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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与不二论
菩提比丘著 梁丅国雄居士译
近年来,上座部佛教要面对的其中一个最具挑战性问题,是传统的上座部内观禅(Vipassana Meditation)与不二论的玄思传统(Non-dualistic Contemplative Tradition)间的冲突。“不二论”的最佳代表是(印度正统哲学)“不二论吠檀多(Advaita Vedanta)”与“大乘佛教”。面对这冲突的反应横跨两极:一极是激烈的对抗,另一极是各式各样的综合与混合。当中的对话变化多端,本文实无法解释所有相关的复杂与微妙问题,然而,我想以上座部的经论立场来写,希望可以提供些微贡献。
我的第一个意见:一个禅修系统是不会构成一门独立学科的。任何一种可信的灵修系统,经常都是被发现在某一概念距阵(Conceptual matrix)之内,并用来解决或实现这概念距阵所解说的问题或目标。因此,把互不相容的概念框架里的技巧合并起来,实在是危险的。虽然这种合并可以安抚一些偏爱实验或折衷主义人士,它的长期影响将带来一定的“认知失调(Cognitive dissonance)”,且将回荡至内心深处和激起更大的混乱。
我的第二个意见:各种“不二论”的灵修传统并非互相一致,相反地,所包含的诸种意见可说极之不同,且难免会被包含它们的哲学思想所污染。
在吠檀多派的经典里,不二论是指最内层的「我(Atman)」与「梵(Brahman)」并无本质上的分别,而「梵」又称作神圣的真实、或世界的本体。从最高实现(The highest realization)的观点来看只有两点:
(一) 只有一个最终的真实存在 —— 那就是「梵」与「我」的合一;
(二)心灵修养的目标是要知道人自身的「真我」是永恒的真实,那就是实在(Being)、意识(Awareness)与极乐(Bliss)。
由於所有佛教派系均抗拒「我」的观念,故此无人可以接受吠檀多派的不二论。从上座部传统的角度看,任何寻求自我的举动,无论是「常我」或是一个「绝对的、普遍的我」,将会被视为是一种错觉而被消除,或被视为是一种形而上学的错误,产生於没有适当地了解具体经验的本性。根据巴利文经典,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复杂的五蕴统一体,每一蕴均有无常、苦与无我等三种烙印(基本特性)。任何有关此类瞬息万变、依赖因缘的五蕴现象所假设出来的「我」,都会被视为「身见(Sakkayaditthi)」,此「身见」正是系缚众生於生死轮回中的最根本的「结」。佛教认为,获得解脱不能通过实现一个「真我」或「绝对的我」,而是通过消除对五蕴有关的最微细的自我意识,消除所有制造「我」、「我所」等想法、潜在的「我慢」倾向等。
大乘各派虽有很大的分歧,但都同意要坚持一个论点,那就是声称:生死轮回与涅盘、污染与清净、迷与悟等从根本上说是没有分别的。但从上座部的角度来看,这是荒诞不经的。对大乘来说,实现佛教修道所要达至的觉悟,正是要唤醒此不二论的观点。大乘否决传统的、对立的二元论,因为一切现象的本质是「空」。由於缺乏任何内在的实质或本质,因此在共性之「空」中,所有主流佛教所安立之各式各样明显相反的现象终於不谋而合:“诸法(现象)皆有一性(One nature),那就是「空性或无性(No-nature)」。
在巴利文的藏经中,并无发现佛陀的教导有赞成过任何形式的不二论;我想补充一点:也没有发现不二论的观点被含藏於佛语之中。同时,我亦不认为有巴利文的经典提出过二元论,安立一个形而上学的二元论假设,供给知识分子们去认同。我认为佛陀的教导特色,本质上是务实的(Pragmatic),不是思辩的(Speculative)。虽然如此,我想进一步说明,这种务实主义也非全无哲学根据,而是以佛陀所觉悟到的、洞悉到的诸法实相为根据。相对於不二论系统,佛陀不是要发现隐藏於世间经验背后或下面的一个统一原则,相反地,它采用具体的现实生活经验,以当中混乱一片的差异与紧张为它的出发点与框架,从中试图诊断出人类生存的核心问题,并提供解决方法。因此,佛教修道的指导原则不是最终的统一,而是灭绝苦痛,俾能从根本上解决存在的困境。
当我们如实地审查当下的经验时,我们会发现,它贯穿著许多极为重要的二元性,对灵修的追求上有深刻的含义。佛陀在巴利文经藏中教导我们,坚定不移地专注著这些相对现象,并且确认它们,才是忠实地寻找解脱智慧所必须的。正是这些对立(善与恶、苦与乐、智与痴)的存在,使追求觉悟与解脱成为那麼一个极其重要的关注。
有为(受条件限制的)与无为(不受条件限制的)站在众多的对立面上:生死轮回(Samsara)指不断的出生与死亡,在那里,一切皆是无常的,变易的,令人苦恼的;而作为最终解脱的涅盘状态是不生、不老与不死。在早期的文献里,虽然涅盘含有最终真实的意义,而非仅是一种道德或心理状态,但没有些微暗示过,此真实在某深层次中,与它示现的对立面 —— 生死轮回有著形而上学的不可分辨性。与此相反,佛陀一再教导,生死轮回是受贪瞋痴影响的痛苦境界,在轮回中,我们累积起来的眼泪远远超过所有的海洋;而涅盘是不可逆转之生死轮回的解脱,要实现就必须完全消除贪瞋痴与舍弃一切有为的存在(conditioned existence)。
因此,上座部以轮回与涅盘的对立为全面追求解脱的出发点,更有甚者,它把这种对立作为达至最终目标的决定因素,那正是超越轮回与实现解脱的涅盘。上座部与大乘还有一点显著的不同:大乘仅把轮回与涅盘的对立视为专为钝根众生而设的初步教导,最终要由较高层次的实现不二论所替代;但上座部并不同意,因为,从巴利文的藏经来看,即使是佛陀与阿罗汉,他们的苦与苦的止息、轮回与涅盘等仍然是不同的。
追求灵修的人士仍在探索不同的玄思传统,他们普遍认为,最高的灵修教导必须安立一种形而上学的(玄奥的)统一,作为追求最终目标 —— 觉悟的哲学基础。若以此假设为公理,他们自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根据巴利文经藏的佛教,与伴之而来之坚持对二元的对立面作严肃的评估,是有缺陷的与暂时性的,有需要通过实现不二论来完成始得。对倾向此想的人士,以终极的统一来消除二元的对立面,自然觉得更为深刻与完整了。
