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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09:4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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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
刚下了长途汽车,家德就傻了,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悉数落地。
他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看着面前蹲着一头哼哼唧唧的小猪。
这头小猪,瘦得皮包骨头,浑身都是泥泞,脏得已经完全看不见原来的样子。
它耷拉着耳朵蹲在地上,乍一看,任谁都以为是一只流浪的野狗。
但家德认识它的!
清明的时候,他上山拜祭祖父,就在山脚下,他第一次遇见这头小猪。
那天还下了毛毛细雨,它短短的猪蹄噼里啪啦地飞奔过他的身旁,溅了他一身的泥!
当时,家德刚想破口大骂,小猪却突然停了下来。
它曲起四条腿蹲在不远处,傻乎乎地瞪着他,鼻子还湿漉漉地一拱一拱,像是在闻他的气息。
家德又好气又好笑。
这是谁家的猪?
想必家家户户忙着祭祖,它趁乱逃出来的吧!
他那时急着要赶路,也没有心情多理这事儿。
谁知道,当他上山扫墓回来,居然又在自家门口,撞见了它。
这一次,家德发现,它不像是刚巧跑来的,而像是专程在这里等他!
它蹲在门口的屋檐下,舒舒服服躺在干燥的地面,身上溅到的泥巴已经干裂碎落,露出原本粉红的皮肤。
它在那里该是等了很久,见了他,竟一下子眼睛放出光彩。
它裂开嘴巴,呼哧呼哧了几声,竟然像是笑声!
家德浑身上下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一头猪,居然对着自己呵呵发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烧纸的味道,格外呛人鼻息。
所有不好的念头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家德吓得连家门都不敢进去。
最后,他逃到一个亲戚家,借宿了一宿。
但是,第二天一早,这头猪又找到了他!
它好像能闻出他在那里,准确地守在茅厕门口。
家德刚解完手,开门踏出一步,见了它,吓得差点又尿裤子。
就这样,家德为了躲着这头猪,窝在亲戚家三楼的房间里,足不出户,呆了两个星期。
好在,两个星期后,他就要动身回城里。
今天,天刚蒙蒙亮,他便从后门悄悄溜回自己屋,拿了行李,又悄悄从后门出来,赶去长途汽车站。
很好,一路都没有发现猪的踪影。
至此,家德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谁料想,一下车,这头小猪,居然阴魂不散似的,一路跟踪他到了这里!
那可是三天三夜的路啊!
家德此时张大了嘴巴,疯了一样狂吼一声,连行李都不要,跌跌撞撞,一路仓惶狂奔。
只留下那头小猪,愣在原地,还痴痴望着他的背影。
你信不信,缘?
我不信的。
五百次的回眸,才可以换来下一世的擦肩而过。
所谓的缘,是精心策划整整一个前世的预谋而已。
没错,这一世,我是一头猪。
我要如何做,才能不吓到他,但又凑足他回眸看我五百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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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09:4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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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
两手的食指与拇指张开一个“八”字,拉开一定的距离,端了一个圆盘似的,高高举起于头顶右上方。
——这就是太阳。
接着,右手大拇指和其余四指捏起,举过头顶,此时,所有手指朝着脑袋一下张开成喇叭口的样子,如同一盏打开的灯。
——这就是晖,是照耀万物的光。
“啊?我的名字那么复杂啊?”
阿晖眨了眨眼睛,挠挠头,完全没有记住这些手势。
女孩又慢慢地做了一次,末了,她却俏皮地把那个喇叭口的手势,伸到阿晖的头顶张开。
而阿晖,也生涩地学了女孩的动作,将手指张开,放在她的头顶。
两个人都笑了,两个“喇叭口”也不知怎么就咬在了一起,他的手,捏住了她的手,暖暖的,融化她一身寒意。
“你在等樱花开么?”
女孩看见阿晖的嘴在动,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仍旧摊开一只手,递到他面前,叫他写在自己手心里。
阿晖想了想,指了指她身后光秃秃的一棵樱花树,然后把两只手托在下巴上,学着幼儿园的小朋友,做了一个“开花”的动作。
女孩恍然大悟,点点头,随即绽开一个微笑。
她右手捏拳,竖起大拇指,左手在右手后方一抹。
——这是“喜爱”的意思。
而后她右手高高举起,柔柔地转动着手腕,从空中划过一道曲线,缓缓落下,像飘落的花瓣。
“哦!你喜欢看花瓣飘落下来的样子?可是现在还没到开花的时节,要等天气再暖一些……”
阿晖边说,边指了指女孩手腕上的表,又指着樱花树摆了摆手。
女孩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黯然。
她身旁有个拉杆箱,拿出里面一张机票递过去给阿晖看。
哦,原来她今天就要启程离开武汉了。
唉,才刚认识呢……
他看女孩失落的样子,又觉得不忍。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变个魔术啊。”
阿晖拍拍自己的胸口,又做了一个挥舞仙女棒的动作,逗得女孩笑了起来。
他双手轻轻拢住女孩的双眼,自己默默数了1、2、3。
手松开,女孩渐渐睁开眼,顿时惊呆了。
一束阳光,刚好笼罩着这棵樱花树。
樱花霎那间盛放面前,一阵微风吹来,樱舞缤纷,翩翩飘零。
“你有没有留意过,樱花花瓣的形状,是一颗心?”
阿晖说着,捡了落在她肩头的一片,捧在手心里,另一只手的手指勾勒了形状给她看。
盛开的一颗心——粉红色,轻薄柔软,阳光下,近乎透明。
女孩小心翼翼接过去,呵护在手心里,一脸欢喜。
而阿晖,却觉得自己开始虚弱起来。
他方才不该触碰了禁忌,一时冲动,了却了她的心愿,却将自己打回了原型。
等女孩再次抬头的时候,阿晖已经不见了。
武汉大学的樱花园里,只有她,和那棵独独盛放于料峭寒风里的樱花树。
花瓣,急雨般飘落,像一场粉红的谢幕。
不不,还有一缕阳光呢。
它暖暖地照射在女孩身上,那温度,恰如阿晖方才握住她手的那只手。
像是他此刻拥住了她的身体,春晖和煦,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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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10:1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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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故事是这样的,说一个书生,浙人,有一天来到金华的一座破庙。
寺中殿塔壮丽,却蓬蒿没人,似绝行踪。
东西僧舍,双扉虚掩,破烂不堪,惟有南一小舍,窗明几净,亮丽如新。
又看见殿东隅,修竹拱把,阶下有巨池,野藕已开了粉嫩荷花,意甚乐其幽杳。
于是,书生便入宿其中,但想不到翌日,竟暴亡。
尸体足心有小孔,如锥刺者,细细有血出,不知怎么回事。
告诉我故事的这位客人,当日亦夜宿此庙,黄昏时分,还与这书生寒暄过一阵。
据他揣测,必是鬼怪所为,自己免遭一死,想来也有几分后怕。
他将此事当成了志怪故事,换了我一杯免费的茶吃。
但我现在想来想去,只觉索然无味。
不就是破庙中,离奇地死了一个书生么……
没关系,添油加醋,改它一改就是!
书生死,可以是因为鬼,但得是一个女鬼,尤其,是一个美丽的女鬼。
美丽的女鬼,来到书生床前,说自己月夜难眠,愿修燕好。
书生干还是不干?
先不能干!
干了就死啦,当然没有了下文。
所以,书生得是一个“性慷爽,廉隅自重,生平无二色”的人。
女鬼勾引不成,反而相当敬佩,告诉他凄苦生世,并教他如何逃生。
而同宿庙中的这位客人,也不能浪费了,他之所以能逢凶化吉,乃是因为身怀绝技,说不定是一个抓鬼奇人!
这样,一来二去,文弱书生,妖艳女鬼,再加一个捉鬼奇人,故事立刻熠熠生辉,意犹未尽!
哦,差点忘了,还要取几个好听的名字。
书生性儒雅,就叫宁采臣。
奇人么,身怀绝技,名字也要有点杀伤力,就叫燕赤霞。
最最重要的是那女鬼,婀娜多姿,手段毒辣,但又有凄苦身世,就叫作——聂小倩!
好了,故事就写成了!
当初没有想到。
只是诸如此类的一些意淫之作,竟然流芳百世!
