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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6-2013 02:1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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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城
我叫水澈,重小生活在迷雾城里,和我娘母女俩相依为命。我娘说,我一百岁前过着金枝玉叶的生活,因为我爹是水族法力最高的占星师。在他一千两百岁生日的时候,火族的使者送来一个火王的梦境,请我爹占卜。我爹进如了那个梦境,但是他出来后什么都没说。
当天夜里,我娘带着我逃出了水族的境地,来到了迷雾城。三天后的晚上,我娘抱着我站在迷雾城最高的山顶上,看见东边的水族境地的夜空被火光映成一片火红。水族的所有族民在那片火海中化为无色的水蒸气。
我娘尖利的指甲刺进我的手臂,她说“澈儿,你要记住了,你是为消灭火族而生的。火族的灭亡是你生命存在的所有意义。”
我清楚的记得我娘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绽开着的笑容如红莲一般的妖艳,倾国倾城,但是饱含毒汁。
我没有童年,也没有少年。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消灭火族,我所有的时光都在不停的学习幻术中度过。我娘的法力其实比我爹更为高强,只是她为了她所爱的人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过人的天赋。她把所有的光环给了我爹。但是当我爹和她的族人都灭亡的时候,她就像埋藏在泥土里的钻石,在抹去污迹的刹那散发出夺人的光彩。在她近乎苛刻的教导下,我的法力日新月异。在她美艳的笑容中,我知道我没让她失望。
我五百岁生日的时候,迷雾城来个血统极为纯净的人。他踏上迷雾城的土地时,笼罩在这座城市成千上万年的浓雾在顷刻消散。我看到我娘的目光闪烁着无限的欣喜。她在我耳边说,澈儿,我们的机会来了。
那个人是风族未来的王,法力无上的高强。他叫风宿,他来迷雾城寻找占星师,帮他占破困扰他很久的一个梦境。
迷雾城里居住着风、火、水三族最好的占星师。因为他们知道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只能躲藏在迷雾城里,依靠迷雾的庇护。当然迷雾城里也有与我娘一样逃避追杀的人。
我依我娘的吩咐在那天的清晨,掬一怀的白色山花站在门前。山花清新甜美的香气萦绕在微微潮湿的空气里。
我看到风宿远远的,山风灌满了他黑色的长袍,猎猎作响。他像一尊神一样直立在我的面前,黑色的瞳仁隐隐泛着幽蓝的光泽。他柔软漆黑的长发放肆的飞扬。我的视线有刹那的模糊。我睁大我如水般清澈无邪的眼睛,直直的看入他的眼底。他的眼底在刹那闪过惊讶、了悟,然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你是来找我娘占卜的吗?”我学着我娘教我的,用能让男人匍匐在我脚下的声音问他。
“本来是,现在不是。”他似乎不为所动,底下头亲吻我怀里的山花,“很香,也很美。”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明白了那个梦境的含义。”
“哦。”我轻轻的应声,神思有偷偷开溜。风宿真的是个很好看的男人,明亮的眼睛,浓黑的眉毛,微抿的嘴角。我想起记忆中我爹的样子。
“不问我的梦境是什么吗?”