然而,这种假设正是我想挑战的。我想宣称:参照佛陀的原本教义,那种深刻与完整不必以差别的代价来取得,就以成熟的世间反思,已能表露无遗的那些二元的对立面与其多样性,就足可达至最高尚的成就了。此外,我想补充一点,此种坚持确认真正的二元对立面的教导,最终会比较令人满意。它比较令人满意的原因是,尽管它拒绝内心的渴望全面统一,它需要考虑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这个因素就是:要保持立足於现实。
我之所以认为保存在上座部传统里的佛教,远远超过任何解决人类心灵困境的企图,是在於它的坚持现实而非统一。佛法不是指导我们走向一个无所不包的绝对,在那里日常的紧张与压力可消融於形而上学的统一,或莫测高深的「空」性之中。相反地,它指导我们面向现实作为最终的理解领域,以及如实地面对事物本身。首先,它为我们指出苦、集(苦因)、灭、道等四圣谛,作为如实的解脱宣言。佛陀宣称,这四个真理,是崇高的真理(圣谛),而导致它们的崇高,正因为它们是现实的、不离正道的与不变的。就因为不能如实地面对这些圣谛,我们便在生死轮回中流浪了这麼久,也只有通达这些如实的真理,才能令人达致真正完美的灵修境界:一切苦恼的止息。
继续下来,我打算讨论佛教中的「圣法(Ariyan Dhamma)」与不二论思想间的三个主要不同领域,这三个领域即佛教中之三学:戒(美德)、定、慧。
有关戒律(美德)方面,两者的分别并非立即可见,因为两者在开始修习时一般都会强调戒律的重要性。它们的分别不是在开始,而是在后期,即在进阶时对戒律的功用有不同的评估方式。对於那些不二论系统,所有二元的对立面最终都会在实现不二、绝对、或本体时被超越,由於绝对包含并超越了所有的多样性(Diversity),实现了它的人士即可泯灭「好」与「坏」、「善」与「恶」等之间的区别。不二论者认为,二元对立面的区别只适用於世俗谛的水平,并不适用於已达终极实现的水平,它们只对学员,而非对熟练的行家有约束力。因此,我们可以在他们的历史形态(特别是在印度教与佛教的密宗)中找到如下的不二论哲学特色:已觉悟的圣者行为是不受道德所规范的。圣者已超越所有世俗谛的「好」与「坏」的区别,他的行为自发於对终极的直觉,因此不再受道德规条所限,那些道德规条只对那些向著光明挣扎的人士有效而已,他的行为是一股难以捉摸的、难以理解的流动,从所谓“疯癫智慧(Crazy Wisdom)”中流出。
对於圣法来说,道德与不道德的两种行为区别,是鲜明和清晰的,就算修道至最高境界,这种区别依然会存在,就如南传中部第114经(MN 114)所言:“身体的行为有两部分:应修习部分与不应修习部分,两者是明显不同的。”佛教之完美圣者阿罗汉的行为,无论在精神上或字面上说,必然已体现了最高的道德标准,对他而言,奉持字面上的戒律是自发与自然的。佛陀说过,解脱者能依戒律生活,於微细的犯戒中看到危险,他不会故意违反道德戒律,也不会受贪瞋痴或恐惧所驱使而胡作非为的。
在禅修或禅定上,我们又再发现不二论系统与圣法之间在外貌上的一个惊人差异。对於不二论系统来说,由於任何区别最终皆非真实,禅修目标当然就不会著重消除内心的烦恼与培养良善的心态了。这些系统会说:烦恼只是虚有其表,没有内在的实质,甚至说成是绝对的不同示现,因此,进行任何消除烦恼的实践,都是徒劳无功的,就像逃避一只虚幻的恶魔,设法消除烦恼只会加强二元对立面的幻象而已。在不二论者心中波动著的禅修主题宣称:「没有污染,也没有清净」;「烦恼与超越的智慧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有用激情才能消除激情」。
在圣法之中,禅修实践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以一种清净心灵的过程来展开的。此过程从认知不善念的危险开始,这些不善念是我们的真正污染物,是我们需要降伏与消除的。培育对治它们的善念,才能彻底销毁这些污染性烦恼,达致完善的境界。整个过程皆需要明辨心念的善与恶、黑与白等品质,以及依赖努力和勤奋,就如南传中部第2经(MN 2)所言:“修行者不可容忍任何一个出现的不善念,要抛弃它,驱散它,取消它,废弃它“。又如南传相应部第46:40经(SN 46:40)所言:障碍是“盲目的原因,无明的原因,会破坏智慧,不利於涅盘”。实践禅修可排除心内的污垢,为销毁诸漏(烦恼)作出最好的准备。
最后,在智慧的领域上,圣法与不二论系统又再各走极端。在不二论系统里,智慧的任务是要突破多元化的外表,以发现他们的统一真实基础。有分别和多样性的具体现象,只不过是外表的状况而已,真正的实在是一个实在的绝对(大我、梵、神性等),或是一种形而上学的零(空性、空的心性等)。对这些系统来说,只有达致根本的统一,即一切对立泯灭无余、一切分别烟消云散,解脱才会降临。
在圣法之中,智慧的目的是要如实地了知事物真相。因此,要如实地了知事物真相,智慧必须精确地尊重事物的特殊性。智慧不会干预多样性与多元化的存在,相反,它只会揭示诸法(各种现象)的共同特性,希望深入洞悉它们的性质与结构。它不是向著认同无所不包的一切(All)方向移动,而是向著远离一切、脱离一切、放开一切的方向前进。智慧的培育,完全没有藉著把具体现象贬为外表来损害它们,也没有视它们为本体的开放窗口。相反,它审查与辨识,以了解事物的真相,如佛经所言:“什麼是如实的了知?行者会了知:那是色,那是色的生起与消失;那是受 … ;想 … ;行 … 识,识的生起与消失。”“当一位行者看到「诸行无常,诸行苦,诸法无我」时,他就会远离痛苦,这便是清净之道。”