而我费尽心机寒窗苦读所写的八股文章,却从来无人提起。
我的名字,只和这些香艳女鬼痴情书生的“不文”故事,紧紧相连。
唉……真是觉得有些讽刺。
我的《聊斋志异》,被一些香港人翻拍成无数个版本的香艳电影。
哭笑不得。
后来听说,创下香港畅销书重印最高纪录的一本,就叫作《不文集》。
是一个叫作黄霑后人,写的一些黄色笑话集。
巧的是,聂小倩的电影,还是他写的主题曲!
罢了罢了,也不错啊,好歹能教千古传颂万人痴迷。
前朝周德清《中原音韵》附《作词十法》,论“造语”,说:“造语必俊,用字必熟。太文则迂,不文则俗。文而不文,俗而不俗。”
这话不错,其实已经为我辈“文人”找了最好的注释。
文,到底是写给人看的。
而大多数人,都是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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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10:3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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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
“妈妈……我再也不敢了!我会好好练习的呀……”
唉,又是隔壁的小女孩。
每天到了傍晚,她便会被妈妈逼着练习吹箫。
才多大的孩子啊!
竟然扼杀了她所有天真,被逼着学吹如此幽怨的曲子!
郭先生暗暗愤怒。
原本清雅的乐声,在他听来,简直折磨人心。
郭先生其实也算是个崇尚中国古风之人。
那么多楼盘他不挑,偏偏选中了这栋叫“良宵雅筑”的别墅,无非是贪它的名儿有意境。
奇怪的是,这房子外观却一点也不中国风,而是欧式建筑,三层楼,附送一个八百坪的花园。
栋距不宽,隔了一条石子路,便是邻居家的后院。
再眺望出去,便是林立的高楼大厦了。
所谓良宵,无非是车水马龙都市灯火,但有一点他十分钟意的——
邻居家的孩子,会吹箫。
他看房那日,刚好是黄昏。
夕阳斜照,花园里的小池塘泛着金黄的余晖。
一阵箫声,丝丝缕缕,回绕在摩登的空气里,虽然有些稚嫩和生涩,但在郭先生听来,已如天籁,古韵十足。
当下,他就拍板,付了订金。
入住后,他特地在花园里设了一个小亭。
黄昏一到,他便备了紫砂茶具,坐在亭中自斟自饮,倾听隔壁的徐徐箫音。
但谁料想,除了箫声,郭先生还能听见一个小女孩心酸的哭泣。
她来来回回只吹一曲,哪里吹奏得不好,便被妈妈喝止,一顿臭骂,有时还加上几个脆响的耳刮子。
时间久了,郭先生有些受不了了。
他其实好几次都想上门去劝劝那个女主人,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到底是人家家事。
但想不到,没过多久,隔壁的女主人,却跑来敲他家的门。
“郭先生对吗?我是住你隔壁陈小姐。”
郭先生有些惊讶,她竟然自称陈小姐,难道是未婚妈妈?
“陈——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
“郭先生,能不能请你和你太太不要再这样对孩子了!她那么小,天天逼着她练习吹箫,吹得不好就打她骂她,你们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
郭先生愣住了。
“陈小姐,吹箫的不是你的孩子吗?我明明听见是你每天打她骂她的呀?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我没有孩子啊!”
陈小姐也愣住了。
于是,两人一起去找物业。
物业管理员老张已经在这里做了许多年了。
他一听这事,脸色一沉。
原来,郭先生买的房子,之前空置了很久。
上手原是住的一家三口。
女主人喜欢音乐,便逼着七岁的女儿天天苦练。
女儿年幼,不喜欢这些,她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朋友可以抱着娃娃到小区的儿童天地的滑滑梯玩,她却要一个人关在花园里吹着闷得要死的箫曲。
一日,她趁着妈妈不注意,偷偷爬过围墙去,却不料,一时没留意脚下,摔了下来,当场折断了脖子。
女主人后来一直郁郁寡欢,没多久也死了。
男主人伤心之下便把这房子给卖了。
郭先生终于明白,这黄昏的幽幽箫声,并非来自隔壁,而是来自他自家的花园里!
他后来才知道,这首箫曲,就叫作《良宵引》。
怪不得他这欧式的房子,要叫这么一个不搭调的、古风盎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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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10:5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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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
我想要活!
不该这样难的……
我本来以为自己有十足把握的……
那一夜,你和他,灵与肉,精与卵。
从无到有,赋予我一个“生”的机遇。
从那一刻起,我开始成为“我”。
我安安稳稳地生长,你的子宫里,有温暖的羊水,充沛的空气。
你那时好像还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整天犯睏,还有点胃胀气。
这其实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是我在汲取你身体里的动力,化成我的形体。
我要快快地长大,好给你一个惊喜。
外面的世界,虽然隔了一层肚皮,但是我感觉得到的!
我能通过你的眼睛,你的耳朵,去感受到的!
你爱他,对吧?
你天天去他家里,替他洗衣做饭。
他有时很晚回来,你不舍得睡,就趴在桌上,打开一盏小小的灯,还为他准备了丰盛的宵夜。
我那时以为,你一定也会爱我的。
因为我是你爱他的最好印证。
后来,你终于发现了我!
开始的时候,你也是很兴奋的,对吗?
我感觉得到的,你抚摸着我,手里的温度传递到我的身体,让我觉得好安心。
可是没有想到,他一句话,你居然就不要我了!
他说他还没有准备,负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居然叫你打掉我!
不不不!
我一直都很努力的!
这么久以来,我拼命吸收一切养份,我看见自己逐渐成形,从初初拇指大小,到看得见手脚,再到现在,我已经撑开了你的肚皮,越来越向外拓展我的领域。
五个月了呀!
你怎么忍心!
你怎么忍心因为他一句话,就把我判了死刑?
引产的时候,很痛。
但更多的是绝望呀!
产钳钳住我的头,我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我的手,抓不住你滑溜溜的子宫壁,只能任由它把我的身体从你的体内揪扯出去!
连同我生的希望,一并铲除干净。
我不甘心!
你一定不知道。
我的魂,依然留在你的子宫里。
没了形体,我只剩下意念。
不要紧的,可以再继续修炼。
慢慢的,慢慢的,在你体内,汲取你的魂魄,炼成我的“生机”。
我想要活!
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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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10:5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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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
蓉妃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
心事却一日重过一日。
皇上已经说了,谁要是生了皇子,就可以母凭子贵,坐上皇后的位子。
一想到“皇后”二字,她心里就是一阵纠结。
都说肚子尖尖是儿子。
而她的肚子,大倒是挺大,却怎么看也尖不起来。
倒是那玉妃,才六个月,已经明显地有棱有角了。
这才初春时节,她就穿了轻薄的衫子,使劲挺着腰,生怕别人看不见。
怪不得这两天,那些嫔妃和太监都尽往她宫里跑,又是问安,又是道喜,好像十足有把握她就是将来的皇后了!
真是可气!
正想着,小宫女悄悄进来报告,皇上刚探望了玉妃娘娘,正往这儿来哪!
哼!连皇上也认为玉妃要生儿子?竟先去看她!
想到这,脸色又差几分。
天色渐暗了,蓉妃对着镜子,补了补妆容,特别狠狠扫了几下腮红。
“爱妃,哟,今日气色不错!”
皇上笑呵呵地进来,见了她,双手搀扶了,安置她坐在榻上别动,自己也靠了坐下。
“皇上~~您,您怎么才过来呀……”
蓉妃丰盈的嘴唇一撅,眼中的泪珠打着转儿,但眼角却带媚。
皇上轻轻搂住她的肩,哄孩子似的拍抚着。
“爱妃,这是怎么啦?有什么不舒服吗?”
“哎,倒不是身子不适。只是……臣妾这宫中……”
蓉妃话没说完,先胆怯地躲入皇上的怀里。
“……一到夜里,就四处闪着红光,还有,还有奇怪的气味呢,好可怕呀!”
“啊?”
皇上抬头环顾四周——
夜色渐浓。
隐隐约约间,似有淡淡的红晕自空中投射进屋内,照得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且还伴有一缕浓烈的奇香。
蓉妃美丽的脸颊,此时更显红艳,依偎在皇上怀中,又惊又怕。
一旁垂立的老太监,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启禀万岁!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瑞兆啊!老奴听说,但凡有明君降世,其母临盆之际,必有红光笼罩,奇香扑鼻。而蓉妃娘娘,确是临盆在即呀……”
“此话当真?”
皇上差点忘形地从榻上跳了起来!
