喜:如果祸水东引,那么……
  苏羽偷偷的笑了起来:李昌镐已经快成了惊弓之鸟,看来这盘棋有希望了。
  看了一会儿棋盘,苏羽脑子里面已经想了十几个草案出来却又一一否定:如果想让李昌镐毫不警觉的在右边浪费那么一两手棋,那么后面自己落子必须显得目标是指在右边;但是右边完全就是李昌镐的势力范围,贴得近了肯定死无全尸,离得远了又显得自己没诚意,李昌镐就算置之不理也完全可以。
  苏羽苦恼的抱着头,手指捻着自己甩在后面的头发发现自己当真是想不出来一个更好的法子能让李昌镐乖乖的上套。而且想了半个多小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和李昌镐想到得了一个方向上,那就是利用右边的那几个死子在其他地方活动。
  现在的情况是,李昌镐认为苏羽在右边埋伏下那几个子是等着后面在其他地方需要时拿来借用的,所以就提前把这个苗子扼杀在襁褓中;而实际情况是苏羽只是吃饱了饭决定玩心理战术之后,实在想不出来反击的好法子所以随便在右边弄几手看看形势—如果说出去,不管是谁都不会相信堂堂名人会在棋盘上浪费了两个子—而且如果李昌镐不是信奉小心无大错而跟着他应了一手,那他连这半个先手都争不来。所以可以说,苏羽并没有把那几个子放在心上,一直在想着的还是如何在其他地方反击。但当苏羽发现李昌镐认为他留下那几个子是为了给其他地方造势的时候,就决定要借那几个子动一动。
  可是如果他动那几个子,就证明李昌镐的猜想是对的,先做准备的下法没有错,而且白棋那就等于是自投罗网;所以现在苏羽想证明的是李昌镐把精力放在右边的做法是错误的,所以就不能依靠那几个子而要在别的地方动手……李昌镐在上边的尖顶是一个试应手,只要苏羽下的让他认为白棋要在右边动而回手就算成功……
  我没打算借住右边,但李昌镐认为我要借住右边,所以把注意力放在右边,所以我应该让他继续认为我要借助右边,但实际上我并没有借助右边,而是李昌镐认为我在借住右边。所以……
  逻辑上的混乱差点让转不过脑子的苏羽精神分裂的旧病复发,这个时候他终于决定不管算不算借住右边死棋都是一手长从左边冲进了中间:爱死死爱活活吧,老子管不了了。
  李昌镐终于出现了苏羽所希望的错觉,十分小心的在右下飞罩攻击白棋二子而避免右下随之冲出导致右边松动—而实际上,如果他简单的贴过去苏羽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也许到不了明天苏羽就会认输了事。
  孔杰这时候突然说:“如果刚才李昌镐真的是凶狠的立下的话,那么现在苏羽绝对没有机会再翻身了。就是因为李昌镐的谨慎,让他现在出现了这么一种苏羽要在右边动手的错觉,才会犯这么一个错误。中间将会有一番苦战,我不看好心理上落到下风的李昌镐。”
  实在是想不到李昌镐的失误会如此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苏羽大喜之下毫不犹豫地弃掉角上三子卡断黑棋,然后一拐一打扬长冲入中腹,侵消上边黑棋大模样。
  李昌镐这个时候才醒悟过来,没有时间后悔立刻动用早早埋下的后手在左边进行交换略损了一些之后把左上完全拿在手里避免苏羽的刺妙手。
  这一天的后面时间里苏羽都是在长考中度过的。他需要想的东西很多,比如如何处理左边李昌镐为了防备中腹混战而留下的扳跨手段,如何消掉左下黑棋的味道等等。
  所以直到封手的时候,苏羽才算真正的想通了这盘棋中自己未来的路。
  这一天的进程让李昌镐很郁闷,一个人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静静的吃着送上来的晚饭。
  但是他生闷气归生闷气,还真的没有办法把事情推到别的东西上来泄愤:谁让他看不出来苏羽只是为了捣乱而捣乱,谁让他自以为是地认为苏羽在右边的打入就一定是为了后面的借用,谁让他只顾着算计别人而没想到自己被算计呢。
  不过李昌镐在对待吃饭的问题上比苏羽强,他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在吃完饭之后,一点也不影响胃口。
  他坐在酒店阳台的躺椅上看着不远处的沙滩和大海,静静的想着明天的比赛:明天必然会有一场乱战,苏羽肯定看不得他现在已经领先的局面。为了挣到需要的目数苏羽能且只能在中间围大空。而自己也不会束手就擒,所以在适当的时候打入然后发生一场绞杀的战斗也是必然之势。
  现在所需要想的,就是在那战斗之前怎么把对局重新引回到自己的路子上来。李昌镐想到这里颇有些痛心疾首:如果不是自己错误的估计了形势,现在无论如何苏羽也不可能有机会和他决战。
  想一想,就想到了苏羽在封盘的记录纸上所写的那一手棋。李昌镐摇摇头听着海浪拍在沙滩上发出的沙沙声苦笑起来:希望明天的时候,别再出这种事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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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6-2014 09:5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二十五章--第二百二十六章

230 错觉
  “李昌镐的错觉在于,他认为白棋在这里有一手反冲,接着挖断之后贴再断下这一子,于是左上和上边的压力就立刻变大。”第二天的比赛开始之前,孔杰在明月的直播室里面叙述昨天晚上中日韩三国棋手经过长时间研讨终于找到的答案,“研究室意见是,苏羽尽管有要试探李昌镐决心的看法,但实际上也没有在右边搞风搞雨的意思,不然就不会看到黑棋吃住之后就转身到下边去。这里是李昌镐的判断失误。”他很斟酌了一下,在键盘上打出,“这盘棋的形势已经被逆转了,意外得到先手的苏羽反击已经成为必然……”他看了一眼苏羽打开记录纸在棋盘上落下棋子之后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事实上,苏羽已经开始他的反击了。我觉得李昌镐虽然在很多地方留下了很好的味道,但是一切都已经不再他的掌握中。”
  双手抱在胸前低着头看着棋盘的李昌镐很无奈。现在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因为要处置右边而收缩的左边防线上被苏羽捅开了一个窟窿,一枚白子好像春笋破土一样硬是顶开了一个位置,又因为他先在左上顶了一手,导致在后边转换之后他落到了绝对后手。
  苏羽对左边黑空的大清洗看来是无法阻挡的了。尽管他很明确的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却也一直抱着希望苏羽能先围中间,腾挪一番之后不管如何也能腾出手来治那里。
  但是苏羽昨天一个下午显然把先后的次序想得很清楚,就是先整治左边李昌镐的实地,然后消掉一切会造成麻烦的味道,最后一步才是收治中间的五十目。
  李昌镐完全没有办法:他一开始的攻击就是为了不让苏羽抢到先手发挥他的苏羽流,然后费尽心力的满地留味道就是防备他后面的反扑—苏羽拿到先手是对局发展的必然,李昌镐从没想过能整盘棋都压制住这个对手。
  但是这个戏法变得实在是让李昌镐有些措手不及,而最重要的是,苏羽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觉造成的。
  苏羽已经把左边黑棋一分为三缠绕进攻了。李昌镐还是想不出一个更好的法子能摆脱这种被人牵着走的局面,无奈的眼睁睁看着一片一片原本属于黑棋的实空被洗进去,然后连个骨头都不吐的消化干净。
  古力拍了拍朱钧的脑袋,笑嘻嘻的说:“现在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记住了,别听你师傅说什么先手治于人后手治人的废话,先手永远是先手,就算李昌镐再能下后手棋,遇到这种情况也要吃瘪。”
  孔杰却有些怀疑,并没有古力的乐观:“但是李昌镐留下的这些味道并不是没有用处的,苏羽的抄断这几手只是暂时的压住了黑棋,可这些隐患还没有被完全的消除掉。”
  古力不以为意的看着棋盘说:“那些东西是没办法的,苏羽能消多少算多少,最重要的是在中间。只要稳稳的拿住了中间李昌镐就算三头六臂也不可能翻盘。苏羽现在不就是在抵消上边的大模样么?上边现在已经没什么威力了……”
  李昌镐手指已经开始发抖了:决不能让苏羽把上边逼成单官,那是他在中腹争执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于是情急之下,李昌镐有些不管不顾的穿进苏羽从右上延展开的模样,强行将其分断。
  这一手倒是真的很让苏羽吃了一惊,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的反击办法,停在那里长考起来。
  古力哈哈笑了起来,指着电视画面上不断擦汗的李昌镐意气风发:“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李某人也有今天!”
  李世石转过头看他:“你有什么事情么?”
  古力一怔:“呃?”
  俞斌看了他们一眼,转回身和孔杰低声商量着什么,在网上继续进行解说:“现在李昌镐放出了胜负手,尽管看上去单薄一些,缺少后续,可如果苏羽应对不善的话,对于中腹的经营将会造成很大的麻烦。现在李昌镐在实地上领先了将近15目,所以只要拼掉了苏羽的中间进入官子,他还是乐胜的局面。”
  苏羽现在就是处在这么一个两难的位置上:如果回身继续处理中央,虽然也有七成的把握能把大模样围起来,却也要随时防备着李昌镐从背后袭击的可能性—这让他想起了当年有人和徐能旭比赛之后说过的:面对一条嘶嘶作响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扑上来的毒蛇—这句话;而如果和李昌镐混战,他却只有五成的把握能处置掉外面所有的威胁。
  当然如果处置掉了这个胜负手,那李昌镐也没有了再下下去的必要,直接认输是最体面的活法。
  苏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左右的权衡着各种利弊,然后发现有些头疼于是决定先放一放去吃饭,等吃饱了肚子再考虑到底是强硬的断打还是以柔克刚一下避免直接接触损掉一些中间的利益换取和平发展的空间。
  这个选择并不好做出。
  所以赵汉乘在餐厅里观察了半天苏羽之后颇有些恍然大悟的明白了一些东西:“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苏名人会这么强大。”
  这个问题谁都关心,立刻就有人问:“说说看?”
  “因为他的思考时间比其他人都多。”赵汉乘自信满满的笑着看着大家。
  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古力想了很久有些试探地说:“请问,这话怎么讲呢?莫非这小子偷偷地把时钟调了?”
  赵汉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指着不远处思索什么的苏羽说:“因为他中午的时候也都在思考,因此连饭都可以不吃,水都可以……啊,他在喝水。”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也看着所有人。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么?”
  “呵呵,呵呵。”陈好没说什么,不知道是冷是热的笑了两声就转过身拉着毛毛吃饭去了。大家渐渐散开,孔杰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说:“以后这种话少说,陈好为了苏羽的身体问题没少操心,现在你这么说……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很明白。”他看着赵汉乘一副冤枉之极欲言又止的样子,低声笑了一下,“但是有些东西,有些话,还是不说得好。”
  赵汉乘闷着满肚子的郁闷回到了研究室,但还是觉得自己是对的:如果苏羽不是在午饭的时候依旧想着对局,如果他没有天生极强的记忆力在盲推的时候能做到不犯错,那么下午比赛开始之后也不会下出这么……这么……
  这是什么?这可不像是魔术师的风格。赵汉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对照着电视上棋盘落子的方位他又看了一眼棋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样子下,是不是太软弱了?”
  孔杰和古力看着棋盘上苏羽的那手靠一样的张口结舌:“呃,这个,的确显得有些软弱了。不过后面苏羽应该会有其他的办法来整理吧。”
  但是怎么看,都没有人觉得这是一手好棋。“实在是太软弱了。这个时候要不就直接断打,要不就飞回之后损一些空定型。怎么能下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半吊子棋呢?这不是给李昌镐机会让他反击么!”俞斌气的拍着桌子几乎叫了起来,“不管怎么下,结果都比这样好!”
  李世石想了想什么,低声说:“苏羽现在也一定很为难吧,断打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能赢,而退守之后他又担心实空不足,我觉得他这样子下也是一种态度,如果李昌镐真的要打入作战的话,我想他一定会反击。而且这个位置也是不错的,进可攻退可守。”
  “正因为进可攻退可守,我才说这手棋是胡搞!”俞斌飞快的摆了一个变化之后说,“围棋就像战争,甚至有的地方比战争更要命。所以就像战争准备中每一个师甚至每一个团每一个连都要安排在最恰当的地方上一样,每一个落子的地点必须经过无数次的推敲,并让它发挥最大的效用。现在对局已经进入了白刃搏杀的阶段,像这种前不前后不后的棋对前面的攻击支援不够对后面的防守又起不到屏障的作用,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炮灰。”
  似乎意犹未尽,俞斌指着上边说:“这里的威胁基本上已经被消的剩不下什么,所以白棋完全可以不用考虑。然后是右边。这里才是苏羽应该研究的重点。李昌镐这手棋也是为了调动起来右边的威慑力,接下来不管是从这个空隙里穿出还是挂靠都是好手。”看了看画面上似乎完全没感觉到危险来临的苏羽,长长的叹口气说,“下面将是一场苦战。明明是一盘好棋,却下成这个样子,咱们的魔术师看来也不是那么尽善尽美的。”
  这话只有看着苏羽长大的俞斌才敢说。换成其他人说这种话一旦传出去谁都猜得出来下场如何。
  李世石这个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竟然开始替苏羽说好话:“我觉得,下在这个位置上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被苏羽这样试探一下之后,李昌镐也并不敢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深入进去和中腹白棋的四面墙硬撞。实际上苏羽是把这个两难的皮球又踢回到了李昌镐的脚下。如果黑棋退,那么苏羽跟上飞下就能半封住右边;如果打入,那么白棋只要在这里顶,黑棋就基本上没有活路了。”
  “可如果,李昌镐飞靠呢?”古力沉吟了一会儿,在棋盘上落下一枚棋子问他。
  李世石的回答很简单:“杀。”
  尽管这样子变化极为复杂而且完全不能预料到后果,可至少不会让苏羽轻松的围起来中间的大空。李昌镐推算了将近70手的发展之后,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反击,在面临唯一一手的情况下也只能这样贴了过去。
  后面的十手棋都在双方的算计之内,并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地方:苏羽扳,李昌镐也扳,苏羽连扳,李昌镐长一手,苏羽反打……
  十手之后局面变幻,李昌镐终于在白空中打入了适当的兵力,而苏羽也对于彻底封死三面窥探路线的成果表示满意。
  尽管右上被打得有些薄,但也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怎么杀掉捅进来的那几枚黑子的问题了。苏羽锁死了眉毛双手托在下巴上思考着,而李昌镐也在为如何把那几个空降兵从敌后解救出来而发着愁。
  “这是今年暑期档最火热最引人注目的超级大片拯救大兵李昌镐。”古力说着笑话,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比较普通的手段是在这里跳,然后托一手进行腾挪。但是这里的位置实在狭窄,这样做只能让苏羽轻松的挖断之后围杀。”
  孔杰点了点头,继续说:“而要是这里扳断之后做眼,说实话也没有多少成算。最好的法子还是这里飞觑着这里的断点,后面也许会有帮助。”
  后面?李昌镐看到这里比孔杰早,却没有动手的原因就是他颇担心自己还有没有后面。飞觑是好棋,但也是险棋,苏羽一旦跨断了这两枚子之后这几枚黑子就全都在攻击范围之内,那时候不可能还顾得上发挥这手飞觑的效用。那样这一手相当于白浪费了。
  但随着计算的深入,面对那手棋的诱惑力李昌镐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抵挡了。
  咬着牙,李昌镐极为艰难的终于做出了抉择:飞过去,看看苏羽怎么应对!就当浪费了一手,如果势头不妙就立刻弃掉转身外逃,跑出去多少算多少。
  抱着这种心态的李昌镐算清了现在苏羽和他的目数差距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飞了过去。
  苏羽的眉毛锁得更死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昌镐神情放松的坐在沙发上竟然开始吃一边果盘里的葡萄,觉得事情有些出乎想象了。
  不管是外面研究室的还是在电视上看现场直播的,都对于李昌镐在对局最紧张的时候开始悠然自得的吃葡萄感到极为的不可思议—竟然还吃的啧啧有声:要不然是他胸有成竹,要不然是他自暴自弃—自暴自弃的可能性不大,现在形势一片混沌他没有放弃的理由,所以结果只可能是胸有成竹了。
  但看看棋盘上被白棋围成一坨连形状都伸展不开的黑棋,李昌镐凭什么这么轻松呢?
  苏羽感到情况已经有些脱离的他的能力范围的控制,实在是想不出李昌镐还有手段能让这几枚子逃出生天,于是有些恍惚之下,下出了让他立刻就后悔的一手刺。
  李昌镐好像看见兔子的猎犬一样一个大翻身直直的把身体扑在棋盘上,略略的算了一会儿就毫不犹豫的长出贴住,然后才扭头吐出一个葡萄核。
  苏羽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这不是给他送吃做眼么?等有了眼位之后他再外逃可就方便得多了。郁闷了一会儿之后,苏羽只能无奈的强行点断黑棋后面的归路开始准备对杀。
  李昌镐的手心开始冒汗了。现在成败在此一举,只要能把里面的那一块做出来第二个活眼或者吃掉这个挡路的白子就是胜利,于是跟着贴过去进行肉搏。他可不敢再玩什么远距离战术,心里明白如果想赢就必须战斗,毫不留情的战斗。
  苏羽的脸颊跳动了一下,权衡良久终于扳了过去,而不顾身后要压上来的黑棋。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疼,于是捂着嘴巴轻轻咳嗽了两声来缓解一下身体的压力。
  李昌镐从上到下的看着棋盘,看着白茫茫的中间大空有多少地方能给他做眼。然后又重新思考一下右边所能借用的手段,慢慢的把棋子放在棋盘上卡断准备打吃。
  不出他所料,实际上也是不出所有人所料的,白棋强断之后黑棋打吃。不过当双方各长一子之后对局就再一次陷入了停顿,苏羽开始了长考。
  “看不出来谁好谁坏。”孔杰细细的盘算了一遍之后叹了口气说,“如果苏羽飞拐吃住15路上那枚探出来的孤子的话,李昌镐是很不好应对的,那样他的后路就被完全的挡住,只能争取在里面做活。可里面虽然空空荡荡,但如果要做活的话却也显得太小了。最好的手段也就是这里的拆跳送吃一子,这样一来这里的这手觑就很有味道了。不过空隙也还是太小了,另一个眼位很难做出来。”说完眼睛看向了号称洗衣机的俞斌。
  俞斌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先捞后洗,所以这种情况下他的意见就是最权威的。他看了良久之后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说:“跑不掉,做不活。”
  所有的中国棋手都是长长的出了一口大气,神态都开始轻松起来,有说有笑的继续研究。
  苏羽又咳嗽了几声之后,终于下出了飞罩右边的好手,等李昌镐无奈的退守之后拐挡吃住了能把那块黑棋引回老家的那枚子。
  “基本上,李昌镐不可能翻盘了。”老曹半天不开腔,一张嘴就是一句让韩国棋手黯然的话,“里面做不出两个眼来,就算最后他能撑到打劫,也是没有意义的。”
  但苏羽和李昌镐这两个局中人并不相信老曹所说的。尽管逼得李昌镐只能在里面苦苦挣扎,可苏羽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看到了黑棋强行开劫的手段。这个手段还是他为了吃死李昌镐的后路而不得不留下的,他现在只能争取算清楚这盘棋中到底能有多少劫材来让他争。
  如果劫材不足,李昌镐就能靠打劫做出来第二个眼。苏羽继续咳嗽着,清点着劫材。
  外面已经算得很清楚的东西,在对局室里面却未必能看到。李昌镐的内心中同样是一片忐忑。他一样被混乱的对局搞得头晕脑涨,也有些数不清的前兆出现,用力的眨眨眼睛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这个时候苏羽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尽管李昌镐的劫材可能不够,但如果趁着打劫的时候他全力外逃,借劫下蛋,他也会很麻烦。
  立刻转头看着黑棋可能的外逃路线,苏羽越来越觉得李昌镐刚才引他出去是一个阴谋:李昌镐可以在打劫的时候收右上方白棋的气,然后反冲的时候苏羽不能挡只能退,于是那个时候李昌镐尽管要舍掉这么三四个子,却能把大部队逃出去。
  丫太损了,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苏羽有些恶毒的看着棋盘想着:但是,哥们还有……
  李昌镐断然开劫之后,一切都在按照他吃葡萄时候所设计的那样子进行,这让他的心情逐渐的好了起来。右上的白子薄弱的问题终于体现了出来,逐渐被收住气之后苏羽不得不忍痛放开一条路,在切下黑棋的小尾巴之后眼看着李昌镐扬长而去。
  该消劫了,免得后面出麻烦。终于把目数拿了回来的李昌镐瞟了一眼自己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保留时间,在苏羽的咳嗽声中退扳准备止战。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变发生了。苏羽突然在右边尖了一手扳挖断了逃出黑棋和右上黑根之间的断点,而这时李昌镐竟发现自己吃不掉那枚子!
  这是怎么回事?愕然的李昌镐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好心情,顺着那白子的后路看下去,就看到了原先让他产生错觉的那几枚白子,然后再看下去,就发现了一个白轻黑重的缓气劫。如果这个劫打起来,已经没有了劫材的李昌镐绝对不可能打赢,于是结果就是他的大龙依旧回不了家。
  没意义了。李昌镐木然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在这一刹那间灰飞烟灭,静静的听着韩国棋院派出的小棋手用韩语一字一顿的数着秒。
  裁判长徐奉洙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韩国李昌镐九段二百三十二手超时负于中国苏羽九段,十番棋比分2:2。”
  231
  怀孕到这个时候的陈好尽管还能坐飞机,但在两边家长的一力坚持下,苏羽最终还是决定搭到天津的轮船回国。
  苏羽尽管买好了船票,可还是在电话里面和自己的老娘作上船前最后的谈判:“陈好现在才几个月就不能坐飞机了?而且她现在又呕吐,在船上来回的晃荡不得吐死?”
  “你就是想在汉城看比赛是吧?”苏妈妈冷笑两声,摆出一副知子莫若母的语气来,“你媳妇的安全你不关心,我就替你操心。可你也要考虑考虑你孩子的问题吧?你也知道,咱们苏家一向人丁不旺,你爷爷死得早,就留下你爸爸一个,你也没兄弟,所以一定要安安全全的把我孙子带回来!”
  苏羽无奈的苦笑一下:“现在也不知道是女孩还是男孩,您就别这么操心了。坐飞机毕竟快一些。”
  苏妈妈的声音威严而充满不容置疑:“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刚才给你们那个姓孔的打电话了,听说你原先订的是一个礼拜之后的票,是不是?”苏羽暗骂孔杰大嘴巴,只是唯唯诺诺。
  “至于坐船的问题,你就别管了。陈好在海边长大的,还会晕船么。”苏妈妈似乎被苏羽提醒了一句,“对了,据说在医院里面能查出来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你让陈好去查查吧。”
  苏羽有些无奈:“现在医院不让查这个,而且陈好才3个多月,哪看的出来是男是女啊。”
  “不让查?”苏妈妈想孙子想疯了,似乎没听见后面那句话,兴致勃勃的动脑筋,“你不是有很多熟人么?让他们帮帮忙行么?”
  “当然不行,我熟人都在国务院,人家每天都是国家大事,咱们这一点点小事情就不能麻烦人家了。”苏羽并不想查这种东西,在他看来男女都一样,而且如果生个好姑娘以后比儿子强—不相信这个的,就去看看陈好娘家现在豪华成什么样子。所以苏羽一力推辞耐心解释:“现在人家不让查,咱们不能麻烦国家是不是?而且现在才三个月,查也查不出什么。”
  苏妈妈是在国家无小事自家无大事的大环境下一路成长起来的,一向是镇长比乡长大,乡长比村长大,一向看惯了村上乡上各种办事人员的各种推诿搪塞的嘴脸,现在反倒开始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如此,所以现在苏羽把国务院都抬了出来,倒把老太太吓了一跳,连连说:“那是那是,咱们不能麻烦党。”
  “党的政策,您也知道,就是为人民服务。”苏羽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了,连忙换口风,“但是现在医院就怕您这样重男轻女、思想还停留在以前那种养儿防老的人,怕您查出来了之后不要女孩。所有才有这么一个规矩,不让您查。”
  苏羽发现跟他妈妈这种人说话,就要带着20年前或者30年前那种句句不离毛主席语录的那种风格,就要把大道理一条一条的摆出来—就算没有大道理,只要把党和政府摆出来也可以。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苏羽开始恐吓他妈妈,从97年香港回归到98年的洪水,治理淮河两岸然后到今年刚过去的非典型性肺炎,有的没的吓得他妈妈连连念佛祖保佑。
  苏羽心想目的基本达到,于是趁热打铁:“现在海面上可不安全,那帮印尼的杂碎们还在抢劫,所以还是等两天,等棋院一起定的机票下来,最晚我大后天第二轮比赛之后就走。”
  “飞回来?”苏妈妈追问一句。
  苏羽很自然的点头说:“当然是飞回去。要不然从海上游回去?”
  “不行!”很出乎意料的,苏妈妈在经过如此一番教育之后口气依旧强硬,看来这一段的孕妇须知没少看,“不能坐飞机,而且你别蒙我,再怎么样我也上过学,印尼离韩国远着呢,有海盗也不至于能怎么样。给我买船票,然后坐船回来。听见没有?!”
  两个人说的都是苏北的当地方言,唧唧呱呱的听着很好听,但陈好并不想听曲子,她很想知道她丈夫和她婆婆现在到底在说什么。
  可惜听不懂。陈好以前很少听苏羽说家乡话。她第一次见到苏羽的时候这小子就已经在北京呆了四年,满嘴的京片子,和她自己一直改不了的东北口音形成鲜明对比,为此她还曾经小小的自卑过一阵。
  不过自从苏妈妈来了之后,陈好就发现事情变了。家里似乎变成了苏北淮河边,每天苏羽和他妈妈说着外星语言,留下满脸微笑满心无奈的陈好在一边被冷落。
  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严重了。陈好有些忍受不了了,推了苏羽一把低声问他:“你妈都说什么了?”
  苏羽手捂着话筒笑一笑说:“说怎么回去。我妈死不让你坐飞机。”
  陈好点点头,等他又说了几句挂掉电话之后,说:“最后你妈怎么说?还让咱坐船?”
  “坐船。反正咱买完票了,明天就走。”苏羽笑得很无奈,把头靠在陈好的肩膀上显得很疲惫。
  生气也没用,陈好努力表现得贤惠一些,温柔的说:“没关系,至少今天的第一轮你看了,朱钧也算表现不错,赢了那个日本的夜路八段,你也能安心的回去了。”
  “不过我妈告诉我有一个坏消息,有一个好消息,你想听哪个?”苏羽振作起精神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先听坏的吧。你妈也没什么好消息给我。”陈好叹一口气,双手抱头准备接受残酷的现实。
  “坏消息是,现在咱们家里住了老家来的几个亲戚。”苏羽有些惴惴的看着陈好,准备好一旦她发飚就扭头跑路。
  可是陈好只是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说别的什么,接着算是比较平静的说:“什么时候走?好消息是什么?”
  “他们后天走,我妈也跟着他们回老家去。”苏羽笑嘻嘻的从后面搂着她,亲在她耳珠上。
  陈好感到有些奇怪,推他一把没推开也就由着他:“你妈要走了?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苏羽比她更奇怪,“我妈要回老家去,仅此而已。”
  “那好消息就是这个?”陈好肩膀上突然轻松了很多,连上露出了笑容。
  “不是。这个不是好消息。”苏羽把头放在她脖子上嗅了嗅,笑了起来,“咱们俩坐船并不是去天津然后回北京,而是坐船去上海,然后回南京,最后回大洼村去。如果算算时间,差不多20天之后,咱们就能到老家了。”
  陈好转过身看着满脸带笑的苏羽,很惊讶:“回老家?回老家干什么?”
  “回老家去结婚啊。”苏羽搂着陈好笑了起来,“非典过去了,我们就该回去结婚了。我那几个姨就是我妈叫来商量婚礼怎么办的。”
  呵呵呵,听上去很有趣啊。陈好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应该干什么,傻傻的笑着。过了一会儿,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手忙脚乱的找东西。
  看着她脸色奇特手足无措,苏羽拉拉她:“你在干什么?”陈好费力的从行李箱里面翻出来一个小提包,接着从里面又拿出来一个小本子,拿着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打电话啊,给我们家打,给我的朋友们打,给我的高中同学打。现在我是他们里面第一个结婚的,我当然要告诉他们。”
  苏羽大惊失色,一把把手机夺了过来:“姐姐,你现在在韩国,这是国际漫游!回来再打行么?”
  陈好看看他,用力的点点头:“对,行,但至少我要跟我同学报个信。我拿酒店的这个电话打,行么?”
  苏羽点点头,看着陈好扑在电话上开始拨号,颇不耐烦地等了一会儿就大声说:“小石!是我,陈好,我要结婚了……”这时候她的手先捂在嘴巴上似哭非哭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手放下来弯曲着僵硬的来回抖动,同时双脚在地面上有节奏的快速击打,并且从喉咙里面发出一种只有女人才能发出的高频段振荡声波。
  ?苏羽看的眼睛都直了,从来没想过人类竟然还能做出这种表现来:奇妙而伟大的造物主啊,我衷心的佩服您!
  接下来陈好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不管接电话的是她的高中同学还是张璇等人,每个电话接通之后的表现基本上都要如此的表现一番,让苏羽对她的嗓子状况深表担心,主动地端过来一杯水让陈好润润喉咙。
  陈好也不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之后用手指勉强当作梳子拢拢刚才摇头晃脑尖叫时候披下来的长发,继续按照本子上的电话号码一个接一个的打,一个接一个的聊,然后为了结婚而尖叫。
  女人是天使,为了爱情宁可折断双翅,为了婚姻宁可坠落人间。
  苏羽突然有些想笑,却并不是笑她的痴颠,而是为了掩饰眼中的激动。
  女人都是感情动物。假如现在苏羽返身告诉她三个字逗你玩,他相信自己很可能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苏羽也曾经看过红楼梦,知道女人终究是水做的,知道不管她们多么坚固的心底多么强硬的外表也总会有一泓清池藏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为了命运中的某个人而荡起涟漪;这个穿白纱当新娘的梦想,不管一个女人多么美,多么丑,多么的坚强,多么的柔弱,都会为了在命运中的某一天实现它而不断地前进。
  “你为这个婚礼准备了多长时间?”妹妹问。
  “四个多月。”哥哥说。
  “那你知不知道你的未婚妻准备了多长时间?或者类比一下,你猜猜我为了我的婚礼准备了多长时间?”妹妹问。
  “我不知道……”哥哥说。
  “你可以算一下,从我五岁开始一直到现在……”妹妹低声说。
  苏羽突然想起来以前他和毛毛聊天的时候,对于当初他因为准备了良久的婚礼因为非典而无尽推迟之后,陈好那没有和他预料中相似的反应而感到奇怪的时候,毛毛所说的话。
  现在他终于想了起来,在出租车上,随着司机恭喜声而在陈好眼中滑落的那一丝伤感的芳华。
  苏羽站在门外,背靠在紧闭的大门上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陈好那激动的叫声,轻轻地拍了拍脸,然后转身推门进去说:“好儿,回去之后让毛毛去陪你挑婚纱好不好?反正徐莹现在在上海也离得近,咱们再把她叫上行么?”
  放下电话的陈好从床上跳了起来,光着脚跳到苏羽面前,狠狠地抱着他亲吻一下,然后冲出去挨家挨户的敲门:“古力,给老娘滚起来!”
  古力不知道陈好吃了什么药,穿好衣服胆战心惊的打开门看:“好姐姐,您怎么连鞋都不穿就出来了?快进来,别着凉……”
  “我要结婚了。”陈好理也不理,很自豪的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惊慌失措的唐莉笑着说:“我要结婚了。这次回到南京,我和苏羽就结婚。”
  住在对门的黄奕中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很疑惑的说:“你现在,不是已经结婚了么?”
  陈好一旋身站在他的面前,恶狠狠的死盯着他,逼得小三儿连退两步,然后上前指着他:“婚礼!我们还没办婚礼呢,自然不算结婚。”
  黄奕中胆战心惊,孔杰接过话来说:“那你们,那红本算什么?”
  “那个只不过是合法做*爱许可证。”陈好一脸的不屑一顾,转过来接着教训,“现在谁还在乎这个?无非就是走个形式,以后在酒店里面住宿时候合法的省钱。”
  没听完,刚走出来的唐莉就又躲回屋里,黄奕中目瞪口呆,孔杰东张西望,而古力兴奋的抓耳挠腮。
  “耳朵里塞着小喇叭,躲在被窝里看漫画,虽然我还在象牙塔,我多么想一夜长大……”不知道唱着什么歌,陈好转个身跑回屋里,继续打电话。
  不过,从现在重新开始准备,差不多也要两个月才能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吧。陈好坐在船仓里面重新投入到各种计算当中去,算计着请多少人,能来多少人,在哪里办婚礼,需要多少东西等等等等,表现得和当年那个花钱如泄洪的女人完全两样,让苏羽震惊之余也暗自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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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6-2014 02:1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二十七——第二百二十八章