灵修系统往往会受其喜爱的比喻与陈述的教义所影响。不二论系统有两个突出的比喻:一个是虚空(Space),它包含一切,也同时渗透一切,但其本身却全无实体。另一个是海洋(Ocean),在众多变幻莫测的波浪下面,海洋仍能保持其自身的特性。圣法中所用的比喻则甚为多种多样,虽然如此,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敏锐的洞察力」 —— 它是一种对所有可见物的清楚而精确的全景视觉,洞察到每一事物,如南传中部第39经(MN 39)所言:“那好像在深山中的一个清澈、宁静的湖边站著,一个有良好视力的人会看到贝壳、砂砾、卵石,也会看到浅滩里的鱼游来游去和休息。他可能会想:'这里有一个湖,它清澈、宁静,这里还有贝壳、砂砾、卵石,在这些浅滩中有些鱼在游来游去和休息。' 一位比丘也会如实地理解到:'这是苦,这是集(苦因),这是苦灭,这是导致苦灭之道。' 当他如是知,如是见时,他的心便从烦恼中得到解脱,随著解脱,他知道自已经得到解脱。“(MN 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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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11-2011 11:1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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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11-2011 01:5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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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佛法」依「緣起」為本,初期大乘從「涅槃」的立場,掃蕩一切而又融攝一切
《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中云:
涅槃是最甚深的,當然可說是第一義悉檀,但重點的開展,顯然存有『對治』的特性。如:「佛法」依緣起為本,闡明四諦、三寶、世出世法。在佛法流傳中,顯然是異說紛紜,佛教界形成異論互諍的局面。大乘從高層次──涅槃超越的立場,掃盪一切而又融攝一切,所以說:「一切法正,一切法邪」(龍樹說:「愚者謂為乖錯,智者得般若波羅蜜故,入三種法門無所礙」,也就是這個意思)。(《華雨集》,第四冊,p.37~p.38)
「原始佛教」以「緣起」為本,修道次第大體上是先觀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最後是涅槃寂靜。但部派佛教時,則異說紛紜,說一切有部等主張漸現觀,大眾部、化地部等則主張頓現觀12;對於蘊、處、界是假、是實也說法不一,說一切有部主張蘊、處、界皆是實有;經部師主張唯界是實,蘊、處為假;世親《俱舍論》主張唯蘊是假,處、界是實。13
「初期大乘佛法」則從「涅槃」超越的立場,說蘊、處、界等一切法是空的,掃蕩一切。由「空」來對治「有」,這是存有對治悉檀的特性。但《大智度論》又說:如果對一切法不執著的話,便能融攝一切法門。如《大智度論》卷18云:
諸佛法無量,有若大海,隨眾生意故,種種說法。或說有,或說無;或說常,或說無常;或說苦,或說樂;或說我,或說無我。或說懃行三業,攝諸善法;或說一切諸法無作相。如是等種種異說,無智聞之,謂為乖錯;智者入三種法門,觀一切佛語皆是實法,不相違背。何等是三門?一者、昆勒門;二者、阿毘曇門。三者、空門。(大正25,192a23-b1)
龍樹菩薩認為:眾生根性千差萬別,佛以種種方便為眾生說法,如果智者以無所著的智慧來觀察的話,一切法都是正法;反之,若是有所著的愚者,則認為種種異說互為乖錯,一切法都是邪法。所以說:「一切法正,一切法邪」。
「一切法正,一切法邪」原是出自於《思益梵天所問經》,意思是說:於一切法無心、無所分別、離相,不取著即名為正;若著相、有所分別,起增上慢的話,那就一切諸法皆名為邪了。
換言之,「初期大乘佛法」從「涅槃」超越的立場,掃蕩一切而又融攝一切,就如藥一樣,能對症的一切都是藥,不對症的則什麼都不是藥,所以說「初期大乘佛法」具有「對治悉檀」的特性。如果不瞭解「初期大乘佛法」具「對治悉壇」的本義而有偏頗的發展,那是會產生偏失的。
(二)部派佛教傾向於世間與涅槃之對立,大乘則說「世間即涅槃」、「煩惱即菩提」
佛教導眾生,要脫離生死輪迴之苦,應修戒、定、慧,斷除煩惱,才能得解脫涅槃。然而,部派佛教卻漸漸地將「煩惱與菩提」、「世間與涅槃」、「有為與無為」對立了起來,而對立的結果,很容易傾向於厭離世間,而急求涅槃。但「大乘佛法」卻說「世間即涅槃」、「煩惱即菩提」,能不厭世間、不樂涅槃,也就是能常在生死當中度眾生。
1、世間即涅槃
印順導師於《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中說:
佛說緣起,涅槃是緣起的寂滅,是不離緣起「此滅故彼滅」而契入的。在佛法流傳中,傾向於世間與涅槃──有為與無為的對立,所以大乘說「色(等五蘊)即是空,空即是色(等)」,說示世間實相。
緣起有「流轉門」與「還滅門」,緣起原是通於兩邊的,涅槃即是不離緣起的「此滅故彼滅」而契入的。由於部派佛教傾向於「世間與涅槃」、「有為與無為」的對立,所以大乘佛法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間即涅槃」來對治。如《大智度論》卷19云:
聲聞、辟支佛法中,不說世間即是涅槃。何以故?智慧不深入諸法故。菩薩法中,說世間即是涅槃,智慧深入諸法故。如佛告須菩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即是空,空即是受、想、行、識。」空即是涅槃,涅槃即是空。《中論》中亦說:「涅槃不異世間,世間不異涅槃。涅槃際、世間際,一際無有異故。」菩薩摩訶薩得是實相故,不厭世間,不樂涅槃。
在聲聞、辟支佛法中,不說世間即是涅槃,因為他們將世間與涅槃作差別觀;而菩薩智慧深入,能觀「世間即涅槃」。《大智度論》在此引《般若經》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加以說明時,色等五蘊代表世間,空即是涅槃,菩薩知色等五蘊當體即是空,不是離開世間另求空性,也就能觀「世間即涅槃」。