他扶了蓉妃坐端,俯身过去,细细端详着蓉妃的肚子。
“呀!朕的小太子,原来就在这里头呀!”
蓉妃听了,格格格一阵娇笑。
但突然,她的笑容凝固了。
一阵剧痛,自肚内一直窜入心头,又迅速扩展到五脏六腑。
她的脸色一阵青白,嘴角不停抽搐,双手捂了肚子,竟疼得叫都叫不出声来。
“爱妃?你这是怎么啦?”
皇上傻了眼。
老太监刚还偷偷地给蓉妃使了个得意地眼色,这下也慌神了。
他忙扶了皇上起身,又打发一边的宫女去传御医。
老御医一进宫门,立刻脸色有变!
“谁在这里燃的香料?!”
两旁的宫女此时抖得如筛糠,再不敢隐瞒,捧出藏于帘幕后的一盆熏炉。
打开一看,瑞脑氤氲,还混了各种其他香料!
无救了,羊水已经发绿。
蓉妃的胎儿,生下来便已经断了气。
竟然是一对龙凤胎!
她自己托人偷运进宫的这种混合而成的奇香,含有孕妇最是闻不得的麝香!
静寂的夜,蓉妃的哭嚎声,震动得宫墙都在颤抖。
屋檐下,精心塞入的几百颗裹了红绸的夜明珠,此时倾泻而出,滚了一地的祥瑞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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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11:1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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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
“老板,来碗饺子,please。”
JAMES在话音最后,习惯性地加了一句“please”。
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低头笑了起来。
太久没有说中文了,简直连口音都找不着北了。
老板也冲着他呵呵地笑。
四十多岁年纪,身高马大,十指粗实,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包饺子的人。
JAMES心里有些后悔了。
这家叫作“欧记饺子店”的小馆子,不在唐人街,而是在伦敦金融区一条小街的角落里。
很不起眼的店面,几个端端正正的中文字。
面粉混合醋蒜香,淡淡的,弥漫在雾濛濛的街上。
钻入他的心里。
店里一共就三张桌子。
老板占了其中一张。
他就在店堂里这张桌上和面、剁馅。
和面时桌子吱嘎吱嘎的摇晃声,还有笃笃笃的剁肉声,像是backgroundmusic一样,伴随着JAMES等待他的美食。
“老板,店里就你一个人?”
“嗯。我姓欧,您就叫我老欧吧。”
老板也不抬头,专心剁他的肉馅。
“哦,老欧。您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呵呵,忙点儿开心!我呀,就怕闲着。”
老板说完,抬眼看了一下JAMES,又很快低下头去。
JAMES脸色微微一变,叹了口气。
“老欧,您这话,我母亲也常常说的。”
“是吗?她也包饺子?”
老板说着,将一张圆圆的饺子皮纳入手心,挖了一勺剁好的馅料填入饺子皮中,又觉得不够多,于是再添一勺。
接着,他双手小心翼翼地一拢,一捏,一个胖乎乎的饺子就做成了,捧在他手心里,像捧了至宝。
“嗯。以前,母亲常常包给我吃。她动作可快了!老欧,您这手艺可远远不及不上她呢!”
老欧不答话,只是憨厚地笑着,接着包第二个,第三个。
一盘饺子包好了,便下到锅里。
水沸上来,就加入一瓢冷水进去。
白白的饺子,先是慵懒地沉浮其中,像没睡醒似的。
但渐渐的,它们越来越活泼,越来越晶莹。
终于,都浮了上来,热热闹闹一锅子,水汽飘逸出内里馅料的香。
吃到JAMES嘴里,烫,但一点都不美味。
“老欧,这味道,可比我妈包的差远了!”
JAMES吃了一口,皱了眉,有些抱怨。
也不知道是醋汁沾多了还是怎么了,他觉得心里一阵酸。
“哦?”
老欧也不恼,只是坐在他旁边,看着JAMES吃完一个,又吃一个,但嘴里却忍不住又抱怨。
“您瞧这面,不得劲儿啊,咬上去不滑溜。”
“还有这馅儿,没有加鸡蛋吧?口感不够松软啊!”
“您再瞧,这白菜也放得少了,汁儿就不够多嘛!”
“对了,这要是我妈做呀,一定还加些粉丝儿,嘿!那个味儿啊……”
他抱怨着抱怨着,一碗饺子都吃光了。
不觉饱,只觉……伤感。
来英国四五年了。
即便是天天打视频电话,天天见到母亲的样子,也比不上回家吃一顿她亲手包的饺子呀。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回家啊,想回到那个被他唾弃了千百回的家啊……
回国的飞机,在香港转机。
机场的咖啡店里,JAMES碰见了一个也是转机回国的女人。
她说,她是旅居法国多年的画家。
有一天,无意间进了一家很不起眼的饺子店,吃了一碗不怎么好吃的饺子,就突然特别想家。
“那位老板姓什么?”
JAMES忍不住问她。
“姓欧。”
画家不假思索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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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11:1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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肸
奇怪!
怎么会有兔子在这里呢?
魏小姐怪异地看着面前的洗手池。
一只毛茸茸的兔子正蹲在里面。
嗫嚅着小小的嘴巴,鼻子微微颤抖。
她讨厌小动物。
尤其是看见这种毛茸茸一团的动物。
本来上了厕所正准备洗手的,却看见这只兔子霸占了整个洗手池的位置。
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时,有人从厕所隔间里走了出来。
原来是魏小姐部门的一个高级主管。
她吃惊地看了魏小姐一眼,然后迅速换了一脸笑意,和她打了个招呼,就退身出去了。
魏小姐甚至来不及叫住她一起看那只兔子。
不过,更让魏小姐吃惊的是,这位高级主管,上完厕所居然连手都不洗!
这太可怕了!
她上午还跟自己握手呢!
魏小姐心里一阵恶心。
她看了看自己和主管握过的那只手,要赶紧想办法打发了兔子好狠狠地洗一洗。
她硬着头皮,打开水喉,开出微弱的水流。
果然,那只兔子被水溅到了,立刻噗通一下跳出了洗手盆,瞬间就窜到了洗手间门外,消失不见了。
一出卫生间的门,魏小姐立刻察觉有些不对劲。
一旁正在擦桌子的阿姨,突然抬起头偷偷瞥一眼自己,满脸憋不住的笑意。
她狐疑地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一路上,所有的同事也都好像在偷偷看她,眼神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努力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后,她想起刚才自己在厕所里,一不小心放了一个很响的屁。
响,而且三长两短,相当富有节奏!
她回忆自己进厕所的时候,好像另外两个隔间里都是有人的。
而出来洗手的时候,只有主管从隔间里出来。
另一个隔间里的人,恐怕早就已经出去了!
难道——
是那人把这件事情传了出去?
魏小姐前思后想,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但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
那个高级女主管平日里连拿钱都要用餐巾纸包起来,大家都以为她为人有涵养又有洁癖。
想不到,她上完厕所却连手都不洗!
这种爆炸性新闻,绝对比她放屁的事情来得有震撼力!
魏小姐越想越觉得得意,脸上不由自主挂起一个微笑,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人爆料!
但是,她好歹也是公司的小主管,到处和别人说这种低级趣味的是非,会不会有失身份?
她思想斗争了很久,只觉自己心里一阵麻痒。
这痒痒的感觉好像会跑似的,顺着心脏,一直往上跑,渐渐爬到了她的喉咙口。
最后,她一张嘴巴,突然看见从自己的嘴巴里蹦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她这时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在卫生间的洗手盆里,会有这样一只兔子。
你呢?
你有没有曾在无意之间知道了一个秘密?
你明白也许不该透露,但又巴不得要与人分享。
这种欲说又不能说的矛盾感,像不像喉咙里藏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呢?
而且,一不留神,它就会从你口中一下子蹦出来,曝露在空气里,四处跑蹿。
这只兔子,叫作“肸”。
通俗一点说,它,就是人最可怕的,传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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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11:2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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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
娘轻轻抚摸着儿子背上四个字,泪如雨下,心如刀绞。
是的,那是她当初临死之前,亲手刺下的“精忠报国”四个字。
她的儿子,是抗金的勇士,大宋的战神。
但在她眼里,他,只是孩子。
任凭他多么武功盖世,他都是她身体里掉落的一块肉。
会受伤,会流血,会死。
这四个字,是她给他的护身符。
刺入他的皮肉里,用的醋墨,还有灵符的粉末。
但,儿子还是死了。
罪名叫作“莫须有”。
风波亭,一杯毒酒。
儿子和孙子,一齐含泪跪下谢恩。
皇上格外恩赐,留他们全尸。
娘与儿子,阴间重逢。
他说不出话来,只恨得仰天长啸一声。
而她,抚摸着儿子的背脊,手指颤抖。
她早就料到的。
但还是防不住,保护不了儿子!