232 婚礼
  “我没事,真的,我就是嗓子偶尔会痒痒,所以咳嗽一下喝口水就好。”苏羽抬起头看到脸色刷白的三个女人,连忙解释,“你们继续,我去喝水。”说完站起身往厨房走,却被毛毛一把拉住:“不行!现在立刻和我们去医院,要不然我杀了你让好姐姐变寡妇改嫁他人,让你儿子都不能姓苏!”
  这种威胁别人的法子倒是很罕见。苏羽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揪着他衣袖睨着眼睛瞥他的毛毛,很无奈:“我就是咳嗽一声,现在的天气比较干燥……”
  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徐莹很疑惑的看看湿度计:“8月的上海,很干燥么?”
  苏羽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在上海,不是会有沙尘暴的北京,倒杯水转移话题:“对了,我喜欢蓝色的西装,回来你们去买的时候帮我多带两套,回来比赛的时候穿。”
  “别说没用的。”陈好毛毛徐莹三个人停下手里的工作开始换衣服,“你,现在立刻跟我们去医院检查,确定没事了咱们再去买衣服。”
  不由分说,即便苏羽奋力挣扎也抵不过三个女生的齐心合力,出租车里徐莹在前引路后面一左一右把他夹住,仿佛绑架一样的拖到了医院。
  “我没事,真的,就是偶尔嗓子会痒痒,所以咳嗽一下喝口水就好。”看着对面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苏羽开始解释,“她们一个是我的同事,一个是我内子,一个是我妹妹,都有些精神过敏小题大做,大夫您别管她们,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一把薅住,按倒在桌子上,后面就是陈好泪眼汪汪的说:“如果你不管你的孩子了,那我也……”说完双手捂在脸上肩膀抽搐。徐莹大怒揪着苏羽的脖领子:“姓苏的!你别讨厌!”
  老大夫半低着头目光从厚厚的眼镜片上看过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的问:“怎么啦?咳嗽啊?是不是感冒了?”
  陈好一屁股坐在一边很紧张地说:“不是,大夫,这小子以前肺受过伤,动过手术。所以现在我们特别紧张他咳嗽,生怕他旧病复发。您能不能给他做个全面的检查?”
  “没问题没问题。”老大夫似乎生怕他们不做,一听到有人抢着花钱自然乐不可支,在一张筏子上龙飞凤舞的开单子,“去做吧,光片,CT,这个够么?”
  “不够!”陈好很断然的拒绝,“还要多做一些,只要跟肺有关系的全都要做,越全面越好。”
  老大夫明白了,今天碰上有钱的冤大头了,连忙又加上一堆,递给陈好:“去吧,外面有护士值班,去问她们就行了。”
  但是陈好看了两眼之后又是大怒,把单子摔在桌子上:“你这个ANT—HIV检查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咳嗽和艾滋病有什么关系么?”
  老大夫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认得出他的独门字体,满脸的尴尬,连忙掩饰:“你不是说要做全面的检查么?把这个加上也是……”
  “也是个屁!”陈好一点风度都没有,完全不顾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就顶着身体半伏在办公桌上死死盯住那老大夫,“给我重新开单子!老娘不是棒槌!”
  苏羽手忙脚乱的扶着她,护着她肚子:“您可别着急,您肚子里还有孩子……”
  接下来就是各种无休无止的检查,直到苏羽基本上已经对这所医院各个部门都有了一个比较深刻地认识,才算告一段落。
  老大夫拿着各种片子各种单子坐在那里努力的看着—他不敢不努力,陈好这头母老虎在一边虎视眈眈,老爷子生怕一个不留神得罪了人以后找麻烦。
  “没什么事情。”老大夫看过了各种片子和化验报告,略摆了摆架势缓缓地说,“这边的情况还算不错,也没有发生什么病变的情况。但是病人的身体一定要注意保养,不能饮酒,不能吸烟。而且你们小夫妻俩,一定要注意,晚上不要太过疲劳。”徐莹和毛毛都是噗嗤一笑,但陈好依旧面色如常的看着苏羽。
  “没什么。我开几副中药,回去如果咳嗽的话喝一副一般就可以了。”老大夫工工整整的写好处方筏,交给陈好,“而且,最好不要有剧烈的运动。”
  “那脑力劳动算不算?”徐莹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就问了一句。
  “最好也不要进行长时间的脑力劳动。病人现在基本上只是靠着一个肺活着,长时间的用脑很容易导致脑供氧不足。”老大夫很耐心的说,“病人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我是下围棋的。不知道这个对我下棋会不会有影响呢?”苏羽知道这老爷子肯定会说不行不行,但还是要问一下。
  老大夫看了看他,摇摇头似乎不信:“下棋的?不可能,你要真是下围棋的那早就死凉了。你现在别说下围棋,就是跑1公里对你的肺来讲都很困难。”
  “那就是说,不行了?”苏羽在问,但脸上的表情却证明他毫不在意,反正上次动过手术之后那帮大夫们也都说不能下棋,可他不还是一直活到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
  “不行。”老大夫又摇摇头,“你真的是下围棋的?”
  苏羽点点头。老大夫继续摇头:“以后,能少下就少下,下棋对你的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就这样吧,再出问题再来找我。”说完摆摆手,示意送客。
  走出医院,苏羽坐在车上开始抱怨:“我就说我没事情,可你们偏偏不信,白花了几千块钱弄了这么一大包东西,”说着拍拍装各种结果的那个大牛皮袋,“现在,咱们上那去?”
  “没事就好,反正检查一下也没坏处。”毛毛轻轻拍拍他的头,笑着说,“明天我们去看婚纱,反正也没你的事情,就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今天晚上喝一副药,明天好好睡一觉,后天咱们就回南京了。”
  “你们为什么不回南京再买婚纱呢?”苏羽颇有疑问,“在上海买了还要带回去多麻烦。”
  “谁说要在上海买了?”陈好看看他,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经微微隆起来的小腹,“我要回德国去买,现在只是先看一个样子,逛一逛而已。”
  苏羽缓缓的点头忍住了心头一股莫名的冲动:“原来只是逛一逛而已。我明白了。”说着挥挥手,“去吧,我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咱们回南京之后再讨论别的问题。”
  女孩们兴高采烈的走了,留下苏羽一个人坐在厨房里无奈的看着正在火炉上咕嘟咕嘟熬着的药锅享受着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苦味,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找两团棉花堵住鼻孔,然后在人中那里抹上陈好的香水,倒头躺在专门给他搭的长条地铺上睡了过去。
  似乎是在梦里,似乎是醒着,苏羽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宇航员,漂浮在外太空,然后突然间氧气面罩上面露了一个小洞,就惊恐的眼睁睁看着一股白色的液体通过那个小洞向外流,接着似乎是被卡住了喉咙,怎么用力的喘气也呼吸不到哪怕一丝氧气,他绝望的张开双手,试图堵上那个漏洞,但是完全没有办法,空气已经漏光了,他不能再呼吸,只能满满的感觉着自己失去意识。
  然后,他就醒了,猛地坐起来用嘴巴呼呼的喘气弥补在梦里所失去的东西,然后擦把汗鼻孔用力把塞在里面的棉花球喷了出来。
  登时一种无与伦比的仿佛是打麻将26个小时之后第一次上厕所一样的畅快流遍了他的全身,浑身上下一阵舒坦,接着就听见陈好快乐的声音:“醒啦?”
  “开灯。”苏羽还没从梦境里面清醒过来,连忙要求光线。
  “你这是怎么了?做恶梦了?”看到面色苍白的苏羽不断的擦汗,陈好很吃惊,连忙坐在他身边轻轻的拍拍他,“怎么了?”
  苏羽用力的喘几口气,摇摇头说:“没事了,刚才我梦见我喘不过来气,怎么吸也吸不进来。”
  陈好的脸色刷的白了,连忙问:“你现在觉得肺怎么样?有没有喘不过来气?”
  苏羽笑了起来,摇摇头指着地上的两团棉球说:“没事了,刚才我睡觉的时候因为嫌味苦,所以把鼻子堵上了。”
  陈好好气又好笑,推了他一把站起来:“我去做饭了,你先去洗个澡,看你这一身汗。”苏羽笑了笑,摇摇晃晃的起来走进了卫生间。
  “怎么样?是不是病发了?我听见他一直在喘”毛毛和徐莹在厨房里面看到摇头晃脑走回来的陈好有些紧张的问。
  “没有。”陈好打开锅盖看看里面的汤,苦笑着说,“傻儿子嫌熬药的味苦,就用棉花球把鼻子堵上了。所以就做恶梦,醒了之后不喘才怪了。不过,”脸上出现了一丝忧色,“那个老大夫说的,我担心……”
  “呸呸呸,说什么呢。”毛毛连忙打断,“我哥哥身体好着呢,长命百岁的很,别说这不吉利的。我看回南京之后你们就赶紧结婚,冲冲喜没准就好了。”
  徐莹也跟着点头:“对,冲冲喜就好。然后就去德国拜拜天主,肯定能好。”
  陈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或者说些什么,只能连连点头:“对对,明天回去就拍照,然后结婚,不等了。反正东西都是现成的……”
  所有人都立刻想到了一个问题:老家那边给苏羽结婚用的刚盖好的新房还没开始装修,小两口总不能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住酒店吧?况且那地方连酒店都没有,常昊他们打完了LG杯过来之后说好了是住在老宅里—现在苏家的老宅可不是一般的大,住十几号人绝对没问题,而且虎子他们家也商量好了能住那么四五个人。
  现在问题出来了,苏老师和苏妈妈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也开始头疼:苏羽这个身体,看来是够呛了,立刻结婚冲冲喜是一个很好的决定,但是如果回老家去结婚,来的亲朋好友肯定是不够地方住的。如果是在南京结婚,那至少还有酒店可以让他们住—新房的事情,也好办,老两口去酒店就是了,苏老师和苏妈妈一辈子都没享受过五星酒店,就当成蜜月好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在南京结婚,不回老家了。至于老家的那些老弟兄们,就都接到南京来吃流水席,不走的就给在酒店开一间,反正老两口这一辈子存钱不都是为了这一天么,花多少都认了。
  毛毛听了这话眉毛一扬,当时没说话,后面却气的和徐莹喝了一晚上酒,絮絮叨叨地说爹妈偏心眼,就照顾她哥哥,她结婚的时候却连个意思都没有。
  不过李昌镐很好的安慰了她,让她能平静下来继续帮忙操持婚礼的事情。
  李昌镐是听说苏羽身体不行要提前婚礼的消息之后,吓得生怕再也见不到孩子舅舅之后立刻从釜山的LG杯会场带着第一轮被淘汰的几位弟兄飞了过来。但下飞机之后却看到生龙活虎的苏羽站在出站口那满脸微笑的跟他们打招呼,当场就有些懵,问毛毛:“你哥哥不是要死的人了么?怎么看着和没事人一样?”
  毛毛白了他一眼:“你哥哥才要死呢!怎么说话呢。我哥哥身体好得很,只是略有不适,所以才要提前婚期,你别胡说八道。”
  “不过,这件事情似乎不简单。那天你们带苏羽去看大夫,那大夫说的可不是这个吧?”马晓春沉吟了一下说,“你能不能把实话跟我们说说?”
  毛毛欲言又止,转过头看看后面车里和赵杰正在说笑的苏羽,想了想低声说:“他另一边那个好的肺,也开始出现感染的情况了。现在只能用药控制,控制好了就能多活十年,控制不好……”
  李昌镐追问:“如果控制不好会怎么样?”
  毛毛看着他有些恼怒:“你自己想想,他现在已经只剩下一个肺了,另一边再出问题会怎么样!”
  车里的人都沉默了,司机也很小心的开着车,生怕什么地方招惹了他们。
  “这次十番棋,他还能下完么?”马晓春看李昌镐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就替他问了这句话。
  “应该可以吧。”毛毛继续生气,“别把我哥说的跟死人似的,只要按时吃药把病控制住了就没问题的。”
  “但是,他的脸色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苍白了。”李昌镐有些默然的低声说,“这个天才,为什么会这样呢?”
  天才就是被天妒的。李昌镐脑子里面突然有一些畏惧:难道说,神佛是真的绝不允许一个能统治围棋的人出现么?想想吴大师在啸傲棋坛饶天下一先的时候那一次莫名其妙的车祸,想想现在折磨了苏羽四年多的肺病,想想三十几岁就被霍乱夺去生命的第一人棋圣秀策……李昌镐猛地打了一个冷战:难道说……
  他连忙摇摇头,把这些不妙的想法甩开:反正现在我有一个伟大的对手,就好像当年的范西屏和施襄夏,当初可没听说过有对手的人会出问题。
  “那么,是不是说,我们就要在酒店里住这么半个月了?”马晓春一样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下去,连忙提问缓和气氛。
  毛毛点点头:“是的,现在我就是带你们去酒店。半个月之后LG杯结束所有人都来的时候,就进行婚礼。然后他们去德国,回来之后继续你跟他的十番棋。”
  希望这一段时间里面不会出问题吧。李昌镐又问了一个问题:“苏羽的身体,现在适合坐飞机么?”
  “谁说要坐飞机了?”毛毛继续白他一眼,“已经下禁令不让他坐了,不过他就算能坐,看看好姐姐那个大肚子也不行。他们坐火车走,东方之星,从南京到北京再到莫斯科最后到德国那个什么什么……堡?我忘了,那个地方叫什么?”
  “拉斯滕堡。”李昌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地方,脱口而出。
  马晓春细细的想了一会儿:“拉斯滕堡?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想不起来了……很耳熟啊。”
  毛毛也听说过,但也想不起来,于是给陈好打电话:“你家是在拉斯滕堡么?”
  电话那边沉默,过了一会儿陈好的声音才响起来:“我们家和纳粹没有关系。”
  “拉斯滕堡!”马晓春一拍巴掌,“我想起来了,狼穴,二战时候希特勒的大本营。”
  李昌镐无地自容,低着头恨不得钻到后备箱里去。毛毛放下电话看他一眼,微微的叹口气:“有时间的话,和我哥多学学,多看看书。”
  下围棋又不需要知道纳粹。李昌镐很无奈。当他站在苏羽的身后作为伴郎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个问题—本来伴郎不是他的,但是因为婚期提前所以他的时间一下子空了出来,于是就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拿戒指的人。当然到了德国这就是一直无所事事的赵杰的事情了。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我们能够见证一对新人的结合……”老陈在台上声情并茂,台下的赵星和古力窃窃私语:“新个蛋,半年前就领证了。这叫奉子成婚。”“是啊,你看看陈好的肚子,和老聂都有一比了。我就想,是什么样的动力能让一个女人宁可放弃自己美丽的身材而挺着一个大肚子满世界晃悠还觉得自己特幸福?”
  “谁他妈知道。不过现在看得我也想结婚了。”古力轻轻抓着激动的脸色通红的唐莉的手,扭着身颇有些羡慕的继续说。
  “你还不到岁数呢,着急什么。你看看人家王文达还不慌了。”赵星看看王文达吊在胸前的那只手像董存瑞举炸药包一样死抓着一瓶酒,眼睛已经开始四处寻找战略目标,很感慨地说,“这一段,王文达也算是憋坏了。”
  “他的手不是已经没事了么?干吗还非要吊着?”古力有些看不懂,抓抓头发问。
  “你毕竟还小。”赵星语重心长地说,“只要一天他的手不放下来,吃饭洗澡什么的就要有人帮忙。而咱们都不在,周鹤洋满世界的打比赛,那你猜猜谁会来帮他干这些事情?”
  “噢……”古力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伸手抓过来一个酒瓶子高高举起就要落下,赵星连忙拦住他:“你要干吗?别干傻事,你跟王文达那可是两码事。”
  “现在,我们举杯,祝贺两位新人的结合。”老陈看看杯里的茅台,长长的舒了口气,和台下所有人一样的想着:这他妈谁写的词?这么长,可馋死我了……
  “干杯。”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中酒,大声地笑着,互相的碰着杯,向台上的新人致敬之后一饮而尽。
  苏羽郁闷的看着手里的白开水,还要很勉强的挂着笑拉着陈好走下去准备和大家碰杯。
  “谢谢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苏羽第一个走向得就是虎子,满脸笑容的勾着他的脖子,手中的杯子碰了一下准备喝的时候,却被虎子拦住了。他闻了闻,有些奇怪:“你杯里这个,是什么东西?”
  苏羽知道他这个弟兄和他一样,从小在酒缸里长大的,鼻子好用得很,就低声说:“我身体不行,不能喝酒。不信你问陈好。”
  虎子放下杯,颇有些气恼:“你不能喝酒,我知道,可嫂子现在大着肚子也不能喝啊,你让我多郁闷。不过没关系。”说着拿起杯,喊了一嗓子,“伴郎呢?”
  这个时候,已经交出戒指的李昌镐正一身轻松的和老聂聊着天,突然听见这么一句反应倒还算快:“这呢,什么事啊您哪?”
  “新郎官不能喝,就你来。”
  李昌镐眼珠子掉在地上满世界乱滚,费了半天劲从脱臼的下巴里面挤出来一句话:“什么意思?”
  “陪酒去。”老聂和赵星都推了他一把。
  李昌镐骇然的看着他们,手指在自己的心窝上:“我?这件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废话,你是伴郎,要不然要你何用。亏你也是接过婚的人。”孔杰和朴志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满脸鄙视地说。
  “我?”李昌镐快疯了,“你们没和我说,当伴郎要陪酒啊?我上次结婚的时候可都是自己喝的。”
  “你是在韩国结的婚,中午的时候因为你们下午赶飞机,所以才没让你喝,要不然你以为你和你弟弟能直着走出去?”
  见鬼了!李昌镐想往外跑:这里这帮人都是三杯不醉四杯不睡的主,现在苏羽陈好俩人一杯不喝等于后面全是他的,不死才怪。
  “赶紧,那边叫你呢。大不了一会儿我们过去帮忙。”
  被按住双手的李昌镐恨恨得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过去端起杯:“我喝。”
  今夜无人入睡。
  喧闹的大厅,处处可见的红双喜,都在告诉每个人,这里有一对快乐的新人。
  觥筹交错,兴奋的来宾们,不断的向新人们劝着酒,不断的一饮而尽,不断的祝福着,不断的笑着。
  这里证明着人们的快乐,证明着他们难得的放纵,证明着他们愉悦的心情。
  即便夜深了,人静了,月亮也用云彩遮住了自己美丽的面容,但生命在快乐的前行,而超越了一切。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233
  “呕。”李昌镐扑在马桶上向着下水道发动另一轮进攻,凶猛而波涛汹涌,和他在棋盘上的攻击可以相媲美。但是接下来的行为和石佛的名号就有些不符合了。孔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摇摇晃晃的一路小跑冲出卫生间,然后又冲进大厅拎着一瓶酒站在椅子上意气风发大声地用汉语叫:“还有谁!!!”
  已经半醉的冯小刚觉得这句话不错,于是连忙掏出一个小本子记录了下来,然后端着酒杯紧跟在人潮后面涌了过去,生怕落下。
  “我说,差不多了,就散了吧?”孔杰还算是清醒,打着酒嗝和苏羽说,喷出来的酒气让苏羽心情为之一振,“你们今天晚上还有洞房,虽说不能行周公大礼,但该意思的,还是意思一下吧。”
  苏羽觉得有道理,就和陈好商量了一下,决定趁着现在李昌镐还算能走路的时候就把他弄走,不然今天晚上就要麻烦急救中心了。于是他把正在给观众讲述当年中日擂台赛的老聂托付给孔杰,自己费力的挤进了那个乱哄哄的圈子,大声地说:“今天差不多了,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都先去吃饭,然后就散了吧。”
  没人理他。李昌镐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只要面前看到有一个杯晃过去,跟着就去碰一下然后把手里的酒一口喝干,然后晃晃悠悠的拿起酒瓶往里倒。
  “行了行了,可以了。”苏羽劈手夺下来酒瓶安慰他,“差不多了,今天可以结束了。咱们要回去了。毛毛!”他高声叫他妹妹,“扛住他,别让他从楼梯上摔下去就行。朱钧,过来帮忙。”
  看着李昌镐被两个人架着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地向外走,苏羽暗暗的松了口气,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开始就着银丝卷吃着桌子上的菜:今天晚上没喝多的人还有不少,估计过一会儿闹洞房的时候会很热闹,所以一定要多吃一些,免得到时候饿。
  转过头看看陈好,也是犁庭扫穴一样的猛往肚子里面橦东西,而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来几个餐盒,把一些高蛋白低脂肪大热量的东西吃一些带一些,时不时地还顺手把米饭和花卷放进一个塑料袋里。苏羽一乐:谁说陈好不会过日子,明天早上看来有饭吃了。—他爸他妈住酒店去了,需要自己做饭吃。
  希望今天晚上不要闹得太狠就可以了。苏羽以前在老家见过新婚之夜闹洞房的样子,那真是玩死人不偿命,换着法子的来回折腾,从最简单的吃苹果擀面杖,一直到后面……后面他就看不到了,他那时候还小。但仅仅是想想推理一下,也足让人汗流浃背。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老聂和老陈送他们进了新房之后,就一人一把椅子坐在了门外,任凭古力孔杰他们怎么想往里冲也不动摇,守着这道防线不让任何人进去。古力眼睛瞪得溜圆,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张纸激动万分的说:“老爷子!我为了今天准备了一年!四处收集好玩又安全的方法,就等着今天晚上好好的乐一次,您老人家可不能这样啊!”老聂一样把眼珠子鼓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们这帮兔崽子没好心眼。陈好现在肚子不小了,如果出了问题你们负得了责么?”
  虎子和一帮老家的兄弟连连摇头:“这是我们那边的规矩,就算是进去转一转什么都不干也行,那就算闹过了,给新郎官和新娘子图个吉利。”
  古力继续哆哆嗦嗦的把那张纸打开,递到老陈面前:“您看看,上面的方法绝对好玩而安全,绝对不会对里面那两位的身心造成任何意义上的损害。”
  老聂继续摇头:“那不行,我徒弟的身体情况我知道,如果真出了点什么事情,你们就是中国围棋的罪人。”
  虎子和古力在那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来话反驳这篇似是而非的东西。最后还是亲属们来打破的僵局。
  只见毛毛还是一身大红,旋风般的从楼下闯到了楼上,指着老聂老陈两个人的鼻子大骂:“谁敢不让我们进去,老娘就第一个废了他!”
  这次轮到老聂和老陈面面相觑:这孩子跟她哥哥真他妈像,喝多了酒就满嘴胡说八道不管不顾。
  后面李昌镐不知道喝了几碗酸辣汤灌了几杯乌龙茶,竟然也出现在门外,大声的叫喊:“老子今天要闹闹中国的洞房,谁敢挡我!”
  老聂看着他身后的朱钧瞪眼:“他不是回去睡觉了么?怎么又跑来了?你怎么不拦着他们?”
  朱钧一双眼睛毫不犹豫的瞪回去:“这孙子吃饱喝足了自然要消食,我拦不住他。”
  完了。天下大乱了。老聂和老陈一阵阵的头晕,无奈的被一帮杀红了眼的疯子们从门口抬开,看着毛毛掏出来钥匙打开房门,一帮人鬼哭狼嚎带着风一样的冲了进去,接着就听到里面一阵乱哄哄的神经质的笑声。最让他们晕倒的是,这里面竟然还有苏羽和陈好的声音:“我等你们许久了!”
  良久。“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闹去吧,咱们都老了。”蹲在厨房里面一边偷吃陈好的私房菜一边喝酒的两个人发着感慨。
  “都老了。我觉得,现在是时候回去好好的打理我的道场了。”老聂啃着大闸蟹,喝一口黄酒砸么着嘴回味无穷。
  “嘿嘿,要不要我去给你帮忙啊?我这把老骨头虽说毛病不少,但真的清闲了下来,还觉得真没意思。”老陈啧啧嗒嗒的吃着烤羊腿,随手拿起一块抹布摸摸嘴巴上的油腻,突然发现味道不对之后立刻跑到一边去漱口,回来之后说,“你那个道场办的很好,我也很想弄一个,但是我毕竟老了,帮忙可以,让**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真不行。”
  “我们都老了。你既然想来,我是举双手欢迎。”老聂叹了口气,“我们都老了。要是放在20年前,闹洞房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我?但是现在真的有心无力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越说越伤心。你什么时候来我道场?”
  “回北京再说吧。你不是还要跟着他们去德国玩了么?等你回来,我就过去。”老陈吐出一块骨头,用牙签龇牙咧嘴的剔着牙。
  “别啊,反正我们也是从北京路过,你就直接去吧。我不在的时候,让赵星坐镇我还真的有点不放心。他还太年轻。”老聂笑了起来,很爽朗,“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明年的定段赛,我们道场肯定能再多出几个人才。”
  老陈也跟着哈哈的笑了起来,压过了从远处传来的嬉闹的声音,又拿起一盘叉烧肉嚼了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不过我看,你们道场还是少出几个人才的好。现在你聂门的苏羽已经垄断了三大头衔,朱钧那小伙子也开始成为大循环圈的常客,如果再多出几个人才,你们家就真成了垄断阶级了。”
  “不过,说真的,我现在特别喜欢看着那帮小孩们在我面前一着一式的摆棋。我就在一边看着,就觉得心里面啊,特兴奋。”老聂说的两眼放光,“去年刚入段的那个世青赛冠军,周锐杨,还有那个朱元浩,都是人才,苏羽之后挑大梁的肯定就是他们。你想不想收个徒弟?这两个你挑一个?”
  老陈笑着摇头摆手不亦乐乎:“算了。国少的老吴和孙玉聚也跟我推荐过几个人,但是我真的不想收徒弟了。我的岁数大了,水平下降了。其实如果我有当年华老爷子一半的精力,我都敢收一个带回家慢慢调教。但是……唉。”说到了华老爷子,老聂的目光穿过厨房门穿过客厅远远的看着正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哈哈大笑的孔杰和古力,神情闪过一丝黯然,一丝欣慰,“孔杰这孩子,拿了两个世界冠军了,也足够告慰华老的在天之灵了。”
  两个人默默的看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举起杯:“华老爷子,捣蛋鬼王鑫,你们都后继有人了。”
  德国,维尔茨堡,2003,0919。教堂的气氛是庄严的,肃穆的,却也是带着一种喜悦的气氛的。当身披纯白双翻领婚纱手中捧着鲜花的陈好挽着父亲的胳膊走进这美丽的上帝的殿堂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得到她眼中的喜悦和幸福。即便那宽身的婚纱并不能遮掩住已经隆起的小腹,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那带着洁白手套的手从父亲的挽留中拿出,然后缓缓的放入等在红地毯上的苏羽的臂弯。
  随着乐队演奏的婚礼进行曲的缓缓静止,站在神坛上的神父慈祥的看着面前的璧人,通过和蔼的话语传达着上帝的祝福和希望:“现在,英格&m;#8226;施莱尔小姐,请跟我念:我,英格&m;#8226;施莱尔,和苏羽,愿意结为夫妻,不管生病还是健康,不管贫穷还是富裕,我都愿伴随他永不分离,直到上帝召唤我们其中的一个,才能把我们分开。”
  陈好转过身,美丽的湛蓝色大眼睛充满了幸福的看着苏羽,缓缓的念着:“我,英格&m;#8226;施莱尔,和苏羽,愿意结为夫妻,不管生病还是健康,不管贫穷还是富裕,我都愿伴随他永不分离,直到上帝召唤我们其中的一个,才能把我们分开。”
  接着,神父又问了苏羽:“苏羽先生,现在请跟我念:我,苏羽,和英格,愿意结为夫妻,不管生病还是健康,不管贫穷还是,我都愿伴随她永不分离,直到上地召唤我们其中的一个,才能把我们分开。”
  苏羽并不是很擅长德语,但是为了这一天,他为这段话已经背了两个月,现在他也毫不犹豫的,流畅的念完了他的誓言。
  “英格,你愿意嫁给苏羽为妻么?”神父继续进行着他的职责。
  陈好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丝泪光,极为坚定的说:“我愿意。”
  “那么,苏羽先生,你愿意娶英格为你的终身伴侣么?”神父转过头,炯炯的蓝眼睛注视着苏羽。
  同样坚定的声音:“我愿意。”
  “现在,如果有人反对这段婚姻,请站出来表达你的观点。”神父威严的看着下边的众人,似乎这个时候谁敢站出来就是与全德国为敌。
  寂静中,站在一边的伴郎古力悄悄拉拉赵杰:“如果我这个时候,弄个女人拖着一堆脏兮兮的小孩出来,结果会怎么样?”
  赵杰目不斜视,低声说:“那你就必死无疑。陈好绝不会放过你,我相信。”
  古力咧咧嘴,表达一下心中的兴奋。
  “现在,请新郎新娘给对方戴上戒指。”神父退了一步,留出位置给伴郎伴娘。
  递过来戒指的伴娘是陈好的表妹,今年才20岁,一个十足的小美人,看得古力摇头晃脑流口水。但是在赵杰走上前去的时候,古力很清楚地看到这哥们的脸刷拉一下就白了,手放在裤口袋里面不拿出来,然后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流。
  “在你的左边。”古力好气又好笑,在背后低声地提醒他,才过了这一关。
  “好了,我在这里,以上帝的名义宣布,你们成为合法的夫妻。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神父微笑着退后,摊开双手请他们继续。
  “嗨,老婆,我要亲你了。”苏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撩开陈好的面纱之后说。
  “亲就亲吧,你也没少亲过。”陈好仰着头,微微闭上了双眼。
  “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兴奋的手脚抽筋的古力拍拍站在一边心惊肉跳的擦汗的赵杰,语调高亢。
  “我怎么知道!”
  “你是伴郎!你不知道谁知道?”
  “我想想。应该鼓掌!对!应该鼓掌!”
  “可是陈好他妈现在抹眼泪呢,鼓掌合适么?”
  “少废话!等他们亲上你就鼓掌!……你现在拍手干什么?他们还没亲上呢!”
  “……似乎早了一点。不过现在已经是了。我可以鼓了吧?”
  “……鼓吧,你个孙子!”
  过了一会儿。
  “你往前冲什么?!他们还没走出去!”
  “我要去接鲜花,听说接到的人就是下一个结婚的人。”
  “你***……是么?”
  “你别挤我!”
  “你们俩干吗呢!?我袖子快被你们撕下来了!”
  “呀,老杰!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我们听说接到鲜花的人就是下一个结婚的人,所以去碰碰运气。”
  “……这件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女生干的活!你没看见前面站着的都是朴志恩唐莉她们么!”
  “呃?”
  “看看谁会接到。如果是我的志恩的话,后天我就结婚!”
  “!为什么我还没到结婚年龄!我想要个bby!”
  “扔了!扔了!……为什么是那个小伴娘?陈好没看到志恩就在她身后么?”
  “……也许,这件事情,会有好处。”赵杰看了一会儿,和身边陈好的表哥威廉交谈了几句,扭头冲了出去。
  孔杰和古力目瞪口呆:“他去干什么?”
  “吃烤鸭,那边那家中国餐馆的味道很正宗。”威廉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中国话字正腔圆。
  古力很迷惑:“烤鸭?他干吗要在这个地方吃烤鸭?他北京没吃够是怎么着?”
  “我不知道。也许他并不喜欢烤鸭。”威廉耸耸肩和他们往外走,悠悠然地说,“但是埃米利很喜欢。”
  “谁?”两个人都很迷惑的看看四周。
  “英格的表妹,那个小伴娘。我和杰说她上次去中国吃了烤鸭之后觉得非常美味,而且偏偏这个附近也有卖烤鸭的中餐馆”威廉的表情很有意思,“我也很喜欢吃,但是德国的中餐馆都不正宗。不地道。”
  看着硬是在前面车里挤出一个位子的赵杰轻声慢语的用临时突击半通不通的德语和小伴娘说着什么,两个人一起耸耸肩。
  不过赵杰并没有能在德国继续他撞大运的爱情,两天之后,随着苏羽和陈好去瑞典度蜜月,随着春兰杯第一次预选的开始,中国人的大部队开始纷纷撤离。
  而这个时候,王文达的手终于好了。当他四个月来第一个不打吊带的出现在韩国棋院对外协调部的时候,工作人员们还以为看错了人。
  “现在,是时候把后面六盘棋的时间完全定下来了。”王文达坐在部长办公室里面,威严的说,“非典,还有其他东西让我们把这次比赛的时间拖得太长了。我们有必要更新备忘录和时间表,我们应该努力让比赛在春兰杯开始之前结束。我们已经在三项重要的国际比赛中失去了两个最有号召力的天才,中国不希望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不能参加明年三月在南宁开始的春兰杯。”
  部长心里面有一种用木桩钉死这王八蛋的想法:LG杯之前你怎么不说这个呢?现在春兰杯要开始了,于是你们就要加快进程了?
  摇摇头:“时间并不好安排。不管是贵国的三大头衔决赛还是联赛,抑或是我们的几项大赛,都要在10月份开始。苏羽和李昌镐都是卫冕者,除非他们同意放弃卫冕权,不然我想赞助商们都不会同意变动时间的。”
  王文达嘻嘻一笑,喝一口茶水:“我没要求变动比赛时间,实际上这方面我们的困难是一致的。我只是说,因为非典而耽误的时间,要尽快的弥补回来。每个月至少一到两盘棋,可以么?”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本来就应该是每个月一到两盘才对。部长想了一会儿,突然对王文达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要加快比赛进程而感到了一些怀疑。再加上一些棋手从中国国内带来的传言,不由得有些怀疑地问:“我听说,苏羽九段的身体并不是很好,请问王九段,这个是不是确有其事?”
  王文达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来,但犹豫了良久,还是决定坦诚一些:“我希望今天您所听到的,不要外传。可以么?”看到部长点了点头,他叹了一口气,也点点头:“他的身体很差。中国棋院上上下下都对于他能否继续他的职业生涯感到有一丝悲观。但这并不是我们做要求的主要原因,希望您能够理解。”
  部长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点点头说:“这个我们了解。在李昌镐的口中,我们也听到过一些传闻,但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艰难。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会尽快和赞助商联系,只要有了结果,我们一定会尽快通知您们。”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们对此表示遗憾,并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振作么?王文达不知道苏羽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但是在他拿着毛毛和陈好偷给他的那些检查结果去北京最好的医院问询过之后,终于明白了苏羽现在到底怎么样。
  王文达和韩清漫步在汉城的街头,叹口气说,“这里,汉城,很快就要改名了。听说这里要改叫首尔。不过至少我们这一代人,都会记得汉城这个象征着汉文化璀璨光芒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有什么事情么?”韩清有些奇怪的看着落寞的王文达,“想不到你的爱国情操和汉自尊很强啊。”
  “汉自尊?这是什么意思?”王文达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说,“我只是在感慨,也许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就要走在首尔的街道上。但是,不管他怎么变,我们这一代,还是会称呼这里叫汉城。”
  “你的意思是,有些东西,即便改变了,但在人们的心里依旧会是那个样子?”韩清觉得这个东西很辩证法,颇有些禅道的意味。
  王文达笑了起来:“你别想太多了,我管他这里是什么,反正这里是汉城。我在这里连续拿了5届三星杯,足够我名流史册了。”
  韩清突然觉得今天晚上的王文达有些奇怪,疑惑的说:“你怎么总是说什么名流史册啊,什么永远记得啊之类的东西?多不吉利啊。”
  “不吉利么?”王文达伸了一个懒腰看着夜色下闪耀天空的霓虹灯,笑了起来,“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会永远被记录在中国围棋史上的天才。”仰望天空,悠悠的叹一口气,“天才么,就是天妒英才。”
  “算了,不说这个。我估计明天就会有结果了,咱们可以在这里一直呆到下一盘棋开始的时候再走。”王文达笑了起来,紧紧搂着韩清的肩膀,“快了,也许是下个月,第五盘棋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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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6-2014 02: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二十九章——第二百三十章

234 无理手:石佛的困惑
  “第五盘棋,很重要。类似于七番棋里的天王山。”俞斌舒舒服服的坐在座位上从空姐手中接过来一杯饮料,继续给洗耳恭听的古力讲解其中的奥妙,“尤其是现在这种2:2的情况下,谁能拿到第三盘胜利会在心理上有一个相当大的优势,很有可能会一鼓作气拿下第六盘。到时候比分变成4:2,可就麻烦大了。”
  “就是说,只要名人拿下这一盘,那么在后面的胜负上就会有优势。是吧?”古力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上次苏羽和张栩下十番棋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被棋院里那些学院派分析的烂了,一项项数据摆出来基本上只要下完第一盘他们似乎就能知道结果。感兴趣的是同机去南宁采访比赛的记者们,尤其是这位北青的记者,坐在俞斌的身边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在东东西西的问各种问题,而俞斌也回答得津津有味,顺便不断地向古力灌输这些理论。
  “如果拿下这一盘,应该说就会相当大的优势,这个是可以肯定的。”俞斌笑了笑说,“实际上这个问题你最好问问苏羽本人。但是现在他还在度蜜月,不然他的回答肯定会让你满意。”
  “后天第五盘棋就要开始了,名人什么时候才会到赛场呢?”那个记者立刻换了一个话题。
  俞斌有所警惕的看看他,脸上继续保持笑容:“这个我也不知道,听说他是准备直接从北欧飞到香港,然后转机到南宁。具体的时间就没人知道了,估计现在他已经在飞机上了。根据调查分析显示,一个棋手最好是在比赛之前两天到达比赛地,这样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整身体状态,也不会因为呆的时间太长而产生过度疲劳。我们可以看看数据。”说着站起来从头顶上的行李箱里拿出皮包,掏出来厚厚的一本记录,翻开之后给记者看。
  如果说原先的时候,古力仅仅觉得俞斌是一个学院派,那么现在,他只有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理论大师的诞生:“您这是,什么时候搜集的?”
  俞斌很谦虚:“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多许多媒体的朋友和围棋历史研究室的朋友帮助我搞起来的。”
  古力无奈的摇摇头,没心思听俞斌的胜负理论,就转过头看着朵朵白云下绿油油的广袤大地,托着下巴想着:苏羽,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武汉了吧。
  实际上现在苏羽已经到了南宁,正站在车站广场上发疯。
  因为他和陈好两个人都不能坐飞机,因此只好掐着时间沿着欧亚大陆桥坐火车咣当咣当的从斯德哥尔摩出发费了小半个月才重新回到中国的土地上。然后就地倒车就奔南宁而去。
  现在火车上只有苏羽一个人,陈好因为已经实在受不了火车上单调无聊的生活和越来越严重的妊娠反应,就在北京下了车,让毛毛接回家去好好调养。
  这下苏羽更无聊了。如果陈好还在的话,至少还有个人能聊聊天说说话打打扑克之类的,而且眼看着自己孩子在老婆肚子里茁壮成长对于他来讲也是很快乐的事情。
  但是随着陈好毅然决然头也不回的跟着毛毛回家,苏羽的无聊生活也就开始了。
  从北京到南宁差不多要走五天,苏羽想一想就觉得这五天可怕,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从火车上跳下去到机场去买机票直接飞过去。这个念头在火车停靠的时候尤为强烈,下面卖水的卖花生乌豆盒饭的人那招徕的手似乎就是在召唤他让他离开这无聊的地狱上飞机去南宁去找兄弟们。
  可是没办法。每天早晚陈好给苏羽打电话,一半是问候一半是监督,一定要听到火车车轮撞击在铁轨接缝上的声音才能挂线。这让苏羽完全没有办法,只能坐在座位上呆呆的看着窗外变换而雷同的风景。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从武汉上来两个人换掉了他上铺对铺的那两个闷包,情况才有所好转。最让他欣喜的是,这一胖一瘦两位大学生竟然还带着一副简易围棋。
  “想不到两位也是奕道中人啊。”苏羽眉开眼笑的看着那晶莹的棋子说着奉承话,恨不得一把抓过来好好的下一盘解解闷。
  胖学生一愣:“您也会下围棋么?”
  苏羽倒是很谦虚:“会一些,下不好,贻笑方家。”
  “我们俩人是校围棋队的,想着这次回学校的时候做个伴,一路上能下下棋也不闷。没想到能碰上您,这可不容易。不知道您棋力如何?我们俩人想和您切磋一下。”那个瘦的也是文绉绉的戴副眼镜,却没有认出来对面坐着的是谁。
  “水平不高,请多指教。”苏羽毫不客气,把塑料棋盘摆在铺上伸手拿过来白子,“你们谁先跟我下一盘?”
  两个学生面面相觑。那个瘦的有些试探地说:“我们两个以前都在棋校学习过,虽然没能入段,但是也是业余三段。请问您是……?我们也好商量一下下法。”
  苏羽这个时候着急下棋,丝毫没想到业余三段是个什么位置,就和当初在道场里下指导棋一样挥挥手说:“业余三段的话,你们在盘上摆三个子就得了,三盘一降格。”
  两个学生继续面面相觑:我们俩人,在湖北业余围棋界也算是有名有姓,在南宁也跟不少好汉交过手,却从来没见过这种一听说是业三就要让三子的人。
  莫非这小白脸是个职业的?但是两个人端详了半天愣是没认出来对面这位是谁—也难怪,苏羽一张国际脸,除了个子比别人高之外就是那种扔在人堆里认不出来那种,现在他又盘着腿坐着,连唯一的特征都被盖了下去。
  “我是围棋业余三段。是正式的,不是网络上那种3d。”胖子小心翼翼的说,生怕一不留神冒犯了对方。
  苏羽心想我知道你们是业余的,要不然能让你们三个子么?就是这,我都觉得让的少。不过猛地一下他又反应了过来:现在不是指导棋,他们也不知道面前坐着职业九段,所以他们可能觉得被莫名的让子有些受不了。于是笑了笑说:“不好意思。要不这样吧,咱们猜先,可以吧?”
  瘦子没动,而是谨慎的问了一句:“那么,您是几段?”
  “业余……四段。”苏羽不知道业余里面应该分几个段位,但是想想毛毛连拿了两个全国业余冠军才是业余七段,于是报了一个和他们差不多的。
  “那就猜先吧。”两个人不知道该气该笑,无奈的说。
  苏羽毫不在意对手是谁,只希望能抓紧时间:“好好,你们谁先来?”
  胖子大马金刀往床上一坐,带的苏羽往下一沉:“我先来。”
  苏羽摩拳擦掌:“很好,很好。”
  半个小时之后,胖子哭丧着脸从铺上翻了下来,甩得苏羽整个人向上一扬头险些撞到铺板。
  又过了一会儿,瘦子面色苍白得站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不住后退,一直退到窗户根底下还不断的倒步。
  “完了?”苏羽还没下过瘾,招呼一边畏畏缩缩的胖学生,“咱俩再下一盘?”
  胖学生半天没说话,哆嗦着嘴唇浑身发抖,吓得苏羽还以为他打摆子:“您,没事吧?”
  “职业的,绝对是职业的。”瘦子嘴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倒是让苏羽觉得挺新鲜:才看出来?
  胖子突然大吼一声,扑到床前飞快的收拾好棋子:“再下,能让职业的高手指点一回我就算没白活。”
  恭恭敬敬,按照规矩,胖子在棋盘上摆下来两个子,算是苏羽让先。苏羽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够了?”
  “我们和职业棋手下指导棋的时候,就是让两子就可以了。”瘦子毕恭毕敬的回答。
  看来你们遇上的是那帮地方棋院的二段三段们。苏羽点点头没说话,继续下棋。
  随着黑白棋子拍落棋盘,时间也过得飞快。这两天苏羽在火车上基本上连床都不下,除了上厕所之外只是闷着头下棋,连话都不说。也就是看见乘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了,伸手拿一个饭盒,然后一边吃一边继续下棋。
  就连上厕所也是趁着那两位低头沉思长考的功夫去,决不浪费一分一秒。
  “想不到啊,职业围棋的力量是我等连边都摸不到的高深啊。”瘦子仰天长叹,泪珠滚滚而下,“忆往昔,眼高于顶,还以为可同天下英豪较量。未曾料到今日却一败涂地,在下心服口服。”
  胖子一句话也不说,看着棋盘上自己受让8子还被杀的一溃千里的惨象,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你究竟,是谁!”瘦子这个时候脑子已经迷了,终于问出了一直没问的问题。
  听了这话,苏羽开始幻想自己报上中国名人天元国手九段的名号之后,这两个人必定会大吃一惊:“原来您就是号称世界新名人的苏羽九段。”“原来您就是号称棋盘上的魔术师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苏羽。”说完之后两个人纳头便拜,接着恭恭敬敬:“苏老师,您要不嫌弃,还请收留我们,鞍前马后追随您,只求您闲暇之时能教我们两招!”接着梆梆梆的磕头如捣蒜。但自己丝毫不为所动,哈哈一笑之后长身而起,叹口气说:“非是我不愿,而实在是不能。两位与我岁数相仿,岂可称师徒。但以后若来北京找我,指教不敢,大家多切磋便是。”然后随着火车进站,苏羽在漫天的彩霞中提起行李,头也不回的走下火车,走出车站,坐上接站的凯迪拉克向着夕阳而去。
  但这只是幻想。苏羽刚张嘴说了个“我”字,就被瘦子打断:“唉,算了,相逢何必曾相识,这两天受益匪浅已是邀天之幸,岂可一而再,再而三。”
  苏羽目瞪口呆:这算什么一而再再而三?
  胖子也是长叹一声:“今天总算见识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明白自己原来是如此的井底之蛙。罢了,多保重。”说完,两个人拎起行李扭头就走,火车刚停稳开门就头也不回的下车走人,给他留了两个夕阳照耀下凄凉的背影。
  苏羽张口结舌。
  但郁闷得还在后面。不知道是苏羽说错了时间还是陈好就没给这边打电话,他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提着行李溜溜的站了半个多小时脖子都抻酸了硬是没看见接站的人。
  等不下去的苏羽拿手机准备给应该已经到这边的俞斌他们打电话,但出人意料的是竟然没人接!“这帮孙子都干什么呢!”连打了四个电话竟然全都是关机,这让苏羽觉得自己被火车甩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过打电话回北京之后,当苏羽听见陈好懒洋洋的声音才确定自己还在:“我说,这里怎么没有人?”
  “什么没有人?”陈好似乎不太明白苏羽说的话,“你在哪呢?现在快到了吧?”
  苏羽很无奈:“我已经到了,站在南宁火车站门口吹海风呢。”
  “呀,你真幸福。”陈好的声音让他想抽她,“南宁是在海边么?”
  “姐姐,您给这边打电话了么?古力他们呢?”苏羽不想跟她生气,于是放慢了语气。
  果不其然,陈好又“呀”了一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古力他们中午的飞机,现在应该在你头顶上。”
  苏羽抬起头果然看到一架比蚂蚱大不了多少的波音划过天空,而且还能听到那微微的轰轰声:“我看见了。行了,那我自己去棋院得了。你知道南宁棋院在哪么?”
  “不知道啊,我没去过。”电话那边传来吧唧吧唧的声音,似乎在吃什么东西。
  “算了,我打车过去,让人来一刀也认了,反正比在这里吃风强。”苏羽吃了近一个礼拜的火车盒饭,把肠胃洗的干干净净,现在听见陈好吃东西,肚子立刻排气。
  陈好很实在:“去吧,广西那边说话挺奇怪的,别让他们把你带错了地方就行了。”
  苏羽倒还没这么点背,才花了不到一百块钱刚八点就找到了棋院。不过跟看门大爷一通胡掰吵吵了半天之后,才打听出来现在里面没人。
  那人都上哪去了呢?去吃接风筵席了。谁的接风筵席呢?俞斌他们的。还有谁呢?还有两个韩国人。叫什么?不知道,就记得一个胖乎乎一个苦瓜脸。
  苏羽再打手机,这帮人依旧没一个开机。气得苏羽在门口一家爆满的饭馆买了一碗拉面坐在行李包上一边吃一边骂娘,还险些把人家碗摔了。
  今天晚上住哪呢?苏羽站在大街上一脸的茫然。刚才打电话回北京去找王七段问棋院定的酒店在哪,可王七段远在千里之外打死他也不知道这边给苏羽安排了个什么地方,于是告诉他找辆车去市里转,随便找个酒店先住下再说,反正今天晚上找不到人明天再说就是了。
  于是苏羽又花了不到一百块钱到了南宁永华酒店,进去之后开房睡觉。
  但是刚把行李之类的东西安置好,苏羽出来准备吃点夜宵的时候,就看到一帮人吵吵嚷嚷的从电梯里面出来直冲他而来。
  定睛一看,正是李昌镐兄弟俩和俞斌他们。看到苏羽之后,一帮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你今天来的?陈好怎么也没给我们电话啊。吃饭了么?我们刚吃完。”
  苏羽上去紧紧握住了他们的手,满怀深情地说:“同志们,我终于找到组织了。”古力跨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同志,没有党的日子,你辛苦了,人民会永远记得你的。吃饭了么?反正今天晚上吃喝玩乐棋院全包了,咱们吃夜宵去怎么样?”
  苏羽大义凛然:“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过身体也是革命的本钱。我在火车上吃了五天的盒饭,终于发现原来东方之星比国内的服务待遇强上如此之多。我今天晚上就吃了一碗拉面,正要出去找食呢。”
  “好办了。”一帮人俞斌为首吵吵嚷嚷的又往外走,“夜宵去,干捞粉老友面,今天晚上要吃个痛快!”
  苏羽嘴巴是痛快了,但又是酒又是肉回来之后刚睡下就听见肚子咕噜咕噜一阵巨响,然后两个响屁出来余香绕梁,连忙捂着肚子直奔卫生间,这天晚上就没从里面再出来过。
  第二天,也就是比赛的前一天,苏羽和李昌镐两个人都拉的脱了人形,坐在马桶上叫苦连天门都不敢出。
  奇怪的是,当天晚上去吃饭的十来号人,只有他们两个拉肚子,而且竟然拉的如此凶猛,一时间棋院领导有些慌了手脚,连忙带着他们去看病,然后全力封锁消息,连新闻发布会都进行的草草寥寥,生怕记者们看出这两位正冒着虚汗硬挺。
  输了一天的液之后,苏羽和李昌镐这对难兄难弟勉强止住了腹泻,至少能安安静静地坐在棋盘边等待对局的开始了。
  上一盘自己拿的是白棋,所以这一盘就应该是黑棋先手,而且按照中国的规矩是贴出三又四分之三子,相当于七目半,比韩国日本那边的规矩多了一目,回来点目的时候要好好注意一下。苏羽静静的想了一下注意事项,拿过来自己的黑棋,等裁判长宣布比赛开始之后就伸手掏出棋子拍落在右上星。
  李昌镐不假思索,用相同的动作把棋子拍在左下对角星上。
  “这是为了防备对角星。看来李昌镐打算打一场持久战。反正现在大贴目,他可以先不着急慢慢的发展,看清形势再决定该如何抉择。”被这两个小子折腾了一天的俞斌打个哈欠,慢条斯理地说。
  “不过我觉得苏羽应该会利用先手的优势抢攻,不会让李昌镐有机会照看后面。”参加了名人挑战权赛第一场的孔杰昨天晚上刚到,并不知道两个人现在身虚体弱,所以颇感奇怪地说,“但这两位的气势,和前几盘的针锋相对比弱了很多啊。”
  这是当然的,让你举着吊瓶住在厕所里你也这样。但这话不能说了,上面要求压下来这件事情免得给南宁抹黑,所以俞斌只是一笑:“锋芒内敛,并不意味着对局会不好看。慢慢看吧,他们什么时候让咱们失望过?”
  说的也是。至少现在网络上面就有几十万人同时在线观看这盘棋,就是等着看谁能出一妙手秒杀对手。
  但妙手之前的路是极为漫长的,虽然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但是一个上午只下了七手棋还是让人们感到不可思议:莫不成,这两位都有什么撒手锏,都要通过精密的安排之后才能使出来?
  可也不会说一上午四个小时就下七手棋吧?一边走在去餐厅的路上,孔杰他们一边就开始研究这七手棋的妙处,但看着那实在是理所当然的棋路,连俞老师都实在是想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意义。
  “要不然,就是他们泻的手软脚软,所以想多养养精神,到了下午再比划?”李英镐和李昌镐不一样,说起话来丝毫没有他哥哥拙笨木讷的感觉。
  俞斌略一沉吟,伸手止住一愣要发问的孔杰,说:“这个也有可能。一会儿跟酒店说说,让他们多给预备几个滋补的菜。”
  “预备了。”李英镐笑了笑,“我早上起来就去见今天值班的经理,让他和厨房商量做一些清淡的东西。”
  俞斌点点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着服务员上菜,过了一会儿说:“我看这盘棋,李昌镐会先忍不住。”
  呃?众人都是一愕,颇有些不理解:“李昌镐号称石佛一向不动如山,怎么会先忍不住?”
  俞斌高深莫测的看他们一眼:“先别问为什么,反正下午看就是了。如果李昌镐加快了速度,苏羽也必然会跟着提速。只不过苏羽的观察力和李昌镐有差距,如果下的快了,我担心在一些局部的细节上会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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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6-2014 02:3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果不出俞斌的所料,下午开始的时候,李昌镐的确显得有些忍受不了这种乌龟爬的行棋节奏,速度立刻快了起来。

  再加上苏羽的不甘示弱,一个小时的功夫便已进行了四十多手,密密麻麻的棋子在右边形成一个转换,苏羽吃了点实地上的亏换来中间的出头和一个先手,而李昌镐稳定了右边占据了相当的一片实地也算满意。因此在这个时候,应该说还是局面两分。

  但是接下来,苏羽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在上边定型的漏看了李昌镐一个拐愚型的手段,虽然连战连退最后还是封死了李昌镐出头的路线,但盘算之下发现自己这里无论如何亏大了,至少损了15目以上,同时战线被迫后延,也让右边的势力有些难以发挥。

  这就不好办了。苏羽揉了揉肚子,看着棋盘思忖下一步的着法,知道自己一上午想好的东西已经付诸东流,只能从头再来重新考虑。

  “实地有些不够了。”古力的面色很凝重,手放在棋盘上一五一十的又细细的点算了一边,“苏羽下一步很明显是要在左下李昌镐的腹地里面动 手,但因为右上的厚势被抵消了一些,再加上上边的模样向天元高了两路,所以虽然黑棋汹汹的有些黑云压城的味道,但也正因为高了那两路,让李昌镐点天元这一 手就成了一刺两断,苏羽很难围剿。比如李昌镐镇天元之后苏羽夹挡,白跳,黑刺,接着李昌镐反关是很好的腾挪手段,为了顾及这里不被李昌镐断吃之后打通中 央,苏羽就要面临一杀二的局面,那时候苏羽只能保中央。”

  孔杰默默的点头,在网上和身在北京的常昊交流一下之后说:“常昊也这么认为。如果苏羽不是连退两路,那么实地上就不会显得紧蹙,也不会 留下李昌镐镇天元的好手。而且现在苏羽如果直接攻击左下白大空,距离右边上边的模样太远,并不好控制。而且如果控制不住李昌镐从下边的出头,中间的大空也 是危险。”

  “就是说,基本上,苏羽是一片形势飘摇了。”俞斌微微叹了一口气,手掌无意识的在棋盘上轻轻拂动着,“如果不能踩破左下和下边的白空,苏羽是绝对不可能赢的。”

  苏羽轻轻的搓动着双手,手心中紧紧地扣着一枚棋子,不断地摩挲着感受着传来的那一丝丝冰气:对杀是毫无成算的,而且还要搭上中间的几十 目,就算杀胜左下也难以断掉突入中间的白棋,这样左下换中央对自己并没有好处……当然,如果能在左下作出一片活棋,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不管是中间还是下 边的那两枚白子,基本上就是囊中之物,而且李昌镐的左下角覆巢之下也未必能保得住多少,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仓皇出逃到左边……

  这有些乌托邦了。苏羽拍拍头看看下边隐隐然连成一片的白棋势力,又仔细思考着李昌镐镇天元的手段,无奈的托着下巴发呆。

  “苏羽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现在也只是在发呆而已。”古力叹一口气说,“苏羽并不适合下快棋。他的观察力还是有那么点问题。”

  俞斌也跟着叹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希望这次魔术师能给我们变个好戏法了。”

  但正心中暗爽逮这小子一把的李昌镐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一筹莫展的苏羽机会,已经开始计算下边的各种变化,力求不给苏羽一点机会。

  只要你进来,我就让你逃不出去!李昌镐狠狠的捏了捏指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现在这个形势,自己看来是不大可能去中腹和苏羽分一杯羹了,不过苏羽想要破坏他下面的棋形,也是梦想!

  苏羽的这一次长考,一直想到下午四点钟,也就是足足思考了两个半小时,才终于从棋盒中捞出棋子,反手拍落在左下角打入。

  李昌镐没有着急反应,而是静静的坐着慢慢的忖度着苏羽的想法,一直到认为自己基本上已经判断出了苏羽后面的手段之后,才慢慢的落子截断打入黑棋的后路。

  黑棋跨,扳,转靠,都是这种情况下最犀利的腾挪手段,看得外面观战的众人都是一阵阵的惊呼,一阵阵的赞叹。

  但是这还不能让石佛有任何波动。他已经完全看穿了苏羽的手段,轻轻的冷笑着,慢慢的围追堵截着苏羽试图联络回右边的路。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李昌镐终于下出镇天元的本局最凶狠手段。

  苏羽有些愣愣的看着那手棋,默默地把玩着棋子似乎在想着什么。

  “也许,他是在找一个认输的台阶吧。”俞斌看到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黑棋大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五点半了,估计苏羽会把比赛拖下去,明天上午的时候认输吧。”网络上,李世石作为明月韩国网站的解说员,颇有些欢欣鼓舞的味道。

  时间在流逝,苏羽在思考。李昌镐看了一眼计时钟,想着些什么。

  “没有路。”孔杰默然的摇摇头,开始收拾棋盘,“我估计,今天就会这样子了。”

  这样子了?苏羽摇了摇头,轻轻地笑了一下:还没完!

  起手,落子,竟然是在下边四路上顶靠白棋!