同時,龍樹又舉《中論.觀涅槃品》頌:「涅槃之實際,及與世間際,如是二際者,無毫釐差別」來說明「世間即涅槃」。所謂「實際」(bhūtakoṭi),就是「真實究竟處」的意思。世間,一般來說,是生死雜染的;而涅槃則是貪瞋癡永盡,是寂靜的。但如果再作深入的觀察,涅槃的真實究竟處(涅槃之實際)是畢竟空寂,世間的真實究竟處(世間之實際)其實也是畢竟空寂,二者是沒有差別的。換言之,從事俗邊來看,世間與涅槃雖然有生滅與寂滅之差別,但推求到「真實究竟處」,世間之實際是空,涅槃之實際也是空,二者是沒有絲毫差別的。
《摩訶般若波羅蜜經》中說:「離有為,不可說無為;離無為,不可說有為。」導師在《空之探究》中也指出,有為與無為的分別是隨順世俗的方便說,並引《大智度論》的論述說明無為法是有為法的實相,不是截然不同的對立法。
在《大智度論》也說到:菩薩不執著四諦之差別,不作四種分別觀。滅諦就是涅槃,能將四諦作平等觀,便能不厭世間、不樂涅槃。不厭世間,便可以在世間度化眾生,而不另外欣求涅槃。
2、煩惱即菩提
在《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中,導師很扼要的提到:「與文殊有關的教典,說『煩惱即菩提』等;依《思益經》說:這是『隨(人所)宜』的對治法門。」
為什麼說「煩惱即菩提」?導師在《印度佛教思想史》中,引《大智度論》來加以說明:
因緣生故無實,……不從三世十方來,是法定相不可得。何以故?一切法入如故。若(不)得是無明定相,即是智慧,不名為癡。是故癡相、智慧相無異,癡實相即是智慧,取著智慧者即是癡。(《大智度論》卷80,大正25,622a17-24)
諸法如入法性中,無有別異。……愚癡實相即是智慧,若分別著此智慧即是愚癡。如是愚癡智慧,有何別異?(《大智度論》卷35,大正25,321a24-b3)
本來,智慧與愚癡,以緣生的世間法來說是不同的;可是入了真如,也就瞭解到一切法無自性,無明愚癡沒有實在的定相,愚癡的實相即是空相。在空相的立場來看,愚癡、智慧相無異,能體悟到這一點,這就是智慧了;反之,如果對於智慧有所取著,那就是愚癡了!
其次,導師為什麼說「煩惱即菩提」是「隨人所宜」的對治法門呢?導師認為,《大智度論》所談的「癡實相即是智慧,取著智慧者即是癡」,這是依《思益梵天所問經》所提之「隨宜」法門而說,也就是佛知道為何事而說法,能夠隨人所宜,這是有對治作用的。
什麼是「隨宜」?在《思益梵天所問經》卷2云:
何謂隨宜?佛言:如來或垢法說淨,淨法說垢,菩薩於此應知如來隨宜所說。梵天!何謂垢法說淨?不得垢法性故。何謂淨法說垢?貪著淨法故。
如來有時將「垢法」說成是「淨法」,這是以「垢法沒有實在自性」而說的。如來有時又將「淨法」說成是「垢法」,這是因為「貪著淨法」的緣故。因此導師說:「煩惱即菩提,生死是涅槃,涅槃是生死,這一類反於常情的語句,都應這樣的去了解。如不了解隨機的適應性,以為垢法就是淨法,淨法就是垢法,那就誤解佛說的意趣而成為倒解了。」
3、「世間即涅槃」、「煩惱即菩提」之真義
一般的聲聞人,將生滅的有為與寂滅的無為看成是隔別的,也就把有為與無為,世間與涅槃,煩惱與菩提對立了起來。大乘深觀一切法緣起無自性,觀色等五蘊當體即空,不離有為說無為,不是離開生死另求涅槃,所以說「世間即涅槃」、「煩惱即菩提」。我們應當知道這是因「隨人所宜」的對治作用而說的,若對此深義沒有正確理解的話,很容易產生偏頗的副作用。如導師在《永光集》當中,有一篇〈《我有明珠一顆》讀後〉,是回應當時現代禪的文章,導師因為擔心學人誤會「煩惱即菩提」的意義,所以藉此機會作一澄清。
在回應的文章中導師提到,釋迦佛所說的佛法,是遠離樂欲與苦行──二邊的中道正行。但是現代禪的道次第中,卻說「已有的情慾,可以盡情發揮」,導師認為那可能誤解了大乘經中說的煩惱即菩提的意思了。雖然屬於文殊法門的《維摩詰經》說:「煩惱泥中,乃有眾生起佛法耳」,但事實上這是有深義的,正如「卑濕淤泥乃能生蓮華」一樣。淤泥中生蓮華,是說蓮華出淤泥而不染,但不能說「微妙香潔的蓮華」與「卑濕淤泥」和合不二。
關於「世間即涅槃」、「煩惱即菩提」的真義可以歸納為以下兩點:
(1)約「實際」說,也就是約究竟的空性來說,世間之真實究竟處是空,涅槃之真實究竟處也是空,二者無毫釐差別。
(2)約「依緣起滅」說,世間是雜染生死法,是如幻如化的;涅槃是貪瞋癡永盡,也是如幻如化。雖然說一切法無自性,如幻如化,但卻不能說是無別的。
總括來說,「勝義畢竟空,世俗假名有」。從「勝義畢竟空」來看,涅槃之實際與世間之實際,是無二無別的;而從「世俗假名有」來看,世間是世間,涅槃是涅槃,是不能夠混淆的。否則人人是佛,根本不需要佛教,更不用說禪定與修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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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11-2011 01: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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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律」與「重法」之偏失
由於修學者的性格不同,有的重法,有的重律。如阿難是重法的,主張「律重根本」,而大迦葉與優波離則是重律的,主張「輕重等持」。部派佛教中,也有重法與重律的差別,如上座部是重律的;大眾部則是重法的。
以下分別談「重律者」與「重法者」之偏失。
1、關於重律者
導師於《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中云:
傳統的僧伽,在寺塔莊嚴的發展中,大抵以釋尊晚年的僧制為準繩,以為這樣才是持戒的,不知「毘尼是世界中實」,不能因時、因地而作合理的修正,有些就不免徒存形式了!