娘的心事,没有人知道,连儿子都不知。
他性耿直,一腔热血,踌躇满志,将杀敌的重任负在肩上、写在诗里。
那时,他才三十出头。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他担心的是靖康耻犹未雪。
而娘担心的是儿子锋芒太露,易招人妒。
不贪财,不好色,却深得民心,风头出尽。
这样的大功勋,权臣怎么能姑息?皇上怎么能安心?
刺这四字,肝胆昭日,好叫他们见了,下不了手!
而且,更另有一股神力!
她死那日,儿子扶了灵柩,赤足行了近千里。
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足中嵌了无数石子,血肉模糊,但竟然不觉得疼!
后来,战场杀敌,一不留意被胡人砍中手臂,刀刃入肉三分,竟听得“铮”一声——
仿如金属相碰!
奋勇的大将军,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却都战无不胜,伤无不愈!
刀枪不入的奇人,自己心中也暗暗惊异!
他不知道,那一日,娘亲偷偷去请了一道符咒。
烧成灰烬,与字一同刺入他的身体,要用她的命,换他一副铁骨!
钢筋铁骨,铮铮之声,收去他的疼,疼在娘的心头。
但为娘的却怎知,这拿性命换来的护身符,敌得过千军万马,却敌不过昏君一道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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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11:2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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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娶第二个女人?”
这么愚蠢的一个问题,所有男人都会回答的。
不是吗?
孟杰当初回答得也很干脆的呀。
“当然不会!”
但是,当她真的死了,他却不能恪守承诺。
薛诗恨得指甲都变长了几寸!
孟杰搂着那个女人,哭着诉说前妻意外身亡的事。
岂有此理!
他对她的爱情,竟然成了一个故事,是打动新欢的筹码而已!
那女人在他怀中,擦去他脸颊上男儿泪珠,自己却感动地陪着他一起哭。
薛诗飘了过去,贴住女人身体,女人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怎么啦?”
孟杰关切地问。
“我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冷!”
女人往他怀里一缩,他抱她抱得更紧!
薛诗的十指尖锐,却被他一双手臂护着,沾不着那女人的脖子!
她只能愣在那里,看着自己的丈夫光明正大地和别人搂抱在一起,却无能为力。
心里一阵纠结痛楚。
听资深的老鬼们说,只要缠住他一年,那他必定死于非命!
哼!这就是对他食言的报应。
她这么想,便觉得好受些,但心中的痛,还是痛。
再有一天,就满了一年!
这一天,是薛诗死祭。
她飘在孟杰身边,冷冷看着他的脸,眼窝深陷,满脸疲倦。
女人一个电话打过来,他接了。
“……今天要看电影?不是不行,只是,我,我觉得有些累。”
他挂了电话,软软瘫靠在床边。
薛诗却很得意。
看,快不行了吧!
再忍忍吧!
到明天,咱们两个就能团聚!
她恶狠狠地期盼,翘着二郎腿,随他坐在床沿。
但,孟杰叹了一口气,转而从床下的柜子里翻出一本旧相簿。
打开一开,竟是与薛诗的合影。
他一页一页细细地看,轻轻抚摸过那些相片里薛诗的脸。
他以前总嫌她问些无聊的问题,还喜欢反复听他说肉麻的甜言蜜语。
但现在?
她成了一纸平面,触手冰凉的画面。
心里又觉得很有失落感。
薛诗却茫然了。
他竟还是念着她的?
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也许不是不爱她,只是,她死了呀……
她惊觉自己的狭隘。
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呀!
怎么能因为他没有兑现当时一句戏言,就加害于他!
薛诗的泪,一滴一滴流下来,无声地滴在那些相片上,化作浮尘。
即便真的害死了他,到了阴间,他知道了真相,还会继续这样爱她吗?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留在他心里,也算是美好的回忆呀!
她,终于决定走。
放弃报复,放弃前尘一切。
孟杰的样子,越来越淡,终于渐渐消失在她面前。
成全了他,觉得有些空荡荡,但是心,却舒展开来。
原来“舒”,就是“舍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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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11:5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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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笑着,骂着,哭着,喊着,爱着,恨着,唱着,舞着,醒着,睡着,放着,背着……
着字,是一种状态,发展中的形式。
但为什么,有“活着”,却没有“死着”?
死,没有ING吗?
林檎想着想着,觉得这真是个很奇妙的问题。
那么,他现在就偏要制造这样一个不存在的词语。
“死着”,多有趣!
七夜,这是一个时间段,一个过程。
别人不知道,但是林檎是知道的。
每晚下一点点毒,不多,就一点点。
是最普通的两种香料,一种叫盗手香,另一种,叫依兰。
累积七个夜晚,混合着吸入他的体内,他就能在不知不觉中,死着了。
林檎看着他,他正在快乐的死着。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没有比这更有趣的方法了。
催情的香料,散发出最致命的芬芳。
吸入的男人,可以不停地做。
白天,他总觉得精神不济,昏昏欲睡。
但一到晚上,他闻着香味,立刻精神百倍!
他不知疲倦,不能满足,不眠不休。
只要七夜,就能精尽而丧命。
男人最懂男人的心理。
上门找别人的老婆偷情,当然要把握一切良机。
于是林檎借口出差七日,好给他们创造便利。
但其实,他在卧室里装了针孔摄像机,又在白天潜入家里,醺了老婆最常用的催情香料。
只不过这一次,他把两种相克的香料放在一起燃烧而已。
快乐中,奸夫只觉自己出奇地神勇,不疑有他。
也没有想过,自己除了表演床戏,还在客串一场死亡游戏。
今日,是最后一夜。
林檎忍不住戴了口罩,贴了门在外面听。
屋内,旖旎春色,奸夫淫妇发出兽般的喘息。
听得他有些眩晕。
突然,里面男人低吼一声,便没了声息!
林檎激动地想大叫。
但他突然叫不出声音,而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七夜未睡,高度亢奋,加上高血压,使得他脑溢血,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七夜,他欣赏着别人死的过程。
但其实,他自己也正死着,快乐的死着。
只是,他也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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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11:5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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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
我是因为葛老师的弄丢了讲义而赶去苏州当人肉快递的。
那天,苏州微微有雨。
我湿着两只脚,拿着讲义,踢踢踏踏地走进了苏州大剧院。
现在想来,一切都源于那里。
那天我本不该在苏州,那天我本不会去苏州大剧院。
但是我去了。
就是在那里,误入《暗恋桃花源》。
这是我一部很喜爱的电影。
舞台剧的形式,电影的剪辑方式,带着强烈的视觉矛盾和戏剧冲突。
原本以为那么老的作品,台湾和香港演过后已经不会再重演了。
却想不到,在苏州大剧院的大厅里,看见了它的海报,是由大陆一班演员新演。
我的心头一阵小鹿乱撞!
我赶紧跑进售票中心,想先买了票等开演时再搭火车赶来。
售票小姐告诉我,还没出票。
哦……
回上海后,我上网查如何订票,但竟然意外地发现,原来也会在上海公演!
时间,是一月七日!就是明天!
第二天大清早,我逃了上午的高数课,揣着仅剩的一个月饭钱,跑到上海大剧院的门口。
售票处的小姐刚上班,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满脸不耐烦。
我说,我要买一张《暗恋桃花源》的戏票。
她不冷不热的看了我一眼。
只说,没有!
我愣住了。
没有?那可怎么办!
我失魂落魄地在大剧院门口杵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也许是因为来得早,门口没什么人。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远远地朝我走了过来,他问,小姐,是不是要买票啊?买啥?你跟我说!
有《暗恋桃花源》吗?
有啊!最后一张!好票啊!就是价格……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崭新的戏票。
上面写了一月七日,正厅,四排七座,票价五百八。
我欣喜若狂地接过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眼睛都没眨一下,爽快地就付了钱!