  “这里?”不管是俞斌还是孔杰,还是在北京的常昊或者在汉城的李世石,看到这一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过分!这是典型的无理手!”

  但这个无理手,却让胸有成竹的李昌镐陷入了惊愕和困惑:这个,无理手?

  235

  “苏羽玩得过分了。”这天晚上,一边喝着酒,古力一边说,“依我看他现在这么做,无非就是给李昌镐多吃几个子而已。”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孔杰微微斜着眼睛看着他,“这盘棋已经板定是个输了,还不如多搅和一下看看能不能捞到便宜。”

  俞斌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喝酒喝得欢娱了,还是听这话可笑,当两个人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也不解释,自顾自的喝酒。

  “您是个什么意思?”孔杰看着俞斌乐不可支的样子,感到颇有些奇怪,“您能解释一下么?”

  俞斌还是在笑着,看到两个人的目光变得有些发狠,才连忙止住:“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别的一些东西,所以想笑,跟你们说得没关系。”发现两个人的面色已经很不好看,急忙说,“不过苏羽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他胡下,所以虽然咱们看不懂,但这一手也一定有目的。”

  “那么,能问一下有什么目的么?”两个人对望一眼觉得这老家伙一片废话和没说一样,决定再敲打敲打看能不能踹出货来。

  俞斌愣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说:“我怎么知道,反正我看不懂。”

  能让一向舍命不舍脸的俞斌自承看不懂,两个人也算知足,转正了身体继续讨论:“你看,如果在下边托的话,能不能把这个子拉进来?……”

  两个人手指沾沾啤酒在桌子上画了个局部示意图,在酒店的吧台上就这么开始津津有味的推算起来。

  这个时候正被他们算计的一方李昌镐正抱着双腿坐在藤椅上看月亮,脑子里面却满都是今天下午封盘前苏羽的那一手顶。这一手让他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意义,从吃完饭回来一直到现在他分析了各种可能性,却依旧想不出苏羽要干什么。

  一般情况下,如果要分析对手每一手棋的含义,无非就是两个方法。一个是看方向,一个是从目标上反推。现在李昌镐不用想也知道苏羽的目的是要做活左下这一块,但是从这个路子上反推,他却怎么也看不出来苏羽要用什么手段来做活。

  要不然,就是那小子纯粹是为了搅乱局面而这么做的?李昌镐脑子里面有这个念头,但很快就被甩到一边:上次他吃过这种亏,如果还不长记性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可是,这次苏羽要怎么样才能达到目的,李昌镐完全想不到。他又落入了上一盘一样的境地,似乎已经把全盘掌握在手中,却在结束之前发现一切还都充满变数。

  这样子就让人太郁闷了。李昌镐扭了扭身体换个姿势继续看着当空的明月,身上披满了晶莹的光辉:每次都是先领先,掌握住主动权之后却被苏 羽三手两手在某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布置下一些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棋,最后就因为这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而失败……上一盘就是这样,如果这一盘又被苏羽这样的翻 盘那他可真没脸或在这个世界上了。

  绝不能让这小子的阴谋得逞。李昌镐双手放在嘴巴上暗下决心:历史并不会重演!

  但是不让历史重演的前提是他要看得出来苏羽要干什么:围棋,或者其它的什么棋,想要取胜的最基本要求就是能算清对手的路子。

  如果看不出来或者看错,那就是必败无疑。

  李昌镐端起咖啡杯慢慢的抿了一口,让药物的刺激能清醒一下大脑,继续分析着苏羽的心态:每次到了这种时候,这小子就会下出一些让人看不 懂的棋来打散局面。如果他应的话,那么外面就多了一些机会,这也算是一种腾挪的手段;如果不应的话,后手就会连绵不绝的跟上,约等于开辟第二战场……

  等等!腾挪!李昌镐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眼前闪过一丝亮光:如果这是腾挪的话,那么后面的方向就应该是进角然后反挖断,放中间的白棋回 家而断杀二子做活,,最后再依靠顶的这一手可以强行点入下边搜根,最后对杀的时候……李昌镐大致上算了一下,应该是自己差一气被打劫杀。

  看来就是这个样子了。李昌镐嘿嘿的冷笑了起来:小样,原来你是这个想法,那事情就好办了。看明天哥哥我怎么收拾你。

  不过换个念头想了想,李昌镐又感到里面有一些不确定因素:如果是腾挪的手段的话,那么苏羽到最后很难杀掉下边的那一块大白,虽然有一手立下的大官子,但官子总归是官子,无论如何只要李昌镐稳定了下边那苏羽就很难再扳回来。

  李昌镐突然觉得苏羽现在的风格和自己有些相像,都是在不利的局面下韬光隐晦,直到最后的时刻才给与对手最致命的一击。不过他自己并不会 像苏羽这样跳过一切过程直接把结果下出来,这样子虽然出其不意而显得极为诡异很容易让对手有巨大的心理波动,但如果被对手反推出来过程那也就不用下了。

  找到苏羽思路所在的李昌镐得意洋洋的笑了笑,继续思考明天的对策:既然已经想通了他的想法,那么只要找出来最关键的地方打击一下,苏羽自己就必定崩溃了。

  那么,苏羽的这个算计最关键的地方,在哪里呢?李昌镐突然暗暗的吃了一惊:不管他怎么推导,却就是算不出苏羽的次序!如果算不出他的次序,那么一切都是白费。

  而且,如果那个顶是个阴谋,那么封盘手……李昌镐倒吸了一口冷气,险些把自己吓晕过去:那个封盘手,随意了……

  “哥哥,睡觉吧,明天你还有比赛。”李英镐伸个懒腰关掉电视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上阳台对李昌镐说。

  李昌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管自己。

  看着陷入沉思的哥哥,李英镐还是劝了他一句:“我不知道您在为什么而思考得这么入神,但是天很晚了,明天早上八点您就要去继续比赛了。不如等回到对局室里再去思考比赛的问题。”

  李昌镐也知道这个时候很难再想出什么东西,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跟着走进了房间。

  但是第二天,因为失眠而显得有些迷怔的李昌镐坐在棋盘前几乎忘了昨天想到的东西。不过看看记录纸上昨天晚上他留下的封盘手,就想了起来要干什么。

  现在,就看苏羽如何处理左下了。李昌镐一瞬间做出了决定:如果他要,就给他,下边无论如何是要保住的。

  可苏羽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并没有往里走而是大拆了一手反夹白二子。

  李昌镐吸了一口大气,有些感到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尖下打算先做活下边再说。

  “现在看明白苏羽为什么要在这里顶了么?”俞斌想了一会儿,看着孔杰古力两个人说。

  两个人一起摇头:“不明白,您能讲讲么?”

  “很简单。”俞斌在棋盘上迅速的摆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变化,招招手说,“我也不太明白,现在只是略略的猜测一下他的心理。你们看,现在这个情势,是不是对于苏羽极为有利的?”

  两个人看了一会儿,估算了一下目数之后都点了点头:“如果最后真的发展成了这个样子,那么苏羽的胜局基本上就可以肯定了。而且官子里面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能让李昌镐发挥。”

  但孔杰有些怀疑的抬起头:“但是这个结果,是不是显得有些太梦想了?比如李昌镐在这里可以完全不管苏羽的挑衅而后退,那样黑棋还是没有退路。”

  “你的意思就是,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不是?”俞斌笑眯眯的,看不出孔杰的质疑在他心中有什么反应,“没错,这个任务基本上不能完成,但是如果把局面还原到现在的样子,咱们一手手的往上摆一下,再看看好不好?”

  也不等他们回答,就又极为迅速的把棋子清扫干净,从头摆起,接着每下一手,就问一句:“这样下可不可以?是不是最好的应手?”

  每一手棋,两个人都要仔细的看半天,然后点头说:“可以。”然后俞斌才继续向下摆。

  “这里跳,是李昌镐反击最强硬的手段。当然也可以并,虽然损一点,但是也能接受。不过这样我们就要考虑一下李昌镐这个时候的心理,他敢不敢退让!”

  “应该是,”古力斟酌了一会儿,才肯定的回答,“这个时候他不可能退让,因为苏羽的势头已经上来了,绝不能示弱。”

  孔杰也点了点头说:“如果在这个时候示弱,那么气势就一下子被打压了下去,再加上战局已经走向了不利的一面,李昌镐将会陷入两难。后面再想反击的话,又会出现因为势不如人而难以达到目的的局面出现。”

  “所以,接下来的关之后开劫就是苏羽对李昌镐最致命的一击。”俞斌又摆了几个子,说,“李昌镐下边本来稳定的局面,先是被这手顶开一丝 空隙之后,现在又被搜去了眼位,不得不面临和苏羽大块对杀的局面。但是和昨天所分析苏羽一杀二的局面完全不一样的是,现在苏羽一下子腾挪出来很大的一块空 间,李昌镐已经不能像刚才那样在这里有扑杀的手段—现在扑进去就是送眼,有了一个眼位,最后对杀的时候李昌镐不管左下角还是下边都差了不止一气,结果成了 有眼杀无眼。”

  孔杰有些恍然的思考了一会儿棋盘上的变化,而后抬起头静静的看着还在长考的李昌镐说:“我觉得,现在他也应该看到苏羽后面的手段了。”

  李昌镐昨天晚上就看到了结果,但是他并没有看透这过程。现在他也和俞斌一样,正在沿着同样的路反向推算着。只不过俞斌用手,他用脑。

  而苏羽也并没有静等,他趁着李昌镐长考的时间反复的推算着自己的这套小理论,一手一手的演算着各种变化的后果。

  “总的来看,苏羽现在有希望。”李世石作为韩方解说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无奈,“李昌镐在看到苏羽顶的那一手的时候,没有能及时判断出黑棋的意图,就已经注定了这盘棋白棋将要陷入危险境地。”

  李昌镐伸手拿起棋子之后还是略略的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计时钟才落子在棋盘上。

  “够凶狠,但是效果并不大。”孔杰看了一眼身边的解说图和电视上苏羽的落子,在电脑上进行解说,“这里应该立下,无论如何也要做好打劫的准备。而现在苏羽从下边爬出之后已经彻底完成了劫杀的准备,白棋左下岌岌可危。”

  实际上不用这帮人说,任谁也看得出来李昌镐现在悬了。而身在局中的李昌镐,则已经无可奈何了。

  “如果说李昌镐的败招的话,就是昨天晚上封盘的那一手。他似乎有些着急而落子显得随意了。”李世石打字的速度很快,但公司顾得同声翻译 也不差,几乎在同时,这些解说就出现在了孔杰的面前,“这个随手当时看来是理所当然的本手,但那也是在没有看到苏羽顶那一手的目的的时候的判断。李昌镐如 果不着急的话,完全可以思考一个晚上,然后再作决定。”

  脸色有些发红的李昌镐抬起头看了看依旧冷静思考的苏羽,低低的叹着气,做着在其他人看来是最后反抗的挣扎。

  但是随着苏羽开劫,李昌镐全盘再也找不到胜机,无心的应了七八手之后,眼看着支离破碎的下边形势,摇摇头把手边的黑子扔到了棋盘上。

  苏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斜靠在沙发上听着匆匆赶来的裁判长宣布他的比赛胜利。

  “3:2了。”古力和孔杰两个人也似乎松了口气,推开了面前的棋盘笑了出来。

  “不容易!两盘逆转了。”俞斌似乎还有些不大能相信,“如果下一盘苏羽还玩这手,李昌镐估计该疯了。”

  “现在他已经快疯了。”孔杰看看电视上连连抹汗的李昌镐,站起来向外走,“咱们去研究室看看吧,今天晚上还有酒宴,别让他们复盘的时间太长了耽误了时间。”

  走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好看到李昌镐在和苏羽低声的说些什么,然后李昌镐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出来时候看到他们也仅仅点头为礼,侧身而过。

  “看来苏羽这次算是把李昌镐刺激深了。”古力轻轻笑了一下,低声对孔杰说,“下个礼拜的春兰杯第一轮,羽根直树有难了。”

  径直走过去,他拍拍苏羽的肩膀,把还处在对局深思里的名人叫回来:“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苏羽抬起头看看他们,一笑:“他说,下次绝对不会给我机会让我玩这种把戏。”

  “那你怎么说?”孔杰坐在李昌镐的位子上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棋盘,低声说。

  苏羽把手枕在头后舒服的躺在沙发上,笑了起来:“没说什么。如果他不出现漏子的话,那我怎么也没办法;但如果出的话,那也别怨谁,这东西就是愿赌服输。”

  “他又怎么说?”孔杰很有兴趣地看着小棋手们收拾着棋局,问。

  苏羽笑了一声:“他发狠了。”

  到底说的是什么,苏羽不说谁也不知道。但是当孔杰和俞斌站在李昌镐身后眼睁睁看着羽根直树被李昌镐从上午九点一直折磨着坚持到下午五点 终于崩溃的场面,心底下都有一丝恐惧:今年,看来不是一个好年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如果王孔古常周五个人被李昌镐用这种下法打击下去,那么明年的丰田杯 苏羽就必定出手—不过不管怎么说,因为张栩的持续性疲软导致日本人不管在什么比赛上都是处在被蹂躏的地位。

  但是让苏羽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是,春兰杯第一轮刚刚结束,王文达的电话就回到了北京:“第六盘的时间定了,下个礼拜三。”

  苏羽的眼睛恨不得穿过电话线飞到汉城去瞪他:“春兰杯还没结束,怎么就开始下一盘了?”

  “不为什么。”王文达呵呵地笑起来,“反正春兰杯要到明年春节之后才会继续,所以趁这个工夫把比赛趁早安排完。你不觉得你小子这个十番棋拖的时间太长了么?从今年春节之后开始安排,却因为非典而不断地推迟延后,现在半年过去了才下了五盘。”

  这么一说,苏羽倒真的觉得时间拖得长了一些:他忘了去年和张栩下十番棋的时候,实际上半年里面也就下了五盘棋,所以颇感歉意:“哎呀,这个问题还真是,你要是不说我还真的没注意。都是这个非典闹得,要不然比赛肯定都快结束了。实在是,……你多帮忙了,多谢。”

  王文达也没多说话:“没关系,兄弟么。我帮你也是对公司有好处,也就是帮自己。不过这件事情并不是我决定的,而是赞助商做的要求。他们 认为非典把这个比赛搞得七零八落的,这让他们心里感到很不满意,而且作者写起来也比较麻烦,前后左右的查日期对正时间。所以呢,赞助商们要求时间固定地点 固定,免得他们的投入得不到回报。”

  苏羽没办法:赞助商就是他衣食父母,不管怎么样人家掏钱让自己下棋,自然要得到相应的广告效应,所以这种决定也算是理所应当。于是点点头:“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电话里面反正说不清楚,回去之后我再把时间地点安排给你。”王文达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过了一会儿颇有些兴高采烈的说,“后天见。”说完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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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6-2014 11:5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三十一章——第二百三十二章

“下礼拜三?”陈好挺大肚子眼睛死盯王文达,逼着他连退了三步,“你知不知道苏羽现在不能坐飞机?为什么把时间定得这么紧?”
    王文达靠在饮水机上摇头摆尾,双手一阵紧晃:“这个是韩国人逼我的啊,天地良心。况且我一直在韩国,后来回北京没两天又过去了,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陈好若有所思地看看他:“我听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当年李鸿章好像也这么说来着。”
    “这可没有。”王文达一惊,“这话可不能乱说。虽说这一阵正给李老爷子平反,但卖国这俩字可还没去。您拿我跟他比实在是抬举我了。能不能听我解释两句?”
    陈好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说,只要说得不对,我就说你踹我肚子。”
    王文达快哭了,双手抱拳连连作揖:“姐姐,咱们现在还在机场呢。有什么话回去说好不好?您要是喊这么一句,虽说中国人未必管您,但这地方外国人多,引来了国际友人造成国际影响可就不好了。”
    陈好摇头:“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就别打算走出去。”
    满头大汗的王文达舔把着嘴唇四处乱看,开始转移话题:“今天怎么是您老人家接我?我不是让古力来么?”
    “我怕你小兔崽子进了城就找不着人,所以在这里堵你门口。”陈好双手叉腰歪着头看他,摆出一副持久战的架势,“别扯淡,快说为什么让我们家苏羽赶场,你是不是想累死他?”
    王文达浑身发抖,已经带上了哭腔:“姑奶奶,咱们离开这儿再说行么?而且找您这说法推下去,我就距离汉奸不远了。我戴不起这个帽子。”
    陈好眯着眼睛看他,双手捂在肚子上开始“哎呦”。
    王文达就差给她跪下了:“我跟您实话实说,这件事情是四大赞助商商议的结果。他们认为前一段的非典造成了比赛的延续性太差,对于他们的商业推广非常不利,所以一力要求把后面的时间本书转载16文学网.16…….CN表排出来。而因为明年春天春兰杯继续,再加上下个月的名人五番棋,所以后面的五盘棋就必须在年前下完。这样一来时间就相当紧张了。不得已,我才在和王七段商议之后定了这么一个日子,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还来得及。”越到后面陈好的眼珠子离他越近他声音越小,畏畏缩缩的低着头看皮鞋。
    “你!”陈好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修长的手指颤颤巍巍指着他鼻子向后连退两步。王文达连忙上去扶住尖着嗓子连哭带叫:“老佛爷,您可多保重,别为那帮猴崽子气坏了身子,咱们大清国少不得您。”
    ……
    “算你小子狠。”坐在出租车上哭笑不得的陈好想起来刚才的无地自容而夺路而逃,就恨不得扑到王文达身上啖其肉喝其血寝其皮,咬牙切齿的扭头瞪着他发狠。
    最可气的是,王文达这小子竟然还装死,东张西望的看着窗外风景,除非逼得急了才这么很歉然的一笑:“对不起,我得了选择性中耳炎。”
    “请你吃饭你孙子就听得见,跟你说正事你就装丫挺。你小子行!”陈好要不是顾及肚子里的孩子,就从副驾驶座上扑到后面打人了,决不会在这里浪费口水。
    “请问,您二位是什么关系?”司机有些看不明白这两位兄妹不像兄妹夫妻不像夫妻,顺口问了这么一句。
    陈好吸一口大气拢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叹口气说:“我们俩是同事。这小子是个汉奸,把我丈夫卖给了日本人。想起我那苦命的夫啊,我就禁不住眼泪流啊。”抽抽噎噎的长袖遮面,倒也像那么回事。
    王文达头皮都快炸了,看着前面司机的眼神不对,心慌意乱的连忙解释,情不自禁的把天津话就带了出来:“姐姐,您了说话可得凭良心!介不是闹着玩的!师傅,您了别听这傻闺女胡说八道,我是跟韩国人谈判,可一点儿都没拿祖宗开玩笑。我们俩六年同事,偶尔开这么个玩笑,您别往心里去。”
    陈好反驳:“说啥捏?天津话都出来了,怕人家师傅不知道你打哪疙瘩出来的是咋地?我说你小子就算不是汉奸也是半拉国贼,韩国人说啥你就听啥啊?看你也是个爷们,咋这没主意捏?你让我们家苏苏现在就去韩国,这不要他命吗?”
    司机乐了,知道这俩人没大事,放下心来乐得一边开车一边听相声。
    王文达眼泡开始往外鼓,一边拍大腿一边说:“这都嘛跟嘛!人赞助商说话我能不听么?我敢不听么!人一盘棋一掏就是几百万,说话气儿就粗。再说了,介事儿我又拍不了板儿,还不是老王弄那定的,你跟我置嘛气呢。”
    “呵,我不跟你找帐跟谁找去啊?”陈好满脸的不屑,“干啥,不服咋地?这个事不一直你王文达跟高丽棒子谈么,你那么多推一个礼拜呢。”
    “嘛呀,就介个,人还不乐意了。”王文达把身子探到陈好的脑袋边上,扳着手指头给她算,“下个月,名人五番棋,咱就打十五天,不过份吧?这就是十五天过起了。十二月没有大比赛,但你们家苏羽得去日本下名人对抗,一来一回又是六天。两个月这就少了大半个月了。明年一月份你们家没事,能下比赛。但到了二月,您老人家的预产期就要到了,再加上春节,满打满算也就有五天能用。这五天,也就一盘棋。三月份就是春兰杯,一直到四月才又有时间。五月份国手五番棋又跟上来,到时候又没时间了。所以说我能不把时候往前提么?”
    说完,王文达可怜巴巴的看着正在思考着什么的陈好,两只手抱着拳前后的摇晃。
    陈好看看他,沉思着什么。
    王文达哭丧着脸继续说:“太后,这可就是您不对了。我和那帮高丽棒子这么安排,不也是出于对苏同志身体的关心精神的爱护么。再说了,您老人家预产期就在明年春节前的时候,要是那时候我给苏总安排场比赛,让他看不见自己儿子出生,您不杀了我?”
    “这么说,你倒是一片好心了?”陈好瞟他一眼,话风有所活动。
    “那当然。”王文达对陈好是一种由来已久的对读书人的天生的敬畏,再加上以前公司内部的事务陈好一直是代表苏羽参与,自然而然的两个人就形成了上下级的关系。虽然后来因为满不懂和贾行家事件导致陈好下台,但很长时间形成的观念并不是这么容易能扭转过来的。况且这件事情他本来就理亏,欲不让而不得。
    “那么,今天就要给苏羽买票了。”陈好对这个颇为头疼,“要是坐船去的话,时间就太紧了。但要是飞过去,我担心他的身体会出问题。”
    王文达对苏羽的情况并不了解:“怎么个意思?他又不行了?”
    陈好沉吟一下,说:“那倒不是。但是他的肺有些问题,医生要求尽量不要坐飞机,担心气压的变化会对他有影响。”
    王文达眉毛微微的蹙了一下,想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勉强舒展开一些:“不管怎么样,也要保证这小子平平安安的下完这次十番棋。”
    这话陈好可就不喜欢听了:“你什么意思?王老财,你是不是要榨干了我们家苏羽的最后一滴血汗之后就把他一脚踢开由他自生自灭?”
    王文达满脸赔笑:“那倒不是。这个是他所希望的事情,而不是我要如何。这小子一辈子的梦想就是成为天下第一,如果这个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他死也不瞑目是不是?”
    陈好眼珠子都圆了,再一次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没有扑过去掐死他:“说什么死啊活的,咒我们是怎么着?”
    王文达赔笑:“我就这么一说,您就这么一听。不过现在买船票的确紧张了一点。您要是早跟我说,我就在天津下飞机,直接买一张带过来了。”
    陈好翻翻眼睛:“谁让你小子在韩国一住就是论月数,再说谁知道你竟然定了这么一个时间。”
    “那怎么办?”王文达想不出来更好的法子,眼睛看着陈好。
    “就这么办吧。”陈好下了一个决定,“这几天让苏羽住院好好观察调理,然后找个私人医生陪他过去。”接着狠狠地剜了王文达一眼,“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让我闺女出生就没爸爸,我要你命。”
    而苏羽听到这个决定,险些昏过去:“我好好的,干吗要去住院?”
    陈好一边笑,一边削苹果说:“这也是为了你身体好。礼拜天的飞机,在那之前无论如何要好好的检查一下,没有问题那是最好,有问题也能及早发现是不是?”
    苏羽看一眼王文达:“这个主意,是你出的?”
    王文达并不怕苏羽,耸耸肩一笑:“跟我没关系。你老婆决定让你去住院,我管不了。”
    苏羽很无奈,并不想听陈好的建议去住院检查。但他妈妈的压力就不是他能坚持的了,尤其是在一把鼻涕一把泪从他那个抗战时候死在日本鬼子枪口下的爷爷说起,一直到她孙子不能跟他爷爷一样出来就没爸爸,说的是天愁地惨,绕的苏羽有些找不到北:“我儿子的爷爷,跟我的爷爷,有什么关系?”
    苏妈妈脸一抹:“你别管这么多,反正你就给我住院检查去。”
    无奈之下,苏羽老老实实的在医院里面住了三天,从口腔溃疡到有星火燎原之势的脚气,从头到尾一通好折腾。最后李世石一个电话救了他的命:“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们这边的欢迎晚宴都准备好了。”
    于是苏羽带着一个由20多名职业棋手组成的代表团,带着私人医生乘机浩浩荡荡的开拔水原。
    但在机场,苏羽却并没有看到这场大戏的另一个男主角—李昌镐。
    “他人呢?”苏羽坐在韩国特产起亚车上,问陪同的李世石。
    李世石摇摇头:“不知道,他还没过来。不过这里距离首尔很近,开车的话几个小时就到了,所以请不要担心他会耽误了比赛。”
    但让李世石也没想到的是,直到比赛开始之前的一个小时,李昌镐兄弟俩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望眼欲穿的众人面前。李昌镐一身黑夹克,随意的脱下来扔给崔哲翰之后大步走进对局室,坐在苏羽的对面开始擦拭自己的棋子。
    苏羽不知怎么,脑子里面突然冒出来了以前古力给他说的一个日本故事:当年的日本第一剑客宫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约战于小仓舟岛,而武藏故意迟到,趁小次郎焦躁之际踏浪而上一刀斩之于剑下,并随潮而退,潇洒至极—看来李昌镐这个人也很有意思。苏羽想着这个典故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也许,李昌镐所追求的就是这种飘逸的心态吧。
    擦拭完棋子之后,李昌镐看也不看苏羽便自顾自的闭上眼睛闭目养神。这让站在一边准备看戏的李世石和古力一阵嘀咕:“看到没有,李九段今天要发威了,好厉害的杀气。”
    古力左看看右看看:“哪里有杀气?我就看见他在那睡觉,别是今天早上起大早赶过来睡眠不足吧?”
    这个时候的李昌镐心里面的确在叫苦:当初听毛毛讲日本历史的时候,没记住棋界前辈们的光荣历史却总惦记着什么时候也模仿一把武藏,结果昨天出发的时候脑子一热,却闹得现在睁不开眼。
    不过时间还早,足够休息一下。李昌镐分出个耳朵听着门外的声音,等裁判长徐奉洙走进来的时候就睁开眼,伸手拿过来自己的黑棋,静静的等着宣布比赛开始。
    “今天这盘棋,你觉得怎么样?”老聂看着孔杰在电脑上作赛前解说,凑过来看了一眼问。
    孔杰头也不回随口说:“不好说。不过李昌镐决不会让自己处在随时可能降格的处境上,所以我觉得,他这盘会拼得很凶。”
    过了一会儿,当比赛开始十几手之后,孔杰又有些怀疑自己的观点:“看李昌镐这个意思,不像是落后啊,这慢悠悠的倒像是他领先一盘。”不过这两位的表现在前五盘里面同志们也算是深有体会,也不以为意,“也许他想把力量留到后面吧。”
    李世石连连点头:“对对,如果这个时候李昌镐就暴露火力,一旦被苏羽利用这广袤的宽度腾挪开,那后面的比赛就没办法下了。”不过看看棋盘上逐渐展开的形势,他也感到有一些困惑,“你说,李昌镐对苏羽这里的拍头不理,而是脱先到上边占据大场,是不是有些……”
    “如果我是苏羽,就会跟到上边去。”老聂沉吟着打断了李世石的话,“下边这里李昌镐还没有整形,虽然苏羽冲一手极大,还可以顺势立起来一条模样,但你们还没看出来李昌镐的用心么?”
    古力一愣追问:“什么用心?”
    “很简单,先捞后洗。”俞斌凑了过来点着电脑屏幕上的棋盘说,“李昌镐就是让苏羽做大模样,自己捞到了足够的实地之后再去扯纸灯笼。后面三十手的进程现在基本上就可以看出来:如果苏羽进入四线以内,那李昌镐肯定会坚决的驱逐。”
    “我不信。”古力一向不信邪,歪挑着眉毛梗脖子,“现在棋盘如此空旷,他李昌镐就是在有能耐也不能占到所有实地吧?要真是全都占到了,那这棋苏羽也别下了,不如认输。”
    俞斌笑了笑,并没有理会古力的语气:“全都占到那是不可能的,就说这两个大角,李昌镐也只能点一个三三进去。要是两个全要,那后面的比赛也不用下了,就看着苏羽合围中腹就可以了。这方面李昌镐的心里面算计的很清楚,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他有谱。这方面,你们都应该好好的和他学习一下。”他看了看孔杰和古力,眼角上的光芒也顺带着扫在了李世石和一直没说话专心听讲的崔哲翰身上。
    小崔想了很久,也看了很久,终于提出了一个问题:“但是,为什么苏羽也就这么让李昌镐席卷边角大空呢?他应该已经看出来李昌镐的想法,为什么还摆出一副乐不得的样子去做大模样呢?按照常理来讲,这个时候苏羽不应该趁着黑棋根基不稳而进去捣乱么?他为什么这么安心的让李昌镐捞实地而不反击?”
    老聂和俞斌同时深吸了一口气,但拉把椅子刚坐过来的老曹抢在两个人前面开口说:“因为了解,也因为信心。”
    李世石有些迷茫的看看老曹,又看看没能继续开讲正满脑门遗憾的老聂俞斌,低声说:“信心?”
    “这两个人都很了解对方。”老曹看着电视画面上都正捧着脑袋苦思着什么的两个人,笑了起来,“因为了解,所以他们都很有把握的能估计到十手之内对方会下什么棋。前几个月的时候,你们俩不就搭档着和这两位下过一次么?当时有什么感觉?”
    李世石很老实:“就像是和神下棋一样,完全没有机会。”
    “就是这个意思。”老曹看了一眼在一边还心有余悸的小崔,点点头说,“他们两个人对于对方都了解的相当透彻。李昌镐要干什么苏羽知道;苏羽要干什么,李昌镐心里面也有数。所以李昌镐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抢捞实地,而苏羽也能自由自在的建筑着他的大模样。”看到李世石想说什么,他摆摆手示意一下继续说,“而他们两个人敢这样做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对自己的棋艺有一种无与伦比的信心。”
    “信心?”崔哲翰和古力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是的,信心。”老聂没等老曹张嘴,抢着接了下来,“他们都相信自己在最后的大空战中会得到最后的胜利,所以并不担心现在实地或者外势的问题。”
    “苏羽会在决战开始之前得到他需要的根基,李昌镐也会同时找到出头的地点。”似乎不甘心被老对手抢去风头,老曹没等他说完就立刻补了上来,“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所以才显得如此雍容。”
    李世石脸色有些发白,舔了舔嘴唇看着屏幕上凝神定气的两个人,眼中充满了崇敬。
    但实际上的情况却并没有两个老家伙说的这么乐观,现在如果他们走进对局室真正的看一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两位正满头大汗头顶头的半趴在棋盘上。曾经外战李昌镐内战苏羽的中国围棋领军人物常昊是最了解他们的人,也只有一直站在对局室里看比赛的他才真正的知道,这两个人现在正走在一根如何危险而玄妙的钢丝上。
    “苏羽的底线是最多李昌镐从右下角穿出或者在上边的盖头之后扳断—当然这也是李昌镐最好的手段;而对于李昌镐来讲,只要苏羽不进入右边的大空,也是在本书转载16文学网.16.!CN决战前一个可以接受的条件。他们很小心的保持平衡,生怕对手会下出来让自己难以应对的手段来,到时候很可能会出现牵一发动全身全盘崩溃的局面出来。”常昊挽着张璇的手,低声地给她解释着,“但他们自己也不敢先动手,因为现在不管是模样还是实地都并不稳,一旦被反击谁也料不到结果。”
    “所以,他们就小心的安排着路线,决不踏错一步?”张璇看了一眼几乎已经把鼻子揉红了的李昌镐,差点笑了起来。
    常昊微微的点点头:“他们在算计。不光是算计对手,也在算计自己的方向并小心翼翼的进行修正。如果这个时候谁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万劫不复。不过好在他们不是犯错的人,从开始到现在,他们的棋没有任何疑问。”
    张璇这次真的有些吃惊了,看着面前的棋盘有些喃喃地说:“没有疑问?难道说,这两个人到现在将近五十手,一个疑问手都没出现么?”
    “的确,应该来讲,他们到现在还没有犯什么错误,也没有疑问。”蹲在对局室门口的王文达缓缓的吐出一口烟,低声对朱钧说,“现在棋盘上落下的,都是必然的唯一一手。布局时候的那些东西的意见会比较复杂,但到现在没有人能提出来异议,就是不管在当时看还是现在看,都是很完美的布局手段。这个你要好好的学一学。”
    正看得过瘾的朱钧被要抽烟的王文达拉了出来本来是满心的不愿,但既然王老师现在放下架子给他耐心的分析前面的各种得失,那么也就无所谓了:现在的对局已经逐渐有些超越了朱钧的思想范围,还不如听王文达讲一讲好好巩固前面的东西。
    王文达似乎也看了出来朱钧的心思,笑了起来:“实际上,后面的一些东西我也不是很明白,咱们是交流,我希望你也能提出自己的意见。”
    这个时候朱钧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王老师,我想问一个问题,希望没有冒犯您。”
    “说。”王文达蹲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研究室的大盘,所以并不担心会错过什么。
    “您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只有三星杯这样一个冠军的头衔呢?我看过这几年您……(王文达示意他不用这么客气,朱钧连忙换个称谓)你在三星杯上的谱,不管是李昌镐、我的老师、常老师,抑或是李世石他们,都不能把你从那个位子上挑落下来,可以说您是世界围棋的超一流棋士。但是在其他的比赛里面你却表现不出来三星杯上的水平,这是为什么?”
    王文达笑了起来,故作沉吟地说:“请问这位记者,您是哪家报刊的?我想这个问题,里面有一些原因。”
    朱钧也轻轻笑了起来,觉得蹲着腿有些发麻,于是干脆坐了下来。
    “首先来讲,我的天赋并不如苏羽孔杰他们。”王文达掐灭烟把烟蒂扔进垃圾箱,“而且,我也并不是像常昊那样努力的人。说实话,当年我学棋,也只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家里面又穷,而且我对围棋也比较有兴趣。所以我爸为了给我找条好出路,就让我上棋校去,免得以后没饭吃。我下棋的动机很单纯,第一是爱好,第二是找个饭碗。我很清楚这一点。后来办公司就是另一码事,说实话我对于看到银行账户上的数字不断增长是很兴奋的,这也许和小时候家里穷有关系。不过要是下了一辈子围棋,连个冠军都没拿过,这一辈子也太亏了,也实在是太给高段一流棋手这个名号丢脸了(他忘了他之所以成为高段超一流,完全是因为三星杯的原因)。所以呢,就想着有没有机会能毕其功于一役,拿个冠军下来。我第一次拿三星杯冠军的时候,是1999年。上一年拿冠军的是孔杰,那年他比较早的被淘汰出局,在加上苏羽那个时候自顾不暇,所以一直到决赛之前,我都没遇到太强大的对手。到了决赛里面,碰上了李昌镐。当时我就想,这就差不多了,可以了,看看要是能赢一盘就赢一盘,别让那家伙零封就行。”说着笑了起来,“但是没想到,我竟然赢了。最后一盘赢下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拿到了世界冠军。所以后来我就想,哎呀,我既然拿到了,这东西就是我的了。说实话,我是个守财奴,钱从外面进口袋可以,但要再想从我口袋里面拿出去,那是妄想!我就是凭着这么一股气在参加后面的三星杯,不管是苏羽还是李昌镐,想从我手里面把属于我的东西拿走是绝不可能!”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朱钧,他微微顿了一下,“当然,你要有足够的实力来保证卫冕才可以。什么时候你和我一样能成为国内循环圈和国际大赛的八强的常客,你也可以试着想一想这个东西。”
    朱钧也笑了起来,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转身走进了对局室。
    王文达轻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支烟点上:韩清发现王文达的烟实在太勤了,于是强制命令他每天不能超过5根,好在这次韩清因为公司事务没有跟过来,才让他好好的舒服了两天。
    “现在形势比较明朗一些了。”看着苏羽稳妥的补住上边模样的漏洞,老聂缓缓地说,“下一手,李昌镐必然在右下穿出或在上边盖头二选一。而这盘棋真正的精华部分,也就拉开大幕了。”
    “不过再怎么样,也要等到下午的时候再看了。”马晓春打着哈欠伸懒腰,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外走说,“时间富裕的李昌镐不会太着急出手,现在剩下的十几分钟也就是垃圾时间了。等等吧,先去吃饭,吃饱了睡个午觉,下午回来再看。”
    但今天中午,不管是李昌镐还是苏羽,都吃不下饭了。
    李昌镐在头疼该选择从什么地方进入中腹更加有利,而苏羽则在推算这两个地方黑棋有可能的后续手段。
    苏羽很肯定李昌镐的方向,但随着黑棋进入中腹,一切又从尽在掌握变成了扑朔迷离。先不说在他看来李昌镐在右下进来之后的大拆是最强手段,就是他小跳一下或斜靠右边,也是腾挪的好手。这样一来手段就变得极为复杂,而且主动权在李昌镐手里让他把连续的推断变成了基本不可能的任务。
    当然他想不到的是,对他来讲想不出来的东西,李昌镐自己也琢磨不明白。
    毕竟李昌镐只有两个方向可以选择,而当黑棋入中央之后的第一手棋对于他来讲,想判断出苏羽可能的反击手段就是极为困难的。况且苏名人还有四面墙作依托,他李昌镐基本上就属于孤军奋战。
    “很难啊。”李昌镐看着面前的杂烩饭第一次失去了吃下去的欲望,双手抱着头呆呆的出神。
    “完了,我哥哥这个毛病让他也染上了。”看到两个人一个往桌子上划拉一个发愣的看着饭碗神游物外,毛毛不由得哀叹了一声,“怎么办?”
    张璇见怪不怪的继续吃饭:“陈好扳苏羽这个毛病扳了好几年了也没什么成效,现在李昌镐也这样我看也没治。就让他们想吧,晚上找点好的给他们多吃一点就是了。”
    “他们就不饿么?”毛毛有些关心则乱,看着李昌镐还在看那个无字天碗,心里面颇放不下。
    唐莉耸耸肩:“管他们呢,要是饿了就自己找食吃去了。”
    这种东西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下午的比赛刚开始了不到半个小时,李昌镐就突然发现了这个问题:我中午刚吃过饭,怎么现在就饿了?
    但他没有时间考虑肚皮的问题,转转脑子就忘了这个东西,继续思考着中间的手段。
    “算计啊。”古力长长的叹一口气,“他们的脑子都是什么东西做的?我真的很好奇。现在把前前后后的东西全都串起来看,竟然是***很完美的一套连续技。两个人在前面竟然谁也没吃亏!别看现在黑的实地很多,但要是把白棋的模样算进来,苏羽是领先了10到15目。这个局面很有意思啊。”
    对他们这些旁观者来讲,这的确有意思。但对于苏羽和李昌镐来讲,就不那么好玩了。
    苏羽现在必须把势力范围内的所有大空全都以地的形势确定下来,不然就可能面临空不够的局面。而李昌镐不仅仅需要破空,还要洗得彻底:如果最后被杀的只有那么七八个子孤零零的拖出来,那就必输无疑—苏羽不可能不跟在后面进边,那时候可就一切全听苏羽说了算了。
    两个人都在长考,计算着自己的路。
    “现在他们每个人所要思考的变化,差不多有50个左右。这还是从右下进来的6手之内。如果算上上边的话,那么他们现在所要推导的,差不多有120个到130个左右的变化。”孔杰看了许久,给一边一脸茫然的记者们进行解释,“一个变化差不多有6到10手。这里面已经去掉了不利的变化,如果把这个也算上的话,现在李昌镐差不多要算220个变化,苏羽要算190个左右。这是中午的时候我们几个人计算的结果,也许和他们心中所想的有所差距。因为有些变化虽然结果不好,但却很有迷惑性,很容易造成误算,让他们的计算量无限的增大。”
    除了惊叹,这些记者实在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表达内心中的震撼。谢利是体坛周报的老牌围棋记者,和孔杰它们的关系也很好,所以率先开口:“就是说,后面很可能会出现计算错误?”
    “当然。每一盘棋的计算量都是极为庞大的。尤其是到了中盘的时候。上次苏羽和……和谁下棋的时候,好像也是李昌镐,就计算了190手。出来之后险些累成虚脱。”孔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在面前的电脑上摆变化。
    这个时候有人提出异议:“不过,他们所要计算的,应该不会是太遥远的东西吧?那样的话,我看现在每个人也就需要计算一百多手就够了。”
    孔杰脸上一红,知道自己的小牛皮被捅了一下,但毕竟这帮记者不是专业的,继续唬还是能唬住的:“但这盘棋,关系十分重大,况且在两个人都有充足时间的情况下,他们会仔细的算清楚这些变化才会动手。李昌镐到现在已经长考了一个小时,他就是在算计。”
    算计?记者们都是靠文字吃饭,很敏锐的发现了孔杰没有用计算而是算计这个词:“这是什么意思?”
    “算计。”孔杰想了一会儿,说,“并不是计算。单纯的计算并不能带来胜利。李昌镐和苏羽不仅仅是在计算后面的手段,还在算计对方,算计在什么情况下,能让对手发生误算!算计在什么地方落子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个后果对于自己的胜利有多大的帮助!也是在算计什么地方比较适合放下圈套,用较少的代价换来对手惨痛的失败。”顿一顿,缓一口气说,“实际上,中盘里面最累的并不是计算—计算很简单,只是看上去复杂。而算计不是,算计还要考虑到对手一切可能的反应,包括棋盘上的、心理上的,还要参考在某些特定局面下,对手以前的应对和今天会有的变化。他们都是在算计,算计自己,算计对手。”
    古力看着电视画面上不断抹汗的两个人,摇摇头说:“所以,围棋才会这么累。”
    “不过看看两个人现在还很有精神。我估计今天这盘棋是下不完了。”老聂也有同感:也正因为围棋需要两边的算计,他才成了前五十手天下无敌后半盘昏招不断。
    毕竟前半盘的时候,并不需要这么多的计算,只要基本功扎实经验丰富就能下的不错。
    “这话怎么说呢?”谢利很感兴趣,“他们有精神的时候下不完,没精神的时候才会有结果么?”
    孔杰点点头:“差不多。他们算得清楚的时候,谁也别想从他们手底下占到便宜。但一旦说算得脑子乱了,导致一眼看错,那个时候不管是苏羽还是李昌镐,都会自动找一个认输的台阶下,免得丢人。”
    “这一个下午五个小时,他们也就会下20手吧。”李世石一边擦着嘴上吃剩下的油腻,低声说。
    马晓春笑了起来:“这就是两日赛的坏处,时间长了,谁都要算清楚才肯落子。虽然对局的内容会很高,但是对于观众们来讲可是很考验耐心。”
    “不过,经过了这么一个半小时的考虑,他们应该看清楚了吧。”孔杰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望向电视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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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6-2014 11:5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238 墙
    “基本上,这种算法很累。”古力看着电视画面上的两个人正对着空空荡荡的棋盘发狠,低声笑了起来,“也就是这种两日的比赛,平时要是这么算,早就死人了。”
    孔杰没搭茬,却仔仔细细的看着电视上的李昌镐。过了一会儿,在众人有些奇怪的目光中站起来一路小跑到对局室。古力忙不迭的跟了过去,走进对局室站在他的身后低声问:“你干吗?有什么事情?”
    孔杰探着头从常昊的肩膀上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转过身指指李昌镐,一边向外走一边说:“李昌镐快睡着了。”
    古力脚下一滑:“什么意思?”
    “他有些累了,所以难免会睁不开眼。”孔杰把正往人堆里钻的古力抻出来,拉着他往回走,“苏羽可是在医院里面好吃好喝好睡的休养了三天,憋了一肚子的闷火正无处发泄。李昌镐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早上才赶过来。这可是个很奇怪的事情。他不会不知道赛前的休息多重要吧?”
    这段话随着走随着说,最后半句正好被坐在研究室门口和唐莉聊天的毛毛听到。有此言论,毛毛自然要反驳一二:“知道什么叫踏浪而上一刀斩后踏浪而回么?”
    两个人连高中都没上过,更何况这种偏僻的古老传说,都摇摇头。
    “这就叫帅。”毛毛看了他们一眼,颇为不屑的转过头。
    不知道这句话触到了这两位的哪根神经,对看一眼之后突然在毛毛面前开始翩翩起舞边舞边唱双飞燕:“你才是真的帅,自由自在无拘碍,这才是新一代的开山怪。”
    老聂走上前来一人一个杠上开花:“都闭嘴,给我回去研究棋去!”
    不过李昌镐可没有这两位的闲情逸致。他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昏,眼皮也渐渐的沉重了起来:娘的,为什么我不早来一天,而要耍帅呢……现在已经开始头疼了,如果过一会儿还不落子的话,我可就要睡过去了!
    他叹一口气勉强睁大眼睛,看看对面优哉游哉扇扇子装诸葛亮的苏羽,心里面低声咒骂起来:他怎么还不落子!
    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吧。李昌镐疲惫的揉揉太阳穴,晃晃头四处张望一下醒盹。不过当他的头向右转的时候,却突然看到自己的计时钟正嘀嗒嘀嗒走的欢快。
    娘的!李昌镐这下子清醒了过来:***现在应该是我下!我竟然还以为是苏羽!
    忙不迭的,李昌镐重新梳理一下刚才想好的套路,立刻从右下穿出进入白中央大空。
    这让研究室的同志们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略略的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只有古力在对此表示着不解:“李昌镐为什么不先进来,然后利用苏羽思考的时间来想对策?”他抬起头看看突然变得神采奕奕的李昌镐,有些怀疑,“是不是,中午回来之后他忘记了应该自己下下一手了?”
    知夫莫若妻。毛毛听见古力的话之后满脸的羞愧,低下头把玩着棋子。
    “不过苏羽现在最好的手段是退让,继续吸引黑棋进来并且补上右边的漏洞。”终于回到正轨的研究室也源源不断地向国内的讲解室和网上课堂提供现场分析,“如果现在就强行分断的话,因为李昌镐右边的借用太多苏羽将很难实现他的目标。现在毕竟只下了60多手,棋盘还很空旷,用四处漏风来形容双方的阵型也并不过分。但这并不是说李昌镐动手过早。如果李昌镐现在不动手而是四处补锅,那么苏羽也可以自由自在的把大模样上的空隙填满。到那个时候,李昌镐将面临更加困难的局面。他不会束手就擒,所以只能行险一搏,只要最后能把打入进去的子拖出来,并把苏羽堵在门外就是战术成功。最后官子的时候他也能安安心心的把自己的实地定型—那就简单多了。”
    但苏羽的思考方式和研究室似乎有些偏差,他没有反击,也没有退让,而是斜斜的飞过去肩在那枚黑子边上,不远不近的斜吊着。
    “高。实在是高。”古力满心的赞叹化出这么一句,“不服不行,这手棋不光堵着李昌镐前进的方向,还随时都可以跨断回去让他回不了家。最重要的是,这让李昌镐不能不进。退让的话只能让苏羽封死这条路,那么取胜的机会将变得非常渺茫。”
    他看了看李昌镐有些犹豫的神情,突然笑了起来:“如果是李世石坐在那里,我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骑突进,就算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这句话的声音颇大,让坐在远处正在和毛毛分析变化的李世石听了个满耳。李世石并不知道古力这是什么意思,听到拿他和李昌镐相提并论显得很高兴:“当然。不过我也不会太冒失,我会先尖一下看看苏羽的反应。”
    古力看看棋盘上李昌镐凶狠的飞托,大笑起来:“这就是你和李昌镐的差距。他就不会像你这样在这种情况下患得患失。所以你才会坐在这里,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俩在那里进行战争。”他作出一副沉思的哲人样,“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竞技是战争的和平表达。”
    李世石没想到这个圈子绕来绕去竟然会套在自己的头上,想发怒又发不出来,脸色胀的通红的低下头看着棋盘,一声不哼。
    “不过这手飞托虽然是很凶狠,但显得有些急了。”老聂让古力安静下来,想着什么,“李昌镐可能有些担心后路被苏羽抄断之后中间的大棋无眼可活,所以急着想找至少一个眼位出来吧。”
    孔杰点点头接着说:“可现在就着急做眼位,显得有些仓促了。应该再向里做一下突击,不论如何也要把苏羽的后手逼出来才行。那个时候就可以借用外面白模样的缺陷进行全面攻击。我觉得李昌镐的状态现在并不好,也许把比赛拖下去等待明天才是明智的事情。”
    这件事情,李昌镐并不是没想过。尤其是在看到苏羽冷冷静静的外扳继续吊着他的时候,这个念头显得尤其的强烈:要不然,等一等?现在的时间很多,如果稍稍的拖延一下的话,到了明天也不会出现时间紧张的情况。
    这个念头随着他下一手小飞被苏羽拍头的情况出现而变得越来越强烈:明天有的是时间,现在自己如此疲惫,何苦在这里做无意义的事情。
    不过李昌镐并不敢放松。因为他脑子里面塞满了各种变化,生怕一个不留神而出现错觉,那个时候不管明天有多长时间能给他烧也来不及了。
    至少,今天下午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李昌镐瞟了一眼右边像柏林墙一样把中腹和边地分隔开的白大模样,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道柏林墙似乎和历史上的那个一样,防君子不防小人……
    右边的缺陷很明显,但苏羽也算是弥补的不错,至少在李昌镐从中间脱身之前黑棋基本不可能有时间有空闲去右边捣乱—那里虽然是个不错的劫库有着无数的借用,但那仅仅是借用,想要一口吞掉的话,李昌镐怕崩坏牙。
    但现在那里的诱惑力实在是很大。有些头晕的李昌镐脑子里面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中腹的险恶形势,一心一意的看起右边的模样来。
    这个略略歪头的动作在人眼里面基本看不到,所以常昊和王文达满脑子问号对看一眼表达内心中的疑惑:“这小子看什么呢?中间这里还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么?难道说顶靠不是唯一的一手么?”
    这个长考也让研究室感到了十分困惑:“他这个时候应该做的就是顶靠把压力甩给苏羽。现在他看什么呢?难道说还有什么奇妙的手段咱们没看到么?”
    古力想了很久,才冒出来一句:“他,是不是睡着了?”
    李世石看看他,不明白唐莉为什么要跟这么个主私定终身:“你没看见李昌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在思考么?”犹豫一下,“不过,我也不明白他到底在看什么。”
    古力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同样犹豫的看着电视画面上李昌镐脸上那奇怪的表情:“莫非,他发现了什么手段?”
    “不应该啊。”马晓春看着棋盘上摆出的变化低声说,“基本上,中腹所有的路都被算清了。”
    半个小时之后,李昌镐在右边的挖断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他半天都在看这个?难道说他想吃掉右边这两个子打通回归的路?”孔杰双手发抖看着颇似在弹琵琶:“但是,苏羽完全可以逃出之后顺势探入右边的大空。”
    “是啊,刚才咱们算过了。右边是借用,但决不能生吃。李昌镐现在有些玩火。”老聂摇摇头看着闷声摆变化的老曹,叹口气说。
    玩火烧身。心里奇怪的苏羽有些跟不上李昌镐的思路,不由得抬起头看看对面的妹夫,却发现李昌镐的眼睛都红了,正死死的瞪着右边。
    看来他是要跟我拚命啊。苏羽撇撇嘴斜靠在沙发上看着棋盘,心中更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就拼命,也太早了点,为什么他不等一等呢?如果在这里贴住之后形成转换再挖断,无论如何效果也会好很多。
    不太明白李昌镐想法的苏羽不敢乱动,细细的分析了起来。
    “完了。”古力拍拍大腿摇头叹气,“苏羽这小子被李昌镐吓魔怔了,这个时候竟然开始长考。其实这个手段很简单啊,你就打一手,我看李昌镐能怎么应对?白棋右边的气长的很,就算真到了对杀的那一天咱也不慌他。白棋后面还可以透点右下做活,反正李昌镐不可能不照顾到实地的问题,虽然是包夹,但黑两块大棋还需要做活,并不能形成缠绕。况且就算缠绕了,苏羽还能向上逃顺势卷空,怎么算都不亏。”
    李世石呵呵的冷笑:“所以说,你在李昌镐手底下总是占不到便宜,连战连败。知道为什么?就是因为你下棋不深思熟虑,总凭直觉就强行攻击。”
    李昌镐听不到这边的议论,现在他正满脑子算计如何攻击右边并且还不让苏羽的前锋探进来,似乎完全就没想到其他问题。
    “那道墙,实际上也不稳当。”久没发言的老曹一语惊天,“如果要杀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必须要在前面做足准备。不过如果李昌镐能彻底算清楚的话,虽然会让苏羽逃出大部分,但也能把右边和中间的孤子联络起来。这样一算,他所损失的,完全可以在中间拿回来。”
    孔杰眨眨眼睛有些不信:“但是……”
    “是。”老曹打断他缓缓地说,“这手棋仔细想想实际上是一个想当好的选择。不过,李昌镐必须把目标放在救回中央而不是强杀上。选择对了方向,他还有一线希望可以赢下这一盘,毕竟官子是他的强项。如果他思路错了,那么就需要在下一盘保证自己胜利以免降格。”
    对局室里的常昊抬起手看看表,低声对王文达说:“还有一个小时今天的比赛结束。我估计苏羽很可能会先应对一下,然后把问题留到晚上想……我估计李昌镐所盼望的,也就是赶紧结束比赛回酒店去睡觉吧。”
    王文达看看李昌镐的兔子眼,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两个人都有了这种心思,今天这盘棋也就到此为止了。行了,我饿了,要不要去吃烧烤?”
    常昊笑了起来,看看皱眉沉思的苏羽,又看看双目血红的李昌镐,知道现在的确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拉了拉张璇转身跟着王文达走出了对局室。
    直到封盘,苏羽都没有再落子。他需要时间好好的想一下李昌镐这手棋的目的。
    而让他比较郁闷的是,黑棋这手的确砸在了他不得不防的地方上:右边那道墙,并没有那么坚固。只要多花些心思和手段,肯定能把他赶的落荒而逃。
    但这样一来问题也就出来了:因为需要几个手段才能拆开这道墙,所以李昌镐按照道理来讲并不该在这个时候动手。就算要动手的话,也要在中间和右上转换一下安排好次序再来。如果苏羽置之不理后退之后继续大围中腹的话,不光打入的那几枚子就此无疾而终,他李昌镐连重新打入的机会都没有。而且顺着黑棋的攻击方向,能轻松逃出的白子也会反套进去洗破边空。到时候他李昌镐连下官子的机会都没有。
    也正因为这个不可调和的矛盾,才让苏羽感到如此的奇怪:李昌镐并不是那种会胡来的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所在。
    可看来看去,苏羽也只能看出来一个方向。一个李昌镐冲开右边拯救中间孤子的方向。而这个方向上也仅能说有希望,并不是确定的能做到。
    这个变化就更加复杂了。躺在床上的苏羽想的头疼,起身去拿了一瓶牛奶灌进肚子里权作休息,然后回来继续思考:反冲之后黑必须粘住以免一分两断;而接下来白棋的跨就是局部的最强手,并随之形成转换之后黑棋跳入,他苏羽挖断,黑小飞,白靠断,这样一来李昌镐必须断打白一子才能留下后撤的路。
    但这条路上处处都是陷阱。苏羽并不能完全算清楚具体在哪里能分断开黑棋的联络,但他相信只要李昌镐进来,他就有能力切掉这一块。
    如果李昌镐要强吃右边呢?苏羽缓缓的摇摇头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绝不可能。先不说中间的黑棋形势岌岌可危,就算没有里面的拖累,他李昌镐也不可能吃掉那茫茫的一片。况且逃出来的白棋对于上边和右边都是极大的压力,再加上如果想缠绕攻击的话就要被割断开和中间的联系,一旦被白势力进入实地他连个出头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李昌镐现在所想的,应该就是怎么拯救他的中央了。苏羽低声笑了起来,捏着双手发出咔咔的声音:那么,下一盘你就好好想想怎么样才不会降格吧!
    对了,这小子现在干什么呢?苏羽打开电视看着新闻,心里面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他打死也想不到,现在还不到八点李昌镐就已经上床了,而且倒下之后就没有再起来,正打着呼噜沉浸在黑甜的美梦中。
    毛毛很无奈的看着李英镐:“到底是为什么,让他今天早上才过来?如果你告诉我不知道这三个字,我就掐死你。”
    李英镐很害怕,坐在沙发上颤抖着:“我真的不清楚。那天您回去中国之后,我就一直记着您的嘱咐,比赛的两天前就准备带他过来。当时行李什么的都收拾好了,但上车之前哥哥却改变了主意,说想起来您说得一个很有名的典故,所以要等到比赛的当天才来。”
    毛毛皱着眉毛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地方有这样的一个典故:“是不是咪咪跟他以前说过的废话,结果被记住了?我不记得我说过这种事情啊。”
    李英镐叹了口气:“我可还记得呢。一个月之前,您给他讲日本历史的时候,说的宫本武藏的事情,还记得么?”
    毛毛万万没想到当初当作笑话来讲的一件事情,竟然让李昌镐记到了现在。愕然之下,勃然大怒:“那你就不劝劝他?你跟他参加比赛也好几年了,总该知道起大早的坏处吧?”
    李英镐很惭愧,但还是抬起了头:“有句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和您说。”
    毛毛奇怪的看看他:“说。”
    “实际上,和您结婚,是让我哥哥很有压力的。”李英镐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
    “这话什么意思?”毛毛不明白,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李英镐整理一下思路,低声说:“我哥哥是一个很内向的人。因为小时候学棋,并没有受到很好的教育,这让他在您的面前一直觉得很自卑,但因为内向,他并不敢把这个话和别人说,我也仅仅是猜测的。”
    毛毛若有所思的看看正在床上熟睡的李昌镐,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哥哥很崇敬有学问的人。”李英镐这句话适用面很广。毛毛也知道在棋院里面能受过高中教育的人就算是比较好的,但这并不妨碍棋手们因为自身一直在被古典文化熏陶而敬仰知识,“在他的眼里面,您就是完美的化身。长得漂亮,而且贤惠。尤其是您的学问是他一直感到可望而不可及的。而且除了围棋之外,他自己一直觉得并没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像您这样优秀的女子能委身下嫁他的。而在他这个年龄,也很难再去接受高等教育,所以一直希望能在某些东西上成为最出类拔萃的,或者说成为您眼中最好的,能让您感到他的优秀。也许这样能让他的压力减轻一些吧。”李英镐看了看他的偶像:他的哥哥,语气中充满了悯恤。
    “所以,他就记住了武藏和小次郎决战的场景,希望能靠这样子而让我感觉到他的光辉么?”毛毛轻轻坐在李昌镐的身边,为他盖好被子,“这个傻子。他不知道什么东西适合他而什么不适合么?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而喜欢他并嫁给他么?”她看了一眼正悄悄走出去并毫无声息关上门的李英镐,回过头继续看着她的丈夫,低低的笑了起来,“这个可爱的傻子。看来我需要努努力,才能彻底拆掉他心里的这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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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6-2014 09:5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三十三章——第二百三十四章