“如果你想告诉我,你自然会说的;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问了你也不会说。”
风宿轻轻的笑出声,一个嘴角斜斜的上扬,桀骜而又明朗。他说:“你愿意跟我走吗?我想要你跟我走。”
我感觉到躲在阴影里的我娘,在朝我点头。我扬起自己与他一样明朗的笑脸,我说:“好。”
风宿牵起我的手,带我出了迷雾城。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和娘的湿冷完全的不同。
我记起前一天娘和我说的话。她说:“澈儿,你要让那个男人爱上你,但是你不可以爱上那个男人。他会是你消灭火族最好的工具,你不要错过了。”
我侧头看着专心赶路的风宿,想到他会是要爱上我的人,温暖的感觉就像潮水一样的慢慢慢慢涌过来。
路途中,我见识了风族法术的威力。风宿只不过动用了他三成的法力就将那些流匪消灭的一干二净。尖锐的风割破了他们所有的血管。我看到他脸上没有温度的寒冷。我害怕而又小声的说:“风宿,不要。”他脸上僵硬的线条在瞬间变的柔和。
我住进了风宿的寝宫,我在我五百岁的时候终于知道了自己一百岁之前所过的金枝玉叶的生活是怎样的奢侈。只是我坚持不换掉自己破旧的亚麻布长袍,那上面有过去的记忆——我永远不能也无法忘记的记忆。
风宿喜欢环抱住我坐在寝宫的最高处,看天际如雨珠滑落的流星。我一转头就可以看到他眼睛里落满的星光。迎面的夜风吹乱了我们的长发,互相纠结着,缠绕着。风宿笑着告诉我说:“凡世有个词,叫‘结发’……”
风宿七百五十岁生日时,我见到了火族未来的王——灭我水族的火王最珍爱的儿子火瞳。他的笑容像火焰一样的炽热,他火红色的眼睛让我想起了那夜水族上空的火光。我朝他露出我纯洁无邪,甜美如幼童的笑容——掺和着妖艳和诱惑。我看到他的火红色的眼睛好象被浇了一桶油一般燃烧的更加炽热。我眯起眼,笑的更加甜美。我娘说过,水族的女子天生是害人的尤物。
风宿和他的父王还有所有的朝臣对抗了很久。他要娶我,他们不让。可是他是风族唯一的皇子,他是风族强盛的唯一希望。所以风宿胜了。那天他笑的像一个孩子,薄薄的唇角向上勾出一道很好看的弧度。他亲吻着我的眉毛说:“水澈,我可以娶你了。”
顷刻间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利剑直刺我的心脏,我痛的眼角渗出了眼泪。我把脸埋在风宿的长袍里,不让他看到我的无奈与脆弱。我娘说过,我不可以爱上他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在我和风宿的婚礼上,火瞳火红色的眼眸黯淡无光。风族的王高高在上,他问着:“无论疾病、健康、富贵、贫穷、痛苦、快乐——你都愿意和你身边的人生死与共吗?”
“我愿意。”风宿看着我,目光柔和的让我好象看到了环绕整片水族土地的那条大河,在金黄色的夕阳下泛着粼粼水光。不,他不是我要的风宿,爱我的他失去了他该有的锐气!
我看向火瞳,伸出自己的右手,我听到自己无比清晰的说:“瞳,愿意带我走吗?带我去你的王国……”
风宿不敢置信的看着我,眼里有受到伤害的疼痛。他丢下议论纷纷的朝臣和他满脸怒色的父亲,以及呆若木鸡的火瞳,使用风影移形术带我来到了空旷的郊外。
“为什么?”他问我。
“因为火族比风族强,因为火族拥有掌控整个天下的能力。”
“如果你想要,三年里,我可以给你全世界。”
三年,对于寿命长达几千年的我们来说,短暂的好象弹指一瞬。
“我等不及了。”我残忍的看着风宿痛苦的表情,极度冰冷的微笑,如我娘那夜的笑容一般的妖艳,一般的倾国倾城,一般的包含毒汁。
我看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的退去,目光渐渐渐渐的冷下来。他说:“我的血液里住着恶魔,连我自己也无法控制,只有你,替我守着那个恶魔,现在,连你也背叛我,我不知道,从此以后,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不要后悔。”
视线一晃,我和他又出现在宫殿上。他把我丢给火瞳,说:“你们走,趁我没改变注意之前。今生今世不准再踏上风族的土地。”
风宿周身凛冽的气势震的火瞳退缩了一步。我低着头,拉住火瞳的手。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脸上厌恶的表情。
火瞳带着我走出了宫殿。在他欣喜于将要迈出风族土地的时候,我使用了了一个小小的幻术结束了他的生命。真的是个很简单的小法术,我只是把他身体里的水结成了冰,化为匕首的形状刺穿了他的内脏。火瞳倒下去的时候,火红色的眼睛空洞的看着风族无比清澈的蓝天。他真的很无辜,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又回到了迷雾城,但是我娘已经不在那所我们曾经相依为命的小木屋里了。迷雾城里来避战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新进城的人带来新的消息。火族和风族因为火瞳的死掀起前所未有的战,战况惨烈得比四百年前火族偷袭水族的那一战有过之而不不及。听说,火族夺下了风族的三座城池;听说,火族的大军已经逼近风族的中心区域;听说,风族的王战死,新王继位;听说,新王力挽狂澜,风族开始转败为胜;听说……
我在屋前移栽了一片白色的山花,每日坐在门前看日出日落,看天地变色。我在明媚的阳光中不断屈伸自己的手指,变换一个又一个寂寞而惘然的姿势。然后在绚丽的光线中,看到风宿初踏上迷雾城的情景。他天生的贵族气息,他可冷可暖的眼眸,他嘴角含着的笑意——都在散开的迷雾中变的越来越清晰。
火族与风族的战争终于以风族的胜利而告终。迷雾城里传说着风宿无比强大的法力,无于伦比的幻术,以及无法比拟的残忍。他把火族灭得一干二净,不剩一点余灰。
我听到着些流言的时候已经是风宿取得胜利的两个月后。我知道,他将要来了,为了他曾经不公的对待讨回公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没有一点害怕,心里反到有一点点的企盼和喜悦。
风宿来的那天,迷雾城里刮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风。他的杀气太重了。我早早的坐在门口等待他的到来。没想到的是,除了他,来的还有她。我看到我娘被风宿拎在手里。倾国倾城的美貌好象昨日黄花,此刻苍白得不像个活人。
“你果然在这里。”风宿看着我笑。他依然面容俊朗,只是笑容不再清澈温暖。
我看着我娘,问:“我娘怎么会在你手上?”