旁晚,19:14分。
大戏院门口,人头攒动。
很多人还在一个劲地吆喝着有没有退票,我暗自庆幸自己英明。
我双手捧着那张票,越过一排又一排的座位,最后来到台前。
刚坐稳,戏开演。
不得不承认,真实的演出要比精致的电影更震撼。
一切都如行云流水,涌入我眼球,甚至满溢出来,目不暇接。
太近了!
那么真实的老陶!那么真实的袁老板!那么真实的春花!
演员的声音游离在拾音系统外,直接传入我的耳中!
跺脚的震动甚至可以绵延到我的脚底!
太近了!
近到我失去了焦点!
近到整个舞台,都失真了,好像是在梦中……
戏剧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魅力,让看的人,置身幻境,难以抽离!
一直到整场戏结束,我还浑浑噩噩地沉浸在那些当空撒下的如梦如幻的花瓣中,舍不得醒来。
好像逃匿到了那个剧中的世界,又随剧情结束,而不得不打回原形,但却仍留恋那里的一切。
回到宿舍。
睡我下铺的丫丫问我一整天都去了哪里。
我开心地说,去看了《暗恋桃花源》呀!
丫丫突然惊讶地看着我。
喂!你做梦吧?今天哪里来的这场戏?
我瞪了她一眼,立刻掏出口袋里的戏票给她看。
喏!可不就是今天!上面清清楚楚写了一月七日呀!
丫丫拿了票子反复看了几遍,突然眼睛瞪得老大!
什么呀!你看,这里明明写的是二零零八年的一月七日呀!而现在是二零零九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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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01: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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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
她的寂寞在浴缸中慢慢溶解。
透明、湿润、无孔不入,还带了些泡沫的香味。
于是连嗅觉中都有了它的味道。
而只要稍稍一动,甚至是一次呼吸,它的声音便藏匿在水声中细细碎碎地冒出来。
久久不肯平静。
原来寂寞,隐藏于平静的外表下。
是狂潮暗涌,是珠胎暗结,是无相的焦躁,是无状的恐惧。
无论所处的空间有多狭小,它都能无限膨胀,直到把最后的生气也吞没,才意犹未尽地甘心。
她的手伸出去,撩动了雾气,柔若无骨,轻巧如云。
这是她上台演唱时最开始的一个动作。
纤纤十指,微微捏起,送出去,撩向半空。
这么一个动作,足以令台下所有人都屏息。
今夜有雾,你怕寂寞么?
心事朦胧,承诺如空。
也无从期待下一场相逢。
总之,雾色正浓,好梦正浓。
寂寞,也正浓。
这首歌,是她自己所写。
喉咙中委婉而唱的声音,虚虚实实,分辨不出质感,只是空洞。
歌词情到深处,她的眼角有些湿润。
台下听的人,却不懂。
他们不是来听她独唱的。
他们是来观看一场另类的演出。
表演的女人,身姿绰约,美得不可方物。
在台上,媚人的眼波一转,轻歌曼舞。
不但男人惊叹,连女人也纷纷自叹不如。
但她,不是人。
世间有另外一个称呼。
叫作“人妖”。
是妖,是变性的怪物。
呵呵……
即便再美丽,唱得在动听,她也只是一个供人猎奇的道具而已。
她的身体,在浴缸里浮沉,若隐若现。
完美无瑕,洁白如玉。
那是她自己花去所有积蓄换来的成绩。
他们也欣赏的,但欣赏的是扭转阴阳的新奇。
他们不会懂她变性的意义。
她是女人呀,只是错生了男人的身体而已。
她只是希望自己能表里如一呀!
为什么世人无法坦然接受呢?
寂寞,不是因为只身一人。
而是当万千人在身旁簇拥,却没有一个能真正懂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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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01: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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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
她爱他。
真心爱他。
不为任何别的,只是单纯地爱他这个“人”。
他文采风流,英姿勃发,擅诗琴书画,亦擅弯弓策马。
更何况,这样一个男人运筹帷幄,将江山社稷推至盛世之极。
他,叫弘历。
那一年,八十五岁。
大权独揽,却已经想好急流勇退。
这宁寿宫花园,是他自己精心设计,重新兴建。
又名乾隆花园。
是他颐养天年的神秘园。
每一处亭台楼阁,都有典故,每一个风景变换,皆有出处。
尤其,位于正门内最先入眼的这一处敞轩。
名叫古华轩。
是他与她相知相许的见证,幽会的良居。
他为她写下无数赞颂诗句。
甚至整个花园——她,是第一道风景。
他爱她之意,世人皆知。
但她爱他?
只有她自己深知。
年龄?身份?
从来不是问题。
她的名字,叫古楸。
那一年,她年逾百岁。
经历四死四生。
不论冬季如何枯萎凋零,翌年春天,又是依然白花盛开一树。
他惊喜不已,誉为吉祥之意。
甚至,花园正门,也因此叫做“衍祺门”。
祺,是吉祥之意。
他期望她将吉祥如意,绵延下去。
“阊阖象沼回萝图衍庆;蓬莱春茂鬯宝戺延祺。”
整树白色的花朵,是她对他的盎然春心。
映衬着八米高的红墙,格外清艳美丽。
她守护着他的迟暮,也永远守护着这扇,衍祺之门。
乾隆皇帝,八十五岁退位之后,在这所谓乾隆花园享乐了四年。
名叫衍祺的门,把这里隔离成了一处世外桃源。
乾隆死时留下遗言,要求这花园永远作为太上皇的居所,也就是“退休乐园”。
但花园之门,却从此不肯再接纳他人。
乾隆之后,清朝皇帝都短命,谁也没能做太上皇,精美的花园始终园门深锁。
甚至一个世纪后,游人至此,都倍感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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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01:1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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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 食
这几天,只要一听到“月食”两个字,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抖,只因为那次可怕的经历……
那天晚上我去参加同学的生日派对,一直闹道深夜才回家。和我一起回来的还有住在同一栋楼的老同学,我们都叫他“黑牙”。
“妈的,电梯又坏了!再忍你一次,下次再敢坏掉,当心老子咬死你!”
“哈,叫你‘黑牙’一点没错。走吧,是停电,爬楼梯去。听说今晚有月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
“月食?……现在几点?”
“11点50.”
一口气爬上十二楼,我快累个半死。正巧从楼道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快被“吃掉”的月亮。于是我俩喘着粗气,瞪大眼睛盯着月亮。
黑牙忽然用胳膊撞了我两下,轻声说:“喂,有人跳楼了。”
我顾不上理他,冷笑一声:“哼,你吓谁呀?”
“你看,看下面。”
我满不在乎地向下瞄了一眼,整个身子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太清晰了,楼下明明趴着一个摔得稀烂的人,是个女人,没错。长发乱七八糟的盖在她的脸上,血混合着脑浆糊满了她的头、身体,还有地面。什么都是一团模糊,可我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血红的、向外突出的眼球,那一只眼球正斜视着我,用一种凶狠、仇恨的眼神。好像要把我撕得粉碎。我不由地抖了一下,叫不出声来,转过头去看着黑牙,我看得出他也被吓坏了,因为他脸色惨白,我知道我也是。可他强装出一副镇定的表情对我说:“看样子,她不是刚刚死的。”
“你什么意思?回来的时候没看见呀。”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轻,好像怕被谁听到。
“可是没听到声音……”他沉思了片刻,神秘地问我:“以前有人跳楼吗?从这楼上。”他说话的声音很干涩,也很冷。说实话,我真希望当时被吓晕过去,可我偏偏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我吸了一口凉气:“就在你搬来之前,一个女人。”
他点点头,指指下面:“来了。”
我的头发突然一根一根都竖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最后一点月光也被吞噬掉了,黑夜包围了这栋楼。我抬头望望窗外,很平静,一丝风也没有。忽然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了窗台上,那是一只惨白得象是被福尔马林泡过一样的手,指甲是青黑色的,看了真叫人恶心。还来不及头晕,我就看见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我和黑牙谁也不敢乱动,只静静地盯着,等待着下一个恐怖的镜头。
我从未这么近距离看过一个摔成这样的人:她的头已经变了形,右边额头深深地凹陷下去;从裂缝里不断涌出血和脑浆,顺着粘在脸上的乱发往下滴。从头发的缝隙里,我又看到了那个眼球。她用带着腐臭味的手向我猛抓过来,我呆呆地看着那手越来越近,却动不了。幸好黑牙反应快,一把将我揪了回来,大喊:“快上楼!”我俩开始疯狂逃命。
“谢了,黑牙。”
“废话真多!”