第二天,李昌镐起得很早。在他睁开眼,并小心翼翼的推开熟睡的毛毛,坐起身看向电子钟的时候,发现现在竟然是五点。
  透过窗帘看看外面的天,李昌镐知道现在是凌晨:这也太早了一些。想起来昨天晚上刚回来就一头倒下的情景,他挠挠头自嘲的笑了笑。
  但当他在躺下准备谁个回笼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了。怀里搂着香喷喷的毛毛,他数了一会儿她长长的睫毛之后,就抬起头看着昏暗的天花板。这让他感到很奇怪:睡觉可以说是一个职业棋手的必修课,必需做到该睡就睡想睡就睡的境界才能应付各种比赛。
  但他现在确实睡不着。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让潜意识不让他睡。这让李昌镐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反过来更坚定了他的想法:一定是忘记了什么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什么事情呢?让自己如此的慌乱竟然连觉都睡不着。李昌镐瞪着眼开始回忆,从昨天早上忙忙碌碌的爬起来出发,一直到晚上比赛结束,又回忆到一头倒在这里开始睡觉。他实在是找不到这个原因能解释他现在心慌的原因。
  他看了看睡的正香的毛毛,悄悄的起身准备去梳洗一番。但刚从床上下来脚刚落地,却大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他反应倒是很快,连忙用手撑在床上保持平衡,但手腕一松,整个人就趴在了床上。
  他瞪大了眼睛紧张的看着毛毛,生怕自己吵醒了她。
  过了一会儿,放下心来的李昌镐才活动一下有些发麻的四肢,爬起来坐在床沿上不明所以得发愣。
  不过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肚子里面一阵轰鸣震得他四肢发麻浑身颤抖:饿死我了!
  他想叫早饭,却又怕吵到毛毛,于是连滚带爬的一路小跑到卫生间,用那里面的电话叫服务台:“我是李昌镐,住在1209室。麻烦您给我送一碗大米粥送一碗杂烩饭上来,谢谢。”
  服务台那边一阵沉默,接着传过来那女服务生犹豫的声音:“请问,杂烩饭,是什么?”
  李昌镐想了想耐心的解释:“用青椒、西红柿、肉、鸡蛋—鸡蛋我要一面煎的荷包蛋,还有卷心菜、生菜、黄瓜、地瓜,放在一起用辣酱大酱和酱油抄熟盖在米饭上就可以了。多长时间可以送上来?”
  那边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15分钟左右就可以送到,请您稍等,我们会送到房间去。”
  “送到门口就可以了,我会在门口等。告诉那个送饭的,如果他没看见我就敢敲门吵醒我老婆,我杀他全家!”
  放下电话,李昌镐拖着无力的身子洗漱了一下,就挨到门口悄悄开门出去,穿着睡袍坐在走廊的地毯上静静的发呆。
  而毛毛醒来的时候,李昌镐已经不在这里了。看看表,她才发现现在已经八点半,忙不迭的洗漱化妆一番之后,她终于在10点之前到了研究室,推门进去的第一句话就是:“现在局势如何?”
  古力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你是问你丈夫李昌镐呢,还是你哥哥苏羽?”
  毛毛白了他一眼,坐在张璇的身边说:“自然是两个都问。现在局面如何?”
  “苏羽有些不妙了。”李世石回答了她的问题,脸色凝重,“刚才李昌镐在右边的反点不仅堵死了白棋的眼位,还顺便封上了右边的大门。苏羽不能在逃出之后切进去,这样的话再被洗一洗中空,他的目数会很危险。”
  毛毛连忙拿过来最近几手的纪录,细细的看了起来。
  “那手反点是本盘到现在的绝妙手。昨天的时候还以为李昌镐是行险的冲击右边模样,没想到原来他竟然早已看到了这里。”今天的解说员换成了王文达。虽然他的手还有些不灵活,但打字已经没问题了。
  但实际上李昌镐今天早上吃饱饭早早来到对局室看到昨天的形势时候,脸都吓白了:这盘棋,操蛋了。
  他不知道苏羽对这种局面的看法是什么,反正在他看来整个右边被他自己搅得一塌糊涂,这手挖断不光对于联络中央的帮助不大,还帮着苏羽顺势围空,还留下很好的味道随时可以单骑突进。
  怎么办呢。李昌镐用力的绞着双手一个人对着棋盘苦思冥想,一直到苏羽进来之后才抬起头打个招呼。
  苏羽倒是没想到他在想棋,笑着对他说:“大妹夫,昨天晚上睡得可好?听李英镐说,你的呼噜打得很响啊。”
  李昌镐猝不及防罕见的闹了个满脸通红:“别听那小子胡扯,我睡觉不怎么打呼噜。”
  苏羽嘿嘿的笑了起来:“是么?不过昨天晚上我和孔杰去看过你,可是亲耳所闻,那呼噜打的……我真担心如果我妹妹怀孕了,你这么打呼噜会不会影响我外甥的健康成长。”
  李昌镐歪歪嘴,也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话能反驳,干脆装哑巴低下头继续看棋。
  而当他从裁判长手里接过记录纸看到自己的封盘手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看来,昨天下午虽然浑浑噩噩的,却也没有白干,至少还留下了一条路。
  这个灵感带给了李昌镐无穷的后续,他终于找到了地方能发挥他的想象力,开始从头到尾的推算起来。
  不出他所料的,苏羽为了保证后面可以突入进右边的白地,所以并没有直接打吃,而是拐下后内扳做足味道。
  李昌镐低低的笑了起来:这盘棋有意思,要是下面你接着不进来而是外逃的话,看我怎么治这块棋。
  苏羽并不认为这个时候就打入进去会有多大的好处,毕竟自己的身子背后还有那么几个子没有处置妥当,所以自然而然地按照昨天想好的方向继续外逃顺便捞取大模样围中空。一切都是这么自然而然,虽然研究室觉得李昌镐竟然如此的一退再退有些奇怪,但也并不觉得苏羽的手段有什么不应该。
  这种事情,也许只有神才知道。
  南斗就看了出来。躺在大沙发上看着电视上苏羽连续三手飞稳稳当当的收紧了大模样,他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老家伙,想说话就说。”陈好对于这个混吃混和的老骗子一向没有好感,但碍在苏羽的面子上又不能把他轰出去,所以一直这么不冷不淡的,就盼着他能自觉的从她家g y。但南斗在天上什么东西没见过,当年为了能下一盘棋抱着寿星的大腿被老锛儿头从蓬莱一路拖到了南天门,自然不会在乎这小丫头的冷言冷语,笑了一笑,说:“别看苏羽现在气焰嚣张,但李昌镐有个后手反点,只要这手一出,虽说不上全盘崩溃,却也能让苏羽回到绝对下风的位置上。”
  陈好并不相信这老东西。要不是他怀里那个神神秘秘的小瓷瓶里面据说放了能救苏羽命的仙丹灵药,她都不屑于跟他说话。不过看一看棋盘上的形势,再看一看苏羽慢慢被引开的重兵,她虽然不能完全算出来那手点的威力,却也能想象得出来苏羽看到这一手时候脸上惊愕的表情。
  20分钟之后,她脑子里面的东西就变成了电视画面上现实的东西。
  “这一手对于中腹的死活并没有非常大的帮助,而且李昌镐也没得到多少实地。虽然苏羽的模样得到了相当得加强,但这个点的威力在于封死了苏羽进入右边的路。苏羽在没有绝对把握能拿下中间的情况下,是绝对不能允许李昌镐如此轻而易举的定型实地的。现在中间黑棋虽然变得更加单薄,却也因为苏羽的外逃和这个点而带来了一个绝对先手。这个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南斗随手在棋盘上摆下种种变化,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菠萝唏呼唏呼的连吃带嚼,时不时嘴里的汁水就流了出来。
  陈好十分佩服南斗的棋力,但是十分瞧不起这老家伙的吃相。上次他哭着闹着要去吃全聚德,于是陈好带他去,结果他一个人吃了一只半鸭子,还是蹲在椅子上吧叽吧叽的嚼。这让陈好十分庆幸苏羽只和他学了三年棋没来得及把这些坏毛病都染上就去了南京。
  “那么,对于这手点,苏羽应该怎么应对才好呢?”陈好小心的捧着自己肚子坐在棋盘边上,看着这个变化沉思。
  南斗想了一会儿,看着屏幕上苏羽沉思的脸,低声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不顾背后的死活强进去,然后把整个右边卷到中腹的作战里面来。不过苏羽这孩子从小就胆小,他看不清算不明的东西,未必敢去干。尤其是现在他在别的地方并不是没有一争之力,所以……”
  “所以,苏羽如果不放开胆子把整个右边都卷进来强杀,这盘棋就很难赢了。”老曹微微叹一口气,低声说。
  苏妙业七没有这帮人这么高瞻远瞩,对他们想要卷下整个右边的想法颇有不解:“右边黑棋里面都是实实在在的地,想要做出眼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么卷进来?”
  “实际上,之所以李昌镐昨天下午想这个问题想了两个多小时,就是因为这个眼位的不确定性。”孔杰的这番话倒是有些抬举了李昌镐,要是他知道这小子一个下午都是半梦半醒今天早上起来才临时想到那个点的妙手,那很可能和苏羽一样要血溅三尺棋盘了。他随手摆开一个变化之后详细的解说:“实际上,这相当于一道经典死活题,但是在棋局结束之前,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杀死。我们所认为比较好的做法就是白棋放开刚才卡住的断点后扑眼,让李昌镐中间的孤子和右边联络,接下来就在这里刺两断!”说着重重的把棋子拍落在棋盘上,引得老聂一阵不满。
  孔杰视而不见,继续说:“李昌镐这里的这个断点是布局时候留下来的毛病,被这手刺之后就体现了出来,李昌镐必须补一手。如果黑棋补在这里,那么苏羽就可以断这里打吃,麻烦不小,所以李昌镐无奈之下只能在这里粘—不粘的话,苏羽冲断之后立下李昌镐的眼位就立刻少了一个。接下来的变化十分复杂,我只能给你说几个比较简单的,也是很有可能出现的一种,就是李昌镐在这里倒虎做出眼位,让苏羽吃掉这里这两个子之后和中间联络上,接着和右下的白模样进行对杀。而这里因为苏羽有一个宽气劫的手段,所以李昌镐这一大片就很可能因为这两个子气紧导致整个右边单眼被杀。但是这种情况下到底谁能杀了谁,我们暂时还没有算出来。里面的手段很多,次序极为复杂,两个人不管谁下错一步都有可能导致失败。当然,这里面李昌镐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在这里扳之后,把白下边模样和黑棋的左下一起卷进来。那样子的话,对局没有个一两百手不可能结束,那样子真的就变成了听天由命。”
  听着孔杰的苦笑声,毛毛在脑子里面不断的推衍着他所说的东西,越算头越疼胸口越闷,最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我们也都是算不出来的。”老聂捻着一枚棋子慢慢的说,“只能说,如果两个人都杀红眼的话,很可能会把整盘棋都卷进来。还记得上次苏羽和某人大龙对杀,五十对四十一么?这盘棋要是按这个方向发展下去,就和那盘差不多了。不过这次如果真的杀起来,苏羽要有利的多。他外面这白茫茫的一大片可不是说着玩的。”
  但李昌镐也要跟我杀才行啊。苏羽郁闷的拍拍脸,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南斗和老聂的想法他并不是没想到,但是他实在是觉得那样子做下去实在是风险太大,而且关于比赛又没有买保险一说。再看看外面雄厚的大模样,苏羽心里面总是觉得如果这么放过去的话,后面并不是没有胜利的机会。
  诱惑啊。苏羽坐直了身体舒缓一下劳累的腰,把换条腿继续架着二郎腿,俯下身子看着棋盘。
  但是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只要在棋盘上犹豫一下让李昌镐彻底稳定了右边,恐怕后面的目数会不够。苏羽心里十分矛盾,既渴望可以一战定江山,又希望能稳稳妥妥的结束比赛。
  实在不行,就搏一下。苏羽开始计算上边的气,如果估计出目数不足就立刻准备对杀。
  一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苏羽还在长考。
  这种等待的焦虑,让李昌镐也产生了一丝不耐。
  外面研究室里的人们,却完全感觉不到焦躁。他们一遍一遍的清点着在各种可能情况下双方的气眼和目数,生怕有任何地方不对。
  一切谜底都在下午开赛后15分钟揭晓,苏羽似乎感应到了外面的观点,弃掉了卡位的那枚白子,转而先手进入右边,放出胜负手。
  “开杀了。真***不容易。整整六盘棋,也只有一盘算得上是杀大龙结束战斗。”看到苏羽的这个动作,李世石和古力两个人就像抽足了大烟,立马精神奕奕的坐在电视下面,开始激烈争论。
  李昌镐却怅怅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怕什么来什么,这下子外面的绝对先手也弥补不了这里面的巨大损失—最要命的是,现在他还没算清楚那里面到底是死是活,左右两难着:一怕是死自己纠缠太深最后连个外逃的机会都没有;二怕如果是活的而自己却弃掉了三个子放苏羽右边活出一片来,虽然靠着那个点能把右下下边和右边割裂开,但自己的外逃却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白围黑,黑围白,最后只能看谁运气好先一步杀死对方。
  这可不是李昌镐的风格。
  死死的掐着自己的鼻子,李昌镐看了许久想出了十几个做活的法子最后却又被自己推翻,看了一眼自己还有两个多小时之后,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又叹口气留下一个眼位转身外逃。
  剩下的,就是碰撞了。
  “这里应该直接跳,这样冲击之后李昌镐不得不退,接着在这里挂出来让黑棋这两个子连不到一起分而治之最好。”“不对,直接跳之后如果李昌镐在这里刺,粘住之后他就可以在这里顺势整形。”“不好,我看应该跨出来,李昌镐如果不想被割掉这个棋筋就要求联络……”“不行,这个棋筋苏羽吃不掉,我觉得这里小飞是很好的手段……”
  “闭嘴,苏羽落子了。”
  一阵寂静之后。
  “李昌镐应该扳过去,留下上两路觑那一手后面是很大的借用……”仿佛菜市场一样,整个研究室吵翻了天,一群人各有各的意见各有各的想法,而且都觉得按照自己的想法下去对局一定会按照他们所设想的方向一路走向胜利。
  但是电视上的两个人每一手棋落下,就会带来一片寂静之声。每次都是只有少数人能看到苏李两个人所用到的手段,不过其他没看到的在看过之后也都在表示心悦诚服一番之后继续投入到争论中。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个人的精确计算和长远的战略眼光,的确是很多人比不了的。当崔哲翰就像在玩轮盘赌一样连猜了七八次却没有一次命中,但在仔细的分析之后又发现这两位的手段比他所设想的那些东西强上百倍之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慢慢的,说话的人越来越少,更多的人只是静静的仰望着头上的棋盘,听着常昊孔杰王文达寥寥几个人继续做着全面分析。
  “现在李昌镐的确豁出去了,不惜把上边的最后一支预备队也投进来做全盘对杀,我很佩服他的勇气和对局面的敏感。”常昊脸色红润,看得出来内心中已经十分兴奋,“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对抗左边白棋的模样的进逼。不过相应的,虽然苏羽经过一番酷烈的洗劫之后把上边基本上拆得七零八落,但那一大块却被出头的黑棋和中央分隔开,而且还让李昌镐做出了一个眼位。如果这两片能联系到一起的话,那么苏羽就要面对大半盘棋被提至一空的尴尬;不过如果李昌镐连接不上,那么就是29子被杀并全盘崩溃。”
  233 连环计
  也许,可以成功吧。李昌镐抹抹脸把汗水揩到手上,然后用沙发的扶手又擦擦手。这个动作让站在他身边的周鹤洋觉得有些不雅,但也没说什么,还是安安静静的看棋。
  这个时候可不能打断思路。周鹤洋用手笼一下长得有些长的头发免得挡住眼睛,看着一片混乱的形势,继续着刚才的计算。
  按照他现在的判断来讲,李昌镐是有优势的,因为在他看来,苏羽的那个宽气劫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整个棋盘上遍地都是劫材,中间的每一手棋都是双方不能不应的手段,所以如果苏羽敢开劫就应该打下去,李昌镐并不一定会输。
  孔杰也是这么个念头:“现在的劫材算不清,但大致的点一下李昌镐这方面也并不吃亏,所以开劫的话也可以一战。不过这个劫的牵扯比刚才又广了很多,在上边被牵扯进来之后,这个劫就成了阻断两条大龙汇合的桥头堡,是绝对不能有闪失的。”
  中国人这边倒是都认为李昌镐的形势更好一些,但这同样的一盘棋到了另一边的韩国人眼里,就成了苏羽的好棋。徐奉洙就坚决认为,苏羽拿下这盘只是时间问题:“先不说白棋已经合围了从上到下这一大片,对杀起来气要比黑棋中间那些孤魂野鬼长的多,而且打起劫来,苏羽也是宽气,再加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劫材,打输了才见鬼了。”
  结果就是造成了网上的言论混乱。中国人这边看到的都是孔杰和王文达的悲观论调,再看看棋盘越看越觉得有道理,于是也都判定这盘棋苏羽要输,于是纷纷准备离开观战室去发帖子表达心中郁闷,但有几个懂朝鲜语的人看了崔哲翰的解说之后,却又发布消息说苏羽的形势是一片大好,韩国人那边已经做好下一盘死守阵地的准备。
  韩国的观战室那边也是如此,于是网上一片大哗,要求解说员们给出一个解释,为什么两边对于同一盘棋的解说竟然有如此出入!
  王文达看到这个反应的确有些措手不及,但转过头却看到李世石和崔哲翰两个人不知所往,只好先安慰一下说这是中国棋院代表团方面的意见,然后把这烫手山芋交给不明所以的常昊之后就出去找人,最后把那两位堵在厕所里问究竟:“咱们能不能统一口径?现在网上已经有人开始骂老子是汉奸了。”
  刚抽了根烟的李世石不明所以,看看他说:“什么叫统一口径?”
  “我们这边说苏羽危险,你们在那边就说李昌镐形势不妙,这不是互相拆台么?”王文达虽然满肚子怨气,却也不敢乱发,“咱们两边能不能商量好了结果,然后统一的发出去?”
  崔哲翰摇摇头说:“不行。你们的研究意见我们不赞同,作为研究棋手,我有必要把我们所想到的东西清楚公正的展示给棋迷们看。”
  一直生活在言论管制下的王文达有些愕然,不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那你们能不能多分析一下局面,不要轻易的给这盘棋下定论?”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双方各让一步的情况下,李世石和崔哲翰答应不再对结果进行探讨,而王文达也不再宣扬苏羽大败的言论。
  回到对局室,李世石就看到李昌镐正在落子在下边冲击白棋断点,连忙坐回自己的座位开始研究。
  苏羽微微抬头在上边扫了一眼,再一次算了一遍气和眼位,歪着头想着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苏羽不好下。”老聂看了一会儿,手里变出来两个铁球一边把玩一边摆棋,“不过既然已经这样子了,现在不如就开劫,趁着现在形势还混乱能捞多少便宜就捞多少,趁早治死那条大龙是正事。”
  “但是,这里面好像有个问题。”马晓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说,“我总觉得,苏羽现在不会开劫,而是要借着这个劫的威力,做一些事情。”他指着棋盘一处低声说,“如果他要劫杀中腹的话,那就不会在这里曲而是应该跷,免得李昌镐平白多出来两个劫材。”
  这么说起来,刚才并没有深思于此的人们都看了过来,心中同样的感到奇怪。孔杰微微点着头说:“这手的确奇怪。按道理来讲,苏羽无论如何也应该跷之后把上边的那两个先手走出来,虽然李昌镐的反应略显的软而没有靠出来上面还有很强烈的味道,但如果是我还是要下那先手。”
  “不对,这里面有阴谋。”古力一直是个苏羽阴谋论者,这次也不例外,“苏羽的这个曲,可能是为了在这里的连续攻击作准备。”他指着一处,“别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他要动手,所以如果按照最得利的地方看,这手就是对在这里困杀这几枚棋筋最有好处。”
  最得利的地方?不过古力说的没错,人们低下头看着那几枚卡在白棋喉咙里的黑棋筋,再算一下前面苏羽那手曲的方向,两相联系一下,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过,行得通么?”老聂把铁球放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着棋盘上孔杰摆的那个变化,“李昌镐就算是要把那几枚筋连出来,也不会直接尖。拆跳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李昌镐不得不尖呢?”李世石的笑容有些奇怪,不知道是哭是笑,“苏羽这是一套连环计,把大家都骗了。可能唯一没有上当的,也只有坐在他对面的李昌镐了。实际上,李昌镐之所以没有靠出来,就是为了留下口子能控制一下那个劫的影响范围。上边虽然苏羽白棋的味道很好,但如果黑棋靠住让苏羽封了上边断点,虽然后面能少死几个子,但整个中间却也没有了后路。现在既然看出来了苏羽要动他分断的棋筋,自然就要多留两条后路,免得战事不利连个退身步都没有。”
  孔杰沉吟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但那个劫,还是在左右着他的想法。不然的话,他决不会显得这么犹豫。”
  李昌镐不能不犹豫。苏羽的那个劫把半个棋盘都拖进了火药桶,如果不是他现在勉强的维持着局面的均衡同时压制住两边白棋咄咄逼人的态势,很可能现在黑棋就已经崩溃了。
  无奈啊。他揉着自己的鼻子想着:苏羽接下来的手段他完全看得出来,无非就是扳跨断打,接着跳一下切断那几个子和中间那堆挂落的联系,最后收紧气一个不剩的吃入肚中。那个时候苏羽就可以打着饱嗝的宣布从上到下的31枚黑子光荣战死的消息。
  决不能让苏羽如此得意洋洋!李昌镐的目光放在两片白子的中间,那里他的棋筋正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
  必须要挣到一个机会能让他先手从里面跳出来,这是整个对局的关键。李昌镐盘算了一会儿,做出一个让所有人吃惊的决定:他先开劫。
  一手弯之后,李昌镐就断打阻渡的白子开劫,这让苏羽很是吃了一惊。抬起头看看眼睛里面冒着凶光的李昌镐,突然从心底里冒寒气:这小子疯了。
  深吸一口气感到有些口渴的苏羽站起来倒杯水,然后站赵汉乘的身边似乎这对局与己无关一样的一边喝水一边从高处看着棋盘形势。
  “您干什么呢?”一直低头看棋研究局面的赵汉乘并不知道身边这个呼噜呼噜喝水的人就是去喝水的苏羽,正感到心烦的时候一扭头却看到名人正扒着头从他肩膀上看棋盘,吓得他险些跳出去,“您在这干什么?”
  声音大了些,除了李昌镐还低着头之外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苏羽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端着杯自顾自的看着棋盘低声说:“不要吵,这里的角度比较好,我就是看两眼,一会儿就回去。”
  这又是什么规矩?对局的棋手挤在观战的人群里面看自己的棋,这也行?赵汉乘哭笑不得的看着坐在一边看棋谱的裁判长。但徐奉洙无动于衷,理也不理这边的骚动。
  过了一会儿,苏羽舒了口气之后才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放下茶杯拿出棋子拍落在棋盘上。
  “这小子是不是每次不搞出点动静来他心里就不舒服?”老聂摇着头叹气,“我从小就教育他围棋是要讲规矩的,棋子不能乱拍,下棋的时候要专心,这小子把我的话都听到哪去了!”
  马晓春看他一眼:“苏羽拍棋子的毛病都多少年了也没见你把他改过来,再说当年他来北京的时候你不也都知道么?”
  老聂一拍桌子痛心疾首:“是啊,这么多年我也没把他这个毛病改过来,我聂氏一门愧对祖宗啊。”
  “现在你又聂氏一门了。”马晓春扁扁嘴看着棋盘玩老聂的那两个铁球,“不过,你这个徒弟很给你挣面子了,现在看来比分马上就要变成4:2了。”
  老聂一扭头看过来:“什么意思?”
  李昌镐这次是真的无奈了:苏羽这手双虎应劫不仅挡住了他下面已经算计好的尖封手段,还逼着他下一手应劫只能从下面挡不能回去补棋筋的弱点—不然苏羽捅出去就吃死了下边的一枚子,成了有眼杀无眼,中腹黑棋立刻崩溃。
  “一手双攻啊。”崔哲翰摇了摇头,收拾一下他在棋盘上摆的变化,“不对,不仅仅是双攻,这里面更带着补强右下的效果,李昌镐立刻少了三个大劫材,这个劫更无胜算。这对于李昌镐心理上的打击,应该比棋盘上的更严重吧。”
  李昌镐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背上,似乎在想什么,似乎又在休息。
  苏羽这时候却摆出来一张苦瓜脸,愁眉紧锁的看着那个劫,好像现在落下风的不是李昌镐,而是他。
  “黑棋倒也不是没有了反击之力,至少下边的冲出还是很完美的劫争手段。”古力慢慢地说,“贴紧了白棋四子的气,顺便整形也是不错的。不过,”他的一个转折让韩国人提起了心,“下边苏羽这里的搭,他无可应。再接下来白棋这里滚打之后这几枚黑子就被打成了铁饼,最后白棋这里弃子送吃之后就成了倒脱靴形,于是无论如何这两枚子都成了白的囊中物。有了这个眼位之后如果李昌镐还想外逃的话,就只能在这里尖。但是尖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这就是苏羽的连环计。”
  “没法子改了?”崔哲翰愣愣的看着古力手上摆出的变化,有些难以置信。
  古力摇头:“改不了了,自从李昌镐决定先开劫的时候,这盘棋就已经结束了。”
  “什么意思?”老曹感到很奇怪,“难道说,他先开劫并不是最好的手段么?当时分析的时候,和现在相差得很大啊。”
  “因为当时谁也没看到这手双虎。”常昊淡淡的笑了起来,“这对于分析出苏羽这套连环计的手段,缺少这个关键的方向是很难想出来的。现在既然有了这么一个指路的,所以后面的东西就比较容易看到了。”
  “那如果李昌镐没有先开劫,那会怎么样?”崔哲翰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出来,“这里,能不能避免开?”
  古力看了他一会儿,低声说:“如果是你,面对这种局面,能继续忍下去么?不开劫的话就是等着苏羽的软刀子慢慢的把外面削干净,而开劫还有希望一争,你会怎么选?”
  很久,崔哲翰看着依旧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的李昌镐,叹了口气:“那么,现在他应该怎么办呢?”
  “找个台阶认输,是最好的了。”王文达伸了个懒腰看着电脑屏幕,晃晃头说,“反正这盘棋,李昌镐基本上已经没希望了。”
  所以,那就认输吧。李昌镐勉强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他所不愿面对的局面,轻轻地叹着气:
  全都碎了。
  当他看到那手双虎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这盘棋的命运。他刚才同样看到了苏羽后面的连环计,但是和外面研究室一样,在缺少一个明确的方向的时候,他并不相信苏羽能做到这一套,所以才会选择率先开劫。
  但那手双虎,就是决定一切的全盘胜负所在。
  败了。
  他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玩命喝水的苏羽,低声笑了一下:“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个地方的?”
  苏羽看看他,放下水杯笑着说:“因为,我断定你会为了扳回局面而先开劫,所以就开始考虑后面要怎么应劫的手段。至于其他的,都是前面想好的,只要找到这么一手棋,能把前后穿起来就可以了。”
  李昌镐静静地听着,站在他们周围的棋手们也都在听着,却都忽视了另外一个问题。
  苏羽指着那个棋筋,微微一笑继续说:“这个东西,是我从最一开始的时候就打算除掉的。但是下边的形势又让我有些投鼠忌器,所以一直不敢动手。一直到后面这个劫把你的注意力牵扯过去之后,我才敢向下试探。”他拿起一枚黑子和两枚白子放到一边,摆出一个变化说,“我最担心的,是这里的断点。因为无论如何我中腹的这些东西做不活,所以就尽量找机会看能不能吃掉你的一个子做个活眼出来,后面对杀的时候会很有用。但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就是下边这里的劫材。”他把一个子摆到一边顺手从棋盒里面拿出了几个白子准备放上去,但李昌镐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已经把手边的那几枚白子放到了棋盘上,摆在一处。
  “就是这里。这是一个连环套。”苏羽点了点头,“这里的黑子虽然是活的,而且并不好吃掉,但如果我下在了这里,那么就算你跑了,我也能封住你这里尖的手段,而且后面的后手让你又不能回身去照顾那几个棋筋。这对于我来讲实际上是个意外惊喜,一开始也没想到对于后面会有什么好处,当时还只是想着如何打完这个劫。但随着你开劫,我就彻底的相通了:搭过之后,你无可应。这让我看到了现在的结果。不过你开劫之后我的确很紧张,玩命的算计着劫材生怕什么地方出现错误让你捞到便宜。”说完打开扇子轻轻地摇动两下,不知道是祛汗还是什么。
  李昌镐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问:“那么,你为什么断定我会先开劫呢?如果我继续忍下去,你的打算岂不落空了?”
  “不,你一定会开劫。”苏羽耸耸肩看着他,“正像你了解我那样,我也一样的了解你。如果我面对这种情况,早就忍不住和对手决一生死了,而你尽管在忍耐力上比我要强很多,但也没到了能真正八风不动的地步。当你发现局面越来越失去控制的时候,你就要……不能算是革命,但至少也是改良。你必定会开劫,我很相信你。”
  被人这样子相信,李昌镐也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无奈的摇头把棋子稍稍收拾一下,准备开始复盘。
  但研究室里面,这个时候却全都已经愣住了。看着两个人自顾自的和周鹤洋赵汉乘他们商量着前面的各种手段,孔杰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李昌镐,已经认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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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6-2014 11:4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三十五章——第二百三十六章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似乎他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这又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谁也没听到徐奉洙宣布比赛结果,谁也没看到李昌镐把棋子扔到棋盘上,但是现在电视画面上两个人却已经开始复盘了。
  “莫非,他们忘记了这件事情?”古力跳了起来,一路跑向对局室看究竟。于是其他人也都呼噜呼噜的站起来,涌到那边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羽和李昌镐两个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李昌镐还在不断的在棋盘上摆下变化,让苏羽应对来释去他在对局中的疑惑。
  这个时候整个对局室里面乱成一团,围观的棋手们七嘴八舌的在一边支嘴,还有人跑来跑去的传交棋谱,唯独没有人看到坐在裁判席上黑脸瞪眼的徐奉洙。
  这种情况一直到古力从人群外面挤进来问对局结果才算是告一段落。苏羽和李昌镐都有些愣愣的看着面前已经面目全非的棋盘,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翻白眼看天花板的徐奉洙,都醒过闷来了。
  “你们说,这盘棋怎么算吧。”徐奉洙也很无奈,这盘棋明显是李昌镐输,但在李昌镐认输之前,他们就开始了复盘,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对于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判。
  李昌镐脸腾地红了,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头晕脑子短路忘了这件事情,连忙从苏羽的棋盒里面抓出来一把棋子扔在棋盘上,说:“我认输了。”
  至此,在对局室乱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徐奉洙才终于行使了他的权力:“世界第一人十番棋战第四盘,韩国李昌镐九段中盘负于中国苏羽九段,比分至此为2:4。”
  2:4啊,危险了。李昌镐在回家的路上越琢磨心里面越郁闷,越觉得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落到了悬崖外面,只是靠着一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的常青藤才勉强留在上面。
  决不能降格。李昌镐现在体会到了张栩当初挣扎的心情,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暗暗的咬牙发狠:只要我李某人一口气在,下一盘拼死命也要拿下来,决不能降格。
  不过这件事情说易不易说难不难,李昌镐无论如何不敢再顺着这条路想下去,免得后面想到别的不好的事情。
  “你干吗呢?”毛毛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脑袋说,“是不是输了棋心里面特不痛快?要不然今天晚上我带你去海边住一个晚上散散心?”
  李昌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李英镐从前面驾驶座上回过头来说:“说真的,你不如去海边好好的休息一下。听说苏羽在青岛的海边有一套别墅,你要不然去那边?现在秋天了,这边比较冷。”
  苏羽有别墅在青岛?李昌镐微微愣了一下。他倒不知道这个事情,就知道那小子经常去青岛疗养。
  毛毛倒是想起来这件事情了,于是也不管李昌镐的阻拦,拿出手机给她哥哥打电话:“哥,你在青岛的那套别墅,我们过去住几天怎么样?”
  苏羽那边一愣,声音显得很迷惑:“我在青岛,有别墅?”
  “你年年往青岛跑,不就是在第二浴场有别墅么?”毛毛也被他弄愣了,明显的有些不自信起来,“我也去过,你别骗我啊。”
  苏羽哭笑不得:“那别墅不是我的,是老总理的。他平时不去我就去度个假,但也不是我的。”
  “那么,我们想去玩玩,有问题么?”毛毛有些沮丧的在后视镜里看了看前面开车的李昌镐,也是脸上带着失望。
  “我不知道,我去问问。老总理的别墅已经被收回了,我现在去的那个是一个熟人的。”苏羽在那边似乎在吃东西,吧唧吧唧的把毛毛的胃火给钩起来了。
  “什么熟人?”柳暗花明,毛毛的兴致又来了,“你能不能跟你熟人说说,我们去住几天。”
  “总政的一个将军,我有时候跟他下棋。”苏羽想了一会儿,“这样吧,我明天的船回去,到北京之后我找到他给你问问,行吧?”
  毛毛算算日子,断然拒绝:“你到天津就要好几天,等你再问天都凉透了,我们还散个什么心。不行,要尽快。”
  “毛毛。”苏羽显得很是苦口婆心,“你要顾全大局……”
  “不行!。”毛毛开始撒娇,气哼哼的大声说,“最晚明天你给我一个准信,要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
  苏羽连叹带呼:“女生外向啊,女生外向。我当年动手术的时候都没看见你这么积极。行了,你甭管了,我去给你找地方过几天就让你们去青岛放暑假,好不好?”
  “暑假都快过去了。我在公司里面累死累活小半年,怎么着也该算是公假吧?”毛毛开始提条件。这让李昌镐颇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看着外面的风景不说话。
  “公假?”苏羽没听过这个名词,愣了一下,“什么公假?”
  毛毛眨么眨么眼睛,措了一会儿能让苏羽接受的词,才说:“就是说,每年员工的福利假期,由公司掏钱让我去旅游玩去。”
  那边“扑哧”一声,毛毛知道她哥哥吐了,但也不以为意:“这个在合同里面定好了的,员工有权利享受他应得的假期,而且是带薪休假,公司还掏钱。”
  苏羽半天没说话,过了很久估计是擦完了嘴了,才连咳嗽带喘得说:“我虽然不管公司的事情,但也不是傻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情!带薪休假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公司掏钱给你休假,要这样公司早就赔本了。”
  毛毛很委屈,眼圈一红嗓子就开始发哽:“你这是什么话,公司条例里面明明有条款说是经理以上级别每年有一个星期的公假。”
  有这种事?陈好不在身边,王文达和古力也跑到汉城去和韩国棋院谈事情,结果苏羽发现自己身边连个能问事情的人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好咋呼:“没有的事情,这件事情我怎么没听说过。”
  毛毛呵呵一笑:“你以为每年你跑到青岛那边晒太阳的钱谁给出?你又不是国务院的副部长又不是军级别参谋长,虽说房子有人提供,但来回的机票钱吃饭泡吧的钱还不是公司出的。”
  苏羽当真愣住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毛毛笑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少钱?”
  苏羽很迟疑的摇头给几百公里外的毛毛看:“我不知道。钱的事情都是陈好在管。”
  “真不明白你这个公司老总怎么当的。”毛毛叹口气低声说,“自己有多少钱,公司里面有什么规章制度,员工可以休多长时间的假,这些你是一概不知道。这个公司在你手里面竟然还能活下来,也算是不容易了。”
  苏羽脸刷拉红了:“我就是个掏钱挂名的,实际上王文达和古力他们还惦着要上市呢,我都不知道上市有什么好处。不过不是有你了么,我也就放心了。”
  “你个甩手掌柜。”毛毛哭笑不得的说,“得得得,反正明天我等你信……对了,你回来告诉王文达这件事情啊,他是大总管,不告诉他不合适。”
  “什么事?”苏羽倒是忘了他刚才和毛毛在谈什么事情。
  “我的带薪公假。”毛毛有些无奈了:她这个哥哥,除了围棋喝酒之外基本上就干不了别的,虽然比不上李昌镐这样的生活白痴,但也距离不算太远,还有希望能追上。“回来你和王文达说我的带薪假,然后打电话回北京帮我们借青岛的别墅。记得了?”
  苏羽点点头:“记得了。明天给你消息。”
  放下电话,苏羽看了一眼面前的饭菜,也没什么胃口再吃下去,想了一会儿,又拿起来手机,打电话回北京:“李主任?我是苏羽。能不能把您青岛那套别墅借给我妹妹住几天?她要带李昌镐去休养几天。……当然,他住在您的房子里,您随时来随时都可以跟他下……我也去啊,有一段时间我不用下比赛,当然要趁着夏天还没有完全过去去好好休息一下……好,我等您。”放下手机,叹一口气,苏羽又按下了王文达的号码,自言自语的笑了起来:“哥哥,就是给妹妹当力巴用的。还要替她请假……公假这个东西,真的有么?”摇摇头,接通电话:“王文达?我是苏羽。咱们公司,还有公假这个东西么?”
  “有啊,要不然你以为你哪来的钱每年去青岛玩。”王文达那边很热闹,似乎在饭局上。
  “吃饭呢?”郁闷为什么人人都跟他说这话的苏羽随口问了这么一句,也不等他回答就接着说,“我就是个传话的,毛毛让我告诉你,她要去青岛休公假,让我跟你请个假。”
  王文达那边半天没声音,过了良久才急吼吼得说:“不行!她一个小经理要想休公假至少要等到年底,现在正是忙得时候她跑了撂下一堆摊子谁管?”
  “我不知道。”苏羽耸耸肩,“现在要不然去再招几个人?”
  “哥。”王文达苦口婆心,“问题在于,随便的找几个人,能顶了她部门项目经理的活么?反正这个假坚决地不准。行了,人家都等着给我敬酒呢,挂了。”
  苏羽连忙叫:“我怎么跟我妹妹说?”但一切都晚了,再给王文达打,那边就关机了。无奈的哥哥只好给妹妹打电话:“毛毛,王文达不同意。”
  “你是老总还是他是老总?”毛毛一句话让苏羽没话说。不过接下来苏羽就想到了历朝历代那些杀大臣的皇帝们,所有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这么同样的一句话。
  无奈的苏羽只好换个话题告诉她李昌镐明天就可以去青岛了。这个答案让毛毛暂时忘了自己休假的事情,兴奋起来:“好哥哥,谢谢你。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苏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打断:“那就这样了,李昌镐去吧,我过几天也去。行了,白白。”在毛毛反应过来之前抢着挂了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可怜的苏羽一个人还呆在蔚山港等了三天才等到自己回青岛的船。
  坐在自己的头等舱位里,苏羽闷得无聊,就想找人下棋。但他这张脸会下棋的认识不会下棋的也认识,在餐厅里面摆下棋盘却没人敢上来应战,就算有人应战也是战战兢兢的受让n多个子,对苏羽来讲毫无趣味。和当初坐火车到南宁的那次根本没有可比性。他只下了几盘就收起了棋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睡觉。
  晃悠晃悠晃悠的时间在海风中慢慢的流过去,苏羽每天百无聊赖的借了一套渔具坐在船舷边上钓鱼,除了啥也没钓上来之外倒是很好的锻炼了一下自己的耐性。而等他终于到了青岛之后,却发现李昌镐已经回韩国去了,偌大的小别墅里面除了警卫员之外连个跳蚤都没有。好在那个警卫是熟人,苏羽跟他一打听才知道两天之前李昌镐和将军就已经走了;那个高个子女孩子走得还比较早,一个礼拜之前就拖着行李气哼哼的上飞机走了。
  “他们都去哪了?”苏羽蹲在门口递过去一根烟,郁闷的问。
  警卫笑了笑:“首长回去了,李昌镐回韩国参加一个什么比赛。那个高个子女孩回北京了。据说是接到电话说公司里面有事情,让她回去。”这个警卫知道苏羽的公司,谈起来倒也没有什么避讳。
  怎么办呢?苏羽蹲在那郁闷,最后找了个m机查看了一下身上还有多少钱之后,买了一张机票准备回北京。但就在登机口,他接到了陈好的电话:“你在青岛呢?”
  苏羽点头:“是的。”
  陈好也点头:“坐火车回来吧,不能坐飞机。”
  苏羽看看周围,确定没有人监视之后说:“我没打算坐飞机,我刚买的火车票,明天就到。”
  “少扯淡。我刚才查了你信用卡的帐户,你买了飞机票了。”陈好不依不饶,一力坚持,“你给我买火车票回来。买完票告诉我时间,我去接站。”
  苏羽目瞪口呆,拖着行李站在检票口外当机场标志建筑。
  “你要知道,你的肺……”苏羽不等她苦口婆心的开讲,立刻打断她:“成了,我知道了。我这就买票去。”
  等苏羽再回到北京,走下火车的第一步,竟然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这片土地,很久没有踏上了。等他看到陈好的时候,突然有一种想笑的感觉:半个多月没见,就已经胖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再发展发展,估计就能达到60公斤大关了。
  “姐姐,胖了。”苏羽笑嘻嘻的抱着陈好,低声说。
  陈好一把把他推开,很是嗔怪:“你还有脸说。都是你那个师傅说怀孕的人要吃好喝好,天天给我炖鸡汤做各种吃的往我肚子里窓,现在弄得胳膊上全都是肉。”
  “聂老还会做饭?”苏羽感到有些奇怪,沉吟起来,“原来他老人家还有这么一手。”
  “谁啊,是那个叫南斗的。”陈好叹了口气,“那老骗子说这次药决不会出问题,所以给你带过来让你吃。这一段一直住在咱们家,还嫌我做的饭不好吃,还说要给我补,要给你闺女好好的添加营养,还说这是宫廷秘方。这老骗子。”说完还不解恨,扭头到一边恶狠狠的咬牙。
  看来南斗的饭菜还是不怎么好吃啊。苏羽对于陈好中间的那句话更感兴趣:“闺女?你去做检查了?不是不允许么?还是说,这话是南先生说的?”
  陈好挑起眉毛带着他向外走着说:“我就想要个闺女。儿子不好,闺女大了才贴心,省得养了几十年儿子到头来就送人。”
  这都是什么理论。苏羽在后面看着陈好大见丰满的腰身,颇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儿子多好,传宗接代啊。生闺女才是送人。”
  “老套!你跟那个姓南的理论是一模一样。”陈好恶狠狠的把苏羽塞进出租车,自己也坐进去说,“这东西,过时了!”
  “当然,现在女孩确实比男孩好,只要长得不丑嫁得出去就行。而且要是嫁个好人家,还能倒贴家里。”不知道怎么,苏羽就想到了他妈妈的捷达和她妈妈的海景房,忆往昔思今朝不由得心潮起伏,“尤其是,能靠着姑爷吃饱饭睡好房啊。”
  陈好叹一口气:“我知道你小子不服气,可这件事情我也是和你商量过的,就不要翻旧帐了。行了,名人挑战权决定了,孔杰挑战你。”
  苏羽沉思了很久,低声说:“我是不是,应该放弃掉一些东西了?”
  陈好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情况,而且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苏羽声音沉沉的,像是在筹措着词句,“不过这件事情,我要好好得考虑一下。等见到了南斗再说吧。”
  这次,南斗的药没有臭。苏羽看着那个小瓷瓶,打开瓶塞之后看了两眼又嗅一嗅,疑惑的说:“这东西,是啥?”
  南斗跷着二郎腿高高在上傲气十足:“那当然。光说不练嘴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我这是连工带料,连喝带吆,你吃了我这大力丸,不管你是鹰抓着,马趟着……”陈好直接打断:“别说废话,说重点。”
  南斗似乎是怕了陈好,连忙打住:“得了。我这个药,是六万八千年前的灵验妙方,是我从某老头那里拿来的宫廷秘传,有肉白骨生死人的妙验。有病的祛病,没病的强身。像苏羽这种肺上创伤,说实在的这一丸药下去保证药到病除,就连切掉的那个肺也能重新长出来,苏羽就跟车祸之前一样生龙活虎。”
  陈好从没听过这段,眼珠子瞪出来挂在胸前来回的乱转。苏羽也一样的闻所未闻,挠了挠头:“您说的那个老头,是传说中的太上老君么?”
  南斗傲然的点点头:“总之,这个药是千金难买。把这个灌下去,死人都能救活了,就更别说你这种小毛病了。吃吧,用水灌下去就行了。”
  苏羽把瓶口向下,小心翼翼的倒出来一个黑乎乎的药丸,看了一会儿,一口吞掉,从陈好的手里接过水杯喝口水顺下去。
  紧张。陈好和南斗都睁大的眼睛看着闭上眼睛缓气的苏羽,连大气都不敢出的生怕他出什么问题。
  过了一会儿,才看到苏羽慢慢的睁开眼睛,提起手摸着自己的胸口。南斗和陈好同时问:“怎么样,觉不觉得好点了?”
  “很奇怪。”苏羽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很奇怪。”
  南斗舒了一口气:“这就对了。只要你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早上你就会发现,你拥有了全新的一对肺!”说完,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但是,我怎么觉得浑身发热呢?”苏羽坐在沙发上,奇怪的看看自己的双手。
  “没什么。”南斗挥挥手笑着说,“一点点副作用。因为你身体要长新东西,所以血热一些也很正常。行了,睡觉去吧,楼上专门给你布置了一个房间给你休息的,上去睡吧。”
  看着苏羽慢慢地走上楼,南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问陈好:“你晚饭吃什么?”
  陈好瞪他一眼:“我不饿,你做那些东西,自己吃吧。”
  南斗一张苦瓜脸:“我还特意给你留的上好的老母鸡汤和饭菜。苏羽吃了药不能吃饭,没想到你也不吃,真真的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陈好也不理他,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从现在开始,只要你进厨房,我就把你顺着窗户扔出去。”说完关上了门。
  得了。南斗叹口气坐在沙发上自顾自的看电视。
  第二天,苏羽早上起来的时候,的确觉得有些事情不一样了。神仙就是神仙,弄出来的药都如此的不同凡响,苏羽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有一种飘飘然的舒适感,每深吸一口气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肺在愉悦的吸收着氧气。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他很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只不过,现在的血似乎还很热。苏羽扭了扭脖子发现心底下有一点烦躁的感觉,但是他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只是浑身上下的有些不自在。
  这是什么原因?
  南斗有些愕然和尴尬,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这个药很有好处,具体的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说什么?”陈好脸型已经有些扭曲了,死死的盯着满头大汗的南斗,“你都不知道这药具体怎么用,就敢拿出来现?”
  苏羽连忙挡住她,站在南斗的面前:“我相信,南先生不会害我的。”
  “那是当然。这样吧,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如何?”南斗实在是无话可讲,连忙提议。
  到了医院进行了各种检查之后,医生看着片子觉得很奇怪:“上次你来检查的时候,这里的问题还是比较严重的。但是现在就像是完全没受过伤一样。不过,”他指指另一边,“只有看到这里这块空缺,才能让人想起来你上次的车祸。”
  陈好挑着眉毛斜斜的看了一边擦汗的南斗一眼:“原来,你这个包治百病的大力丸,也不是那么好使。”
  南斗叹了一口气:“毕竟这小子,还不是死人是不是?能恢复到这个地步,我觉得应该就算是能接受了。”
  陈好摸了摸小肚子,低声笑了起来说:“我也不在乎,只希望他能和我平平安安的把我们女儿抚养大就行。”
  南斗很无奈:苏羽这条命,现在基本上算是捡回来了,后面能活多长时间全看他自己的造化,如果这个药后面失效的话,那真是神仙都救不了他了。不过凭着一个肺,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应该没问题吧。
  想着这个事情。南斗跟在那两口子的身后走出了医院回家。
  人体的奥秘,是十分深刻的,一个肺,平常人所调动起来的肺泡也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肺泡都因为长期得不到使用而退化萎缩。所以如果能把这一部分能调动起来的话,用一个肺当两个肺使倒也没什么。
  就看锻炼了。南斗并不是体能师或营养师,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那些萎缩了二十年的肺泡调动起来,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剩下的事情他也不打算多操心了。
  于是,南斗走了。回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这让陈好感到有些寂寞和无聊。毕竟在苏羽去韩国比赛的这半个多月,一直是这个老骗子在陪她,跟她一起看棋一起聊天,每天还做饭洗衣比她妈照顾她都殷勤,怎么对孩子有好处怎么伺候,现在他走了,陈好还真有些舍不得:“多好的一个家政服务员,就这么走了。”
  “算了。”苏羽也很舍不得,但还是安慰一下陈好,轻轻地抱着她,“南先生走了,就走了吧。毕竟,陪着你一辈子的人是我。”
  “吃醋了?”陈好笑了起来,偎在他怀里懒洋洋的轻轻抚着小腹,“那老骗子听他自己说,都好几万岁了,你还在乎他干吗。对了,过一阵的名人决赛,你打算怎么办?”
  “好办,等我过个十年八年的下累了不想跟他们费劲了,就让给他们自己玩去好了。”苏羽笑嘻嘻的说,“至于现在么,我决不会放弃自己的阵地,就像王文达宁死也要保住三星杯一样。你放心,这帮人的实力,顶多是个有惊无险。”
  但事实是,这五盘棋下得有惊又有险,苏羽上来一胜之后,却被孔杰一个屠龙一个半目连胜两盘,吓得苏羽在第四盘之前连觉都睡不好,一个劲的失眠,脑子里面就像是上满了弦的闹钟,滴滴答答的走个不停,从第一盘到第三盘这三盘棋翻来覆去的在脑子里面转悠,无论如何也闭不上眼。
  第四盘开始之前,当来到对局室的孔杰看到苏羽顶着一双黑眼圈坐在自己对面打哈欠的时候,很惊奇地笑了起来:“苏名人,您这是怎么的了?昨天晚上没睡好么?”
  “没睡好。”苏羽苦苦的摇摇头,满心的无奈,“压力很大啊。以前身体不好的时候吧,心里面反倒没这么多想法,就是想着下一盘算一盘,但那时候却连个能赢我的人都没有;现在我身体全好了,一点毛病都没有了,脑子里面的念头却多了起来,每天晚上都是从一点东西开始想就越想越远,到最后就是睡不着。”
  孔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你知道你这是什么毛病么?”
  苏羽摇头:“不知道。”
  “我告诉你。”孔杰慢慢的擦着棋盘,低下头努力的不让苏羽看清楚自己的脸,“你这是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度,导致身体的应激反应。以前你身体不好,喘气都困难,所以不显。但你现在身体好了,这个问题就出来了。”看着苏羽侧耳倾听,孔杰继续说,“你跟陈好,多长时间没行房事了?”
  苏羽一愣,却很认真:“差不多,七个月了吧。以前本来就不很多,现在她怀孕了,自然就没有了。”
  孔杰一笑,拿起扇子直指苏羽鼻尖:“这就是原因!你就是憋的毛病!”接下来用极低的声音说,“要不然,我帮帮你?”
  苏羽愕然满不明白:“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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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6-2014 11:41 AM | 显示全部楼层
241  “呵呵,广州这个地方,有很多地方能让你合理的适当的释放你的荷尔蒙需求。”孔杰低低的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你想去的话,我这边有几个朋友,倒是可以带你去。”
  苏羽就是傻子也猜得出来孔杰指的是什么,大惊失色很紧张地说:“你就不怕朴志恩知道么?”
  “知道什么?”孔杰无辜的面容上睁开清澈的双眼,“我可是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的好孩子。小朴又没怀孕,我不需要啊。”
  苏羽看着他:“难道我就很需要么?”
  孔杰回看他:“难道你就不需要么?”
  苏羽的脸颊缓缓地抽*动,心里一难过,“哗”的一声,哭了。孔杰手忙脚乱的一边拿出纸巾在他脸上划拉一边说:“不哭不哭,哥哥疼你。”
  刚走进门的裁判长俞斌看到这么个场面立刻愣在当场,过了一会儿等苏羽抽咽过去这阵之后才过去问:“你,咋的了?让人煮了?”
  苏羽擦擦脸上的泪痕摇摇头,孔杰替他挡了下来:“这个话题不是很适合您,如果下次有机会环境合适的话,我会跟您说。”
  俞斌看了他们一会儿,苦笑的摇摇头坐在裁判席上,看看两个人都已经正襟危坐的准备好,说:“那么,开始吧。”
  不知道是赛前的痛哭让苏羽的心情好了很多能发挥战斗力,还是孔杰心有所系不能集中精神,这盘棋仅仅行进了一百二十多手孔杰便投子认输,让苏羽把比分扳成2:2。
  但苏羽没心情去想最后一盘的事情,他满脑子里面都是孔杰所说的那种地方,心中充满了期待与恐惧。
  “这样子,算不算背叛陈好呢?你说句实话,你以前去没去过那种地方?”坐在公交车上,苏羽紧张的低声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些地方的?”
  “我知道,仅此而已。”孔杰看他两眼,耸耸肩说,“不过咱们现在是要去酒吧喝酒,你激动什么?”
  苏羽愣了一下:“去酒吧干什么?”
  “看看有没有好机会能勾搭上漂亮姑娘。”孔杰拍拍他的肩膀叹口气,“一夜情这种东西,总比去鸡窝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好吧?”
  苏羽愕然:“我还以为你说的是……”
  “就是,你没以为错。”孔杰压低了声音说,“但是那种地方不好去,不如先去酒吧看看运气。如果酒吧不行的话,咱们再去。”
  苏羽想了一会儿,想起来那些男人中的传闻,觉得这倒是很有道理:王文达不就是在酒吧里面勾搭上的韩清么?况且也方便,第二天拍拍屁股走人也不需要担什么责任。
  但跟在孔杰身后距离那片灯红酒绿的欲流之所越近,苏羽的心里就越慌。往常来酒吧都是一帮一伙,目的也纯粹是为了喝酒,不像现在这样的动机不纯而竟然会让他手脚发抖,坐在吧台边上捏着酒杯险些把酒泼出来。
  孔杰看他两眼嗤之以鼻:“你激动什么。不就是和小姑娘聊聊天喝喝酒么?看你吓的那个样子。”
  苏羽深吸两口大气咕咕的灌下酒低声说:“主要是,以前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心里面难免有些紧张,而且……你上哪去?”他眼睁睁看着孔杰站起身要走,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感到莫名的害怕,一把拉住,“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孔杰好气又好笑一把甩开他:“我上厕所。你***又不是头一次来酒吧你怕什么。再说了,王文达怎么干的当初你也不是没见过,就是过去喝杯酒聊聊天,能说得上就出去开房过一晚上明早上起来各自走路,说不上就好说好散,也不伤你什么东西。那边就有一姑娘正喝酒呢,看见了么?去吧,行不行看你自己本事。”说完转身要走,又被苏羽一把拉住:“别介。你教教我怎么说行不行?你比我可有经验多了。”
  孔杰挠头了。实际上他自己也没在这种地方跟人搭过讪真跟哪个姑娘玩过一夜情,他只是在外面混的日子比天天住家的苏羽多,没吃过猪肉常见到猪跑,对这一套比较熟悉。可他也没真的实践过,让他说还真说不出来,只好连敷衍带诈唬:“反正你就过去说:我能请你喝杯酒么?你好,我叫苏羽,你是哪人啊?我看咱俩挺有缘的,一起喝一杯怎么样?诸如此类就是这意思。”说完脱开手又要溜。苏羽又是一把拉住:“你给我找个方向啊倒是,满眼的人我都不知道该找谁。”
  “你随意。”孔杰现在可真是尿憋急了,满脸通红的四处一指,“刚才不就给你指了一个么?那边,那有个小姑娘就是一个人呢,从后面看着也挺漂亮的,去吧去吧。”
  连推带搡,把激素上脑的苏羽推到一边自己就往厕所跑。看他跑得急,苏羽也就定下心来准备开始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一夜情经历。但是磨羁半天端着酒杯走过去,坐在那姑娘身边刚说完那句“我能请你喝杯酒”的话,就看见了那姑娘的脸,当场如五雷轰顶如身入火窟身上发烫火冲脸框,又有如被人劈开三瓣顶梁骨倒下一盆雪水来浑身发抖如啄米筛糠,哆哆嗦嗦抬起手指着她:“王文静?你在这干什么?你不是应该在北京么?”
  王文静一样满脸惊奇的看着他:“苏羽?你在这干什么?你不是应该去香港下第五盘么?”
  苏羽语塞,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他堂堂名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看着王文静发愣。王文静倒是回答了他上面的话说:“分公司在这里啊,我是特派调查员,自然要在这里。晚上无聊,出来喝酒你苏老总也管?不过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请我喝酒?”
  眼神这就不对了。苏羽开始冒冷汗。他跟王文静之间的仇大了,先不说当年的暗恋事件,就是钱程的死苏羽就脱不开干系,所以苏羽一直不去公司有相当的一个原因就是不愿意看见王文达的助理秘书王文静。
  苏羽连忙干笑两声:“没什么,就是远远的看见你了,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是么?”王文静脸上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笑吟吟的手指抹在杯沿上看着他,“‘mm,我能请你喝一杯么?’,这话可不像是董事长和总裁秘书该说的话。怎么?真想请我喝酒是么?”
  “不是。”苏羽仰仰身把脸放在阴影里擦把汗再扭回身来说,“就是跟你打招呼。那不是开玩笑么。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
  王文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往前凑了凑:“苏羽,什么时候也会说天津俏皮话了?我倒想问问,你今天晚上怎么跑这来了?你可没有这泡酒吧的习惯,尤其是这要是让记者们看见,可又是一场风波恶。”
  苏羽一口把杯里酒闷掉,傻笑起来:“没事,我就是和孔杰来喝一杯休息一下,他上厕所去了,我又看见了你,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王文静轻轻叹了口气,甩了甩长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苏羽觉得那种眼光颇为幽远。
  “你猜猜要是陈好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会怎么样?”王文静的话,慢慢悠悠的,却像一道天雷劈的苏羽摇摇欲坠,“我听我哥哥说,你吃了一个什么药,所以身体一下子好了起来。没想到你身体刚好,就跑出来偷腥来了。”
  苏羽想起陈好的名字就发抖,尤其是现在被人抓了一个现行。他却没想到他还什么都没干呢,实际上并不需要心虚。但他本来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自己老婆,所以让王文静一说,心里就更乱了。
  看着苏羽脸色煞白的样子,王文静噗哧笑了出来,娇滴滴的说:“看你吓得这个样子,陈好又没跟在你身边,反正现在知道你在这里的也只有孔杰,你还怕什么?”
  说的是。苏羽立刻停止发虚汗,清了清嗓子咽下一口虚痰,又要了杯酒压惊。
  “说实话,我也知道你小子跑到这个地方来要干什么。”王文静凑在他耳朵边上悄悄地说,“陈好怀孕了,你也不容易吧?”
  说话的还没怎么样,苏羽却先闹了一个满脸通红,低着头看杯里的红红绿绿不言语。王文静吃吃的笑了起来,让苏羽心里面感到很疑惑:这个王文静,是王文达那个娇怯怯的妹妹,一向玲珑可爱见人就脸红三分的小姑娘么?
  “其实,我也挺无奈的。”王文静忽然转个脸,满脸的郁闷,“钱程走了之后,我哥也劝过我让我再找个对象,但是我眼前啊,就是飘着这么一个人影,就是忘不了,这几年,我一个人,总是觉得孤单。所以有时候就要来这种地方,也能排遣寂寞。”
  后半截苏羽做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正惦记着钱程走了这句话,正满脑子琢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唔唔的答应着却没往心里去。实际上他要是听见了,可能心里面有所警醒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也许当场就跳起来跑路了。但他就是没听见,还一个劲地琢磨:钱程,这句话什么意思?她这话,是不是正念叨着要给那弟兄报仇雪恨?打算找我索命来着?
  但他偏偏还有这么个模模糊糊的印象,顺口就说出来这么一句:“你寂寞呢?没关系,哥陪你聊天。”这话他跟那帮单身汉们说惯了,顺嘴又露了出来。
  王文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双明眸怔怔的看着他:“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当初你为什么会精神病发么?”
  苏羽还惦记着钱程,迷迷怔怔的说:“还不是因为你,当初看见你之后心里面就乱了,所以闹腾起来,结果竟然查出来这么个毛病。”
  “那么,你还记得当年的我么?”王文静幽幽远远的声音,却把苏羽惊了起来:“我是有老婆的人,说这个话不合适……”
  “喝酒。”王文静举杯,和苏羽碰了一下,又看着他一饮而尽,继续说,“我知道你是有老婆的人,你有什么难受的,不高兴的,都能跟她说。但我心里的苦又该跟谁说呢?我没有……”
  苏羽脸都绿了,心惊胆颤的打断她:“这话,您就不能跟我说了。跟你哥哥说都比我合适。我还有事,我去找孔杰了,你慢慢喝。”说完站起来要走,却被王文静软软的拉住,接着就看见她脸上留下两行清泪,颤声说:“难道,我连个能说说心事的人都没有么?”
  “以前,有什么话我都能跟毛毛说,可是现在她三天两头的往韩国跑,我又让我哥打发出来全国的转悠,心里面有什么话一直都憋着,想说都说不出来。”王文静呜呜咽咽的,朦胧的目光罩在他身上,让他迈不动步走不了路,只好坐回去继续听着,两只手放在酒杯上不自在。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王文静定定的看着他。
  他只好实话实说:“不是。我不讨厌你,而且挺喜欢你的。”说完了开始头疼:我***说这个干什么。看看杯子:今天也没喝多少酒啊,怎么就这样了?
  王文静刚停下,听见这话又要哭:“那你怎么多少年都不来看我一次呢?”
  没办法,苏羽绞尽脑汁的开始圆话:“不是不去看你,我也挺想你的。”话一出口就想抽自己:妈的臭嘴,别胡说成不!“我是脑子里面啊,就是记着当年你和钱程一起来北京的时候,你们俩特亲密的样子。当时我就想,哎呀,人家有主儿了,我就老老实实的和陈好过一辈子就行了。后面我让毛毛下让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是好心,没恶意。”
  “我知道。”王文静转着手里的小酒杯,幽幽地说,“我知道你是好心,是对我好。当时虽然特怨你,但后来想开了,知道你是好心,也就不怨了。说说你吧。”听见这句话,苏羽松了口气,也不这么不自在了,看着她微笑:“行啊。”
  “喝酒。”王文静又拿起来酒,跟苏羽碰一下,一起喝干,“陈好这个人到底怎么样?我虽然跟她接触过,但了解得并不深。”
  “陈好这个人吧,喜欢她的特喜欢,不喜欢的又特讨厌她。”想起来陈好,苏羽笑了起来,“她这个人吧,就是……怎么说呢,是个好人。长得也漂亮,也善良,也爱我。就是脾气差了一些,对我管的比较严,不让我干这个不让我干那个。不过我也知道,这是对我好,我明白,所以也不怨她什么。不过她这个人也傲气,不知道是不是德国血统的毛病,所以很少拿正眼看别人,这让孔杰他们对她特有意见。不过对我好就行了,我也管不了她。她说得有道理,我听就是了。”
  王文静捂着嘴嘻嘻的笑了起来:“想不到你堂堂苏大名人竟然如此惧内,我在北京可是听过你这方面的不少事情。”
  苏羽脸红了起来,自顾自的喝酒,低声笑着说:“都是那个张璇闹得,都是丫教的。我去他们家的时候,可没看到我丈母娘这么对我老泰山。”
  “那么,你朋友去你家的时候,陈好对你好不好?”王文静似乎不以为然,笑着问。
  “很好啊。”苏羽笑了笑,“他们在不在都挺好的。”
  “我听说,陈好特喜欢买东西,花钱如流水,北京大大小小的店主都认识她,看见她就看见财神爷。是有这么一说么?”王文静换了个话题,说。
  苏羽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是。不光北京,从天津到上海到香港,这几年也没少去,去一趟就是花好几万。我的比赛补贴啊奖金啊,这里面填进去就不少。她什么都好,就是太虚荣,有钱就花,化妆品什么的在我们家都能开展览会了,世界上的牌子只有你不知道,没有说你在我们家找不到的。”
  “啧啧,真是。你觉不觉得心疼啊。”王文静满脸的心疼,拍了拍苏羽的肩膀,顺势手就搭在苏羽的胳膊上了。
  “唉,但这个毛病谁也劝不动。她妈妈数落过她,说她脸上的一层东西就顶她爸爸半个月的工资,让她省着点花。但她也不听啊。”苏羽倒是没发觉胳膊上多了个东西,还觉得软软的挺舒服。
  王文静叹口气:“这么花下去,你怎么也抗不住啊。我就没这么好命了,连个疼我的人都没有,连化妆品都舍不得买舍不得擦,这亏着我哥哥是公司的总裁,要不然我连这酒吧都下不起。”
  “我知道。”苏羽喝了满杯酒又要了一杯,头有些开始发晕,说话也有些没边了,“你们家从小就是工人家庭,从小就拿钱当钱看,当然知道赚钱的苦。说实话,当年我要是和你在一起了,也算得上门当户对,省得我妈天天得这么讨厌陈好,看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而且,她也不孝顺。”这些话一说出来,苏羽就觉得心里面痛快,自己还纳闷干吗跟王文静这一年也就在公司大会上见这么两三面的人说这些。
  “唉,当年是当年啊。”王文静看着他又喝一杯酒,低声说,“八年了,就别提它了。”
  极少踏足酒吧的苏羽根本不知道自己喝的这是伏尔加混的烈酒,毕竟好几年没怎么喝酒了,现在光顾着痛快了也没发现自己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只见他满脸的沉痛:“当年都是我啊。病发之后我一直呆在北京让聂老师看着不许出门,你又在天津上学,咱俩人一直见不到。不然我早就……”
  “早就怎么样?”王文静两只手全搭在他胳膊上了,静静地看着他。
  “我早就追你了,何必去找陈好?就算她长得好气质好这个好那个好,可她跟咱们这种劳动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啊。”苏羽都快哭了,还念了句诗,“恨不相逢未嫁时。”
  王文静轻轻地拉着他,搂着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抚着他的头发低声说:“反正,都是我命不好。”
  孔杰并不知道正在跟苏羽聊天的是王文静,远远的喝着酒看着还挺高兴。等看到他们俩站起来互相搀扶着向外走,心里还念叨着今天晚上估计苏羽少不了折腾。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远在北京的陈好,不过转念一想,苏羽这年轻力壮血性方刚的小伙子,又有钱又有人,憋了这多少个月,偶尔发泄一次也算是正常。所以心里面也不以为意:只要没人知道,就万事大吉。
  不过,那个背影很眼熟啊。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孔杰看着那娇小的背影心里面觉得奇怪,就开始想自己的认识人里面谁从后面看是这样。
  当两个人推开门的时候,孔杰突然想了起来:王文静这小丫头在广州这边!
  立刻,孔杰就愣在那了,手里面酒杯斜了把酒洒了出去也茫然不知。脑子里面也不知道空白了多长时间,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王文静,这是要干什么?
  回想一下这两位的恩怨情仇,本来还在嫌热的孔杰就是一身冷汗,圆睁着大眼看着两个人慢慢的走出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有了力气,跳了起来就冲过去要拦。但等他冲出去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满头大汗浑身发抖的孔杰站在马路上,哆哆嗦嗦把手机拿出来想要给那两位打电话,但手一偏,手机就落在了地上,等刚捡起来,却又被后面一个喝高了的弟兄一撞,手机就飞了出去,巧不巧的被面前的一辆车起步转向碾了个坐实。
  孔杰眼睛快瞪出来了,也顾不上找司机赔,扭头冲进了酒吧拿起电话要打,但顶了不少酒的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苏羽的号码,无奈之下只好想起来哪个算哪个,打电话给远在上海的常昊:“老常,救命!”
  “怎么个意思?”常昊刚接电话就听见这么一句,吓了一跳,“你们不是在广州么?怎么着?跟人打起来了?”
  “不是。”孔杰快哭了,“我跟苏羽来酒吧喝酒,结果他跟一个姑娘搭咯上了,两个人这就开房去了。”
  常昊不明所以:“这怎么了?这件事情也不算什么,只要不让陈好知道也就是了,干吗这么激动?”
  “问题在于,”孔杰嗓子眼发堵,“那个女的,是王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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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6-2014 12:0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三十七章-第二百三十八章