依據印順導師的研究,原始佛教的戒學經過了三階段的發展:
(1)「四清淨」:身清淨、語清淨、意清淨、命清淨(通於十善與命清淨)。釋尊早年出家修行的生活,就是這樣的戒。
(2)「戒具足」:正語、正業、正命,釋尊起初攝化弟子,還沒有制立學處、制說波羅提木叉的時代,佛弟子們所奉行的戒法。
(3)「戒成就」:由於出家弟子的眾多,不能沒有僧伽和合(團體)的紀律;部分行為不正不善的,不能不制定規律來禁約。「依法攝僧」而制立律儀戒,就是「戒成就」。
重律的人,以釋尊晚年的僧制為準繩而行持,他們以為這樣才是持戒。但是,導師認為:「毘尼是世界中實」,如果拘泥固執些煩瑣事項,不能因時因地作合理的調整,只不過是徒具形式而已。
「毘尼是世界中實」是什麼意思呢?其實這句話是出自《大智度論》。如《大智度論》卷1云:
毘尼中結戒法,是世界中實,非第一實法相,吾我法相實不可得故;亦為眾人瞋呵故;亦欲護佛法使久存,定弟子禮法故;諸三界世尊結諸戒。
論主的意思是說:釋尊制戒律,這是世界悉檀,不是第一義悉檀。如果是第一義悉檀的話,應該是人我不可得,法也不可得。但如果律典中都以第一義悉檀的立場來說的話,那麼殺者不可得,被殺者也不可得,戒條也都不可得了!如果這樣的話,便沒有律法可言了!釋尊制戒,為的是希望弟子們清淨、和合、安樂,精進修行,不要因為毀犯戒法而引起眾人的譏嫌,也為了正法久住才制訂律法。因此,站在世俗諦的立場,有你我他,輕重戒條等世俗的施設,從這個意義來說,戒律是屬於世界悉檀。
在此要注意的是:既然戒律是世界悉檀,在不違背戒律原有的精神下,允許因時因地作合理的修正,而不是墨守成規。所以導師說:重律的人如果不瞭解毘尼律法是世界悉檀,一味墨守成規的話就不免徒存形式了。導師在《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中也說到:「戒律,自大迦葉強制的決定:『若佛所不制,不應妄制;若已制,不得有違』」,因為固守而流於形式的、繁瑣的制度,這也是重律者發展的偏失了。
2、關於重法者
印順導師於《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云:
專心修持的,不滿拘泥守舊,傾向於釋尊初期佛教的戒行(正語、正業、正命,或身、語、意、命──四清淨),有重「法」的傾向,而說「罪[犯]不罪[持]不可得故,具足尸羅[戒]波羅蜜」。如「對治悉檀」而偏頗發展,那是有副作用的。
釋尊早期佛教的戒行,主要的基本原則是正語、正業、正命,或是四清淨:身清淨、口清淨、意清淨、命清淨。由於重法的大眾部系,不滿重律者固守形式、拘泥守舊,因而傾向於釋尊早期的戒法,以「四清淨」為持戒的準繩。雖然重法者精進修行也值得讚嘆,但過度輕視律制的話,也容易產生許多的副作用。如大眾部分出的雞胤部說:「隨宜覆身,隨宜飲食,隨宜住處,疾斷煩惱」。雞胤部主張穿不穿三衣,午後喫不喫,住處結界不結界,都可以方便隨宜。一切「隨宜」,這等於捨棄了律制。因為「隨宜住處」,不用「結界」,那佛教的一切軌則,就都無法推行了。
大乘佛法的興起,與大眾部系有密切的關係,大體上都是重法而輕律。如重法者的大乘行者常說:「罪不罪不可得故,具足尸羅波羅蜜」。這句話是出自於《般若經》,其原意是:如果有罪(犯戒)與不罪(持戒)的分別,容易對持戒者產生崇拜,對犯戒者產生高慢;若能體悟罪(犯戒)與不罪(持戒)都是性空,再配合菩提願、大悲心,那就是持戒波羅蜜。可是,如果不能體會自性空,卻誤解了「罪不罪不可得」的深義,那是會產生許多弊病的!