“她是来复仇的吗?”
“不知道!”
“她到底要找谁?”
“不知道!”
“那她抓我干什么?”
“不知道!想知道去问她!”
“还有两层……就……到天台了,”黑牙大口地喘着气,“她是从……几楼跳的?
“天台!……我们还……要上去吗?
“没有……退路了。上!”
“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她会找到我们的。不能让她……爬上来!”
我和黑牙一人捡了一根铁棍,壮了壮胆,开始寻找。月亮渐渐露出半张脸,黑牙说:“再熬一会儿,月亮出来应该就没事了。”
“你怎么知道?”
“从我奶奶那儿听来的。她说这些自杀的家伙要找替身,这叫阴魂不散。它们害怕月光。”
“那她为什么找我?”
“这个我奶奶倒没说过。她还告诉我,老家最高的一栋六层楼房,一年之内死了十三个人,都是半夜跳的。据说死相都一模一样。你要是掉下去,没准儿摔成她那个样子,恶心死了!”
我又闻到了那股腐臭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腕,拼命往下拉。我紧紧抓住一根管子,大叫:“别抓我!别抓我!”黑牙闻声跑过来,一边拉我上去,一边喊:“抓紧!月食快结束了!月亮马上出来!”
我只觉得身体在一点一点下沉,我快要抓不住了。出于本能,我抓紧管子,脚下一阵乱踢,感觉身体轻了很多。她大喊着“不——”掉下楼去。
月亮全部露出来了。在她快要落地的瞬间,月光照在她身上,她突然消失了。
我爬上来,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坐下,大口大口地呼吸。一阵风过,我感到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大喊:“永别了!恶心的东西!”
“哼,你高兴什么?下次出现月食的时候,她还会来找你的!”
有可能,下次就是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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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01:1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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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
这样一个夜。
尤其夏天。
虫鸣蛙叫总份外扰人。
约莫1点的时候,有猫在窗外经过,发出喵喵叫声。
2点半左右,重型客车轰轰隆隆开过,扬起一路的灰尘。
3点50分,淅淅沥沥下起一阵雨。
窗子没关,偶尔几滴雨丝飘进来,落在脸颊上,十分惬意。
5点不到,雨停了,一切又恢复安静。
6点40分,远远传来外滩渡轮低沉的汽笛声。
7点,海关钟楼准时奏响,当当当当……
还有,越来越嘈杂的自行车铃……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胡海燕贪恋这最后一夜,不敢睡去,不舍睡去。
甚至现在,当她站在一片面目全非的废墟里。
她还是能清清楚楚记起那一夜的每个细节。
这片废墟,曾是她的家。
前后住了她家五代人。
小时候玩耍的天井,可以爬到二楼的窗户的落水管,黑漆漆的走道门,结着厚厚一层油腻的邻家灶头,总是不够亮的楼梯灯,还有,那一条狭窄、松动、陡峭的木质楼梯。
这些原本不该组合在一起的东西,统统被横七竖八地堆砌在一起。
而她之前所住的屋子呢?
海燕四处找寻。
废墟中,有一处还算完好的墙壁。
斑驳墙纸暴露在阳光下,衬着青砖,显得格外艳丽。
就是这里!
她认得的呀!那是她的太奶奶,亲自挑选的壁纸款式。
“唉……在那个年代呀,老时髦呃,价佃老巨哦!”
她还记得,太奶奶说这话的时候,颤巍巍的手摩挲着墙纸,浑浊的眼里仿佛重现着旧时新居。
墙纸有一块地方特别干净,勾勒出一个长方的痕迹。
那是曾摆放五斗橱的地方。
咦?在这里,原来还有一些模糊的字迹。
海燕仔细辨认。
“杏娟,我永远爱你。大诚”
呀!这竟然是太爷爷的手笔!
破旧的老式五斗橱背后,藏着他们如此甜蜜的烙印!
海燕的眼睛湿了,这些字也愈发地模糊。
但家里曾悄悄发生的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却越来越清晰。
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自己。
他们都曾在这里,留下难以磨灭的,爱的回忆。
但她的小宝宝呢?
才三个月大就要离开这里,再没机会将这个家的记忆,延续下去。
海燕的家,赤裸裸的,残缺不全地暴露在空气里。
只剩一面断墙,还散发着一缕淡淡的熟悉气味,漂浮在周围的空气里。
恍惚间,她隐约听见有个声音在废墟里哭泣。
这声音,飘渺无定,却莫名的,令她觉得熟悉。
太奶奶说过,每个老房子,都有一个守护神。
“她”,保护着家宅平安,守护着家里每个人。
难道是“她”么?
如果是“她”,那“她”将会去哪里?
海燕想要循声找去。
但那声音忽远忽近,刹那又消失了,根本无迹可寻。
最后,她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轻轻说了一句:是你吗?对不起……
上海,那些曾经被几代人挤得满满的石库门老房子,正在一栋栋地消失。
人搬去新居,旧情却再难续。
在开发商的眼里,他们看见的是宏伟蓝图和勃勃商机。
但,他们有没有听见?
这些看似破落的旧居,渗透了几代人对家的爱。
而这“爱”凝结成的神灵,正躲在废墟里,偷偷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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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6-2013 01:5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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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恋
轻舞着丝般火,回头笑,一万年已过。
仍然,没有说。
采一株人形的首乌,念一本生与死的书,听,这出爱情正在落幕,原来两个人更孤独。
简简单单的辜负,认认真真的陌路,听,这钟声千年如故,洗尽半生尘与土。
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靠打猎而生。这里似乎是块灵异之地,常年山中不多虎狼,却多狐。山里的人靠猎狐,吃狐肉,穿狐皮,做狐皮买卖为生,许多年来,人丁兴旺了,却不见狐的数量有所减少,相反更频繁地有狐出现在山寨周围。
于是乎人们开始相信有狐仙,这苍翠的深山中,人迹罕至的地方定有狐仙所居。
相传狐有四种,一种是一般的灰狐,常见与山寨周围的劣等狐,这种狐没有灵气,皮毛随水土的好坏而分等次。这种狐常做偷鸡摸狗的事,身上还有一股狐臊味。
另一种狐是火狐,全身火红的皮毛,如同燃烧着的火焰,有灵性,狡猾多变,一般的人及难逮到,相传山寨里面只有最赋有经验的老猎人才能在跟踪火狐数十天以后以自己巨大的耐力和耐性才能将其猎到。往往一只火狐的皮毛要比一般的灰狐的皮毛贵上十多倍。
第三种则是狐中之灵,白狐。此狐全身通白,无一根杂色,有灵气,有灵性,几乎不在有人迹活动的地方出现。身上有着淡淡的处女香,山寨里没有人见过白狐,只相传一个叫颜色的青年的祖先曾经猎到过白狐,因而将白狐皮一直挂在寨子中的神社内供奉,也因为这张狐皮,颜色一家也倍受寨中人的尊敬,三代尊为族长……
第四种狐则是神话传说中的九尾灵狐,此狐没有人见过,只传说此狐一吸收天地精气,日月精华已经名列仙班,法力无边,可幻化成人形。喝了此狐的血,可以长生不老,白病不侵,用此狐的皮毛做的衣物可以去百毒驱百害……
十二月,大雪纷飞,山下来了一批商客,寨中人趁机下山将一年之中所有猎到的狐皮与商客们做一翻交易以换取来年的生活所需品。
老辣的商客们很严格地挑选着皮货,颜色见这是个很好的交易机会,特地选了很多上好的狐皮下了山。
商客队伍庞大,来头不小,行装华丽,一个看上去很有身份的商人走到面前来对颜色说,要买一件质地上好的狐裘长袍(用狐狸腋下最好的最纯的皮毛所做),为商队大当家的大小姐的生日所做。字一翻杀价抬价以后,颜色这个精明的男子,以不菲的价格谈成了这笔交易。三天后,交了货,商队又浩浩荡荡地开走了。
十几天以后的一个夜晚。风雪交加,山中的风呼呼地嘶号着,试图砸开寨子中每一家紧闭的房门。
颜色坐在暖暖的屋子里,喝着浓烈的酒,跟前的炉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那种哔啵的暴烈的声音让门外呼啸的风雪听起来似乎有了些温度。
是谁在拍打着们,带着绝望的节奏?他皱起眉头,然后起身,不太喜欢这样深的夜有谁来打扰。隔着门,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呻吟。微小而颤抖的。当他开启这样的门,风雪撞进他的屋子,黑夜中,雪地里散发着白色的纯洁的光。在他的门口正躺着一个女子。黑色如瀑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全身似乎赤裸,只裹着一件宽大的白狐皮长袍,长袍下瑟缩着的身体洁白纤细。一双赤裸的脚踝裸露在外面。她听见有人开门,便挣扎着想直起身体,在仰头的那一瞬间看见屋门口灯光下一副英俊的面容,那张脸在接触到自己脸庞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好温柔好温柔……
于是女人流下了眼泪,当温热的泪水滑过脸庞时,她费力地指了指自己的脚踝,继而昏死过去。
颜色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确实被这个景象吓了一跳,当那女子抬起脸的那一刹那,一张清丽的容颜让他深深被震撼了一下。相继,他看见那流着泪的眼睛,似乎要说什么,又顺着那女子的手指方向一看,见女子赤裸的脚踝被一箭射穿,血迹一直从门前延伸到黑夜的尽头。显然,她爬了很远爬到了自己家的门前,要自己救她。
他一把抱起这个女子,大步跨入屋内。
她说她叫阿半,她折腾了一夜又昏迷了两天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她斜斜地靠在他的木床边,看者自己被颜色处理过的伤口,又看了看床边那一截带着倒刺还留有血迹的断箭头。
阿半看着面前这个俊美的男人正坐在火边喝着酒,火光映红了他的脸。颜色看了看那支断箭,认出那是附近山贼常用的武器,便问阿半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半指着自己身上的狐裘长袍问颜色,这是你卖给半个月前那批商人的?