  “王文静是谁?”常昊脑子里面没这个印象,搔了搔头奇怪,“这女的和咱们有仇么?”
  孔杰哭都哭不出来:“你甭管了,回来我给你解释。你现在就给苏羽打电话,让他立刻走,就说我在火车站等他,这就去香港!我手机让一辆车压碎了。”
  “成。”常昊听孔杰的语气不善,虽然还是不明所以,但也答应了下来,“你挂吧,我给他打。”
  孔杰不放心:“我这就去捡我的手机卡,等我买到了新手机就给你打过去解释。挂了。”放下电话,孔杰又跑出门外准备和那压他手机的弟兄理论,但人家早跑了,地上只留下一堆碎片。孔杰也没工夫去心疼,借着路灯的光趴在地上一通乱翻,把手机卡找出来就拦辆车找买手机的地方。
  好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孔杰在路口转弯就看到一家大唐正要落门,连忙跳下车甩过去五十块钱也不找就跑到门口:“别关门!我买手机!”
  “先生不好意思,今天我们已经下班了。”那个落锁的值班经理倒是很客气,微笑着对他说,“明天您再来,我们一定竭诚为您服务。”
  “不成!”孔杰有些气急败坏的一把拦住,手托着落地门又给托了起来,“今天我必须买!你是经理么?有把客人往外推的么?”
  经理无奈苦笑:“先生,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有规章制度,现在已经打烊了,希望您能谅解。”
  “不能谅解!”孔杰从钱包里面抓出来一把人民币,“我要买手机!要不然出了事情你负责?!”
  那就买吧。经理也没办法,打开了门让他进去挑。孔杰冲进去看也不看随便拿了一个:“就是它了。多少钱?这个能不能使?”
  “不能,这个是样机。您稍等,我去给您拿。”经理转身走进柜台里面,“这个是诺基亚最新款的7……”
  孔杰心急如焚哪理他在这介绍:“少废话!多少钱?快给我拿!”
  “三千七百元整。”经理不敢惹事,迅速从柜台下面拿出来一个盒子放在他面前,孔杰立刻开包掏出来装上电池放进手机卡,打开之后一边等信号搜索一边点了四千块钱递给经理,接过来找零拿起装着杂七杂八物件的盒子扭头就走,一边还找着苏羽的电话,然后打过去。
  但是,没有人接。孔杰快疯了,找到王文达的电话打过去:“老王!你妹妹要跟苏羽上床!立刻给你妹妹打电话拦住她!”
  王文达正和韩清在外面轧马路,突然接到这么一个电话大惊一跳三尺高叫出声来:“你说什么?”
  “你妹妹要跟苏羽上床!”孔杰抓着头发情急败坏,“你妹妹怎么在广州?”
  “我妹妹在广州?你确定你没看错人?”王文达一头撞在路边的树上,躺在地上一脸的茫然说,“文静现在应该在福州和当地的服务运营商谈判啊。”
  孔杰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确定,但现在既然说王文静应该在福州,那事情就显然是阴谋了,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念头,大叫起来:“我他妈怎么知道她应该在哪!反正刚才我就看见她和苏羽从酒吧走出去!”
  坏了,这丫头是故意的。好在王文达也算是经商多年勉强能处变不惊,拉着韩清站起来说:“我这就去广州,你给我立刻找出来他们在哪,要不然我杀了你!”
  挂断之后王文达让韩清回家,自己一边往机场赶一边给他妹妹打电话,但不管怎么拨都是关机,就知道事情不好,连夜买机票就往广州飞。
  等他到了广州的时候,时间是凌晨两点半。在出站口的接机大厅里面找到正团团转的孔杰,两个人一路小跑出去拦车就直奔那个酒吧。
  路上,王文达看着孔杰发狠:“他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你们怎么突然跑到酒吧去了?你们不是明天还要去香港么?”
  孔杰苦笑:“你也知道,现在苏羽病好了,身体就跟没受过伤一样。所谓饱暖思淫欲……”
  “那就淫到我妹妹头上去了?”王文达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文静怎么会在广州?”
  孔杰一摊手:“我怎么知道。她是你的助理秘书,我管不到她。我觉得,说句不好听的,你妹妹可能有阴谋。”
  “你妹妹才有阴谋。”王文达看了看手机,想着什么说,“不过,她竟然会出现在广州这里,肯定是有什么目的。苏羽那小子不是坏人,这件事情不大可能成功。”
  有些明白他在想什么的孔杰苦笑:“我也知道不大可能,但是苏羽要是喝多了酒,事情可就不一样了。再说,那小子一直让陈好圈着,对外面的事情不是很明白,只要糊弄糊弄他就上当。我估计王文静没少灌他酒,然后眼泪攻势一上,苏羽就云里雾里了。”
  “凭苏羽的酒量,想灌倒他可不容易啊。”王文达还在怀疑,低下头想着。
  “但是,他也会喝多。”孔杰长长的叹了口气,“希望他,能在最后时刻把握住自己,或者往床上一躺就死猪一条,那是最好。如果真出点什么事情,我估计陈好非杀了我不可。”
  王文达不太明白:“她杀你干吗?”
  “是我把苏羽带去那,跟他说让他找个姑娘来个一夜情解决问题……”孔杰越说声音越低,含含糊糊的看都不看王文达的黑脸。
  “你!”王文达实在是无话可说,哆哆嗦嗦的气守丹田勉强把怒气压下去,“反正,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俩找出来!先生,这酒吧附近,您知道有什么酒店之类的地方么?”他扭过头问那司机。
  “有的。”司机也听明白了,也替他们着急,“正规的酒店有两个,但那种小钟店就很多了。你们可能要找很久。”
  “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找出来!”王文达和孔杰下了车,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开始沿着路挨家挨户的搜这两个人。
  找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在酒吧门口又见面了。
  “如何?”孔杰坐在便道牙子上,叹一口气问。
  王文达点棵烟抽一口也叹气:“我也没找到。我再给苏羽打个电话看看,看他现在接不接。”结果一样,还是没人接。王文达恶狠狠的关上手机放在脚下:“反正这小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左右他要去香港下第五盘,只要他去,我就一定能找着他。”
  但是,第五盘还要一个礼拜才开始,这一个礼拜里面天知道还会出多少事情,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吧?王文达快疯了,打死也想不到他妹妹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他闹出来这么档子事情。烦心啊!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王文达蹲在台阶上抽闷烟,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着也没发觉这个时候天都快亮了。
  就在东方出现鱼肚白,太阳的光线将要照耀大地的时候,孔杰突然捅了捅他。王文达低着头正看下水道出神,没留神差点被他捅倒了,没好气地说:“老杰,有事就说,捅我干吗?”
  “你妹妹。”孔杰两眼血红的看着远处发呆,又捅捅他,“你妹妹过来了。”
  “少扯淡。”王文达打死也相信这个时候他妹妹会出现在这清晨的大街上,摇摇头又要抽烟。孔杰抓着他头发让他扭头:“谁他妈跟你扯淡,你妹妹过来了。”
  看过去的王文达手里夹着的烟“叭嗒”一声掉在地上,跳起来直冲过去:“文静!你跑哪去了!我可担心死了。”
  王文静看了看他,摇摇头坐在地上低声说:“你别担心了。我什么都没干。”
  “真的?”王文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苏羽那王八蛋,没怎么样你吧?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你这一晚上都在哪呢?我们俩漫山遍野的找不着你啊。”
  “你到底,想让我回答你哪句话?”被王文达的唾沫星子喷个满脸的王文静一把把他推开擦脸,“我跟你说了,今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就是给陈好打了一个电话。”
  “什么?!”这次不光是王文达,本来放下心正打算找地方睡一觉的孔杰也跳了起来:“你给陈好打电话了?你跟她说什么了?”
  “你们俩刚才也看不见这么关心我,怎么听见这个名字这么激动?”王文静总在外面跑,并不了解陈好在北京城里是个什么地位,生气起来,“她是苏羽的老婆,我当然要给她打电话。”
  “你跟她,都说什么了?”王文达的声音也颤微了,就跟蝎了虎子吃了烟袋油子似的浑身发抖,死死抓着王文静的胳膊要吃人,“你都说了什么了?!”
  王文静双手一扣一扭,就从王文达的手箍底下挣了出来:“那时候我还想着别的事情了,就跟她说她老公不要她了诸如此类。”王文达一跤摔到在地,面如死灰的挺尸装死。孔杰摇摇晃晃勉强站定了身子,问:“你,怎么跟她说这个。”
  “当时我还在想别的事情,就顺口这么说了。如何?”王文静颇瞧不起这两位的样子,不屑的说,“我说了,又如何?”
  “您能不能,具体地讲讲?”孔杰开始倒气,顺便把王文达从地上捞起来。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奇不奇,王文静就是心里面记恨着当年苏羽一手害死钱程的往事,一直琢磨着什么时候要害他一把。但这小姑娘也没打算怎么样,只要闹得他们俩打了离婚,就算是任务完成。但苏羽这公司董事长当真是不懂事,一切事务都是王文达这个总裁处理,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就算是公司大会苏羽也是露几面就跑,让她连个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上个礼拜,当王文静在福州接到公司国内事业部通报的名人第四盘在广州进行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于是连忙的办完事情之后,就坐火车到了广州。无巧不巧的是,这次只来了孔杰苏羽俞斌三个人,往常都是呼啦啦一大片跟着的观战研究团因为联赛的关系都回到了各自的俱乐部准备比赛一个都没来。这就让王文静能呆在酒店里面看了满场的棋却没被人认出来—认识她的人多了,如果常昊古力他们也跟来了,估计坐在第一排的王文静早被他们在电视上认出来了。
  等比赛结束之后,王文静就一直跟在苏羽和孔杰的后面,等看着他们进了酒吧,就知道事情成了。
  但等她把醉醺醺的苏羽带进了她住的酒店房间里面之后,心里面却突然紧张了起来。这个场面她想了很久,每一步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但当苏羽真的满脸酒晕的躺在她的面前,她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要不然,真的就豁出去?
  一时间一切都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应不应该先脱衣服把生米做成熟饭的王文静愣在了那里。
  过了一会儿,苏羽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正坐在沙发上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置那一条活人的王文静被铃声吓了一跳,跳起来连忙从苏羽的身上把手机翻出来想要关掉。
  也该陈好倒霉。这个电话就是她打来打算慰问一下赢下第四盘的苏羽,顺便让她老公从香港给她带些衣服,但没想到的是,苏羽的手机这个时候正拿在王文静的手里。
  “也许,这也能让他倒霉吧。”看到屏显上写着陈好的名字,王文静转了转眼珠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接了电话:“喂,你好。”
  那边立刻就是沉默。过了一会儿,陈好迟疑的声音才飘过来:“对不起,我打错了。”说完要挂。
  王文静知道过一会儿她肯定还要再打过来,也不犹豫的冷笑两声就关上了手机。
  果然,没两分钟,陈好的电话又过来了:“喂?”
  “喂,你好,你找谁啊?”王文静想了想,坐在床边上笑了起来说。
  那边又是沉默,然后是试探的声音:“这是苏羽的电话么?”
  “哦?你找苏羽啊?”王文静笑了一声,故意把手机拿开一点大声说,“苏羽,有个女的找你。(声音放下来)这是谁啊,这么讨厌。”说着还顺手扒拉着苏羽。苏羽被伏尔加闹得正头晕,翻了个身随口嘟囔两句又继续睡。
  “哎呀,不好意思。”王文静笑着说,“他睡着了。这样吧,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先跟我说吧,我帮你转告他。”
  陈好那边继续沉默,过了许久才说:“你是谁?”
  王文静故意用犹豫的口气说:“我啊,是他朋友。你是谁啊?”
  不出她所料,那边毫不犹豫啪的一声就挂断了。王文静放下苏羽的手机,冷笑着看看躺在床上还睡得挺香的苏羽,干脆坐在一边看电视。
  但她心里面却怎么也不踏实,过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烦躁的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面来回的溜达。她也不知道这样子做对不对,虽然也算是小小的替钱程报了个仇,但怎么想,一种很奇怪的烦躁念头就是挥之不去。
  她为这一刻已经准备了好几年,但当一切真的都按着她所设想的进行的时候,却又开始怕了起来:如果陈好因此出了事情,那就……
  她不敢乱想,摇摇头坐在沙发上从小冰箱里拿出来一瓶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在公司里面呆了一年,她已经不是那个在学校里面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了,当她现在冷静了下来,各种可能出现的后果就第一次的,进入了她的大脑:比如陈好急怒攻心小产,比如这件事情被媒体闹得天下大乱,等等等等。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王文静躺在沙发上听着挂钟嘀嗒嘀嗒的走着,怎么也睡不着,听着不远处苏羽的鼾声,竟然紧张了起来: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他要是睡醒了可别出什么事情!
  听到这里,孔杰差点背过气去:刚才你不是还想生米煮熟饭了么?现在怎么又紧张了?也是喝了不少酒,再加上一宿没睡,顺口就冒出来一句:“莫非,你还是处儿是怎么着?”
  王文静满脸通红,王文达刚准备开始追杀却看见他妹妹这表情,也是一愣:“怎么着?还真是?”王文静眼睛瞪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上更是红透了。
  王文达开始劝慰她:“文静,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找个对象是时候嫁出去了……”王文静恶狠狠的啐他一口:“滚!”
  “继续说继续说。”孔杰可不敢在这问题上多纠缠,连忙让她继续说。
  王文静叹了口气:“然后,我就是睡不着,于是出来转转,没想到就遇到你们了。”
  王文达很奇怪:“你在哪家酒店?我们俩刚才找遍了,怎么都没找到你?”
  王文静也很奇怪:“怎么会呢?就在那边啊。”说着指指孔杰背后那边。孔杰立刻扭头打哈哈:“好好好,那么,咱们现在商量商量,怎么应付陈好的事情吧。”
  王文达看了他一会儿,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拉着他妹妹站起来说:“咱们先把苏羽找着,你们俩该去香港去香港,我带文静回天津,如果陈好再打电话来,就说……说什么呢?你们就什么都不说,死不认账,说她听错了。听见没有?”
  也只能这么办了。孔杰带着还没睡醒满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找王文静的苏羽随口糊弄两句搭车就直奔深圳。在罗湖口岸等通关的时候,孔杰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朴志恩也没看来电显示就顺手接了,没想到那边传过来的却是陈好冷冰冰的声音:“孔杰?”
  孔杰浑身上下一片冰凉,急中生智捏着鼻子回答:“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候再拨。rry,yur lling……”
  “少扯淡。我听得出来是你王八蛋。”陈好打断他,“苏羽呢?”
  孔杰一阵发抖,看了一眼远处悠然自得的买巧克力的苏羽,低声说:“他给您买巧克力呢。我真羡慕您跟我苏大哥,当真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我跟你说,少扯淡。”陈好这次真的发狠了,孔杰微微叹了一口气,但还要装的若无其事说:“什么事情啊让您这么早就打电话过来?是不是家里做烧猪腿了?”
  “我问你,昨天晚上,苏羽干什么去了?”
  孔杰一听,就知道有门了:陈好要是真狠下来,也不会跟他打听这个。从容一笑:“我昨天晚上跟他去喝了点酒,然后俩人都有点喝多了,结果吐在酒吧里。回来之后就睡觉了,怎么了?”
  “真的?”
  “真的。”孔杰看见苏羽正拿着巧克力转身回来,心下着急,连忙招手让他滚远点,低声说,“不过你干吗不问苏羽呢?”苏羽莫名其妙,但倒也没过来,站在一边津津有味的吃巧克力。
  “嗯。”陈好那边沉吟,然后突然冒出来一句,“那贱人是谁!?”
  “呃?”孔杰被冷不迭的一问,差点说出来,连忙转舌头,“贱人?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那个女的是谁。”陈好咬牙切齿的问。孔杰倒是舒了一口气:不抓老鹰抓小鸡,这事情好办了。连忙说:“这个事情,也没什么。昨天晚上跟我们一起去的,还有棋院的一帮人。不就是喝多了么,大家闹一闹就是。没事。”
  “行。姓孔的。行。”陈好冷笑两声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完了。这次麻烦大了。孔杰看着不远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苏羽,突然有一种很恶毒的想法:要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一定会很热闹吧。
  不过话不能乱讲,要真有什么事情,也等比赛之后再说了。孔杰无奈的和苏羽过关之后,到了香港金庸的家里暂住。
  这一个礼拜还是风平浪静的。但越是平静的海面下,就越可能充满了风暴的力量。
  等苏羽卫冕名人回到北京之后,站在机场上,就看到了站在出站口外的聂俞马孙等七八位老一代的棋手。
  “这是干什么?”苏羽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如此大的阵仗颇有些受宠若惊,快步走出去满脸带笑准备接受一下赞扬。但离近了一看,除了马晓春颇有一种英雄惜英雄的赞赏之外,老哥几个是满脸的冰霜。苏羽满肚子的话立刻憋回去化成一缕青烟从后门脱逃,站在那里愣愣的发呆。再看看溜到一边躲风头的孔杰,心里面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听说,你小子在广州,还养了个二奶?”上了棋院的车,老聂的第一句话就让苏羽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吐在挡风玻璃上:“什么?”
  “你小子,在广州养了个二奶。”居家好男人俞斌对这种事情一向看不过去,简直是痛心疾首,“你竟然如此的对待陈好,你不觉得对不起她么?”
  苏羽傻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种话不能乱说,如果让陈好知道了我就彻底涅磐了。”
  “这就是陈好告诉我们的!”老聂想起来陈好跪在他面前失声痛哭的样子心里面就是一阵难过:陈好就是他儿媳妇,现在求他来作主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还有脸说!那天晚上陈好给你打电话就是一个女的接的。那个女的是谁?!”
  那天晚上?哪天晚上?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王文静三个字的苏羽浑身上下都筛了糠了,哭丧着脸说:“老师,这可是没有的事情,我可什么都没干,这一辈子我都是对陈好忠心不二。”
  “孔杰!”开车的俞斌一声暴喝,“说话!”
  孔杰脸涨得通红:“羽哥,不是我对不起你,主要是这件事情我扛不住了。朴志恩拿着刀让我作证,我实在是不能不说了。”
  苏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如坠冰窟:“原来,那天朴志恩来找你,是这个事情。”两行清泪,缓缓地从他脸颊上落下。
  “王文达也都说了,你就认了吧。”马晓春倒是和颜悦色,搂着他的肩膀说,“我看陈好也没有要怎么样的意思,不然不会求我们来给她作主。你最好实话实说,这样最好。”
  “想不到啊,我什么都没干就成了包二奶。”苏羽长叹了一口气,“更想不到,王文达竟然把他妹妹都卖了。”
  “什么意思?”一帮人全愣了,俞斌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竟然是,王文静?”苏羽一愣:“王文达没跟你们说么?”
  “王文静!又是这个贱人!”陈好当真是暴跳如雷,挺着大肚子冲进厨房拿出来一把刀就要往外走,“我要砍死这个贱人!”
  “冷静!”自从听见这件事情的女主角是王文静之后,老聂就决定打死不能让苏羽和陈好见面,就带着带着老同志团来到苏家招安,见此情况大吼一声一摆手张璇唐莉两人就扑上去把陈好拖了回来,“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要这个孩子了!”陈好手舞足蹈的就把刀往肚子上砍,“我不要这孩子了!”马晓春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手就缴了械。
  好容易安抚下来的陈好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慢慢的眼眶里面就噙满了泪水:“我要和苏羽离婚。孩子生下来我自己养活,让她跟着我姓陈。”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马晓春这个时候开口劝她:“这种事情出了之后,我们也很伤心……”陈好大叫一声:“你没资格说这种话!”马晓春哑口无言,坐在一边生闷气。
  老聂无奈开口:“我知道我也不好说这种话,毕竟我也是有这种历史的人,现在骢骢跟我的关系还很不好。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就想和你说,苏羽也不容易……”
  “我就很容易么?”陈好刚刚被华学明劝的好了一些,听见这话又是哭了起来,“我知道他不容易,我也能理解,但是为什么又是那个叫王文静的女人?如果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也就是一夜情,我装作没听说没看见也就过去了,但为什么又是她?为什么苏羽还让她来气我?!”
  这件事情确实不好办。老聂也没话说,躲进厕所里和刚进屋就跑进来装没来过的王文达一块抽烟。
  华学明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你也不能说就这么哭是吧?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当然要解决。王文达那王八蛋呢?把苏羽给我叫来,还有那个小妖精,我要来个当面对质!”陈好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得头脑灵活,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而俞斌还连连点头:“对对对,应该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清楚,这样好这样好。”
  好个屁!马晓春和躲在厕所里听动静的那两位都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要真是三方对质,真出了点什么事情谁能负责?要是王文静和陈好吵起来,谁帮谁?
  但陈好一力如此,也没办法。反正王文静被打发到日本去了回不来,王文达倒也不太担心,于是跳出来说:“文静回不来,咱们谈吧。”
  “不成。”陈好冷冷的看他一眼说,“我不管她在哪,我要和她当面的谈。还有,她一天不出现,苏羽一天就别想进这个家门。”
  说完抬起手边的茶杯,朱钧一声喊:“送客……”
  怎么办?苏羽没听见准消息打死不敢回家,王文达更不敢把他妹妹叫回来:无论如何,这件事情自己理亏,到时候还要照顾着陈好的大肚子更麻烦。
  但苏羽不敢不回去:眼看着陈好的预产期就到了,他要是不回去有个三长两短的,先别说他爹妈,老聂就不能放过他。无奈之下,苏羽打算回家去看看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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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6-2014 12:0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家,苏羽跟孔杰打听好了陈好去检查胎儿,屋里面只有朱钧一个人的情况,才打开门走了进去。进去之后朱钧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师,您牛逼,真牛逼。”  “少废话!快帮我布置。”苏羽向楼下打个招呼,让一帮人抬上来各种鲜花开始在屋子里面大肆安排,怎么鲜艳怎么来,又铺开桌子摆上陈好最喜欢吃的德式牛扒,再开一瓶82年的波尔多红酒,再点上这么几十根蜡烛,最后给了朱钧两百块钱:“出去玩去,今天晚上12点之前别回来。回来了就去孔杰那边睡。听见没有?”
  不过等陈好进来,看见这一大堆东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朱钧,你不知道花粉对胎儿不好么?谁让你弄这东西进来的?而且,还摆的这么俗。”躲在房里的苏羽心就凉了半截。
  接着陈好看见了蜡烛:“这蜡烛谁点的?怎么跟死人了摆的白蜡似的?”
  接着就是桌子上的牛排,陈好一皱眉头:“不知道我现在不能吃这种高盐高脂肪的东西么?”
  苏羽的心啊,那个凉啊,看看手上那个全钻的项链,有些犹豫该不该拿出去,生怕陈好说一句什么有伤胎儿的话就顺手扔了。
  过了一会儿,陈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苏羽,滚出来!”
  苏羽战战兢兢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陈好面前低着头,也不说话。
  陈好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一边用手拉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这次去南边旅游,有什么收获么?”
  苏羽忙不迭地摇头:“没有。就是想你想的我心里面这个难受啊,所以急急得就赶了回来看你,顺便看我儿子。”
  “是么?”陈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说,“我听说,你想我想的难受都想到酒吧去了?”
  苏羽脸上的汗嘻刷刷的往下下,但也不敢抹:“这个,只是偶尔去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陈好继续笑:“当然不是大事,现在你身体好了,去喝喝酒我当然也不管你。我还听说,你在酒吧里面遇上熟人了?”苏羽打个哆嗦:“是遇上一个,聊了两句就。”陈好叹一口气:“聊着聊着,就聊到床上去了?”苏羽连忙分辩:“这可没有。我们俩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回去休息,但绝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信可以问孔杰,可以问王文达。”
  “真的?”陈好笑吟吟的看着他,“王文达借口越南胡志明市的服务运营商那边有问题,就跑路了。孔杰倒是在门口,我也问过他了。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吧?”
  苏羽连忙表忠心:“我向毛主席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等事情发生……”陈好打断他:“别说这没用的,我就问你,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全凭您吩咐。”苏羽抱着陈好的大腿失声痛哭,“我跟那小丫头没半点关系,从今往后我要是再见她一面,我就……我就……”
  “我就如何?”陈好有些恼怒的看看他。
  “随你处置!绝无二话。”苏羽咬咬牙说。
  陈好若有所思:“这话我好像听过。”
  苏羽一愣:“什么时候?”
  “上次,我见到王文静的时候,你就说了这句话。”陈好看看他,眉毛开始上扬。
  苏羽再一咬牙:“你说吧。只要说出来,我就答应。”
  “好。”陈好站起来打个哈欠,“这次就算了吧,你闺女饿了,咱们吃饭吧。”
  243 带发条的石佛
  就这么,就完事了?苏羽直愣愣的跪在地上发呆:就这么,就平安了?他倒是不敢多问,免得自找麻烦,滴溜溜爬起来跑到桌边,坐下准备吃饭。
  吃着吃着,陈好想起来什么:“现在,那个王文静在哪呢?”
  苏羽立刻回答:“哎呀,那姑娘让文达派到日本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也算是丑闻了吧?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陈好看了一会儿苏羽的面皮变戏法,呵呵笑了起来,“但是,作为公司的老总,你总要有所表示吧?这件事情虽说瞒得很严实,但指不定哪天就被谁给捅了出去,到时候你苏名人丢脸事小,公司的损失是大。”
  苏羽不太明白陈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试探地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开了王文静?”
  早就对王文静进公司心怀不满却碍着王文达面子又一直找不到开人好借口的陈好现在终于能把那根心头刺拔掉自然是恨不得立刻办了这件事,但脸上却摆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你随意,但……”苏羽举起刀叉:“打住!我知道了,明天我就跟王文达说这件事情。”他倒是不担心王文静丢了工作会没饭吃,毕竟王文达的人脉在那摆着,让她回天津干点什么也不会太亏待。
  而王文达也实在是没办法护着他妹妹了,毕竟整件事情都是王文静一手搞出来的,无奈的在王文静交上来的辞职报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不过王文静却不觉得有什么委屈,扭过头就回了天津去进了一个公司当项目助理,混得也不差。
  “现在,您满意了吧?”苏羽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把那辞呈表递给了陈好之后,疲惫的揉着太阳穴。笑吟吟的陈好接过来随手扔在桌子上,看着苏羽说:“这件事情就算了,如果下次还有,咱俩就离婚没商量,让闺女跟我姓陈,我带着孩子回大连打鱼去。听见没有?”
  打鱼去?看你那双细皮嫩肉的手,还打鱼?苏羽想笑,但又不敢笑:“我知道了。”
  “那么,你去准备下个月的比赛吧。第七盘棋,我看李昌镐要拼命了。”陈好摆摆手说了一句人尽皆知的废话,站起来睡美容觉去了。
  李昌镐要拼命是必然的,要是他被直接打降格了,那他这个天下第一人的帽子也不用等比赛结束就直接摘下来了。而且也不用后面的比赛,李昌镐就往泸州城外的那个酒窖里面一跳,自我处置了就完了。终于放下心来的苏羽终于能老老实实的看棋,第一次能稳稳的坐在他的小研究室里面,和朱钧探讨一下他连胜的那几盘的得失。
  “老师,恕我直言,您这几盘棋,胜得都有些运气。”朱钧看着棋盘上摆着的形势,低声说,“也许我这样评论并不适合,但是在后面的研究看来,李昌镐的先开劫实际上是很好的强硬手段,但是他的次序有些失误。这里,”他指着外面的一个地方说,“这里却是一个很好的位置,李昌镐在开劫之前应该先觑一手,这样后面的双虎就显得勉强多了。”
  真的?苏羽歪着头看过去,觉得倒是有些道理:要真是在那边先交换,后面的双虎无论如何他就不敢下,不然被反打回来一手双断,局面立刻又乱套了。
  “虽然很运气。”朱钧笑了笑,“但是,实际上李昌镐在那种情况下,想要从外面看出来这一手棋是很困难的。这是您的攻击把他的目光完全限制在了里面的缘故。”
  “那么,下一盘,你觉得,李昌镐会如何呢?”苏羽没理他的马屁,看着从棋院里拿出来的韩国王座第三盘崔哲翰胜李昌镐的那盘棋,低声问。
  朱钧看了一会儿那张棋谱,笑了起来:“不出意外的话,我觉得李昌镐会稳扎稳打,随便您扩张势力。然后在官子里面一争胜负。前面的比赛表明了在中盘战斗的时候他比您还差,不是,是没有您差……也不对,反正您俩人在中盘一阵阵都够臭的,哥俩半斤八两。所以不如把局面稳定住拖到后面去。不过如果您在前面就犯了错误,我想他也不会手软,毕竟一场屠龙战能挽回来他不少的自信心。”
  不能再让这小子跟棋院的那帮人混了,现在让他们带的满嘴里跑骆驼。苏羽盘算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你今年多大了?”
  朱钧并不知道他老师正要算计他,连忙躬身笑眯眯的说:“您是三年前收我为徒的。我今年,已经15岁了。”
  “15岁了。”苏羽突然充满了沧桑与感慨地说,“你也该去上上学了,以后出去比赛什么的,别让人说咱们连学都没上过。”
  朱钧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
  “15岁,该去考高中了。我回来找个学校把你安排进去,无论如何要让你把义务教育和三年高中上完。”苏羽笑了笑举手拦住朱钧的话头,“有些事情你现在不能理解,但以后会明白。你所要做的就是等待,我会安排好一切,决不会耽误你下棋。”他抓起一枚棋子放在手心中慢慢的摩挲了一会儿,说,“多去上上学读读书吧,对你下棋这也是很有好处的一件事情。”
  于是第二天,苏羽就跑到教育局去托人走关系,把朱钧安排进了东直门的初中,也不用等,下周一就可以去上学。“你放心,好好学,等中考之后,不管你考多少分,我也给你安排进最好的高中去学习去。如果你能考上大学的话,你就是全中国第一个正式大学生职业棋手了。”回来之后苏羽继续语重心长,“不要以为这会给你的围棋生涯带来多大的阻碍,只要你还能保持练习保持比赛,早晚有一天你能出人头地。”
  王文达不也是大学生么?这个有什么好争得。这让朱钧颇为郁闷,但老师既然这样安排,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无奈的小棋士只好打点行装去上学。
  “那么,你什么时候去海南?”陈好把放满了烤巧克力饼的小盘子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站在卧室门口一边吃问她老公。
  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羽对于这个做法无可奈何:“如果你不这么虐待我儿子的话,我就告诉你我下礼拜过完元旦就走,机票已经订好了。”
  “。”陈好转过身去往房间里走,一边还一扭一扭的展示一下那盘子在她肚子上的平衡能力,“我这是教育我闺女,要能承受压力,以后不要被男人欺负。”
  “儿子。”苏羽摇摇头叹一口气,“我想要个儿子,还要传宗接代呢。”
  陈好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出来:“老封建,闺女多好。生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多好玩。”
  “好玩?生个儿子你不是一样玩。”苏羽用遥控器换了一个频道,“反正我就喜欢儿子。”
  “管你。”陈好懒洋洋的打个哈欠,“我要睡觉了。晚安。”
  ……
  “反正,我就想要个儿子。”坐在床上的苏羽无奈的对孔杰说,“如果这次真生了个闺女,那就是天要我们老苏家无后啊。”
  “大不了去德国生去。”孔杰看着舷窗外的大海摇头,“我就奇怪了,你个二十一世纪新青年,怎么就思想就这么老封建呢?现在生儿子生闺女不都一样么?”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苏羽连连地摇头,“预产期越来越近,我心里面就越不踏实,总想着,要是陈好真生一个女孩儿,我可真没脸见列祖列宗了。”
  别说孔杰没办法,就是结婚三年一直无生养的李昌镐也拿他没办法:“要是放在过去,三年无所出我都能把毛毛休了停妻另娶甚至能纳个妾。可我们不还是恩恩爱爱的么?我跟你说,有个小孩子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不要为了男男女女的事情着急啊。”
  “真的?”苏羽夹了一筷子茄子放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听说,你妈妈现在也很着急啊,甚至跑到庙里去拜上帝,有这件事情么?而且你不着急传宗接代的事情,是因为你还有个弟弟在,肩膀上的责任没这么大啊。”
  李昌镐脸上一红,摇摇头说:“老太太的想法很传统,我也没有办法。她催了我好几次了,但现在不着急啊,毛毛的事业刚上轨道,要是这么年轻就怀孕了,对于未来的发展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苏羽凑近了看他两眼:“莫非,你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是不是我妹妹有问题?”
  李昌镐连忙摆手:“没有,这话可不能乱说。”
  “那就是你有问题了。”苏羽叹了一口气,“年纪轻轻的就这样,可不好啊。”
  “这……”李昌镐实在是没话说,扒拉两口饭不说话了。
  “回来这件事情我也要跟毛毛谈谈。”苏羽长叹了一口气,“别说我封建,这是全人类都要完成的任务。”说完站起身,向毛毛那边走去。
  具体这兄妹俩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在第二天李昌镐坐在对局室里准备开始比赛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抬头都能看到苏羽在对着他笑。
  “你到底在笑什么?”李昌镐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棋子,有些恼怒地说。
  “我知道为什么你们俩人一直没有小孩了。”苏羽用手帕小心的掸去棋盘角上的一点灰尘,微微吹一口气说,“也许再过一年,我就真的能当舅舅了。”
  李昌镐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干脆不搭理他,看看裁判长老陈走进对局室,就摆好了自己的棋盒准备开始比赛。
  这盘棋的黑棋是苏羽的,等老陈宣布比赛开始之后,他也没多想,就把棋子拍在了棋盘右上星。
  “咱们,来打个赌怎么样?”古力笑嘻嘻的拍了拍李世石的肩膀,“咱们来猜一猜这盘棋的胜负,就赌明天晚上的晚饭。”
  李世石看了一会儿电视画面上正在沉吟着不知道想什么的李昌镐,低声说:“好。我赌李昌镐赢。”
  古力看看他,大笑了起来:“就这么说定了。”
  “不要吵。”唐莉让两个人安静了下来,“我就想问一件事情,现在比赛已经开始20分钟了,为什么李昌镐还不落子。”
  “也许他需要好好的想想这盘棋应该怎么安排吧。”李世石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两个人都有这种毛病,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石佛和魔术师。
  这句话没准倒是真有道理。很久很久之后,人们才看到了李昌镐终于慢慢的把手伸进了棋盒,捞出来一枚白子拍在左下的星位上。
  “这孙子,终于落子了。”敢喊李昌镐叫孙子的,天底下也只有唐莉这姑娘。古力眼看着还是坐在远处的毛毛眼神不善,立刻转移话题:“这手左下位,就是为了免得苏羽下出对角星把局面从一开始就引入混战的局面。李昌镐这盘棋就是要把棋盘尽量变小,免得中间出问题。”
  “这么寥寥的两手棋,您就能看出来这么多东西,当真是了不起。”李世石也不知道是赞颂还是讽刺,语调很奇怪,让人有些听不太懂。
  古力不以为忤反以为荣,呵呵笑笑看着他说:“多谢夸奖。”李世石一笑:“那么,你猜猜下一手,苏羽会下在哪里呢?”
  古力指了指左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那边的星。”
  结果话音刚落,苏羽就给了他一个嘴巴,直接挂角落在左下星边。“苏羽就是要把局面打乱。”古力脸皮一向厚实,说错了话也毫不在意,“如果我是李昌镐的话,就要先手占据实地,放苏羽出去圈模样,最后再进去洗大空就是了。”李世石微微摇头:“不大现实。上一盘李昌镐刚被苏羽斩了大龙,不大可能现在又来一次。我觉得,李昌镐很可能会和苏羽对争模样,这盘棋里面,我觉得,实地并不重要。”
  “不对。”老曹斟酌了一会儿,低声说,“如果不要实地的话,苏羽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就挂角,后面还原之后应该是李昌镐占三个角位,苏羽占右上左下成双飞燕后白挂右上角,然后苏羽先手点角之后出来在两边分投。不出意外的话,下面的进程就是这个样子。”
  “这才是道理。”李世石看着李昌镐点住左下之后看看古力的脸,笑了起来,“我看,后面的东西也就这样了,我去抽根烟,你们慢慢看。”说完起身拉着王文达就走了出去。
  但出乎老曹意料的是,接下来苏羽却没有成双飞燕,而是直接点角。这让所有人都有些奇怪,尤其是老曹和老聂两个下了几千盘棋的老棋精,不由得都十分好奇:“如果李昌镐爬出来再一夹,那这个子不就孤零零的连跑都没地方跑?”
  偏偏李昌镐还就不相信这个定式的结论,表明态度却在另一边挡,让苏羽顺顺利利的连出来围出一个大角顺带着向外跑,跑马圈地就要收住整个下边的大空。
  “这,有些奇怪了。”李世石心里面觉得实在是难以忍受,但又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拿起个棋子敲棋盘表达不满,“他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放那个角出来,现在苏羽一扳之后上了四线那损失可就大了,到时候就算左边立起来一条长城也弥补不了这里的损失。况且苏羽后面还可以在左上打入抵消厚势,因为靠边靠角李昌镐杀都不好杀。”
  孔杰微微一笑指指棋盘左边的空地说:“实际上,这是李昌镐的一种平衡策略。他需要在后面找一条苏羽弃不得的大块作为平衡,而且这边这么厚了,对于上边的发展也很有好处,他现在倒是并不很担心实地的问题。”
  “不对。”老曹摇摇头说,“苏羽收好了下边之后也是先手,那样到上边去就算活不出很大的一片,活一块还是很简单的,那样的话李昌镐就算收得了两了大角实地上也会很麻烦。”
  接下来的进程,就让这帮人更加看不懂了。抽完烟回来的李世石和王文达看着电脑画面上的棋盘当场就傻了。李世石甚至还转过头去问马晓春:“这个棋,是这两位下的?”
  “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马晓春苦笑着摇摇头在棋盘上摆了两个变化叹一口气,“苏羽眼睁睁看着李昌镐在上边分投却一门心思的经营下边的铁桶阵,李昌镐在上边连下两手之后基本上就算是稳定了,下面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这样下呢?李世石想破了头也参详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用意,只好归结于他的水平有限。但在怎么水平有限,也不能说他这个两届世界冠军连看都看不懂吧?不过很快他就有了一个心理安慰,那就是所有人都看不明白这里这两位的行为:古力抓着头发郁闷:“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下?”
  “鬼知道。”王文达舒了口气坐在棋盘边上转转手指,“苏羽虽然把下边死死的攥在了手里,但也让李昌镐从左下出来一道占着实地的大模样,再加上上边白棋的那两手连拆,左边这大半盘棋都在李昌镐的威胁之下,苏羽很难打入进去。”
  崔哲翰有些犹豫:“但如果苏羽打入进去,李昌镐也并不好杀啊。比如在这里挂角,李昌镐尖顶之后苏羽长出,接下来因为上边这里黑棋有一手靠,白棋顶多说下扳之后扭断,把苏羽往中间赶,并不算得上什么好棋。”
  “不过借着缠绕攻击的势头,可以把左边和上边补厚。”老曹笑了笑说,“苏羽逃出来也是一条孤龙不足为患。”
  不足为患么……李昌镐看着自己横跨左半盘的大模样,心里面却并不觉得稳当。也许这样的厚势在李世石或者古力他们的眼里已经相当的雄浑,但他知道,这比纸灯笼强不到哪去,他现在就有两三个好法子能洗掉那边之后顺路逃出后围住右边的实地,然后再掏上边的大空。
  想来,这小子也在盘算这个主意吧。李昌镐微微抬起头看了看正呼嗒扇子的苏羽,脑子里面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
  但他的眼睛扫了一遍棋盘之后却又感到有些难办,因为次序上并不好确定,而且他这个东西要在至少20手之后才能具体的出来,而且要想发挥一下,至少就是40手开外。
  20手之后啊!在那之前他需要算计多少东西?李昌镐想不出来,也不想把脑细胞浪费在这种地方。他低下头看着棋盘,想着应该如何下套才能把苏羽圈进来,让他的计划能好好的实施。
  棋盘上的魔术师。李昌镐突然想起了苏羽的这个外号,有些想笑:自己,似乎也要给这戏法大师来表演一下了。
  “啊……”李昌镐突然气沉丹田长长的运了口气吐出来,把站在一边看棋的睦镇硕和周鹤洋等人齐齐吓了一跳,除了苏羽无动于衷依旧看棋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在李昌镐身上。李昌镐也不管他们的反应,起手落子打入右边。
  苏羽看了一会儿之后,似乎觉得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按照常规的下法肩冲一下。
  “有问题。”常昊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对,“这里虽然是大场,但也并不比在左边的拆边大。即便李昌镐想要苏羽打入左边然后缠绕攻击的话,也应该在上边补厚,而不是在这种不疼不痒的地方浪费手数。”
  “也不是啊。”李世石倒不觉得这里会有什么不好,“这边先打一下引征也不是什么坏棋,接下来冲出之后断打反关出来对于中腹的经营也很好啊。棋从断中生么。”
  常昊略略的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指着那里说:“但是,一样的,苏羽也把这两枚白子断在里面,如果这样在这边出逃的话,等于给这黑子留下了引征的方向,李昌镐想要杀起来可就麻烦多了。”
  “两分。”王文达一笑,“现在的局面还是两分,虽然李昌镐卷开了小半面棋盘,但苏羽在下边的实地和在里面的发展潜力也是相当的大。两个人心里面都有一个小算盘,只是我觉得,李昌镐有后手。”
  “什么意思?”孔杰有些想不通,问。
  “我觉得李昌镐有个后手。但是具体是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现在应该正在进行战前的布局。”王文达看着电视画面上的两个人,摇了摇头。
  “布局?”朱钧有些看不明白,摆着变化皱眉沉思,“那么,他想要干什么呢?”
  很简单,就是要绞杀在左边将要打入并逃出的大龙。苏羽微微笑了一下,看着李昌镐扭断在中腹成一个十字之后,心里面有些明白这小子想要干什么了:被断在下边的那两枚白子,是他后面打入引路的关键,想要破掉这小子的计划,就必须杀掉那棋筋。
  但下一手长出之后,李昌镐的落子却让他感到有些惊愕:下挂角?这可不是腾挪应该的手段,那里可是真正的大铁桶。先不说在中间卡断的手段,就是飞下破眼李昌镐也是没活路。
  “这里最好的手段,我觉得应该是小飞靠近左下的模样,等苏羽扳之后尖中间打吃黑棋两子筋,然后在左边连扳。”崔哲翰歪着头看着面前的棋盘,感到有些奇怪,“李昌镐到底打算干什么?”
  “不知道。也许要把左上那一大片彻底的封住让苏羽不敢进那边吧。”老聂猜度着李昌镐的心思,手中慢慢的摸捏着棋子,“但是,这样发展下去就是对杀了。”
  苏羽也开始感到一些迷茫了,觉得李昌镐现在的下法有些出人意料了。如果他现在就打入左边的话,就成了两边对杀。如果不打入接下来他下扳一手的话李昌镐断,他打一手之后倒虎向左跑,然后再挂左上角等于多了一个向上逃的方向,这样对李昌镐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也要小心李昌镐捞到先手点右下的手段。苏羽既然想不出来李昌镐的目的所在,干脆镇断白二子与下边的联络,打算看看形势再说。
  李昌镐的下一手更让苏羽郁闷,因为白子却又在左下外扳,摆出来一副腾挪的架势。
  “其可怪也欤。”不知道到底在大学里面学到些什么东西的王文达突然冒出来一句谁都听不懂的玩意,顺手点上棵烟,“右下那个白子,他这是打算弃掉了?”
  也不是。苏羽赶过去扳断之后,李昌镐又在右下小飞准备掏角。
  苏羽郁闷了,手里面捻着棋子根本不明白他妹夫打算干什么,亦步亦趋的跟着又不甘心,开始犹豫是不是现在该到上边或者左边去混一混免得被拖着鼻子跑。
  “苏羽现在有些动摇了。”看着面前多出的这枚黑子,老聂摇了摇头,“他这手觑明显是在犹豫应该打入还是应该先吃死下边的那几个东西。”拍了拍棋盘,“接下来,李昌镐的戏法差不多就该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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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6-2014 10:4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三十九章-第二百四十章
石佛的戏法(中、下)
  “什么意思?”古力有些不太明白,看看老聂脸色半阴不阴,也不敢乱问,只好拿眼睛看孔杰和常昊,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但两个人见他看过来,一起摇了摇头:“这东西,说实话我们都看太明白。聂老师,您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老聂微微舒一口气,摇头说:“这个棋啊,不怕你输,就怕你路子不对。所谓输棋不输路就是这个道理。这个棋下下来,就算是后来看着不好,研究出来有更好的下法,但至少在当时要让人觉得不差,也该是有作用的一手。怕什么?怕犹豫,一犹豫就容易下出来不着调的棋,那样的话等于白下一手。现在苏羽就是有些犹豫,他可能是因为看不出来李昌镐这几手棋的最后方向,所以不知道是应该先吃下边还是应该先打入,就出来这么一个没边没沿的东西。”
  “那么,您觉得,应该怎么下呢?”古力看到老聂越说越气有些激动,小心翼翼的不敢乱触霉头,只能低声下气的问这么一句。
  老聂还是一瞪眼:“我怎么知道。要是我知道那李昌镐还敢称天下第一人?再说要是什么都靠我,要你们何用!”
  有道理。古力撇着腿咧着嘴晃悠回自己的座位上愁眉苦脸:我要是能看得出来,那还坐在这地方干吗,早就进去替下来一位下这十番棋了。不过这句话倒也是,研究室之所以能在比赛进行当中很快地分析出来每一手棋的好与不好,一个就是仗着人多势众,大家一起做分析当然比里面一个人的思虑透彻,另外就是研究员可以在棋盘上摆一下变化具体的看,比里面的单凭脑子想自然也好很多。
  那么,就分析变化吧。可一帮人面对这么一个棋盘还真是没主意,半天想不出来李昌镐的目的,只能简单的分析一下苏羽这个疑问手的坏处和后面可能出现的形势发展。
  “想当初,苏羽这小子就是这样把我打崩溃的。”俞斌看着王文达和李世石崔哲翰往外走着掏烟,低声说,“应该说,李昌镐很善于学习。以前就曾用苏羽流击败过苏羽,现在又是第一个下出来让魔术师都看不透的戏法。这个人,很厉害。”
  基本上这就是废话。如果这句话是李世石说出来,古力一定要反唇相讥,但现在是俞斌在说,是一个在他老师车祸死后一直带着他的人,他连一句话都不敢乱说,反而点头称是。这让毛毛看着感到很有意思,捅了捅他低声说:“这可不像是传说中古大白乎蛋的样子,怎么不敢说话了?”
  古力斜着眼珠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如果有人说你哥哥什么什么不好,你会怎么做?”
  “抽丫挺的。”毛毛的回答很干脆。古力一笑:“为什么呢?”毛毛冷笑起来,说:“那是当然的。他是我哥哥,从小带着我长大,供我吃穿供我上大学,我当然向着他。”
  “这就对了。”古力轻轻的鼓掌,“一个意思。自从我老师去之后,我就一直呆在俞老师家里学习,所以他老人家说什么我都不会反对。”又看看她,笑一笑转过身之后继续看棋。
  “这小子倒是很孝顺。”毛毛笑着摇摇头低声和唐莉说。唐莉得意洋洋的点头说:“那当然,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委身下嫁,你以为这小子长得很帅么?还不就是看上他人品好。”
  “得了,别说你胖你就开始喘。”毛毛推了她一把笑着说,“现在,你来分析一下,这盘棋,是我哥哥好,还是我老公好?”
  “我可看不出来,这两位水平太高。”唐莉嘻嘻哈哈的勾着毛毛的脖子,“不过要是你下的棋,我就看得出来。”
  “话说的。”毛毛不知道被这句话勾起来了什么心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别扯淡了,看棋吧。”
  “李昌镐犹豫什么呢?”过了很久,老曹被长考的两个人弄得有些不明白,气闷的摇了摇头,拍了拍刚抽完烟回来的李世石,“他在想什么?”
  “天知道。”李世石苦笑了起来,不过他倒是有一个比较让人新奇的观点,“也许,李昌镐被苏羽的这个疑问手弄糊涂了。”
  这是真的。李昌镐的原计划里面并没有考虑过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出现这样一种局面,一时间被噎住了,只好重新考虑后面的变化。这也让他更加深刻的体会了一下所谓苏羽流的庞大计算量,接下来的一连串出乎意料的变化立刻让他的头嗡嗡作响。
  不过这还难不倒已经计划了一上午的石佛:既然已经这个样子了,那么就这样吧,只要掌握了优势,到最后的官子苏羽是很难在逆转局面的。