另外,印順導師也提到:初期大乘行者,重於法的修證,對於戒律,僅重根本戒而不重視微細的律制,也就是重德化而不重僧團法治,經常是偉大的個人,而沒有一個僧團組織。這樣的發展是有其缺失的,事實上佛教要宏揚,還是需要健全的僧團與律制。
四、中期佛教之義解
有關「中期佛教之行解」,「行」即是修行、實踐,「解」就是對義理的理解。學佛必須解行並重才行。正如印順導師所說:「佛學的實踐與義解,是相依而不是相離的。」;「理論與實踐的互成,才是完滿的佛學。否則,脫離了理論的持行,與缺乏實行的空論,都容易走上偏失的歧途。」
以下先談「中期佛教之義解」。導師分別從《般若經》、《中論》、《大智度論》三方面來說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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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11-2011 01: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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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若經》之深義:「空性」與「緣起」不二
《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云:
《般若經》的深義,專從涅槃異名的空性、真如去發揚,而實是空性與緣起不二。如廣說十八空(性),而所以是空的理由,是「非常非滅故。何以故?性自爾」,這是本性空。「非常非滅」也就是緣起。
《般若經》中說空、無相、無願、不生、不滅、如,法性、實際等深奧義,這些都是涅槃的異名。49《般若經》雖然多從涅槃超越的立場談一切法空,經中說到緣起深義的明文雖然不多,但其實是空性與緣起不二的。談空性與緣起不二最著名的是《中論》,論中說:「眾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中論》所說的空,其實是就緣起而說的,「眾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空」就是談緣起與空性不二。
「非常非滅故。何以故?性自爾」這句話是出自於《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5:
須菩提!菩薩摩訶薩復有摩訶衍,所謂:內空、外空、內外空、空空、大空、第一義空、有為空、無為空、畢竟空、無始空、散空、性空、自相空、諸法空、不可得空、無法空、有法空、無法有法空。須菩提白佛言:何等為內空?佛言:內法名眼、耳、鼻、舌、身、意。眼,眼空,非常非滅故。何以故?性自爾。……何等為無法有法空?諸法中無法,諸法和合中有自性相,是無法有法空,非常非滅故。何以故?性自爾。是名無法有法空。
這裡說到了大乘的十八空。什麼是內空?佛說內空是「眼,眼空,非常非滅故」。眼的本性是空的,耳、鼻、舌、身、意等也都一樣本性是空的。為什麼是空?因為是非常非滅的。「非常非滅」,就是「不常不斷」,是《中論》所提的八不緣起之一。「八不」,即「不生不滅,不斷不常,不一不異,不來不去」,這都是淵源於《阿含經》的。所以「非常非滅」也就是「緣起」。53不但內空是非常非滅,是緣起,其他的外空等等都是一樣的。所以可以這麼說:十八空都是非常非滅,和緣起都是不二的。
《般若經》中明顯談到緣起深義的文句不多,導師注意到了《小品般若經》中的一段話。如《小品般若波羅蜜經》卷7(大正8,567a27-b7)云:
須菩提!於意云何?如然燈時,為初焰燒炷?為後焰燒?
世尊!非初焰燒,亦不離初焰;非後焰燒,亦不離後焰。
須菩提!於意云何?是炷燃不?
世尊!是炷實燃。
須菩提!菩薩亦如是,非初心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不離初心;非後心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不離後心得。
世尊!是因緣法甚深,菩薩非初心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不離初心得;非後心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不離後心而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經中舉火燒燈炷比喻緣起甚深。菩薩是發菩提心,修菩提行,才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果的。得無上菩提果,不是一開始的初心就得到;但如果沒有初發心的話,怎麼後有後心呢?所以雖然不是初心得無上菩提,但也不能離初心。另外,也不能說是後心得無上菩提,如只是後心一念,怎麼能得菩提果呢?當然也不能離後心而得果。這樣,前心、後心不即不離,發心、修行而得果,這是甚深緣起的因果說。
「緣起甚深」,是怎樣的甚深?《小品般若波羅蜜經》卷7接著說:
須菩提!於意云何?若心已滅,是心更生否?
不也,世尊!
須菩提!於意云何?若心生,是滅相否?
世尊!是滅相。
須菩提!於意云何?是滅相法當滅否?
不也,世尊!
須菩提!於意云何?亦如是住,如如住不?
世尊!亦如是住,如如住。
須菩提!若如是住,如如住者,即是常耶?
不也,世尊!
這段經文,《大智度論》56與導師所著《空之探究》第三章•第五節〈空之解說〉中有詳細加以說明。前心與後心是不能同時存在的,可是,前心滅,後心生,念念無常,又如何能相續,乃至最後成就無上菩提?
初心非後心,後心非初心,但是如果沒有初心也不會有後心,初心與後心是不即不離、不常不斷,是緣起的相續。所以引文中說:「若心已滅,是心更生否?不也,世尊!……若心生,是滅相否?世尊!是滅相。」心是有為法,有生必有滅,否則就變成常住了。「是滅相法當滅否?不也。」從這裡可知,雖然說「無常生滅」,但不是真正的斷滅。
「亦如是住,如如住不?世尊!亦如是住,如如住。」、「若如是住,如如住者,即是常耶?不也。」是像「真如」那樣的住,可是並不是像外道所認為的「常住」。「真如」是涅槃的異名,雖說涅槃是不生不滅,但這是從超越的立場來說生滅的自性不可得,與外道的「常見」不同。
最後導師總結說:「從這段問答中,可見緣起是非常非滅的,與空性不二。所以經說如幻如化,是譬喻緣起,也是譬喻空性的。《般若經》深義,一切法如幻如化,涅槃也如幻如化。這一『世間即涅槃』的大乘法,如不知立教的理趣,會引起偏差的。」
導師所提的經義,出自於《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8:
我如幻如夢,眾生乃至知者、見者亦如幻如夢;色如幻如夢,受、想、行、識如幻如夢;眼乃至意觸因緣生受如幻如夢;內空乃至無法有法空,檀那波羅蜜乃至般若波羅蜜如幻如夢。諸天子!四念處乃至十八不共法如幻如夢;須陀洹果如幻如夢,斯陀含果、阿那含果、阿羅漢果、辟支佛道如幻如夢。諸天子!佛道如幻如夢。爾時諸天子問須菩提:汝說佛道如幻如夢,汝說涅槃亦復如幻如夢耶?須菩提語諸天子:我說佛道如幻如夢,我說涅槃亦如幻如夢,若當有法勝於涅槃者,我說亦復如幻如夢。何以故?諸天子!是幻、夢、涅槃不二不別。
經中說一切法如幻如夢,不但我、眾生如幻如夢,五蘊等法也如幻如夢,三十七道品、六度等行法也是如幻如夢,甚至二乘果、佛果也是如幻如夢,涅槃也是如幻如夢,如果有法勝過涅槃,一樣是如幻如夢。
關於「一切法如幻如化,涅槃也如幻如化」這《般若經》深義,是在般若經典當中經常出現的。一切法性空,一切法如幻如化,這是般若法門的究竟說。但是為初學者說生滅如幻如化,不生不滅者不如幻如化,不過這是不了義的;以勝義來說,即使是涅槃也是如幻如化,不應有所執著。
為什麼佛與涅槃也是如幻如夢呢?《大智度論》卷55解釋如下:
須菩提語諸天子:我說佛及涅槃正自如幻如夢,是二法雖妙,皆從虛妄法出故空。所以者何?從虛妄法故有涅槃,從福德智慧故有佛,是二法屬因緣,無有實定。(大正25,449a29-b4)
為何說佛及涅槃都是從虛妄法出呢?佛是發菩提心,修六度萬行,福德智慧圓滿才成佛的。涅槃,是行者修戒定慧或八正道等道諦而得的。雖然六度、八正道等都是善法,但還是有為法,有為法生滅無常,所以說它是「虛妄法」。虛妄法不實,由虛妄法而出的佛及涅槃怎麼會有實呢?《大智度論》卷73也說:
菩薩知一切有為作法虛妄不實,如幻、如夢;無為法空無所有,寂滅相,是故於一切處無所愛著。於眾生中,乃至佛亦不著;於法中,乃至涅槃亦不著。(大正25,572b9-12)
如幻、如夢等譬喻,在《般若經》、《大智度論》中都是用來比喻空性,也用來譬喻世俗有。如《大智度論》卷6云:
是十喻,為解空法故。……諸法相雖空,亦有分別可見、不可見。譬如幻化象、馬及種種諸物,雖知無實,然色可見、聲可聞,與六情相對,不相錯亂。諸法亦如是,雖空而可見、可聞,不相錯亂。(大正25,101c10-22)
如夢、如幻,都是不實的,可是色可見、聲音可聞,與六根相對,不相錯亂。像夢也是虛幻不實,但是有好的夢,不好的夢,做好夢時覺得很幸福,作惡夢時卻感到驚嚇惶恐,在世俗諦上仍是分別假名有。我空、法空,對一般眾生而言是難以理解的,佛舉這些譬喻,以「易解空」引導眾生明瞭「難解空」。 印順導師特別指出:「這一『世間即涅槃』的大乘法,如不知立教的理趣,會引起偏差的。」因為雖然世間一切法都如幻如化,涅槃也如幻如化;可是,幻化等譬喻,除了表示一切法是無自性空之外,在世俗諦中,因果、善惡、邪正,是歷然不亂的。如果學佛者不知立教理趣,若落入偏空,很容易產生偏差的。從這裡可以看到導師經常注意到不落兩邊,說如幻如化,一方面表示空性,但又不礙緣起;說復興佛教,一方面把握佛法的本質,又注意到因時因地的適應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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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11-2011 01: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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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龍樹作《中論》,貫通《阿含》的中道緣起與《般若經》的性空假名
談到「中期佛教的解」,龍樹菩薩的《中論》所談的深觀,掃蕩一切執著,是初期大乘經論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部。印順導師在《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華雨集第四冊》p.39)中提到了五段重要的內容,提醒我們對「中期佛教的解」,應注意哪些地方。其實這些內容都是引述《中論》的教說,值得特別留意。
1、「龍樹作《中論》,依大乘法,貫通《阿含》的中道緣起。」
這是引述《中論》〈觀四諦品〉:「眾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緣起與中道是《阿含》所說的,而空性與假名則是大乘《般若經》所說,龍樹的《中論》,將《阿含經》的「中道、緣起」與《般若經》的「性空、假名」貫通了起來69,消解了聲聞經與大乘經的對立,龍樹可以說是大小共貫,融攝一切的大師。
2、「說不生不滅,不常不斷[非常非滅],不一不異,不來不出的八不緣起。」
這是引述《中論》〈觀因緣品〉的歸敬偈「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出。能說是因緣,善滅諸戲論,我稽首禮佛,諸說中第一。」
生滅、常斷、一異、來去,分別表示現起、時間、空間、運動,其實包含了世間的根本而最普遍的法則。因為,存在者必是現起的,必有時間性、空間性,又必有運動,所以,說這八不,其實已經總攝了一切。龍樹菩薩即以這八不緣起,破除一切戲論。
3、「一切法空,依空而四諦、三寶、世出世法都依緣起而成立。」
這是引述《中論.觀四諦品》所說:
若一切不空,則無有生滅,如是則無有,四聖諦之法。……
若無有四果,則無得向者,以無八聖故,則無有僧寶。
無四聖諦故,亦無有法寶,無法寶僧寶,云何有佛寶?……
如果一切法不空的話,那就諸法有自性,「自性」是「自有」的意思,「獨一」、「恆常」,沒有生滅變化。可是,佛說:「我以一切行無常故,一切諸行變易法故,說諸所有受悉皆是苦。」如果諸法不空,沒有「無常」,「苦」也就不能成立了!而「苦」應該是由苦的因(惑、業),也就是「集」而來。如果「苦」有自性,自己有的話,那就不需要「集」的因來感得「苦」果了。如果「苦」有決定自性的話,那無論怎麼修「道」也沒有辦法得到苦的寂滅(滅諦)了!因此,如果一切法不空的話,就沒有「四諦」可言了!
又如果「四諦」不能成立的話,怎麼有修四諦而成聖果的「僧寶」呢?如果沒有「四諦」,也就沒有「法寶」了!如果「法寶、僧寶」都沒有的話,怎麼會有創立僧團、弘揚正法的「佛寶」呢?
總之,如果一切法不空的話,四諦、三寶等都不能成立。因為一切法空,四諦、三寶、世間與出世間法才得以成立。
4、「遮破異計,廣說一切法空,而從「無我我所」契入法性,與釋尊本教相同。」
「遮破異計」,是指龍樹以八不緣起遮破外道及其他部派等不同的主張,而廣說一切法空。雖然廣說一切法空,但真要契入法性還是要從無我無我所來契入,與釋尊本教相同。這是依於《中論.觀法品》的內容。如《中論》卷3云:
內外我我所,盡滅無有故,諸受即為滅,受滅則身滅。
業煩惱滅故,名之為解脫,業煩惱非實,入空戲論滅。
眾生因為沒有體悟空性,對內在身心、外在世界,妄起我執、我所執而在三界輪迴受苦;如果能體悟無我、無我所的話,各種取著也就滅除不起;諸取滅了,就不會再感得生死了!