“因为他妄想在我灭掉火族后干掉我!哈,那你们母女俩岂不能坐享其成?本来我是不介意和你分享我的这一切的,可是我很不喜欢你的这种做法,所以我改变注意了。”风宿冷冷的笑着,一个嘴角依然斜斜的上扬,桀骜但是不再明朗。
他看着我,慢慢的念动咒语,右手的食指屈起指向我娘。我本不打算和他动手的,但是我不能让他杀我娘。我屈起左手的无名指,念起咒语,开启我几乎不曾动用的法力。我看到风宿惊讶的表情。他一直以为我的法力很低微。
他脸上出现再次被欺骗的愤怒,又急又快的念着咒语,压制我的法力。
以木屋为圆心,方圆百里内气流翻腾,平安生长了千万年的古树被连根拔起。数不清的卑微生物无辜的丧失了生命。
压制在我身上的力量越来越沉重,我终于支持不住喷出一大口透明无色的血液。风宿成功的将利风剑贯穿我娘的身体。
“不要……”我欲哭无泪,怔怔无言。
“澈儿,不要难过。娘要去见你爹了,你不高兴吗?临死之前,娘有一个梦境给你,是你爹占卜过的火王的梦境,他说着个梦境会带给你痛苦但你必须承受……”
“娘……”我眼前的景物开始变的的色彩斑斓且混乱。然后渐渐变成一片的火红。我看到小时候的自己笑着在一片火红中奔跑。所过之处,皆出现一条涓涓水流。我越跑越快,水流也越来越多,最后原来的一片火红竟然变成了一片汪洋!
火王的梦预示着火族的明天,而梦境中那个能令火族灭亡的人竟是我!?我爹因为占破了火王的梦境但是又无法化解,所以只能保持沉默,让我娘带着我逃离那场灾难。而火王则因为我爹的沉默忽然参破个中玄机,为了避免将来的灭族之灾竟先偷袭了水族。
水族竟是因我而亡!我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眼前的景物渐渐的清明,我又置身于木屋前,置身于风宿的视野里。我娘早以化做了他指间的一滩碧水。他右手的食指指向我,指尖法力聚集,有一团银白色的光球,但迟迟不向我飞来。
“动手啊。”我微笑,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
风宿的目光一冷——我安然的闭上双眼,我知道他要动手了。我的一滴眼泪不听话的溢出眼角,静静的滑落。
“该死!”我听到风宿的咒骂声,然后整个人被狠很的压入一个温暖的胸膛。“我不要你死了,你不准想死!你也不许哭,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笑你就得笑!”
我睁开眼,看到风宿咬牙切齿的样子。他终究还是不忍杀我,可我又如何容忍自己苟活于世?我抬头亲吻风宿的眉毛,在他呆楞的时候轻易结束自己没有价值的生命。我用的幻术和我结束火瞳生命的幻术一模一样。
整个天地间响彻风宿痛苦的吼声。他一遍又一遍的说:“难道我占错我的梦境?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
“风宿……”我的手抚上他英俊的脸庞。“你……占错了。你的梦境我其实去过。我不是你今生的幸福,我是你所有痛苦的源泉。忘记我吧,让我来生再来爱你……”
让、我、来、生、再、来、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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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6-2013 02: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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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莲
我,是往生池畔的一株青莲,从我有意识的第一天起便笑看那繁华的人间。
往生池畔流连的人们,哭着喊着要回那凡尘,说,那里有他们的牵挂,那里有他们的心。
我不懂,那俗世又怎么能跟这仙境相比?那功名、那利禄,是多么地扰乱人心?