  但这一手看上去是很缓,但处理起来也麻烦。李昌镐想了一会儿,决定等等再说,到下午再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莫不会李昌镐真的被这个问题手难住了?”吃饭的时候李世石大发感慨,“现在是突破封锁线把下边白子拉回家的最好时机,只要反扳上去吃死了拦路的两枚黑棋棋筋苏羽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再翻盘。”
  韩国棋手那边都是微微的点头,中国人也少有人说得出反对的话。
  “不过,这两枚子,就那么好吃么?”回到研究室之后,常昊看着棋盘沉思起来,“先不说苏羽在左上点打入兼引征的好手,就算是单纯的杀,也是下边和中央的对杀。在李昌镐处理好下边之前,我觉得他不会动手。不过要是从上边连围大空带杀棋,就算是下边全灭他李昌镐也值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刘昌赫一上午没看到人影,中午吃饭才回来,打着饱嗝进来之后就听到了常昊的话,还没坐下就表达不同意见,“如果真的对杀起来,苏羽的优势比较明显,毕竟那边距离白棋的大模样很远,显得鞭长莫及,不好办。”
  “不过,这手棋可够凶悍的。”崔哲翰看着比赛开始之后李昌镐白子所落的地方,轻轻笑了一下,在面前摆上这手,“这算是今天比较凶的一手了,从开始到现在也就是刚才的扭断比较有味道,其他的都显得比较软绵绵,谁也不敢乱动一点意思都没有。”
  但出乎意料的是,下一手苏羽也是碰,而且是直接碰到了左上的黑角,让研究室一片大哗:“这小子莫非打算破罐破摔了?”
  老聂连连摇头拿这个当反面教材教育孩子:“朱钧,以后这样的棋可不能下。这个说好听了叫劣势之下的强硬反击,说不好听就是狗急了跳墙!前面的犹豫导致了现在的结果,千万记住了行棋之前一定要深思熟虑,要立场坚定!”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党团教育呢。不光是古力孔杰俞斌常昊的眼睛往这边瞟,一直生活在南北分裂从小没受过什么正面教育的李世石他们也往这边看。马晓春拍拍老聂一乐:“看来这句话全世界都通用。”
  别人怎么看自己老聂是一概不管的,这东西都虚,不如好好教育下一代:“一定要想清楚,别跟你老师似的,下了臭棋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所以一定不能下臭棋!”
  呵呵?一帮人全乐了:你个前五十手天下无敌后半盘随手不断的人,也说这种话。
  但这句话没人敢说出来,只能在一边看着朱钧唯唯诺诺的样子偷笑。
  不过这里面有一件事情是正确的,就是苏羽现在的确有些狗急跳墙。眼看着面前摆着这么一个大疑问手,任谁心里面都不好受。而更往伤口上撒盐的是,李昌镐那一碰等于把他前半盘苦心经营的下边绞杀之势几乎一手脱开,不由得他不急。
  而这一手在左上的碰,也可以说是苏羽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费了一个中午的时间勉强想出来的应对手段,虽然并不能完全化解那犹豫所带来的后果,但至少能把局面向后拖,只要李昌镐手软就能把局面拖细,那样还有机会看情况能不能翻盘-别拿半目不当胜利,苍蝇虽小那也是块肉,只要能赢让李昌镐降格,现在就是让苏羽再吐个血也没关系。至少他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的局面就是他想吐也没地方吐,只能勉强的捣捣乱,等机会。
  等机会可不是名人的风格。苏羽郁闷的看着面前难以收拾的局面,开始盘算左边的变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昌镐应该会内扳守住上边实地并把黑子向厚实的左下边那个方向上赶,然后从左下拆三之后搜根,再把蔓延出来的黑棋大块引入中央,最后再活出来下边的白棋筋屠龙。苏羽默默然的摇摇头:这样做,应该是最好的手段了吧。当然只要他能找个机会脱先打一手破掉下边的眼位,形势就还漫长,至少能换一个白棋的投鼠忌器,对杀的时候心里面也不慌。
  做好了等死准备的苏羽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打算等李昌镐落子之后再考虑这些问题:反正已经这样子了,随它去吧。
  但等他听到棋子拍落的声音睁开眼看棋盘的时候,却小小的吃了一惊:外扳?
  “臭棋对臭棋。”俞斌和老曹同时摇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把大角平白送给苏羽么?莫非他担心杀不掉所以宁可送角也要保左边上边大空的安全?”
  这倒有可能。“李昌镐现在是优势的局面,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常昊点了一下目数若有所思,“但是,这样子下显得很保守,虽然苏羽为了活棋要让李昌镐把左边下厚,但是实地上就拉近了不少,再加上没活的下边被苏羽换出先手之后的点杀,后面棋我觉得会比较细。”
  “各占半壁江山,就看右上那里谁能占到一些便宜,带着优势或者先手入官子了。”王文达笑了起来,“不过我觉得,苏羽不会这么老老实实的听安排。他下这一手的目的不是掏角,而是左边。”
  苏羽却有些为难了,双手套进了西装袖子里靠在沙发上,开始长考。
  “他不好下。”毛毛摇摇头低声说,“两个人都不好下,我哥不敢乱断,免得断出毛病来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而老李更是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点优势,生怕一个不留神刚才的便宜就付之东流。但是这手外扳把这里变成了雷区。我哥哥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把棋,还原成李昌镐内扳的形势吧。”
  “还原成内扳?那他就是宁可被追杀也不要那个大角了?”唐莉有些想不通,歪着头用长头发指指那个角,“天底下还有这种人?眼看着大角不要却宁可被追杀?”
  “李昌镐实际上就是不想跟苏羽玩绞杀战才弃掉大角。”古力摆出来如果李昌镐内扳会出现的变化,“他并没有信心能在下边不活的情况下杀掉蔓延出来的大龙,而一旦杀不掉,那结果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大空被洗黑,那样完全属于得不偿失,不如弃掉这大角让苏羽有个后顾之忧,脱先之后还可以在这里立下,先手收到官子之后还能定型左边,何乐而不为呢?是不是?”
  他迅速的摆出来这个这个变化的结果低声说:“这样下来即便苏羽从上边收一下,李昌镐还是有10目以上的优势,而且到了后面如果再在右上折腾折腾扩大一些战果,那么胜利就变成了必然。这样下很对,在象棋里面这叫弃卒保车,弃车保帅,只要能稳住大空这点损失就不算什么。”
  李昌镐就是这个想法,并且认为苏羽现在并没有很好的手段能继续打入左边才敢下这样的一手棋,而且他不愿意屠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对前面的几盘棋实在是印象深刻,现在既然还有办法那何必要冒险呢。
  但这手棋对于苏羽来讲,却相当于有了一个机会,一个很有意思的机会。他摸着光光的下巴龇着牙,似在不经意间微微的笑了出来。
  “有意思。”苏羽的声音很低,并不担心围在身边看棋的人们或者李昌镐听见,说完又笑了笑,跨夹了过去。
  “这手棋,是要干什么?”李世石看不大明白,在棋盘上摆着变化低声的自言自语,“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开始还原么?”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李昌镐下面必须接着夹或立下,以免苏羽借着角上的力量打一手后入左边,那样在二路连爬之后等于苏羽白得了二十目的官子,对于后面的计划可没好处。
  李昌镐挠挠头,看了一会儿之后才落子立下。
  “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老曹伸个懒腰深吸口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能挡多少就算多少,至少苏羽现在做的事情也仅相当于收单官,只不过他收到的都是李昌镐的单官而已。”他想了想低声说,“而且,苏羽在收角之前,这一块还没活干净呢。”
  “但是,想要活角,就不能继续往外走,想要往外走,就不能收角求活。”马晓春摇了摇头,“我估计苏羽应该会放弃角地的那点利益,而会跳出来洗左边。角地上那一点东西太小,虽然争左的危险性比较高,但他也只能搏一下。”
  那就试试吧。苏羽心里面却不认为现在他就没办法翻盘了,他正在做一个计划,做一个大清洗的计划。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李昌镐也有一个计划,而且被刚才他的那个疑问手破坏掉了。但现在他这样要还原回去的想法,却正中了李昌镐的下怀。
  “有意思。”李昌镐的这句话声音略大了一些,虽然围观的人们没听到,但被正趴在棋盘边研究能在上边做些什么的苏羽听个满耳。
  他有些疑惑,却没有抬头,有些喃喃的低声说:“难道说,他也想要干些什么么?”
  245 石佛的戏法:下
  “他们两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半个小时之后,老聂实在是看不懂苏羽和李昌镐这几手棋的用意,推开面前的棋盘十分气闷,“苏羽明知道打入右边会被追杀,为什么还要放弃活角的机会从那里弯弯曲曲的爬出来?他一定要挨几刀心里才舒坦么?李昌镐也是,刚才还是立下挡住,结果一转身又把苏羽放进了左边,虽然抱吃了一子破掉眼位,但左下也被挤得薄了很多,上边被苏羽一断立刻变成两截,更是薄得可怜。他这么薄位行棋,就不怕遭报应么?”
  李世石摇了摇头:“虽然薄了一些,但是也没留下太大的空隙,这样苏羽想打进来也比较困难,所以暂时不太需要考虑上边的事情,毕竟如此大的一片空地想要做活是很简单的事情。主要需要看一下左下和从中间连到下边的那一块棋。一开始大家都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左下虽然白棋很长,却没有眼位,让苏羽顺过来之后,虽然先点死了黑大块的眼位,但自己却也没活。而苏羽刚才那个疑问手却有了一个意外的小作用,就是让李昌镐的左下和下边连不到一起。虽然百般不是,但有这么一个作用,也算是没白下这个子。”
  但一杀二,无论如何也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尤其是在外逃的时候,如果还能在逃出大龙的同时杀掉对方大龙的话,那苏羽就不是魔术师,而是上帝了。现在他很深刻的体会到了自顾不暇的味道,眼睁睁看着李昌镐的棋上边危机四伏右下的一只脚站在悬崖边上,却无能为力,眼看着李昌镐在上边连补两手之后基本定型,心中不由得有一种无奈的感觉。
  即便是在决定从角上出来清洗左边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李昌镐会借着缠绕攻击顺势整形,但当他亲眼看到白棋一手小飞就围定一片空白的时候,还是感到有些不舒服。
  不过,至少还有个先手。苏羽觉得自己有些阿Q,总还能安慰自己一下:至少还有个先手能去治下边,这样到最后收气的时候对紧自己不至于吃亏。
  当然,前提条件是不能下错走错,不然连最后争官子的机会都没有。苏羽摸着鼻子上的黑头一边捻一边转着念头,过了一会儿,算清了次序之后,落子跳出继续外逃。
  老聂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他的方向不对。如果要洗左边,也应该在活角之后有了借用再说,而且上边的空隙要大很多,如果在上边洗的话,成算要比现在的形势好很多。”
  “您很聪明。”古力对老聂可就没这么客气了,“但是李昌镐和苏羽比您聪明。如果上边的空比左边的大的话,那苏羽决不会舍近求远。您可以看一看,如果苏羽在这里打入的话,结果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老聂不以为忤,饶有兴趣的看着古力和李世石两个人在面前摆棋,“我只是在感觉上觉得上边会好一些,但没往深处想。”
  “结果就是李昌镐绕出来把这里一块让出,顺势跳出把中间封死之后点入右上,这样苏羽没有办法,只能外长,看着白棋靠着角做出来一个根据地。”李世石笑了笑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当左上变成铁壁的时候,苏羽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打入左边的大空,即便杀掉了下边的白棋大块,盘面也要落后相当多。而局面又比较清楚,官子上也难一争。”
  “没有能杀的东西,又没有大官子可抢,他要是不行险打入,怎么也没有赢的机会。况且,”王文达苦笑一声,“他被李昌镐的几手棋搞得没了主意,结果下出来疑问手,只能豁出去玩命了。”
  苏羽不想玩命,玩命也不是他的风格,但形势到了只剩下逃孤的情况下,他也没办法。深深的舒一口气,他晃了晃有些发麻的脑袋,仰面靠在沙发的后背上休息一下。
  “时间长是***有好处。”古力羡慕而感慨的叹一口气,“要是平常的比赛,这两位都开始读秒了,估计哆嗦的都拿不稳棋子了。可现在苏羽竟然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有时间闭目养神,气人哪。”
  气人的还不仅苏羽一个,李昌镐看到苏羽这副模样,也是一闭眼往后一躺,留下半盘残局两个人一起会周公去了。
  当然也不可能真睡着。至少半个小时之后苏羽就睁开了眼,很快的看看棋盘之后就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棋子拍了下去。李昌镐却没有睁眼,还是一副稳稳的样子意守丹田气运全身的放松,过了良久才起身一边喝水一边看棋。
  但看着看着,喝水的动作便停止了,李昌镐的眼睛死死的定在苏羽落子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现在看来,苏羽的形势有些好转了。”孔杰慢条斯理的字斟句酌,歪着身子手里面转悠着老聂的那两个铁球低声说,“苏羽的这手顶很妙,连紧下边的气带引征中间两子棋筋,还制造出半个眼位,让李昌镐很为难啊。”
  是有些为难。李昌镐轻轻地放下水杯微微的嘬了一下牙花子,慢慢的调理着思路。
  “跑出来了。”崔哲翰有些黯然的叹口气,把摆在面前的变化推开,“李昌镐无论如何不能挡住苏羽回归的路,只要黑棋下面拐挡之后,把李昌镐这个棋筋吃掉,一切就都结束了。”
  “也不能这么说。”李世石低声说,“后面的情势摆一下之后,官子之前苏羽也只能领先十几目,还是……”他顿了一顿,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还是,能争一下吧。”说完,又补了一句,“也许。”
  “看来,在张栩之后,又有一位世界顶尖大棋士要被苏羽打降格了。”常昊的表情不知道是喜是悲,话里面也隐隐的显得五味杂陈,“这样的话,世界第一人的名号也该从韩国人那边转回来了。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围棋回故乡?”
  老聂听见这句话之后心情更是悲喜交集:自从围棋进入近代以来,自施襄夏诸位前辈高贤之后,混乱的中国便失去了往日世界围棋中心的地位而让给了围棋历史同样悠久的日本。而不世出的天才吴清源也离开中国东渡扶桑,在日本建立了一个神话。建国之后的围棋一度也曾经与日本多加交流而看到了复兴的希望,虽然当中也有伊藤友惠老太太威风凛凛的八连胜而被陈老在自己的书中称为国耻,但中国棋手们努力向上的精神让我们的围棋在不断的提高,但一个十年浩劫中断了一切,一直到76年的时候24岁的聂卫平随团去日本得到6胜一败的战绩甚至战胜了藤泽秀行和石田芳夫等高手,才重新宣告中国回到世界一流围棋的行列中。而后也一直到85年开始的中日围棋擂台赛,老聂取得十一连胜,才奠定了超一流的地位。但89年的应氏杯却成了老聂的滑铁卢和一生的痛,也是在那一年,争斗正酣的中日两国也第一次惊愕的发现原来在身边还有这样一个酣睡的对手,虽然马刺叮当便闯进殿堂的韩国人在当时看来是一副十足的乡下人进城模样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但在3年之后,一个叫李昌镐的大男孩改变了一切。这个李昌镐从96年到99年之间,连续的得到了十几个世界冠军的头衔,把中日两国棋手打到完全不能抬头。
  遥想当年自己和刘小光江铸久等人一起参加中日擂台赛的日子,老聂更是心潮澎湃,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邓老爷子,扬眉吐气了,咱们的围棋,是世界第一。”
  “这让我想起来唐朝时候顾师言面对日本王子的事情了。”大学生王文达用手指当作发梳拢了拢头发,“当年的荣光,昨日重现。”
  韩国人们大多数听不懂,但在听得懂的李世石和睦镇硕的不断翻译下,一个个的脸色黯然。刘昌赫和崔明勋两个人缓缓地摇着头,甚至开始收拾面前的棋盘。
  “也就是这样子,不出意外的话,李昌镐降格。”王文达在电脑上轻轻地敲下这几个字之后,重重的拍下回车。
  不过,李昌镐似乎并不认为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万劫不复的鬼门关,尽管神态紧张,却并没有半分要放弃的意思。这让李世石很感叹:“这世界上,也许在所有人都放弃了,但他还是不会放弃。”
  接下来,李昌镐的接和挤在研究室看来,也仅仅是在寻找一个认输的台阶。李世石就已经停止了摆棋,在研究室里点上一根烟轻轻地吐着烟圈,眼睛看着天花板一语不发。
  苏羽感到有些奇怪,眼睛冷冷的看着棋盘上的形势,不知道李昌镐还在争什么。
  “好像有些怪。”唯一还在摆棋的常昊看着面前的棋盘,沉吟起来,“按道理来讲,李昌镐的大空被洗劫之后再加上下边被断杀,实地上已经绝对不足,尽管时间还有整整一天来让他考虑,但后面不管怎么想也不可能再翻盘啊。现在他还在按照紧气对杀的下法来下,让人感觉很奇怪。”
  “是有些奇怪。”王文达和崔哲翰对个火之后吐一口烟,扭头看过来,“也就是寻劫找台阶下……不过他在这里靠干什么?看不到苏羽弯打的手段么?这一手岂不是白下?就算找台阶也不能这样找啊。”
  奇怪了……苏羽看着这手棋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如果外扳一手接着弯的话,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活……但是如果白棋在这里长,这样的话这个子尖出那就是劫,劫的话李昌镐却也没有足够的合适劫材,并没有利啊。
  他挠了挠头看着棋盘,觉得自己在玩一个不可思议的游戏: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从何开始,不知道如何结束。这样的事情在几个小时之前刚刚发生了一次,现在这情绪第二次涌上了苏羽的心头。
  苏羽抬起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发现到比赛结束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于是舒了口气,开始封盘前最后的长考。
  “咱们,去偷封盘谱,看看如何?”第一天的比赛结束之后,一边向外走着,古力一边低声对李世石说。
  “你想知道苏羽的封盘手?”李世石脸上的摆满了惊讶,却四处撒么,嘴里面还说着,“我可不敢,这要是被发现了可麻烦。再说,你怎么打开被粘好的档案袋?”
  “那很简单,当年我7岁从我妈的工资袋里拿钱时候就会。”古力倒是满不在乎,微笑着目送唐莉和毛毛诸女生走出去之后低声说,“我回去准备一下东西,你去跟着老陈,看他把东西放到什么地方。”
  计议一定,两个人就分头实施计划,古力出去买了一小包东西之后回到人去楼空的酒店六楼,和保安打了声招呼之后,去定好的厕所找李世石:“如何?放在哪了?”
  李世石有些沮丧的摇摇头:“没戏,虽说老陈没把棋谱带走,但把那袋子放在他房间里,还放进了他的密码行李箱……”
  “行了。”古力笑了起来,“你怕什么。老陈的密码三年前我就知道,走吧。”
  不过紧张的李世石却拉住他:“这样子作,是不是……”
  “是个蛋。”古力皱起眉头看着他,“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我能跟老陈住在一屋的情况可是多少年都难遇到。走吧,再说你就不想知道苏羽的这手棋是什么么?”
  “想。”李世石看着他,还有些犹豫。
  “那不就的了?”古力拉着他,掏出房卡大大方方的走进了房间。
  当他们打开老陈的密码箱,小心翼翼的用刀片划开粘贴的地方,抽出来里面的棋谱,看着。
  “奇怪了。”过了半晌,面面相觑的两个人又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放回去重新粘好放归原处之后,古力坐在床上苦苦的思索,“看来,苏羽看到了什么东西。”
  “是。”李世石突然打了一个寒噤,脸上带着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有些明白了。”
  “什么意思?”古力看了他一眼,低声说。
  “你知道,苏羽被称作棋盘上的魔术师吧?”李世石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一瓶果汁,喝了一口说。
  古力点点头:“当然。”
  “那么,你也知道苏羽是因为在和俞斌的对局中使用了震惊世界的着法,而得到这个名号的吧?”李世石一口气把剩下的喝干,看着空空的瓶子。
  “当然。”古力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李世石笑了一下,“李昌镐,正在给魔术师变一个戏法,一个让所有认为他已经失败的人目瞪口呆的戏法。而苏羽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要全力阻挡他的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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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6-2014 01:2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四十一章 bby(上)
“李昌镐,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到了李世石的房间,两个人忙不迭的拉开棋盘进行研究。摆了一会儿,李世石低声说:“他是要活出整个下边的这一大片。”
  “不可能。”古力微微摇摇头说,“苏羽这里扑点之后整个中央白棋连一个眼都没有,而下边被黑棋先手跨夹也只有一个地方能做眼,他李昌镐打算怎么做活?”
  李世石点了点头,指着那个靠说:“就是这个靠,是李昌镐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又点了点苏羽的那个封盘手,低声说,“苏羽看到了李昌镐立下拐劫入角的做活的方向,所以才顶上去分割,宁可弃掉角上15目也不让他联络。这样是对的,虽然李昌镐下拐之后能活出角上的一点地方,但中腹却依旧造不出眼来,所以还是苏羽围杀中间下边的局面。”
  “苏羽这手顶之后,角地里的李昌镐联络不上下边,无论如何也难以做活。”李世石又看了很久,叹了口气低声说,“如果苏羽没有想到他劫角的手段而直接扑杀的话,那么李昌镐就可以弃掉上面的两枚子而全力经营下边,这样的机会会大很多。不过这样子的话,我觉得李昌镐还是有机会。”
  “有什么机会?”古力沉吟了一下问。他一样看到了一些东西,但心里面并不是十分的确定。
  李世石一笑:“这就需要慢慢的思考了,我想今天晚上李昌镐需要好好的考虑这个事情了。”
  但实际上,李昌镐却并不需要对苏羽的封盘手进行很长时间的考虑。这个比赛的规则是这样子,中午的时候不进行封盘,所下出的最后一手即保留到下午,而在晚上六点的时候进行第一次封盘,封盘手写入棋谱密封,第二天早上八点棋盘重开的时候再由裁判长放置封盘手。所以这天晚上李昌镐并不会知道苏羽的落子究竟在哪里,但是他和苏羽拼杀了两年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的小算盘在苏羽眼里算不得什么,所以在他的脑子里面,现在就可以很清楚的勾勒出那枚黑子所在的地方。
  “顶。”李昌镐摇了摇头看着杯中的红酒,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小资了起来,开始注重红酒的年份,出产的地方。以前他看到红酒因为嫌酸连尝都不尝,但现在却品的有滋有味,“这个顶,很恶毒。”
  给苏羽下了定语之后的李昌镐并不打算再继续想下去,反正明天的时间多得很,到时候再考虑也来得及,不如趁这个人都不在的时候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小资起来了。
  “那应该,是在见到毛毛之后吧。”李昌镐回忆了很久,才算找到了因头。“不过,当时毛毛也没跟我说什么啊,怎么我自己就变过去了?”他慢慢的晃着面前的红酒杯,享受着宜人的香气,眉毛微微皱了一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潜移默化吧。”毛毛是个注重外表的人,跟着陈好这名门闺秀混了好几年自然能打扮也会打扮,浓妆淡抹加上从象牙塔里面培养出来的那种文化气质,再有就是她哥哥给她带来的那种荣耀感,自然就让人看着觉得高贵一些,所以那丫头在吃穿住行上一向是讲究得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从李昌镐对当时正彷徨落寞的毛毛一见钟情之后,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土老冒而配不上人家,自然也要好好的装裹一下。好在韩国棋手里面也不缺乏像睦镇硕赵汉乘能操持会打扮的人,他努力的学习一段时间之后看上去比过去的石佛可帅气的多。
  后来又有了千百朵玫瑰的求婚大场面,李昌镐也算是玩了一把经典的浪漫,后来毛毛给他时不时地讲解一些从陈好那现趸现卖的小资生活方式,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李昌镐自然而然的也就向着先进的生活方式靠拢。虽然最喜欢吃的还是他弟弟弄的杂烩饭,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也算是都吃过见过,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想通了之后,李昌镐苦笑的摇摇头,虽然他对于毛毛的这种源自陈好的生活方式一阵阵的也觉得不满,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甜蜜。尤其是想到今天早上毛毛在衣柜前面千挑万选的给他找衣服的那种情形,他就觉得娶个老婆当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咱,也算是有人疼了。而且毛毛还没有陈好身上的那些贵族毛病,温柔体贴勤俭持家,是个典型的新世纪五好老婆。
  想到陈好,李昌镐就想到了他那很快就要降生的外甥:“不知道是个丫头还是个儿子。要是真生个丫头,我估计苏羽得疯了。”
  这话不仅他说,常昊和周鹤洋两个人也在说。唯一的区别在于,李昌镐是自斟自饮自己跟自己说,而常昊和周鹤洋是一边喝酒一边和苏羽说,两个人都是苦口婆心,常昊动之以情:“你何必一定要儿子呢?闺女不是一样么?再说陈好现在就胖的快要不得了,要是再生一个岂不……”
  周鹤洋则晓之以理:“国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虽说是14亿,但那些个虚瞒假报的,你也知道,起码15亿。这么多的人口,你要是真生个闺女,难不成要违反国家政策多生一个是怎么着?”
  “不违反国家政策。”苏羽口才也算是过得去,开始一条条的反驳,“陈好有德国护照,去那边生就是了。再说,她这个人天生就不会很胖,现在是怀孕了所以看着有些变形,但生完之后很快就能再瘦下来……况且胖也没关系,我又不会因为胖瘦而有什么事情。不过一定要生个儿子,儿子才能传宗接代。”
  “儿子未必就好。”常昊连连摇头,“我就是生了个闺女,觉得很好啊。闺女多听话,又孝顺。生个儿子没好处,又吵又闹又能折腾。我见过有生儿子的,刚长到七八岁,就快把房梁挑了。”
  “没关系,儿子把房梁挑了我再给他补上,这没事。”苏羽毫不在乎,摆明了铁心要儿子,“只要是儿子,什么都好办。”
  周鹤洋差点把酒杯扔地上:“奇怪了,你也算是80一代,怎么思想就这么守旧呢?现在男孩女孩不都一样么?”
  “不一样。”苏羽用力地摇头,看着杯中酒低声说,“儿子是顶门立户的,闺女到最后还是要给别人。我们老家那边都这样,如果没有儿子看祖坟,让人刨了绝户坟都活该。”
  两个人互看一眼,无奈的摇头。常昊叹一口气说:“那么,要是陈好给你生个闺女,你打算扔到水缸里淹死是怎么着?”
  “那不能。”苏羽笑了起来,“再怎么样我也不能把我亲闺女淹死啊,当然要养活。这是喜事,还要好好的请客摆席办喜三办满月。”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的情况可就未必有这么美好了。常昊和周鹤洋又是对看一眼,心里面都在想:如果苏羽后面真的没生下来儿子,会不会把小姑娘当男孩养呢?这样的话,对这孩子的未来可真没什么好处。
  “闺女就闺女吧。”常昊苦笑的把杯里的酒喝掉,“反正他的闺女,我就别操心了。”说完站起身要走。
  “慢着。”苏羽一笑拉着他,“咱俩订个娃娃亲怎么样?”
  常昊从小在大城市长大,读的书也不多,一时间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反正下个月陈好就要生了。”苏羽笑嘻嘻的样子不知怎么让常昊觉得他和古力果然是师出同门,“如果生个男孩,就把你闺女许配给我儿子。要是生个闺女,就让她们拜干姐们,以后在北京在上海也好有个照应。”
  这倒也有道理。常昊琢磨琢磨,觉得也对,这样给他闺女找个伴儿,以后也不怕因为有比赛而让他闺女一个人在家寂寞-当然,这至少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但多个从小起来的发小也是好事,毕竟女孩的心思他这个当爸爸的可难理解了。
  不过话要分两面说。要是苏羽生个女孩也就罢了,要真是男孩,就真的把他闺女终身就给订出去了?常昊想了一会儿,觉得十几年之后的事情现在操心也必要,要是两个小孩真是互有好感那嫁了也就嫁了,要是说不上来那到时候再不允也来得及。于是点点头:“那就这么着了,回来我把事情跟璇说说,看她什么意思。”
  “成。”苏羽松开手看着他走,又看看周鹤洋,“你要是抓紧时间结婚生小孩,咱们也订一个?”
  “拉倒。”周鹤洋连连摇头,“我可来不及。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上哪上小孩去。”
  苏羽呵呵一笑拍拍他肩膀:“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听王文达说,他在学校的时候,你可常带人回你们家去。”
  “没有!”周鹤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听他扯淡,我一向是积极参与公司事务,天天晚上有时间就到明月上下棋,什么时候带人回家过?”
  “真没有?”苏羽撇着眉毛看着他,却也无所谓,“算了,现在心里面总惦记着陈好,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现在都九个月了,这盘棋结束之后,我估计她就该生了。”说着搓搓手,“心里面特紧张,也特激动。”
  周鹤洋从来没生过小孩,自然也不知道苏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也只能安慰他:“现在你妈妈正在北京照顾她呢,而且华学明他们也都看顾着呢。你就别着急了。”
  “我倒是不着急,现在的医疗手段这么发达,怎么也不会出问题。”苏羽并不担心这方面,只是担心陈好到底会生儿子还是闺女,“要是真生个闺女,我怎么见列祖列宗啊。”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当苏羽刚刚走进对局室的时候,常昊就接到了北京的电话。
  “苏羽呢?”那边是华学明,因为比赛中手机必须关闭的原因,她只能通过别人来找苏羽。
  “进去了。”常昊站在走廊里一边盘算着是要去研究室看意见还是要去对局室看现场一边回答,“现在比赛刚刚开始,估计老陈正在打开档案袋摆封盘手。”
  “比赛还没开始?那就好,赶紧把他叫出来!”华学明那边似乎遇到了什么急事,声音很躁。
  “那不成。”常昊看看对局室里面老陈已经落下了棋子李昌镐脸上一种果不其然的表情,笑着说,“我那个亲家现在已经进入比赛时间了,现在谁都不能进去打扰。”
  “亲家?”华学明一愣,“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苏羽跟我订了娃娃亲,只要陈好生个男孩,我们俩就是亲家,要是生了女孩,就拜把姐妹。”常昊昨天晚上跟张璇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未遭反对,立刻就开始以亲家公称呼苏羽,“怎么着?你是不是觉得苏羽他那个还在肚子里的儿子配不上我闺女?”
  “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华学明的声音很快,“你要是不把苏羽叫来,你可就当不成这个亲家公了。”
  常昊吓了一跳:“怎么个意思?”
  苏羽看着棋盘上李昌镐的扳两子头,并不感到意外:这是求活的很好手段,虽然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手棋比较歪门邪道,但实际上的效果却远在他们的意料之外,至少苏羽就需要在右边进行一个转换才能继续冲断,免得被擒杀之后下边无地自活。
  突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接着苏羽就看到常昊走到坐在李昌镐身后的老聂和马晓春的身边伏下身低声说了一些什么,接着就看到老聂和马晓春匆匆的起身向外走,心里面虽然感到有些奇怪,却也不以为意,继续计算着他的次序。
  但李昌镐却听到了常昊说的话,虽然很快,但还是被他听得很清楚:“陈好那边有些事情,您两位最好来一下。”
  陈好怎么又出事情了?李昌镐抬头看看苏羽并无异状,知道他没听见,于是也不说什么,虽然心里面感到有些好奇,却也只是低下头继续看棋。
  “到底怎么回事?”老聂跟着常昊向外走,皱着眉头低声问,“别告诉我陈好又被谁踹了一脚就行。”
  常昊站在走廊里确定里面不会听到之后,小心地说:“那倒没有,不过现在确实有些不妙。今天早上陈好突然出现反应,已经送到医院去了,华大姐给我打电话,让我通知苏羽。”
  “什么反应?”老聂心里面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但还是问了一句,“她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看华大姐的意思,是让苏羽立刻回北京去。”常昊站在楼上透过大玻璃窗远远的看看正穿过酒店正门急匆匆拦出租车的毛毛和唐莉等人,摇头说,“反正事情现在不是很好。”
  “不是说,预产期在下个月么?怎么提前了这么多?”马晓春皱着眉毛说,“现在咱们怎么办?这属于是忠孝不能两全的事情,要是告诉了苏羽那小子肯定下不下去。但要是不告诉他,真出了事情咱们谁都落不到好。”
  两个人的目光定在了老聂身上,等着他拿主意。过了一会儿,老聂才咬着牙说:“先别跟他说,有什么事我担着。你们俩现在就走,回北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要是真的麻烦大了,我就让老陈打挂封盘。去吧。”
  说完挥挥手让他们两个人先走,自己则走进了对局室,依旧坐在李昌镐的身后,若无其事的看着对局。
  两个人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进入到了对局中,各自在心中都计算着各自的想法,对于外面的事情充耳不闻。老聂看看对面似乎根本不知道他进来又坐下的苏羽还在低着头看棋,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王文达把研究工作完全交给了古力之后就带着一帮女眷们往机场赶,路上给华学明打电话,“陈好到底是要怎么样?您了倒是给个准信啊。”
  “我怎么知道!”华学明那边的心情也不咋地,被王文达一催更是急躁,“我们现在还都在外面等消息呢。听说是因为以前有过流产经历所以在快到日子的时候出了一些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王文达看着不远处的机场心里面也是着急,“您了说话别总说一半行么?”
  “女人的问题!说了你小子也不懂!”华学明叹了口气,“大家都很着急,不过……嗯?”
  这一句“嗯”差点把王文达的心脏病吓出来,连忙叫:“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半天没声音。过了良久,华学明的笑声才传了过来:“行了,都平安了。”
  “平安了?”王文达有些发愣。
  “虽然是早产,但是至少都平安了。”喜气洋洋的华学明抓紧时间,“过一会儿我们要去看看小宝宝了,先挂了。”
  王文达的一句男孩女孩就在嘴边上,却听着一串断线声无可奈何。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他扭过头看看后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等消息的姑娘们,笑了起来:“毛毛,你当姑姑了。”
  酒店里,古力接到王文达的电话之后仰天长笑,惊得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到一帮人呼噜呼噜往外涌而不断猜度的韩国人们更是肉跳。崔哲翰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问:“古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让您感到如此的……喜悦?”
  古力哈哈大笑:“我***当爹了。”
  眼球经济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指你能让多少只眼珠子掉在地板上。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李世石一口上好的碧螺春恶狠狠的吐在地上拾起眼珠叫了起来:“什么意思?莫非你在外面包二奶然后舍弃了唐莉?!”
  “滚!”古力虽然在骂人,但明显心情很好,“不是这个意思,我当干爹了。”
  “噢?”老曹一向喜欢小孩子,立刻站起来,“谁生孩子了?”
  “现在,”古力跳到椅子上意气风发大声宣布,“咱们,多了一个小魔术师。”他立刻制止住韩国人和自己这边孔杰他们的异动低声说,“不要吵!咱们要给苏羽来一个惊喜。”
  而在对局室里面,李昌镐也给苏羽来了一个“惊喜”,那就是他一手反挖之后,苏羽不得不面临右边四子被施以强大压力的局面。
  要崩溃啊。闷着头的苏羽还是没有看到古力急匆匆冲进来又把老聂拉出去的情景,心中正在经受着煎熬:现在已经到了决胜负的时刻,现在是绝对不能让白棋飞入右边大空一子联回,不然他就要面对被一切两断吞杀右下的形势。而在断之前,他却还要把右边零散的四子拉出来,或者向上或者向下,生拼的话只能让李昌镐平白多出两个借用。
  怎么吃呢?苏羽拍拍脸颊难受。无奈之下只好强行转换,但在他进行转换的时候却又被李昌镐出其不意的捅了一刀,硬是对苏羽做大劫的手段置之不理而强行内托,逼着黑棋只好弯免得被利用。之后李昌镐一刺一虎就把他的劫手段消弭于无形,最后黑棋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得到,还被迫挖破眼把先手丢了。
  失算呐。苏羽摇摇头无奈的重新计算形势:这手棋可真是下的臭了,不知道现在研究室里面怎么在骂自己呢。
  但是实际上现在研究室里面已经没有多少研究的气氛了,所有人都沉浸在一个新生命降临的喜悦当中,古力更是对对局的进行抛诸脑后,自顾自的在解说栏里打字宣布这个喜讯。而作为局外人的李世石激动得不知所以,一个劲地鼓动李英镐和崔哲翰去看看小bby。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又不是你生孩子。”老曹对于中国文化相当的了解,毕竟韩国也算是汉文化圈,很多东西都是一样的,“反正过几天苏羽肯定要办一桌大的来庆祝,到时候咱们反正路过北京,一起去看看就是了。现在你激动什么?!”
  被强行压制下来的李世石只好坐在古力的身边,看着已经离开他们研究范围16手的对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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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6-2014 01:4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四十二章 bby(下)
这天早上陈好并没有睡美容觉,而是早早的起来准备吃早饭。
  自从怀孕之后,她原本每天三两饭的食量就开始暴涨,每天早上至少两个鸡蛋一碗豆腐脑,外加一碗白米粥-以前她比较喜欢吃油条和煎饼,还曾经让苏羽跑到天津去买味道正宗的煎饼,但现在这种油炸食品被苏妈妈强令禁止,只要是有动物油的东西,比如烤鸭子烧鸡烧鹅水煮肉扣肉就一概不许吃,每天让陈好吃核桃仁补脑,闹得现在陈好看见凡是长的曲里拐弯的东西就犯恶心。
  但没办法,苏妈妈现在为了苏家的后代把陈好看的死死的寸步不离,就算下去买瓶酱油也要先把厨房门关好生怕她吃什么对胎儿不利的东西。如果是出去逛超市的话那就更别提了,老太太就开着那辆捷达拉着陈好围着北京城来回的转,还美其名曰兜风散心。
  这闹得陈好一直觉得苏妈妈是在每天遛狗,但没办法,也只好跟着。
  今天早上起得早,纯粹是因为昨天晚上吃得少。早上五点半,陈好就被饿醒了。
  晃晃头,摇摇手,陈好起床迈步走,悄悄走到大门口,穿戴整齐准备溜,出去吃个鬼见愁。
  忽闻楼上一声吼,苏老太太浑身抖,跑下楼来连忙问,陈好你要往哪走?
  陈好无奈托实情,说婆婆大人您别急,您儿媳妇肚子饿,只是出去买东西,顺便吃碗豆腐脑,给您孙子添营养。
  老太太一听不得了,说你挺着肚子别乱跑,要吃东西我去买,你留在家里是最好。
  陈好摇头笑一声,说老太太我还这么年轻,要是让您伺候着,心里有愧五雷轰。
  老太太连忙念阿弥陀佛,说这种话可能不胡乱说,我伺候你是理所应当,谁让你怀了我们苏家的种。既然你肚子饿那也别急,我老太太出门去买鸡,回来给你炖锅汤,保证你喝了更漂亮。
  陈好心说真见鬼,这大早上什么地方买得到鸡,我要是等你的五味汤,饿死在家都不新鲜。嘴上连忙说没关系,婆婆您坐下多休息,早上起来空气好,我出去转转也很好。反正我不吃油炸货,顶多了一碗豆腐脑。
  昨天晚上老太太忙着做新衣,起得早了也困不及,看看陈好的决心已定,干脆让她去吃自己。
  陈好喜滋滋挥挥手,说婆婆我去给您买好东西,今天早上咱们吃豆汁,不知道您喜不喜。
  老太太连忙摇摇头,说那东西吃不得,你要是真的心疼我老婆儿,不如买点好豆浆。
  “得了,您就好好在家休息,看看电视玩您那王八。”苏妈妈上次去外面遛弯,不知怎么着买了只小乌龟回来玩,而陈好亏着还是在大连长大的,看见之后竟然不认识,冒出来一句“哟,这是哪来的王八啊”这么句话,后来一直被孔杰等人取笑。
  说完,挺着肚子扭搭扭搭着往外走,刚从家门走出去还没下楼了,陈好就觉得肚子里面一阵突然的抽痛,浑身一抖险些坐在地板上,嘴里面就叫出声来了。
  苏妈妈打着哈欠还没上楼就听见外面儿媳妇一声悲呼,惊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扭过身一路小跑到门外,就看见陈好斜靠在楼梯上捂着肚子唉唉的叫。苏妈妈光自己就生了两个孩子,就算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耽误不得,也亏着她一辈子下地干活身上有力气,手忙脚乱的硬是把陈好抱了起来,放回屋里沙发上,连忙拿出苏羽留下的华学明电话号码打电话叫人。
  华学明听见这个消息倒是当机立断,立刻让老太太打120叫救护车,先把人送到医院再说,剩下的事情等她到了医院再来处理。
  于是又是一番手忙脚乱,从没受过这苦连哭带叫的陈好就被送到了医院,往里面推的时候还死死抓着刚赶来的华学明的手:“苏羽呢,苏羽呢……”
  苏羽正下比赛呢。华学明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还有那么一点时间,于是咬咬牙给常昊打电话,问他能不能让苏羽尽快回来。
  那当然不行。比赛已经开始了,现在谁进去都不能说话干扰到比赛的双方,要不然出了问题谁都负不了责。常昊的否决也没让华学明觉得过不去脸,只是过个几分钟里面就跑出来个护士找病人家属也让她受不了。
  “那浑小子到底是什么比赛这么要命!连媳妇生孩子都不能回来?!”苏妈妈被催得有些震怒了,拿出来手机拨苏羽的号码,嘴里面念念道道,“这浑小子,要是让我看见他,非生撕了他不可。”
  华学明也不管她,反正该打的电话她都打过了,王文达和毛毛他们正往北京赶,苏羽那小子估计现在还在棋盘上和李昌镐奋斗-不过昨天晚上封盘的时候看上去苏羽已经占到了绝对的优势,不如意外的话估计上午比赛就能结束,那样到了下午,估计孩子也出来了,苏羽也回来了,蛮好。
  可还有个事情,过了没十分钟华学明就想了起来,问一边打不通苏羽电话生气的苏妈妈:“陈好的预产期,不是在下个月么?怎么今天就有反应了?”
  “呃?”苏妈妈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个问题,被华学明这么一问倒真是想了起来,“对啊,预产期不是在下个月么?怎么今天就闹出来动静来了?莫非是……”两个女人一起倒吸一口冷气:早产了?
  “这可就有些不大好办了。”苏妈妈和华学明都知道早产儿先天不足的坏处,立刻跑到分娩室门口趴着看,想知道个究竟。
  “看什么呢?”里面出来一个护士,看着两位怒目而视,“别看了。”
  “我想问一下,如果这是早产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苏妈妈很着急,生怕她儿媳妇生个傻儿子下来。
  “当然不好。”那个护士倒也不着急回去,给他们算是比较耐心的解释一下,“不过我们正在努力让产妇避免宫缩。对了,孕妇以前有没有过流产史?还是有吸烟酗酒的行为?对了,产妇丈夫怎么还不来?”
  “她老公在外地打比赛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华学明给解释了一下,接着加重口吻,“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看顾她,她老公是苏羽,全北京上上下下的人物都有交情,出了事情可不好办。”话正说着,就看见赵杰带着一帮公子们咋咋呼呼的就跑了过来大呼小叫:“嫂子现在怎么样了?我干儿子现在出来没有?”
  “安静!”护士也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直接瞪眼,“这里是医院,你们给我安静一点!”
  得了,一帮人全老实了,跑出去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围着华学明七嘴八舌的小声问情况。
  “她以前是流产过。”苏妈妈很紧张的看着护士,“这样会不会对孩子不好?”
  “不是。”护士什么都没说,扭头又走进了分娩室,并且严严的关上门,似乎还颇不放心的拉好帘。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赵杰搓着手看着比苏妈妈还上心,来回的溜达着,“我这个干儿子可不能出事情,要不然我一把火烧了这个医院。”
  华学明看他一眼:“你说什么呢。现在还没到预产期,这属于是早产,生下来没好处。现在正在放缓宫缩,看能不能让陈好先别生。”
  “干吗?”一个公子大吃一惊,“孩子要出来,还能让他不出来?”
  “当然。”华学明耐心的跟他说,“现在孩子还不足月,所以必须让他在娘肚子里面呆够了时间呆的算是发育完全了才行。如果不足月就生下来,孩子的发育还没完全,那对于未来的发展是很没有好处的。”
  “我好像,就是不足月出来的。可也没什么坏处啊现在看来。”赵杰若有所思地摸着脸。
  “坏处不少呢。”边上有人冷嘲热讽,“要不然怎么这么笨呢。”赵杰立刻转身追打,又招来医生护士的一片不满。
  “对了,苏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赵杰他们闹够了,回来看看手机,“现在九点多了,估计跟李昌镐拼的正猛,晚上才能回来吧?”
  华学明摇了摇头:“不知道。昨天晚上看苏羽的形势不错,要是下得快一些估计上午就能结束比赛,如果赶下午的飞机的话,应该能回来。”
  赵杰愣了一下,苦笑一声:“棋我看了,苏羽并没有这么大的优势,李昌镐还有反扑之力。”
  他们在医院里面看不到直播,不然就会看到苏羽那第二个失算,把局面进一步拖入混乱,研究室的一片意见都是这盘棋很有可能要下到数秒。对此周鹤洋只说了一句话:“这个孩子,生下来就看不见爸爸啊。”老聂一个嘴巴过去:“少乌鸦嘴,看棋。”
  华学明和赵杰并不知道这些,也只能作为家属站在门口来回的转圈,生怕出问题。
  过了一会儿,王文达的电话就过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王文达那边说话失了慌张的问问题,但华学明又不是医生,自然也不知道,所以也不耐烦,直接回了回去。
  不过就在两个人准备开吵的时候,突然被赵杰推了一下。华学明手捂着听筒看他一眼:“干什么?”
  “听。”赵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仔细听。”
  “听什么?”有人什么都没听见,颇为怀疑。
  “听,是哭声。”赵杰的眼睛突然放大了一些,看着一个医生从门里走了出来,而顺着打开的门,飘来了一阵稚嫩的哭声。
  “男,还是女?”苏妈妈对于陈好并不是很关心,而是跑上去拉着胳膊连家乡话都出来了。
  “医生,请问,是男是女。”华学明倒是常听苏羽冒出来两句苏北话,而苏妈妈说的字句也不长,还是听得明白,就替她问了这么一句。
  “呵呵,对了,还没恭喜呢。”医生看了看周围,“产妇的丈夫在么?这话要是不跟他说可就可惜了。”
  “他现在不在。”华学明看了看浑身发抖的苏老太太,生怕她老人家惊出什么毛病来,“不过没关系,这是产妇的婆婆,您跟她说也可以。”
  “呵呵,也可以。”医生一笑,“恭喜您,母子平安。”
  长舒一声,老太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脸红光双手合十拜佛:“谢谢老天爷,谢谢观音菩萨,我们老苏家有后了。”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看看我干儿子?”赵杰一把抓住医生急匆匆地问,“我想看看他。”
  “过一会儿就可以了。”医生倒也常见这种激动过度的场面,笑着说,“现在要把孩子送到保育箱里去,保证他能成活。不过只要等一会儿,你们就可以在保育室的外面看看孩子了。”
  “不过,”医生话头一转,“不是他,是他们。”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没说要见陈好啊。
  赵杰着急:“我说你贫不贫啊,这是怎么个意思?”
  “呵呵,”医生又笑,嘴脸让那帮公子们怎么看怎么想给一拳,“恭喜您了老太太,是一对龙凤。”
  华学明激动地都快傻了,开始跟王文达贫嘴:“,我要去看小宝宝们了。先挂了……”而王文达在车里面信号本来就不好,连那个先挂了都没听清楚,自然也没听清楚那个们,更不知道到底是男是女,报了个喜之后就开始郁闷。
  不过在北京的人们,可就不郁闷了。尤其是站在保温室外,当苏老太太看到她的小孙子躺在箱子里面沉沉睡去的时候,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老苏啊,咱们的孙子都出来了……”
  但别人还没说话,赵杰却憋不住:“这俩孩子怎么这么丑啊?一点陈好的基因都没传下来是么?他们姑姑不也挺漂亮的么,一点都不像啊。”
  “你当年,也就这意思,现在不还是人模狗样的?”华学明扎了他一刀之后,扭头看到苏老师急匆匆地跑进来,连忙招手,“苏老师,这边。”
  “我看看。”苏老师贴在大玻璃隔扇上看过去,“哪个是?”
  “老头子,咱们苏羽有孩子了。”苏妈妈站在他身边哽哽咽咽的指着,“那个,是咱孙女。”苏老师虽然不太明白自己老婆盼了一辈子孙子怎么会突然转了性,生个孙女也这么激动,不过他可没这么封建,看见了孙女一样的激动:“好好好……”
  不过老太太手指头一转:“那个,就是你孙子……”
  苏老师有些崩溃了,看着两个孩子有些迷茫:“这个,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头子,你傻了啊!”苏妈妈激动地连掐带拧,“好儿的肚子争气啊,一生就是俩。”
  俩?龙凤?苏老师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生俩而儿子也生俩的这个现实:“莫非,我们苏家有这种一次生俩的传统不成?可我也没有妹妹啊……”
  “苏羽现在知道这个消息么?”赵杰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应该不知道,要不然就凭他那个性子,肯定申请打挂了。”华学明叹了口气,爱怜的看着保育箱里面的两个小bby。
  苏羽的确不知道,他正低着头左摇右晃的难过,伤心刚刚丢掉的先手:估计这盘棋,真的没希望了。虽然破掉了左上一片黑空,但回过身来却被人家同样的打了一个大清洗,整盘棋的目数点过之后,他苏羽不算贴目也要输进去10几个子。
  他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自嘲:想不到啊,李昌镐竟然还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个套子。
  他看着右下角被李昌镐穿破的角地伤心,却不知道外面正有一条天大的好消息正等着他。
  不过,在认输之前,也要找一个能接受的方式。苏羽看着棋盘慢慢的寻找着认输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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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6-2014 01:5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百四十三章护身符