眾生會在三界生死輪迴,主要是因為起惑(煩惱)造業而感得苦果的。惑是我、我所見為主的無明煩惱,《雜阿含經》說「無明,以不正思惟為因」,也就是說無明煩惱是從不正思惟虛妄分別起的;虛妄分別則是因戲論而起。所謂「戲論」,主要是本來無我,卻妄執為我;本來無法,卻妄執有實在的法。要滅除戲論,必須悟入空性,體悟了空性,就能滅戲論,戲論滅了,妄分別就不再現起,虛妄分別滅,則煩惱滅;煩惱滅則業滅;業滅了,生死苦則滅;生死滅就得解脫了。因此導師於《成佛之道》中說:「苦因於惑業,業惑由分別,分別由戲論,戲論依空滅。」
雖說廣學一切法空,但真要得解脫,仍要從觀無我無我所下手。
5、「一切法依緣起而善巧成立,特別說明《阿含》常說的十二緣起。」
這是出自《中論.觀十二因緣品》的教說,以大乘空性的立場來談十二因緣。
導師在此只用了簡短五行,卻引用了《中論》這麼多的內容,以這麼扼要的方式寫出,如果沒有仔細探究,實在不容易掌握所明之《中論》的來龍去脈與深意。從這裡可以深刻瞭解初期大乘關於義解的部分,其重點就在於:第一、緣起、性空、假名、中道;第二、緣起就是八不緣起;第三、緣起不外是空,依空而成立一切法,如《中論》說:「以有空義故,一切法得成。」;第四、雖然談一切法空,如果要契入法性得解脫,那必須收攝到無我無我所;第五、《阿含經》所談的緣起,有的部派執著其為實在的緣起,但是以大乘立場來說,十二緣起自性是空的。
(三)《大智度論》會通聲聞佛法及初期大乘佛法
在《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華雨集》,第四冊,p.39)裡,導師對於龍樹在《大智度論》中,如何會通聲聞佛法與初期大乘佛法也有說明。
1、關於「十二緣起」
「在龍樹的《大智度論》中,說到緣起的一切法相,大體與說一切有系說相近(但不是實有而是幻有了)。」
《大智度論》卷5中談到了「十二緣起」:
十二因緣生法,種種法門能巧說煩惱、業、事,次第展轉相續生,是名十二因緣。是中無明、愛、取三事,名煩惱;行、有二事,名業;餘七分,名事。
是十二因緣,初二過去世攝,後二未來世攝,中八現前世攝。是略說三事:煩惱,業,苦。……若一心觀諸法實相清淨,則無明盡,無明盡故行盡,乃至眾苦和合集皆盡。是十二因緣相,如是能方便不著邪見,為人演說,是名為巧。
復次,是十二因緣觀中,斷法愛,心不著,知實相,是名為巧。如說《般若波羅蜜》〈不可盡品〉中,佛告須菩提:「癡如虛空不可盡,行如虛空不可盡,乃至眾苦和合集如虛空不可盡。菩薩當作是知!作是知者,為捨癡際,應無所入。作是觀十二因緣起者,則為坐道埸,得薩婆若。」(大正25,100b12-c10)
《大智度論》這裡提到兩種十二緣起說。
第一說:大體與說一切有部的三世兩重因果說相合。
(A)十二因緣可分為「惑、業、苦」三類。
惑:無明、愛、取。
業:行、有。
苦:識、名色、六處、觸、受、生、老死。
(B)十二因緣:三世兩重因果。
Fig
第二說:引用《般若波羅蜜》〈不可盡品〉,談大乘的十二緣起。
如《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20〈無盡品第67〉云:
須菩提!癡空不可盡故,菩薩摩訶薩般若波羅蜜應生。行空不可盡故,菩薩般若波羅蜜應生。識空不可盡故,菩薩般若波羅蜜應生。名色空不可盡故,菩薩般若波羅蜜應生。六處空不可盡故,菩薩般若波羅蜜應生。六觸空不可盡故,菩薩般若波羅蜜應生。受空不可盡故,菩薩般若波羅蜜應生。愛空不可盡故,菩薩般若波羅蜜應生。取空不可盡故,菩薩般若波羅蜜應生有空不可盡故,菩薩般若波羅蜜應生。生空不可盡故,菩薩般若波羅蜜應生。老死憂悲苦惱空不可盡故,菩薩般若波羅蜜應生。如是須菩提!菩薩摩訶薩般若波羅蜜應生。須菩提!是十二因緣是獨菩薩法,能除諸邊顛倒,坐道場時應如是觀,當得一切種智。須菩提!若有菩薩摩訶薩,以虛空不可盡法,行般若波羅蜜觀十二因緣,不墮聲聞、辟支佛地,住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大正8,364b10-27)
經中所說的「癡」即是「無明」。菩薩體悟到無明、行……乃至老死等一一緣起支都是從因緣生,無自性,所以是空。
《大智度論》卷80〈釋無盡方便品第67〉又提到十二因緣有三種:
說十二因緣有三種:
一者、凡夫:肉眼所見,顛倒著我心,起諸煩惱業,往來生死中。
二者、賢聖:以法眼分別諸法,老、病、死心厭,欲出世間。求老、死因緣由生故,是生由諸煩惱業因緣。…是故知煩惱為生因,煩惱因緣是無明,……但滅苦故,入於涅槃,不究盡求諸苦相。
三者、諸菩薩摩訶薩:大智人利根故,但求究盡十二因緣根本相,不以憂怖自沒。求時不得定相,老法畢竟空,但從虛誑假名有。(大正25,622a27-b14)
緣起有「流轉門」與「還滅門」。凡夫未能體悟無我,因無明而有行,因行而有識,乃至生、老死,順著十二因緣的流轉門而輪迴不息。
二乘人能知緣起的「還滅門」,因無明滅而行滅,因行滅而識滅,乃至生、老死滅而得解脫入涅槃。
大乘菩薩更進一步,不但能了知緣起的還滅得解脫,更能知十二因緣法的體性是空的,如《般若心經》所說「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點出了無明乃至老死,一一法都是無自性、畢竟空;無明滅到老死滅,也是無自性、畢竟空。由此可知,《大智度論》裡提到的緣起法相雖然與說一切有部相近,但說一切有部主張是實有,而龍樹主張緣起假名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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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跟你走。。。。。。不在跟法走。
嘆。。。。。。不可思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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