是,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因为着狐裘长袍就是他们买来送我的。我们的商队从你这里买了皮货以后在路上就遭了劫,我……有幸逃脱……却……受了伤……已经一无所有了……这是唯一能附体的衣物……说罢就泣不成声。
颜色在喝了一口酒后,便不语,只叫阿半好好休息。
于是寨子中的人以为阿半是颜色的女人,却不知道颜色从哪里搞来了阿半这样一个跛脚受伤的女人,都以为那一次与商队的买卖,颜色的确赚了一大笔。
可颜色依然我行我素在寨子里面搞别的女人。只有阿半知道颜色在阿半醒的那一天就悄悄在屋内做了另一张床。老老实实睡在那里,或者干脆彻夜不归。
阿半很少笑,总是冷冷的。脚上一直缠着伤布,似乎伤口愈合得太慢。身上总穿着那件昂贵的狐裘长袍。颜色依然打猎,而且还发现最近附近的狐出没频繁,成群地在山寨周围转悠。甚至还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火狐和白狐的行踪。
白天,颜色空闲的时候便把阿半抱到屋外晒太阳,阿半看着雪地上的阳光会笑。冲着颜色淡淡地笑。
我想要一件暖和的衣服。阿半说。
颜色说,会的。
于是那天傍晚,居然后三只火狐掉进了颜色设在树林的陷阱中,另有三只白狐被颜色设在雪地离的猎夹夹到,活活夹死。村里的热闹都大为震惊。说颜色红运当头。
几天以后,阿半就穿着火红色的皮袍静静坐在屋前看斜阳了……
阿半来了以后,颜色在寨子中向别的女人买了铜镜,偶尔清晨,他会看见阿半艰难地移动身体到床边来用一只白色如玉一般的狐骨细齿的梳子梳她漆黑如瀑的长发。然后再用昨夜烧过的小木炭对着镜子瞄细长的眉。有时她会从镜子里对着颜色淡淡地笑……
后来村子里面就出事了,有一个青年男人死了,是在夜里死的,死在是山寨供奉白狐皮的神社前,死因不明,有人说那是狐妖来索命。
身为族长的颜色一大早就出了门,那一夜未归。
阿半便点着灯在屋子里等了一夜,那一夜,颜色的屋子亮了一夜,山中的狐也在山寨外号叫了一夜,却始终没有跨进山寨一步。
自从阿半来了寨子,怪事连连,寨中一连几个小孩失踪了。从不进寨子靠近人类的火狐还有白狐也居然闯进寨子中,将宅子中的家禽全部咬死,但是接连有很多火狐还有白狐掉进颜色设下的陷阱还有被夹死在颜色的猎夹上,仿佛故意这样撞上来的。
于是寨中人说阿半是狐妖,夜里颜色不在屋里时,寨子里的人们举着火把闯进了木屋,揪着阿半的头发将她拖下床来。,她一瘸一拐地被拖到外面的雪地中,重重地被推倒在地上。阿半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火光下这些狰狞的面目,仿佛地狱中青面獠牙的野鬼。她开始发抖,一只手不自觉地捂住脚踝但伤口,一只手护在胸口。
寨子中愤怒的的村民冲上来撕扯着阿半的头发还有衣服,他们抡起拳脚朝阿半又打有踢,在挣扎中,阿半脚上的伤口裂开来,一地都是血,血地里凌乱的岁片和脚印还有血迹。随即阿半被一个大块头的男人揪扯着头发,连拖带拽地拖向一堆柴火架上,说要活活烧死狐妖。阿半没有挣扎,痴痴地频频回头望向颜色的小屋,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不会来的,不要等了,他此刻也许正在某一个女人的怀中逍遥……阿半开始绝望。
当大火开始燃烧,阿半被绑在火堆上仰望着头顶深蓝色黑幕上的星辰,眼泪婆娑,然后就在模糊中望见哪个高大的身影冲进了人群,然后阿半笑了,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当她看见那张熟悉的容颜,仿佛初见时那么温柔的目光……火堆瞬间就被打散,七零八落地散在雪地中,火也失去了威胁阿半的力量,阿半被烧焦的头发还有衣服散发出惊恐还有绝望的紧张气味。
颜色一把抱起柴堆上的阿半,阿半瑟缩颤抖着缩在他怀中。
放下她,她是狐妖。会害了所有的人。包括你。
她不会。颜色冷冷答到。
你自己知道她不会?没准明天连你的尸首都找不到了,现在让我们把她烧死,以后村子就平安了。
不准你们碰她!
颜色,你这样会害了你自己害了整个村子的人的。
再说一遍,不准你们碰她,因为她阿半,是我的女人!说罢颜色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砰一声关了门。
寨中人见自己的族长如此愤怒,只得作罢,怏怏地离了去。
当血止住了,泪也止住了。她开始迎合他的激情,当做那是惊恐后的安慰。她拼命地想要找到依赖,怕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无数狰狞鬼魅的獠牙。
他说不怕。双手滑过她的发间带起一片涟漪。夜有夜的寂静,也有夜的欢愉。
她第一次那么清楚地听见这个男人的心跳,那么迷恋这个男人的气味……
等倦了,疲惫了,她环住他的腰,伏在他的身体上,随他的呼吸起伏,然后在他淡蓝色的呼吸中沉睡……
清晨,雪又开始簌簌地下,为什么已经到了春天,这山寨里还像深冬?是什么不愿意让一切那么早醒来?
阿半趴在他的胸口抬起头来看枕边这个男人孩子一般的睡颜。
阿半捧起他的脸庞,心中默默地反复回味着他昨夜的话“你是我的女人,阿半,你是我的女人……”
是的,我是他的女人,我是他的女人……
突然间,她枕边的人右手*起了一个物件,猛的刺入了阿半柔软的胸膛,准确无误地插入了心脏。
阿半惊呆了,眼中的火热熄灭了,冷冷地看着这个伤害自己的,赫然正是那只断箭。而伤她的人正是这个说自己是他的女人的男人。
她双手冰冷,刚才的温柔已经化成愤怒还有绝望。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阿半赤裸的身体已经开始冰冷,胸口的血开始汩汩地流出,昨夜这个要了自己的男人,居然就在这张还没有冷却两个人温度的床上一箭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为什么他那么残忍?
因为你是化身成人形的九尾狐。她身下的男人道。
怎么会?可我……爱你……阿半胸口的血一滴一滴滴在颜色的胸膛上。
因为村里那个青年死的时候我派人查过,上课根本没有被山贼劫,你的出现,我已经开始怀疑,在一连串的怪事发生以后我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移。你的出现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无辜人的牺牲?
阿半绝望地笑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们烧死我?
