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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因為兒子而變「厚」了--蔡岳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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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岳勳導演的一篇文章(關於他六歲兒子的).寫得很棒!
我的人生因為兒子而變「厚」了
蔡岳勳
孩子,其實是自己最好的學習與明白。
兒子六歲生日了,在加州的朋友家裡,買了一把S SIZE的吉他給他當禮物,在加州燦爛的陽光下,我看到孩子快樂地跳躍著,像是看到了我自己的夢想,童年的夢想……
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出生第三天就住進新生兒加護病房,一連串的就醫與焦慮,交雜著擔憂、煎熬,日復一日。
有孩子,是幸福的,生命是厚的,就算是無止盡的眼淚與辛勞,也一概無悔,就算一時的崩潰痛哭,也旋即再擁抱起孩子,繼續往前走。就像在就醫的那些日子裡,看盡各式各樣的病童與父母親們,他們抱著腦性麻痺的孩子、抱著畸形弱智的孩子,抱著即將離去的孩子,他們疲憊的臉上沒有哭過的痕跡,只有擁抱著天使的笑容。
我明白了,愛可以是永無止境。我衷心地學會,好好活著,因為有很多人在等你。順帶一提,我戒了快二十年戒不掉的菸,在他出生後的第三天,戒了。
隨著孩子成長、工作忙碌、生活壓力,衝突便慢慢地展開。
我的孩子,有種強大的活動力,跟過度保護下的驕縱。
我開始管束、責罵,在一次怒不可抑的痛罵中,孩子被我的憤怒嚇到尿失禁。
當時他緊緊抓著褲子,啜泣驚恐地看著我。我嚇了好大一跳,好想立刻去擁抱他,但很快地,又被身為父親的制約與憤怒取代。
那段時間,我和孩子之間產生了疏離,恐懼往往是孩子看我時的眼神,是的,我達到目的了,我的孩子會怕我了。現在只要我出聲喝止,一定會立收管束功效。但是,我開始失去我的孩子,他不再跟我睡,哭泣時不再需要我的擁抱,永遠離我遠遠地。就像所有威權時代的父母,嚴厲、責罵、毒打,所教育出來的親子關係一樣。
在工作瀕臨崩潰的那段時間,妻子一直提醒我,我在移植我母親的嚴厲,也複製了我父親和我的距離。就像最後我舅舅的提醒:不要把我們的記憶與痛苦延續到他們的身上,到我們這一代就好。
我驚覺事情的改變,時至今日,我仍是深愛孩子的人,只是沒想到,教育的過程,竟然會掉進生命預設的陷阱裡。我很慶幸,我雖在陷阱裡,還有機會抬頭看到天空,有一天,就會爬出陷阱的。
我試著溝通、討論,以他可以理解的方法,協調我要的結果。接下來的日子我必須很努力,因為傷痕是很不容易修復的,而生活中的情緒與壓力,也是需要調適的,因為不能將這些加到與孩子的相處中。
試著傾聽孩子說什麼?試著以記憶裡童年的自己,去想像他現在的反應是什麼?我也曾想過嗎?我是不是也曾因相同的事情遭喝止,而感到傷心、退縮呢?
我的孩子,他有一種本領,可以永遠很High,可以唱歌唱一整天。那天在家裡,看著從起床開始唱唱跳跳,到黃昏都沒停止High的孩子,我很擔心,轉頭問妻子,怎麼辦?是不是要帶他去看醫師,他這樣從早跳到晚是不是有病?然後,我妻子看著我,很不解地說,怎麼,什麼時候,快樂也成了一種病?
我霎時如遭雷擊,原來,是我們忘記快樂,忘記人類其實生來是這麼快樂而無憂的,是生活給了我們許多痛苦,是社會告訴我們,活著要有一定的規範,是我們把自己推向一個不會快樂世界裡,然後才開始努力地開發讓自己快樂的方法。
我們遺忘了,相信孩子的思想是奇特而自有生命的。
向他們學習,向生命學習,就會得到更多。
歲月是生命循環的一種行為,我的孩子已經和我的記憶重疊了。
我可以追溯得到,最早最早的記憶,已經和我的孩子現在的年紀一樣了。
一樣在這間屋子裡,一樣是蔡導演的兒子,一樣有很疼他的阿嬤,只是阿嬤變成我媽,而蔡導演已經變成我了。
我用了很多時間去想,生命循環的意義是什麼?我在孩子身上,看到我自己,終於也發現了我父親。
我站在這個時間的中線點,看著過去所有的歲月,想著未來即將發生的人生,我擁抱著孩子,像是實現了,我孩提時從沒實現的溫柔。
也像是明白了,我和我父親的距離,是只剩一步就可以跨過的鴻溝。
二○○六年,在加州燦爛的陽光下,我看著孩子快樂地跳躍著。我的孩子六歲,我開始學當父親的第六年,也是我當別人孩子的第三十九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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