不管怎么样,在这里开个劫,也算是个台阶了。苏羽擦擦脸上的汗水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微微地摇头。李昌镐的戏法变得很成功,不光在缠绕他大龙的过程中很好的稳定了上边的大空和左下的模样,而更重要的是白棋最后竟然把下边的那一块棋左绕右绕的做了活——这种事情一向是他苏羽在做,现在眼睁睁的却被李昌镐变出来个戏法毁了他的大后方。

苏羽算了一会儿,决定在午休之前开劫,然后痛痛快快地吃顿饱饭睡个午觉。

他的这个决定却把李昌镐吓了一跳,原以为已经胜利在握而思想上略有松懈的石佛正在喝水,看到苏羽的外拐吓得一口水呛到喉咙里险些吐出来,忙不迭的放下杯子看棋盘,生怕在这小小的棋盘上还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地方能让苏羽翻盘。

“李昌镐快被吓出毛病来了。”古力看了一眼电视上李昌镐的表情呵呵一笑,在电脑上切个页面和周围的同志们继续观赏两个y的小照片,不住地赞叹人类的精致。

唯一还在正常看棋而没有去看小孩的也只有常昊了,也只有他一个人坚持着在另一台笔记本进行解说:“苏羽这手棋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要在右边白棋的实空里面做一个劫,找台阶准备认输。现在李昌镐的反应有些过度了,他的这个靠是为了挡住后面苏羽这里的点,却没想到苏羽只要绕一下这里还是一个劫。而且还是一个大劫。李昌镐被苏羽开劫之后右上这里变成了急所不能不应,但苏羽这里一靠之后却断下了这三个子,怎么看都是赔本买卖。”

但让他想不到地是,现在真正在网络研究室里面看棋的寥寥无几,绝大多数都已经跑到了论坛上去看苏羽的那对小宝贝儿,议论的热火朝天,反倒把一直耐心解说的常昊凉在一边。

不过那俩小孩儿确实可爱。而且一个是他干闺女一个是他未来女婿,过了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常昊的眼睛也转到了那两张偷拍地手机照片上,看着那个男孩的脸品评起来:“虽然早产,但是看着还算是清秀,小眼睛闭着还挺可爱。啧啧,唉呀,挺可爱地。”说着手指头放在电脑屏幕上虚摸两下,恨不得当场拧拧他脸蛋上的肉。

孔杰一笑:“这个男孩以后就算是你女婿了。不过这姑娘看着像她妈。眉清目秀……我得抓紧时间跟小朴生一个,生个男孩让这姑娘当我儿媳妇。”

“不行了!”古力跳起来拍孔杰,“还在这呆着干什么?反正苏羽已经输了,这盘棋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咱们还不如早早的回北京去看小孩儿!”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赞成,连着李英镐和李世石那帮韩国人一起收拾好东西连中午饭也不吃就呼噜噜的涌出去买机票回北京。走的时候被对局室里面观战地老聂看到,出来一问说陈好生了一对儿,立刻头也不回的跟着他们回家看徒孙去。至于一直坐在李昌镐身边的朱钧。听说现在他有了师弟师妹,立刻甩了他师傅走人。

他们都干什么去了?这次苏羽可是看到了门外的乱哄哄,颇为奇怪的看了看李昌镐。李昌镐回了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心里面却有些敲鼓:莫不会,是陈好出事情了?