因为你的九尾灵狐……说罢这个男人就将阿半滴下来的血一滴一滴地喝干……
阿半的瞳孔开始缩小了,刚才的脆弱已经变成仇恨。
男人在喝了血以后顿时感觉全身疼痛,如同要炸裂开来。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男人开始察觉不对。
阿半笑了,九尾狐的血不是所有人都能喝的,就好象没有几个人的身体能承受九尾狐的力量不然世间一定会有好多可以长生不老的人。
不……他开始感觉到害怕。
阿半残酷地笑笑,我是你的女人……是么?是的,我爱你……
你……不,怎么会这样……救我……阿半……
阿半吻住这个男人然后唇滑向这个男人的耳根,轻轻咬住他脖子的一侧。汩汩的温热的血从男人的血管中流到阿半的口中,血是腥咸的,温热的,残酷的。为什么说过爱自己的男人们最终都一样在自己的胸口插上一刀?为什么他们的血液都是一样的腥咸……
没有人告诉过你,人血是可以疗伤的么?阿半起身,拔下胸口的断箭,用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她胸口的伤在渐渐缩小。
他无力得看着阿半。阿半开门,走出了屋子,向天空长啸一声,无数的狐围住了寨子,白色的灵狐将阿半托起,飞一般离开了寨子,一路上流下了一串血迹,正如她来但时候一样……
男人没有死,只是整个寨子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狐的踪影,往日的狐,仿佛一个古老的不可再现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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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0-6-2013 01: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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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
我在黑暗中凝视她的舞姿。
奇怪。
伸手不见五指。
我却能在漆黑中看清她每个手势,每个跃步,每个旋身。
她无声撩动了空气中每一缕悬浮的尘。
笑容慢慢绽放,又立刻溶化在四周的黑色里。
音乐柔柔起伏,她手指轻轻一拂。
有浅浅芬芳。
音乐缓缓流转,质感通透。
衬她的眼波如水,澄澈荡漾,温柔剔透。
呼应着每个音符与节奏。
她穿一袭我从未见过的窄身落地长裙,上面通身镶嵌着密密珠片,泛着波光粼粼。
整个人,宛如一尾鱼,在墨色水中,自如游弋。
我站在原地。
不敢动弹,不敢呼吸。
只觉得自己的妻子,是一个陌生人。
她为什么要在黑夜中漫舞?
以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姿态,独自妖娆美丽?
如果我不是今天取消值班突然回来,是不是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秘密?
难道,当我每次背转身去,她就会变身另外一个样子?
我真的不认识她了。
这真是我的枕边人?
我认识她的时候,是在海边别墅外的私人沙滩。
她一副傻傻的样子,好奇地望着我,淡淡微笑,却不言语。
我请她来我屋里坐,她也不拒绝我的邀请,但也不太热情。
后来,我常常约她出去。
她总是默默的,很少说话,偶尔微笑,发出轻微的呵呵笑声。
直到我向她求婚,她也是笑而不语,任由我为她戴上一枚婚戒,牵手步上红毯。
她温顺,寡言,迁就我的一切。
总让我有一种错觉。
她是爱我的。
但现在?
我忽然觉得,她不是爱我,只是无视我的存在。
她活在自己的一个世界。
她的眼里,根本没有我。
我们之间,距离浓厚的夜色,距离不可逾越的空间。
她在那个游离于我的世界里,翩然起舞,无声无息。
划开和我之间的亲密。
人虽在我眼前,可却如离开很远,很远。
我有点难过。
想做点什么让她意识到我的存在。
但又不忍心破坏她绝伦的舞。
终于,我鼓起勇气。
手摸着了灯的开关一按。
屋子霎时通明。
她有些不适应,收起所有的动作,用手遮了光线。
整个人,黯淡下去。
她努力睁开眼,终于看见我。
而后,仍然那样,傻傻看着我,淡淡微笑。
长长的头发披在胸前,有些凌乱。
好像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上前拂开那些乱发。
她无瑕的脸庞清晰呈现。
我忍不住用手捧住她脸庞完美的弧度。
她的笑容飘散开来,我反而觉得不如方才黑暗中那么真切。
我失神地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什么?
她天真无邪:我是你的妻子呀。
是吗?真的是吗?
她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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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0-6-2013 02:2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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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
落叶,翻飞飘零。在我与他,呼吸之间。
他是我师兄,法号思云。
我入寺第二天,他帮我剃度。
他的手,很柔软,轻轻抚过我的头皮,痒痒的。
与冰冷的剃刀,是两个极端。
我就在这两个极端中,除尽三千烦恼,掩饰心中执念。
我是为他而来。
不止我,这深山寺宇香客源源不绝,多是为他而来的。
他拥有世上最美丽的容颜。
轻轻一笑,颠倒众生。
不需要信仰,不需要参悟。
所有来客,皆无比虔诚。
而我,更是为他失了魂。
我放弃了万贯家产,毅然来此出家。
只为换得一个和他朝夕相处的良缘。
寺后山坡。
是他最常静坐打禅之地。
一株老槐下,他手执晶莹佛珠。
落叶飘零于他身旁,纷纷扰扰,但他丝毫不为所动。
我这样凝望他,忘记尘世。
也忘记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
他突然开口叫我——思雨,是你。
我一惊,手中佛珠,跌落凡尘。——你也坐下吧。
他说。
我便坐在他面前。——思雨,你知道何谓“欲”?
我浑身一震,难道他洞悉我的来意?
却听他兀自继续。
——你我凡胎,皆是欲之所产。
众生之欲,乃是本真。
入得空门,如何了断?
他先抬眉,再抬眼。
先前麻木的表情卷上额头,换一副面容,是无相,和空。
呵呵……
他笑。
——为何要了断?
连佛都有欲念。
佛之所欲,是普度一切众生。
大智慧、大慈、大悲,是为大欲。
我垂下头,不敢抬眼。
他又说话,声音浮在我头顶。
——欲,生而不了;众,生而不息。
以佛欲,了私欲,欲永不绝矣。
思雨,你,这又何必?
他说完,似是倦极,渐渐躺下来,像展开了一卷经书,无字的,坦然的,铺陈在地。
呵呵……呵呵……
他不停地笑。
落叶于身边沙沙翻滚。
而我,僵坐在他的笑声中,渐渐无法呼吸,最后,死在自己的恶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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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10-6-2013 02:2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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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
这是一场,世界上,最艰险的战争。
只要一去,几乎没有生还可能。
但我们,根被没有打算回来。
又或许,早已,视死如归。
无论白天黑夜,我们都奋勇抗敌。
不屈不挠,不稍事休息。
哪怕没有任何粮食,没有任何遮蔽,甚至,没有任何武器。
我们有的,只是自己的一具身体。
赤裸裸地,去抵挡一眼望不到头的敌兵。
这样一个实力悬殊的战场。
我们的死,显得如此轻而易举。
牺牲,分分秒秒都在发生。
周围,不断有战友倒下去。
一个,接着一个。
有的是因为饥渴。
有的是因为疲倦。
有的是因为熬不过夜里彻骨的寒冷。
侥幸还活着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拼命战斗,拼命让自己活下去。
但侥幸,总归有一日,成为不幸。
尸体,被茫茫尘土掩埋。
没有机会盖着国旗送回家乡。
甚至,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姓名,更不会有人为他们竖立丰碑。
这一刻死的是他。
也许下一刻,就轮到我。
整个战场,最后终归一片死寂。
但,我们并不后悔的。
只要能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一个渺茫的希望就行。
哪怕,只是一点点希望而已。
这个希望,不仅仅是为了多创造一寸生机勃勃的土地。
更是为了帮人类留住宜人的四季、新鲜的空气和万物的生生不息……
为防止土地沙化,国家募集了大量的资金,每年都号召部队和志愿者前往内蒙沙地栽植树木。
植树计划,永远都轰轰烈烈,媒体的宣传也磅礴有力。
但!
人们在“表演”完植树后,这些树木,往往就再也没人去打理!
他们孤立无援地扎根在干涸的土地上,抵抗着沙尘无情的攻击。
最后,只能全军覆没。
并等待下一批政客或者游客,形式主义般地将“植树”进行到底。
这些成为英勇战士的树木,前赴后继地倒下去。
他们原本,应该有机会成为郁郁葱葱的鲜绿之森。
但现在,他们反而成了,茫茫沙漠的,枯骨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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