他想起来早上时候偷听到的那几句话,心里面突然有些不稳。看了看还一无所知的苏羽,微微地摇了摇头,等待中午休息。

而当苏羽走进空空荡荡的棋手用餐室的时候,大吃了一惊:这里按照规定来讲,应该被分为比赛棋手用餐区和研究棋手用餐区,现在李昌镐已经端着托盘坐在桌子边上吃饭,但是其他人呢?研究区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都跑哪去了?

“他们人呢?”苏羽拿了自己的饭菜坐在李昌镐身边,诧异的问,“不会说,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我不知道。”实际上李昌镐的心里面还是有个底。那就是陈好一定有了事。但下个月地预产期,李昌镐一开始也没想到是早产的事情。但过了一会儿苏羽却提醒了他:“也不知道,陈好现在怎么样了。下个月我就要当爸爸了。”

对了!李昌镐心下一惊:莫非今天的事情,就是陈好的肚子有问题了?

苏羽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还在和李昌镐聊天:“要是生个男孩的,就叫苏雨;要是生个女孩,就叫苏语。这两个名字都是我爸取好的,只要生下来就能叫。”说完皱皱眉毛,“不过要真是个女孩儿,我跟陈好也商量好了,就去德国再生一个,生下来孩子就算是德国公民也无所谓,大不了以后把两个孩子都送到德国去读书。”

李昌镐心里面有事情,随口敷衍:“那要还是女孩呢?”

苏羽半晌无语,吃两口饭,低声说:“那也只能认了,谁叫咱命里面没儿子呢。”

李昌镐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苏羽这么听天由命:“呵呵?苏名人什么时候也认命了?”

苏羽叹一口气:“这倒不是。反正男孩女孩都一样。”

李昌镐险些把嘴里的酱汤吐出来:“这也叫一样?”

“不过,他们都跑什么地方去了?”苏羽看着面前的荒寂心里面突然动了一下,“不会是出事了吧?”

“应该没有。”李昌镐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上午听到的东西告诉苏羽,却看到他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到了嘴边地话不由得吞了下去。

等午休回来,苏羽看了一会儿棋盘之后就落子外飞。继续他地认输大业。而李昌镐却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生怕他听到之后出什么事情,而又不敢认输让他早早地回家看陈好:要是他认输,那就是降格,他可不敢拿自己地前途开玩笑。

那就等苏羽认输就是了。李昌镐现在压力更大了,明知道陈好那边出了事情却还要强颜欢笑,而苏羽现在却不紧不慢的找后辙更让他无奈。心里面着急上火还不敢露出来,只能跟着苏羽磨洋工。

“这还有什么可下的?”老陈已经知道了陈好生娃娃的事情。也着急想回北京去看看,但他身为裁判长不能不呆在这里看棋—如果那帮人不走的话,至少还能在研究室聊聊天,而现在他只能一个人坐在远处一边看窗外的风景一边自己和自己聊天,“李昌镐地劫材要丰富得多,你苏羽在那里开劫有个屁用,还偏偏拉不下脸来直接认输。还非要找个台阶下。”他摸了摸脸暗自思忖:如果把他老婆生了一对双子的事情告诉他,不知道会不会让他早点认输呢?

李昌镐现在无奈极了。他想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么多人都离开了酒店,但却被不紧不慢地苏羽拖住了走不开,认输又不愿意,只能跟他拖着。

苏老师!您了差不多就该认输了吧!李昌镐无声的呐喊着,跟苏羽一步一手的慢慢磨。

不忙认输。苏羽看着棋盘上的形势倒也不着急:这里争到十几目,后面再争个十来目的官子,局面就被拉得很近了。那样的话。虽然落后一些,但只要李昌镐出错误,未必就没有能一搏的机会。

不过李昌镐未必会给自己这种机会。苏羽即便知道这种希望跟中五百万地概率差不多大,但既然有机会,那就应该争一下。

李昌镐却累透了。他心里面还惦记着陈好的事情,即便是心无旁骛。但在这种已经胜定的局面下,他的脑子也难免开始往外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下午…,苏羽眼看着实在是回天无力,盘面相差了将近15目,才终于点头认输。

接着,也没复盘,李昌镐就抬起头问站在一边无奈了一下午的老陈:“陈老师,陈好她到底怎么的了?”

苏羽还在收拾棋盘,一听见这话险些摔在棋盘上,一扭脸瞪着眼睛看那两位:“我老婆怎么的了?”

老陈看着他。歪着头。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陈好生了。”

苏羽没反应过来。摇着头说:“不可能,下个月才到预产期。”

“真的。”老陈笑着说,“生了一对儿,一男一女。你们老苏家不错,还有龙凤地传统。”

“真的?”苏羽蒙了,手上也停下了收拾棋盘的动作,“提前了?”

“真的。”老陈坐在一边说,“确实是生了,现在母子平安,正在医院里面。”

“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苏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双手颤抖着坐在沙发上愣愣的看着他的大舅子,“我当爸爸了?”

李昌镐也没想到这就有了两个外甥,同样疑惑地看着老陈,不大敢相信这个消息:“我当舅舅了?”

“舅舅?”老陈在心里面算了一下关系,摇头说,“不对,你应该当姑父了。那两个是你外甥,但你不是舅舅。如果毛毛有了孩子,苏羽才是舅舅。”

苏羽大叫一声,跳起来就向外冲,老陈一把没拉住,连忙催李昌镐:“追上去!别出了事情就麻烦大了!”

但实际上李昌镐也只比苏羽跳起来晚了一点,没等老陈的话说完也蹿了出去,立刻消失不见。

“那么,”老陈看了看正在收拾棋盘的两个小棋手,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领导对象,坐在棋盘边上有些发愣的看着慢慢变少的棋盘。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奇怪的问小棋手:“他们都去什么地方了?怎么李昌镐都不复盘了?”

“他们回北京了。”小棋手小心翼翼的跟他说,“苏九段的夫人生产了……”

“对了!”老陈噌楞一声站起来大声叫了起来,“我说我忘了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个!”说完。拿起外套匆匆地向外走,只留下两个面面相觑的小棋手收拾棋盘。

“我他**当爸爸了!”苏羽站在候机大厅里面来回地转悠着,不断地对李昌镐重复着相同地一句话,“我当爸爸了。我有两个孩子,一个叫苏语,一个叫苏雨!”

李昌镐看看机票奇怪为什么还没到登机时间,无奈的抬起头哭笑不得地说:“是。我们家还有两棵树。一个是枣树,另一个也是枣树。”

“不一样啊。”苏羽心情极好。也不在乎李昌镐的冷嘲热讽,耐心地给他解释,“这个语啊,女孩的名字是语,就是话语地语。男孩的名字叫雨,是下雨的雨。跟我这个羽是不一样的,我这个羽。是羽毛的羽。”

反正都是羽,天知道到底是哪个字。李昌镐的国学功底远没有上读春秋下读文雕的苏羽来地深厚,身为一个韩国人,自然也不知道这三个羽字到底有多大区别,心里面只是下定了决心等毛毛有了孩子之后一定要取个好名字才行。

“男孩呢,以后要让他多学学围棋,如果能接我的衣钵更好。”苏羽在候机大厅里面来回的转悠,甚至开始谋划自己孩子的未来。“女孩呢,可不能让她跟她妈似的这么刁蛮任性,以后长到五六岁最好就送到德国去上最好的学校,然后好好读书,然后上大学,读博士。然后找一个好女婿。我也就算放心了。”

李昌镐看着他,心里面转着念头想着自己以后会不会也这么神神叨叨的。

“这个男孩呢,不能让他在北京呆着。”苏羽又开始想另一个问题,“不然的话,在北京呆着染出来一身地毛病可不好。要把他送到他爷爷那去,我们家老爷子可是个狠人,想当年我一个不留神那大嘴巴就拍过来了。”说着,苏羽似乎心有余悸的摸摸脸,“让那小子去南京呆着,反正有老爷子老娘看着他。也闹不出事情来。”

“苏雨?”李昌镐根本分不出来男孩女孩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区别。反正只要发出来语的音就可以,“那么。你们闺女送到德国去?”

羽点点头,“我的文化水平就不高,我不能让我儿子让我闺女也让人笑话。我闺女一定要上最好的贵族学校,交多少钱没关系,只要能学出来她们家的气质就行。”

陈好家还是贵族?李昌镐是第一次听见这件事,不过前面那句文化水平地问题实在是让他汗颜无地,要不是候机大厅里面人多眼杂他都想顺着地面溜到厕所顺着下水道跑路。

“你不是不喜欢女孩么?”李昌镐看他一口一口我闺女叫的那叫一个亲热,心里面有些奇怪,“你不是还说,如果生个女孩就扔水缸里淹死,然后再生一个么?”

“扯淡!”苏羽瞪大了眼睛看他(李昌镐觉得苏羽和苏妙这俩人一定有一个是抱来的,因为苏羽的眼睛几乎要跳出来了可还是没有毛毛的大),很不满,“这话纯属扯淡!我什么时候说我生个女孩儿就淹死?我还说过就算是个女孩也是喜事,也要好好的办喜三满月庆祝来着,你怎么就没听见?”

“我本来就没听见。”李昌镐一摇头,知道再说下去就把他躲在门后头听贼话的事情抖搂出来了,“行了,孩子他舅舅,上飞机了。走吧。”

羽笑嘻嘻的拿着机票往里走,“孩子他姑父。”

当疲劳过度小睡了一觉的陈好睁开眼睛的时候,问得第一句话就是:“苏羽呢?还没回来么?”

“回来了,正在路上呢。”陈夫人心疼地摸摸女儿地脸,笑着说,“他和李昌镐地比赛已经完了,现在正在往这边赶。”

“我的孩子呢?我想看看他们。”陈好勉强挣着起身靠在床上虚弱得说。

“现在还不能看。”正在倒水地苏妈妈快走几步把一杯不冷不热刚刚对口的水放在陈好的手边柜上笑着说,“因为是早产。所以两个小家伙需要在保温箱里面住上一段时间,只要一切都好了,自然就能看他们了。”现在陈好是苏家的大功臣,自然而然苏妈妈就把这个家地第一把手的位子让了出来,小心服侍仔细伺候,生怕出了问题伤了她。

好挣扎着要下地,“我想去看看他们。”

能行么?两位都把眼睛看向过来检查的大夫。虽说她们都生过儿育过女。但这种时候还是人家职业的比较权威。

“可以啊。”大夫无不可的点点头,“不过小心的扶趁一点就好了。”

那就去吧。看着自己的一对儿亲骨肉静静地躺在小箱子里面砸巴咂巴的睡得正香。陈好忍不住轻声地叹了口气,恋恋的看着他们,微微笑了起来。

“这是苏语。”苏老师笑着指着女孩说,接着又指着男孩,“那个是苏雨。”

外面正看着心潮起伏激动不能自己的棋手们呼啦啦摔倒一片,张璇满地的捡眼镜片:“这都是什么名字?谁给起的?”

“我起的。”苏老师得意洋洋,“当年苏羽的名字就是我给起地。如何?”

“好!”王文达带头鼓掌,连连赞叹,“果然是一代国学大师,起出来的名字当真是不同凡响,跟他们爸爸一样如此响亮,日后的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无怪乎昨夜我夜观天象见西方天边有两斗大的亮星熠熠生辉。今日早起又见紫气东来,万佛朝宗……”

“安静。”韩清掐了他一把,问苏老师。“那么,我想问个问题,希望您……”

老师心情极好,万事无不允。

“请问,”韩清一阵斟酌,“以后您怎么分辨这俩孩子呢?而且。他们爸爸怎么分辨?”

“呃?”苏老师倒没想到这个问题,一时间愣了一下。苏妈妈连连叹气:“我就说这两个名字胡闹,你还不信。出问题了吧。”

“那怎么办?”苏老师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办,“你是大学生,你给起个名字吧?”

“那好办。”韩清想的挺好,“女孩叫语丝,男的叫思雨,不就得了?反正男孩的生辰八字我看了,五行缺水。叫思雨挺好。”

“了不得啊。”苏老师大吃一惊。荒的就要躬身下拜,“太好了。想不到您还会测阴阳算五行,我替这俩孩子多谢谢您了。”

王文达一愣:“这不是孔杰和周鹤洋两个人算计了一晚上才……”韩清看看他,一笑。王文达无奈,也只能闭嘴。

“孩子地事情,也就这样了。”苏妈妈扶着陈好慢慢的走,低声说,“先回去歇着吧,过几天好了,咱们带着孩子回家就行了。回去歇着吧。”陈好点了点头,很不舍的看着两个还在酣睡的孩子,慢慢的向回走。

“回来得让苏羽请客。”等到了下午,古力孔杰常昊一干人等也到了医院,等看过孩子之后,一帮人往外走着商量,“喜三满月酒是少不了的。但在孩子出院之前,怎么着也要让他小子意思一下吧?”

“那是当然。”李世石他们立刻起哄,“这可是大喜事,一生就是一对儿,当然要请客。”

但一直到喜三,他们谁也没见着苏羽。就好像人间蒸发,跟他一起回北京地李昌镐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去了什么地方,被一帮人逼问不过最后连毛毛也没通知,干脆就跑到济州岛去散心。

“人呢?苏羽他不老老实实的在家伺候月子,跑哪去了?”老聂也不知道,每天的打苏羽手机也不通,百思不得其解。

两天之后,苏羽才风尘仆仆的再一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正在医院里面逗小孩的古力一把揪住他脖领子喝问:“你小子,跑哪去了?”

“去了趟拉萨。”苏羽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拿出来两个护身符在小脸前晃了晃,“宝贝儿,爸爸给你们求了活佛开光的护身符来,回来等你们能出院了,就给你们戴上。我跟你们说,这可是班禅活佛在我面前亲手开的光,我可是求了两天两夜才求来了。”说来也怪,这两个孩子被古力逗得都快哭了,看到这两个小小地护身符,却眉开眼笑起来,伸手要抓。

苏羽连忙收起来:“现在可不能给你们,不然那帮大夫该骂人了。过几天吧,等你们满月了,抓周之后,就给你们戴上。”

“说完了?”古力看够了爸爸跟儿子女儿地亲情戏,低声说,“那么,你也该请客了吧?”

“请!”苏羽小心翼翼的把护身符放好,笑了起来,“明天晚上,得月楼,全来!办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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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6-2014 02:0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249 伺候月子的日子

  从办喜三酒开始一直到年前,苏羽的每一天基本上就都是在酒桌上度过的。每天都有人来他家看他那对儿小龙凤,而在慰问了陈好和孩子的四个老辈之后的事情就是拉着苏羽出去喝酒,虽然陈好和苏妈妈极力反对并说这样下去有伤身体,会对他下一盘年后初七和李昌镐的第八盘有相当的影响,但苏羽也不以为意,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还振振有词:“想当年我身体不好的时候,可是得不着吃捞不到喝,现在既然好了,那么稍稍的弥补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好一边跟着电视做着减肥操一边絮絮叨叨:“那可不成。现在我还在坐月子呢,你怎么着也该好好的伺候月子吧?天天的满世界疯跑成什么样子。”
  苏羽看着面前保温瓶里的参汤叹了口气:“我现在算是知道坐月子是干什么了。原先吧,我还觉得坐月子是件挺苦的事情,一个女人天天被窝在家里面不能透风不能见光,不能冷了不能潮了,免得坐下病来以后麻烦。但现在看看您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刚生完孩子的人啊。”
  “怎么着?那在你脑子里面,坐月子该是什么样子?”陈好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小心的捏了捏胳膊看下去了多少肉,“是不是就是一个小黑屋,里面一张大热炕,然后我坐在上面披头散发的抱着孩子喂了这个喂那个,满脸憔悴面黄肌瘦,然后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的端起来一碗鸡汤喝一口?”
  “差不多吧。”苏羽点了点头,斜躺在沙发上胳膊抱在胸前摇头,“反正我在老家的时候见人家坐月子就是这个样子。”
  “那就算完了!”陈好伏在地上整了整身上的紧身运动服,开始做伏地挺身锻炼肚子,“我跟你说,那样的话那女人出来之后肯定胖,而且是那种瘦不下去的胖。你妈当年肯定就这样养的,结果现在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
  “那这样就好了?”苏羽脑子里面的观念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依旧怀疑,“但你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坐月子的人啊。”
  陈好觉得这小子有些不可理喻,站起来喝了一口参汤,缓口气坐下拍拍有些浮起来大腿肉,心痛得说:“科学啊!苏老师!你身为一个丈夫,应该多看一看这方面的书籍,多学习一下产妇护理的科学知识,而不是凭你那已经被黄土埋了脖子的经验主义!我跟你讲,生命在于运动,如果我天天往床上一躺,那是虚养,橦起来一身的胖肉不说还容易导致身体机能的退化!所以我才要每天坚持锻炼。”
  “对!”毛毛抱着她侄女从楼上走下来,连连的痛心疾首,“我嫂子说的当真是一点都没错,生命在于运动,这句话说得太好了。小语丝,以后千万记住了,能多运动就多运动,别跟你爸爸一样是个大懒虫!”说着鼻子蹭着小宝宝的脸一阵腻乎,看得苏羽身上一阵麻痒,不由自主地哆嗦两下。
  “这女孩挺白的,随她妈妈。”李昌镐手里拿着一个核桃酥和一根江米条从厨房里面出来,嘟嘟囔囔地低声说,“幸好随她妈妈。”苏羽一扭头:“你说什么?”李昌镐连连摇头:“没说什么。我想问一下,这个江米条怎么才能把核桃酥翘起来?”
  毛毛顺手抢过来江米条慢慢的嚼:“你管他呢,人家说相声的说什么你就非要试验一下是怎么着?”李昌镐脸上一红,讪讪的笑了笑,转移话题:“小思雨呢?”
  “他爷爷奶奶抱着他出去看风景去了。起来。”毛毛一脚把苏羽的腿从沙发上踹下来,自己坐上去继续逗语丝,“记着我啊,我是你姑姑,我叫苏妙,是个美女。以后小语丝也要做美女啊……”说着又向苏羽一挤。
  苏羽差点被她踹到地上去,一个趔趄一阵手舞足蹈才平衡住了身体,但等听完后面那句话被毛毛一挤之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而巧不巧的是李昌镐正坐在他的对面地上研究核桃酥是怎么被大车轮压进路面的,结果苏羽头朝下摔下来脸正好撞在那核桃酥上。
  苏羽险些骂出声来,跳起来匆匆忙忙的跑到卫生间去洗脸。
  这时候门铃响,正在扫地的李昌镐连忙跑过去开门,很快赵杰赵星古力一群南京帮的棋手们就带着寒气涌了进来,看着毛毛怀里的小宝宝就要动手动脚。
  “别动!”毛毛拦住古力拧在语丝脸上的手指,“别动,好不容易才安静会儿,你还想让她哭是怎么着?”说着连忙转过身去,免得古力赵杰他们身上的寒气侵到小宝宝。
  小语丝两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古力和赵杰一左一右从毛毛的背后探过头来努力的做鬼脸,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下两个人算是得了济了,手舞足蹈的开始争论到底是谁逗笑了她,并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女生缘。
  “小姑娘很喜欢笑啊。”赵星比这两位稳重的多,等自己手脚缓上来热气之后才轻轻的握了握语丝的小手,笑着说,“喜欢笑好,长大了肯定可爱。”
  “对了。”古力和赵杰的争论告一段落之后,转过身来对李昌镐说,“老李,后天春兰杯第二轮,现在日本代表团已经到了,晚上接风,你去么?”
  李昌镐看了看在一边正哄孩子的毛毛,有些拿不定主意。而刚洗完脸回来的苏羽却摇摇头应声说:“我就不去了。他们也知道我最近不出门。”
  “但是,老李不去没关系,你不去好像不合适吧?”古力看着他说,“你虽然没参加,但你也算是中国围棋的招牌脸面,如果不去的话恐怕会被人说失礼。”
  “失礼就失礼吧。”苏羽看了眼换回正经衣服的陈好,摇头说,“反正过几天我就办满月酒,到时候再请他们都来就是了。今天晚上我不出去,你们找孔杰得了。”
  “他肯定要去。”赵杰逗完了孩子,转过身来说,“不过看意思这次的春兰杯上面很重视,而且你既然也参加了,那么不如去一趟。赞助商可就指着你露脸了。”
  “不去。”苏羽继续摇头,小心翼翼的从毛毛手里把睡着的语丝接过来抱好,“我够累的了,这种酒席不吃也罢。你就跟他们说,我在家伺候月子,出不去门就得了。”
  “伺候月子?”王七段放下手机实在是无可奈何,叹口气对王珏说,“这个苏羽,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他参加着人家春兰的比赛,还不出席人家办的酒会,胆子太大了。”
  王珏没办法只好劝他:“哎呀,苏羽这孩子本来就这样,一向是独往独来,您也别着急,让他去吧。”
  “孩子?”王七段对王珏的和稀泥颇为不满,“他都有孩子了,怎么还是这么长不大?人家春兰老总好不容易来一趟要见见他,他还不给这个面子还‘伺候月子’。他什么时候真在家伺候陈好过?”
  王珏不知道怎么辩解,干脆坐在一边不说话。王七段还是气哼哼的:“这小子,你知道这叫什么么?”
  王珏只好顺着问:“叫什么?”
  “叫恃宠而骄!”王七段连连地叹气,“要是放在古代,这就叫功高盖主!”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王珏心里面一惊,不敢答茬。王七段摇了摇头:“这小子,真不听话!比当年的马晓春可要命多了。马晓春顶多算是事多,可至少还听话。”
  那没办法,这种事情常有。王珏寻思这是不是回来给苏羽提个醒,让他别这么无组织无纪律。“不过,今天晚上我怎么跟人家说呢?”王七段坐在沙发上无奈的揉着太阳穴,“赞助商点名要求在今天晚上要见见卫冕冠军,可他现在却去伺候月子,我怎么交代?”
  “那就跟他们说,说名人生了,要伺候月子。”王七段被苏羽气得够呛,站起来拿起外套向外走,“日本人差不多该到了,咱们走吧。”
  “小思雨,回来啦?”苏羽从他爸爸手中接过来儿子的襁褓,看着红红的小脸和笑容,心疼得百般疼爱,“哎呀,今天和爷爷去什么地方玩了?好不好玩啊?”
  “我说,你跟你闺女,怎么就没这么亲?”毛毛抱着侄女看着苏羽生气,“我说你们老苏家,是不是传统的重男轻女啊?”
  “这话可不能亏心。”苏老师瞪着眼睛看她一眼,“我可没重男轻女过,你自己说,我对你怎么样。”
  “好。”毛毛甜甜一笑,“不过,您儿子可跟您不一样,您看看他就对思雨感兴趣,小语丝他看都不看一眼。”
  “没关系,语丝,你爸爸不要你,你外婆要。”陈夫人轻轻搂着外孙女唱着德国儿歌,慢慢的哄着。
  “对了。”苏羽把儿子交给陈好让她去喂奶,自己坐在丈母娘跟前说,“妈,有个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情,说吧。”陈夫人抱着孩子爱不释手,微笑着说。
  “我想把语丝送到德国去。”苏羽伸出手指,让小语丝轻轻地抓着,语气中充满了爱怜,“我希望她能受到最好的教育,拥有一个真正的女士所必需的一切,希望您能帮助我。”
  陈夫人看了看怀中的宝宝,轻轻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当年我们也是因为工作比较忙,所以才把英格送到德国去,当时倒也没想过让她能受到多么美好的教育。不过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正确么?李昌镐看了看陈好,又看了看苏羽,险些笑出来)。现在你想把语丝送去受教育,我会支持你。”
  办完了女儿的事情,苏羽一转脸看看他父亲,然后走上阳台:“爸爸,我有些事情,想和您商量。”
  “有什么话你就说。”苏老师隐隐猜到了他的意思,“你是不是,想把男孩让我和你妈带?”
  苏羽点了点头:“我跟陈好每天需要去棋院不能带孩子。虽然可以请假,但现在陈好还年轻,还有事业,我不能说专门让她在家看孩子。”
  苏老师看了看正在逗孩子的陈好,轻轻地点点头:“而且,你也不想让孩子在北京被陈好一直宠着宠出事情来吧?”
  苏羽笑了笑,转身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啤酒打开喝了一口:“这么说吧,您儿子在北京城里面的势力还是不小的,这几天您也都看到了,来咱家看孩子的都是些什么人。所以说我怕孩子要是真留在北京,让他妈妈宠出毛病来就麻烦了。”
  “也对。”苏老师轻轻地点点头说,“那也好,等孩子大一些,我就把他带走。不过要是你妈宠孙子,你可别怨我。”
  “至少在南京,他惹不出大祸来。”苏羽笑着说,“要是在北京他出什么事情,陈好非闹到国务院去不可。”
  这倒不至于吧。苏老师平时很少在北京并不了解情况,如果现在听讲的是苏妈妈的话,肯定会连连点头,而且认为不仅是国务院,就是主席办公厅让那丫头翻了也有可能。
  这件事情当苏羽晚上和陈好说的时候,陈好当场就绷脸了:“不行!你要说把语丝送到德国去,也算是个教育还说得过去。但你把思雨给我送到南京去我绝对不允许。孩子刚生下来你就想让我们母子两地分居是怎么着?”
  “这也是为了他未来着想。”苏羽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而且又不是说现在就送走,总要等孩子差不多能吃饭了,你的产假休完了再送走。”
  “不行!”陈好几乎是声泪俱下,“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心里舍不得,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了下来,我当然要自己养活,就算再怎么样,我也想看着他们长大。”
  “先别哭,都是当妈的人了,让孩子看见像话么?”苏羽无奈的叹口气,“你先别哭。”陈好擦擦眼泪笑了笑:“孩子才多大,就能看见我哭?”她正正颜色,“我跟你说,要是你把孩子送走,他们去哪我就跟去哪。”
  “是,我也知道。”苏羽又叹了口气,“但是我也是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反正逢年过节放假什么的,咱们也能去看他们,回来如果有时间,他们也能来北京看咱们。也没什么啊。”
  “没什么?”陈好勃然大怒,“你孙子是13岁就离家,一个人北漂到北京来,也不知道你爸你妈在家多想你是不是?反正我不同意,你要是送的话,我就跟着走,让你一个人在北京孤家寡人!”
  “哎呀,话也不能这么说。”苏羽很无奈,“我也舍不得俩孩子这么小就离开身边,但是为了孩子未来的发展,咱们做爹妈的也要多思量不是?再说俩孩子一个去南京一个去德国,你跟着去哪?”
  “要去就一起去德国,干嘛还非要一个德国一个南京的?”陈好气的实在是说不出话了,哆哆嗦嗦涨红了脸憋了半天说,“要是非要去,就一起去德国,去我外婆家。”
  “也成。”苏羽知道这样已经算是陈好的让步了,也就点头同意,“那么,明天我去和你妈说这件事情,然后再和我爸爸商量商量。”
  看来也就这样了。陈好知道苏羽的决心已下,也只能无奈的同意:“那个女孩长的像我,也随我,而且眼睛都是蓝色的,一看就是有日尔曼血统的……”说着,站在女儿小床前,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
  250
  春兰杯上的第二轮,苏羽要面对的是日本河野临六段。在比赛之前的新闻发布会上,王七段才算是这小半个月以来第一次看见他手底下的头号王牌中国围棋的扛旗大将号称世界名人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棋盘上的魔术师苏羽:“不错啊,当了爸爸之后气色也变了,脸蛋也红润了,人看着也没原来这么毛毛糙糙的样子了。”
  “我知道您老人家恨我恨的牙根痒痒,没关系,你看我身上什么地方喜欢,一口咬去我苏某人绝无二话。”苏羽笑嘻嘻的凑上来请个安大声说。
  “我咬你干什么。”王七段在北京城里面混了不少日子,自然知道这小子是骂他呢,“我又不是你。”
  “我知道,您当然不咬我,要不然我苏羽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见您?”苏羽还是笑嘻嘻,“上次我实在是脱不开身,陈好那坐月子我不能不伺候着,俩倒霉孩子一个哭一个闹,白天晚上的让人不得安生。而且您也知道,我那俩猴崽子还是早产,本来抵抗力就弱,生怕他们碰上什么流感啊非典啊禽流感啊之类的毛病,一旦得上了可就是等死,死国可乎。现在我这个心里啊,七上八下的。”
  “你少废话。”王七段哭笑不得,一不留神自己还成了祸害人家无辜婴儿的罪魁祸首了,心里头那叫一个气,“人家赞助商要求在招待会上见你,你干吗不来?你不知道你跟人家赞助商是什么关系么?”
  “知道知道。”苏羽低眉顺眼的贴笑脸,“咱们棋手是鱼,人家赞助商是水,水离不开鱼,这叫鱼水情。”
  “水离不开鱼?”王七段快被苏羽气糊涂了,无奈之下甩出一句国骂,“你***胡沁什么呢。咱们是水,人家是鱼,这才叫鱼离不开水。”看着苏羽满脸的幸福,王七段心想还是被这小子绕进去了,干脆不跟他废话,“少扯淡,回来去给我拜见人家春兰老总去,人家专程过来打算看看你,结果溜溜的干等了两天。”
  苏羽一笑:“得了,回头我就去拜访他老人家,到时候少不得您还得多担待。今年这个春兰杯怎么着?是让我夺冠还是捧新人上场?”
  “你说什么呢。”王七段当真是无奈,但也知道李昌镐不在的情况下天下能在番棋里面扳倒他的没几个。
  “这是境界的问题。”苏羽微微一笑,拉过来一把椅子做好一边听着台上的主办方代表开讲一边低声说。
  这是一个境界的问题。九段和二段相比差距并不在于技巧或者其他东西,虽然有的时候二段也能战胜九段,但胜率绝对高不了。这里面的问题就在于二段和九段的思想境界是完全不同的。同样的一块棋,在二段的眼里只是那一个角落,而在九段的眼里却跟整个棋盘都联系在一起,并通过这一块棋把全盘的利益最大化。
  王七段一巴掌把学院派苏羽从构建伟大围棋理论体系的梦里面打出来:“臭小子,想什么呢。过一会儿上去之后好好说话,要是再给我闹出事情来我就弄死你。”
  苏羽猛地惊醒过来,还以为到他上台讲话,连忙跳起来往台上走。王七段的脸都绿了,手里面拿着被苏羽落在椅子上的发言稿浑身颤抖。而台上的人也愣了,不知道名人这是什么意思,念了一半刚翻过页来的发言稿生生顿住眼巴巴看着苏羽一跳两跳跳到面前。
  “还没完?”苏羽也愣住了,和电线杆子似的立在台边摇头摆尾,看着王七段发愣。
  好在没有电视直播,只要回来好好安抚一下这帮文字记者们这人也丢不了多大。不过这就够现眼了。王七段扭着头看着手里秘书花了一晚上功夫赶出来的发言稿装不认识他。
  “我的发言稿还在下边。您先说,过一会儿我再上来。”苏羽强作镇定,又退了下来,坐在一脸凛然大气的王七段身边抢过来发言稿低声说,“您干嘛不叫住我!”
  “我怎么叫你,再说谁知道你莫名其妙的就往上走。”王七段也不看他,继续低头看稿子,声音极低,“如果可能的话,去了李世石。”
  “收到。”苏羽笑嘻嘻的扭扭屁股,看了一眼一边正襟危坐的李世石,转过头来低声说:“还有谁?”
  “张栩离你远了些,崔哲翰和赵汉乘远了些,在另一个半区。”王七段从口袋里面掏出来对阵表看了两眼,“也就是李世石了。后面的事情让孔杰他们自己干去,别让这帮人偷懒。”
  有了目标,那就好办了。苏羽坐在棋盘边上看看自己的这个对手河野临,虽然并不放在心上但也精神集中。毛主席有一句话他每次开局之前都要默念三遍: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不是对手。”老聂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对出来喝水的小林光一说,“河野临跟苏羽不是一个档次的。”
  “话说得。”小林光一看看他,“天底下能跟你徒弟相提并论的,似乎也没几个。”他探过头去看了看苏羽的那盘棋,“呃?现在河野不错啊。”他很奇怪的看看老聂,“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老聂摇摇头,“河野现在属于是饮鸩止渴,他的棋下得太薄了,虽然抢得很快,但一旦后面苏羽缓出手来随便一捅就是一个窟窿。”
  “也不算太薄。”小林光一对自己的对局并不是很上心,倒是很看重河野临,“河野是一个很有前途的棋手,我不希望他在成长的过程中有什么意外发生。虽然薄了一些,但我觉得下边冲出之后还是可以一战的。”
  “的确可以一战。”老聂也不管自己的对局,两个老家伙干脆站在苏羽的身边看棋,“但是苏羽挖的话,河野很难抵挡。”
  “也不是。”小林光一有不同意见,“河野在上边的大模样还是能坚持一会儿的,苏羽不能征,就算要攻击也不能过分。……我觉得苏羽这个棋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老聂刚张嘴,那边的裁判长王元就走了过来:“两位,研究什么呢?您的比赛,还下不下了?”
  “下。”两个人匆忙转身回去,“就是站在这里喝杯水,看看棋。”
  苏羽抬头看了看老两位,叹了口气。看了两眼棋盘再算一遍之后,他站起来出去喝水,回来之后长长的打了一个水嗝,低下头抬手落子。
  “这盘棋没什么意思。”老聂吃饱了肚子坐在酒店的茶座慢慢的休息,和马晓春聊着天,“听说你要高升了?”
  “这事情还没影呢。”马晓春微微的叹气,“王七段的意思,是让我当组长。但具体的权力范围还没分清楚。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当我全权负责,还是只管训练不管比赛。”
  “应该是全权负责。”老聂笑了笑说,“今年的成绩并不是很好,如果不是苏羽在富士通里面把李世石崔哲翰一干人等清出场外,可能这一年就只有春兰一个冠军。上边的压力比较大,他这次不放不行了。”
  “教练组长,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做出来成绩大家未必看得见,但要是明年一旦拿不到定额,我就要立刻滚蛋。”马晓春学着曹操三声苦笑,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对了,让苏羽来给我当帮手如何?他现在不是国少么,我给他弄上来,当国家队教练,你看如何?”
  “你问他去。”老聂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明年,苏羽也不下什么十番棋了,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参加国际比赛,完成目标不是很简单么?”
  “苏羽不算,现在在编制里面就算他是国家队教练了。”马晓春想了一下,“等级分排名前15位的进入国家队1组,这些人是种子目标,上边要求的是他们拿冠军才算是完成目标,国家队教练不算。后面还有2组三组。我想让苏羽和周鹤洋帮我带2组和3组,那里面的都年轻,对他也服气,不会出事情。”
  “是不是还有个升降级?”老聂觉得这东西很像是中国某超级联赛,生怕也来个不升不降。
  “当然有,每个月淘汰五名。”马晓春从提包里面拿出来厚厚的一本计划书,翻开看了看,“至少五名,有升降之后至少能刺激一下他们的上进心。内部训练赛不就靠这个引发训练热情么。我为了这个也看了一个多月的心理学了。”
  “那么,你决定让苏羽当国家队教练了?”老聂看了看表,打算结束谈话去对局室准备比赛。
  “差不多吧。”马晓春也收好自己的东西,“如果确定的话,我就用他了。反正2组3组里面很多是国少队上来的,他应该镇得住。我这就和王七段说去。”
  但苏羽并不知道老聂和马晓春两个人已经彻底剥夺了他后面清闲生活的权力,正坐在棋盘边摇头晃脑的算计今天下午的行程:争取在3点前结束比赛,回家之后再带两个孩子去医院进行身体检查,回来的路上买几张披萨饼给他们一家老小当晚饭,要是他爸爸吃不惯,就下去买两张发面饼上来弄点虾酱切点葱姜蒜末放棵黄瓜放些香菜也能吃。
  盘算的挺好,一开始的步骤苏羽也基本做到,在三点前发力屠杀了河野一条十九子大龙,然后快快的收拾行装准备回家。但在出门的时候,他被王七段拦住了:“苏羽啊,我跟你说件事情。”
  苏羽一愣:“怎么个意思?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了?”
  “没有。”王七段摇摇头,“马晓春打算让你进国家队教练组,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不是教练么?”苏羽有些摸不到头脑:他现在这个国少教练的位子可让他累得不轻,每天去棋院上班当孩子王,给那帮十来岁的孩子们讲课摆棋,每天都要跟他们下一盘给他们练手,累得贼死还没什么好待遇,当年老陈跟他用那个75%折腾了很久,谈到最后苏羽被迫一分钱不要免费给棋院扛长工,一直到现在连看孩子的时间都不多。所以一听这话,刚完成比赛满身疲惫的苏羽突然警醒了:“国家队?”
  “是啊。”王七段笑眯眯的拉着他手往前走,“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情。马晓春中午正是跟我推荐,让你来国家队担任2组教练。”
  “不去!”苏羽跳起来直眉瞪眼,“一个国少队就把我累得看不见天看不见地的,现在怎么着?换到国家队去?那您不如咬死我算了。”
  “你闹什么?为国家作贡献委屈你了是怎么着?”王七段也不虚这个,斜着眼睛看他,“苏教练,苏老师,你也该奉献奉献了吧?你们聂门一系可从来没有说对国家说不的时候。老聂当年也是国家队教练,你是要违了你老师心意是怎么着?”
  苏羽一愣:“我老师也是这个意思让我去?”
  “是。”王七段一笑,“马晓春和你老师商量之后,才来找的我,推荐你和周鹤洋做2组3组教练。周鹤洋的意思我还没问,你先出来了,就先问你。”
  这叫问么?这不都决定好了么?苏羽无奈:“我是真累了,而且家里还有俩孩子……”
  “没关系。”王七段又一笑,“你那俩孩子,陈好不是看着了么?再说了,那俩孩子跟常昊一个是他女婿一个是干女儿,他跟张璇也看着呢,怕什么。”
  “不是。”苏羽心里面还惦记着带孩子去做检查,眼珠子四处乱溜,“我忙啊,比赛这么多,还要背负着中国围棋复兴的大任……”
  “这也没什么。”王七段三笑,笑得苏羽心里发毛。又很亲切的拍拍他的肩膀,“这个任务,和你担任国家队教练也不冲突啊。一样是为国争光,如果你手底下能调教出来两个世界冠军,不更是好么?”
  “可我有徒弟了。”苏羽无奈,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开始哀求,“我就在国少队里面当个教练就不错了,我实在是难堪大任啊。”
  “你是想把你的,还有古力他们的赢棋奖金重新上交是怎么着?”王七段这套说辞都跟老陈商量好了,因为当年就说好,这个奖金全发是为了奖励他们赞助女子国家围棋队国少围棋队的事情,如果苏羽他们停止赞助或者退出一线棋手队列,这个协议就算告终。苏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有什么关系?我们赞助女子……”
  “我知道。”王七段拉着苏羽继续往外走,“但还有一条,就是退出一线。如果你不进入国家队,那我就能视你为退出。而且你这个等级分,好像也并不高吧?”
  苏羽愣住了。他从来不关心等级分的问题。但因为这两次十番棋都不算在积分内,再加上今年他没有世界冠军(春兰杯算在去年),所以他的积分和其他人相比少了不少,如果真的算起来,他也仅在30名左右名距离前10名差了相当多,如果在这个意义上说他不在一线内,也说得过去。
  “这个,”苏羽苦笑起来,“您这不是拿我开心么?要不然这样,我们家里也穷,您把工资给我,我就干。”
  “不成。”王七段开始摇头了,“咱们要循旧例,你在国少队怎么来,咱们往后就还怎么来。”
  苏羽急了:“那不行!您拿我开心哪?我还给棋院扛这个长工?这不像话啊!就算是旧社会,也没有这么巧使唤人的啊。就算是地主老财家,到了年底也要开工钱给点子年货啊。再说了,我身体不好。”
  “你还跟我瞪眼是怎么着?你身体不好?天天蹦得欢实还身体不好?”王七段反瞪回去,吓了苏羽一哆嗦,“这是棋院的决定!是体总的决定!你有意见吗?”
  “没有。”苏羽蔫了,灰溜溜的回家了。
  等回家把这件事情一说,陈好当真是哭笑不得:“你不是说,想跟王七段辞了你国少的职务么?怎么没辞成,还又套上一个更麻烦的?”
  “我也没办法,他拿大帽子压我。”苏羽抱起儿子亲了亲,跟着他丈母娘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苦笑着说,“他还把等级分搬了出来,说如果我不答应,就要把以后的所有冠军奖金收回。”
  “苏教练。”陈好快跑几步跟上,把罩在儿子身上的防寒服拉了拉免得憋气,低声说,“那你当了国家队教练之后,都是什么工作?”
  “不知道。”苏羽轻轻叹了口气,“也许和国少的内容差不多,每天就是下下棋,打打谱。反正教练不止我一个,应该不会累到什么地方去。”
  但实际上,两天之后苏羽第一次走进棋院三楼特别安排的国家队二组训练时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扭头又走了出来,拉着带他过来的马晓春问:“这里面,怎么这么多人?”
  “多么?”马晓春探头进去看了看,“差不多。今天春兰杯的第三轮还有几场比赛,还有两个没来的。”苏羽探头进去数了数,叫了起来:“整整26个!怎么这么多!”
  “没办法,本来人就多。”马晓春耸了耸肩,“三组那边就是小半个国少队和今年刚上来的所有新初段。你这里是等级分在11名到30名之间再加上一部分国少队里面出类拔萃的小孩,就是这些。”
  26个,这就不少了!苏羽心里很不平衡:“为什么你才带10个,而让我跟周鹤洋带这么多?”
  “能者多劳。”马晓春推了他一把把他桇进去,顺手关上门,“对了别忘了,每两个月每个人至少下20盘棋。然后战绩最好的三个人升组。”
  后来苏羽才知道,马晓春这么安排已经很煞费苦心了。过了两三个月之后当苏羽看到王文达古力黄奕中甚至常昊孔杰一干人等为了保组而苦苦挣扎每天不断练习的时候,就有些明白了:如果不是照顾他的身体和家庭情况,又何必安排他和将要结婚的周鹤洋做教练呢?
  不过,当别人练习的时候,他苏羽却优哉游哉的做教练,这样子下去好么?倍感压力的魔术师在感觉到这一点之后,开始努力起来。
  但在那之前,苏羽还是感觉很轻松的。尤其是在面对李世石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感觉尤为明显。
  “这不像是李世石的棋啊。”老聂和马晓春再加上老曹和刘昌赫,四个老家伙一起关注着这场这一轮里面最重头的比赛。
  刘昌赫轻轻的点点头:“实际上,这一段因为家庭的原因,苏羽的棋力略有下降。上一盘和河野的比赛就可以看到,他原先那种灵敏无比的触感已经退步了不少,有的时候甚至会出一些有疑问的手段。但是,”他轻轻摇头,“李世石对他的畏惧根深蒂固,并不是轻易能改变的,所以有时候在其他人看来苏羽的一些手段有问题,在他的眼里却成了陷阱而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苏羽的优势局面,已经有一部分是靠着过去的威名而不完全是实力拿下来的了。和河野的那盘棋,苏羽下的并不好,前面出现了不少问题。但也只是靠着他比河野高了一层的境界才勉强屠龙赢下来。”
  这话说得对。老聂慢慢的摇摇头,又轻轻的点点头,转过身对马晓春说:“要不然,让他跟着你们1组去锻炼锻炼?他现在被那俩孩子闹得不像样了。”
  “有空的话,我也希望他多来。”马晓春轻轻的叹口气,“不过那俩孩子确实比较要命,天天离不开人,就算让他来,他心思也不在这边。”
  “现在他有些太忙了。”老曹也有同感,“李昌镐当初结婚的时候就是这样,好几个月几乎连棋盘都不怎么摸,一直到婚后一两个月才算是重新回到行列中。也正是在那一年,李昌镐丢了他的霸王头衔。”
  “现在的情形差不多。”刘昌赫微微一笑,不知道是是在笑什么,“苏羽当初结婚的时候倒没耽误什么,但这次生了一对双子,可是麻烦不少。”他看了看棋盘,“比如这手棋,苏羽在判断上明显有问题,他考虑的方向上有个小错误,看错了这里的转换。但李世石却并没有抓住这个能缩小局面的机会,而选择了外扳的手段显得很犹疑。”
  “毕竟他对苏羽是八连败了,不可能不犹豫。”老聂叹了口气,“但是,如果等到李世石发现了苏羽现在不在状态的时候,他的第一次真正胜利也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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