看着他们的苦难,我倒宁愿在这里静静地修成仙。
池畔,氲氤的、淡紫色的雾中,我悄然地绽放着、偷偷地美丽着。
直到有一天,一尾小金锂对我说:那人间的繁华是这里永远比不上的,这里只有静静的不动的流水和那修炼成的仙,你真该下去开开眼。
我开始向往那人间,我想知道什么是繁华,什么是过往云烟。
我决定离开时,小金锂流下了泪,那泪入水便不见了,只有我知道那静静的池中多了泪,只有我知道那泪是为了谁。
人间果然热闹,往来的人群,精致的楼宇,浩瀚的大海和那海上的帆。
在天庭修炼了五百年,这五百年加起来见过的仙人也没有在人间一天见过的俗人多,我的脸因为激动而发红,我的心因为惊奇而跳动,原来人间的女人腰都很细,所以为了不折断腰,她们要依在健壮的男人身上才可以走路;
原来人间也有一种叫做酒的东西可以跟天庭的琼浆媲美,让人迷、让人醉;
原来人间的衣裳比天庭的漂亮,那么多的色,那么香。
原来人间另有一种色彩,将它涂在脸上,可以让本就美丽的我更漂亮。
后来,日子久了,人间的繁华见得多了便也有了适性,不以为惊了。
我开始想念那紫雾萦绕往生池,想念那曾与我相伴的小金锂,它在哪里?它现在好吗?
好玉就要晶莹剔透,柜里的那支玉步摇便在烛光下发出这种特质。
娘子,我来为你戴上吧。
青年说着便将那步摇插到了少妇的发上,那晶莹的玉滴在烛光下异彩流光。
唉,天上比翼鸟双飞,人间俗人择偶配,只有我一个人是多余的,我怀念过去。
这滔滔奔腾的江水比那往生池水有生气多了,看!那江鱼跃出了水面!
小金锂此刻还在想我吗?它会不会忘了我?
姑娘,你一个人在江边吗?江边风急,不要伤了身子。
不用你管,你也只是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而已,身体也好不到哪里。
你的眼里有寂寞,没有人陪你吗?书生笑笑地问我。
是啊,五百年来,陪我的只有那尾小金锂。此刻它在哪里?
它说不定也在想你。我来陪你好吗?这样寂寞就不会再来找你。
那以后,竹林中有我们嬉戏的身影,江边有我们留下的足印,原来,人间真的很美丽。
不知不觉过去了十年的时间,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我是青莲花妖,十年二十年我也不会老,
他陪了我这许多年,他不知道我是花妖,泪滑下脸庞,明天,明天当你醒来时我便不再了,如果你爱过我,你会记得我吧?
这一切就如那过往云烟,再浓的爱恋随着生命的消失也会消逝。
不,不会的,它永不会消逝。我不允许你走!
你醒来了?那你也该知道我不是人我是花妖,天老地老我不会老。
如果我也不会老呢?如果我能永远陪你呢?我等了你五百年,怎舍得离开你?
你?
我是小金锂,从你出生之日起便期待这次相聚。
人间是俗世,我愿做俗人,你可愿做俗人与我一生相随?
早霞,晚霞,装点庐山画,仙翁何处炼丹砂?
一缕白云下,客去斋馀,人来茶罢,叹浮生、指落花,楚家、汉家,都做了那渔樵话。
太上老君洞府旁有一池湖水,湖畔终年弥漫着淡紫色的、氲氤的雾气,湖水终年澄清。老君有一名唤昱的童儿常将炼丹剩余的残渣倾于此湖,那些残渣的仙气却也对湖中精灵的修炼有不少的帮助。时日久了,那湖的中心便长出了一株青莲。从此,那淡紫色的雾萦绕着湖面,也萦绕着那青莲。昱无事便去找青莲诉说心事,给它讲故事,讲到高兴时它便会花枝乱颤地来回应他。
千年过去了,那青莲已经含苞,眼看就要绽放出那美丽的花朵。花开时,那花魂便会在花心上跳舞,如果此时能有仙人相助便可位列仙班。那花朵已隐隐地有了一女子的模样,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小小的嘴唇儿、白得透明的肌肤。如果成了人形那该是一个美丽的仙子吧?老君的丹药中的固神丹应该可以帮它吧?昱在心中暗暗想着。这几日它该成形了,想着那隐现的面容,不知怎地昱竟失了神,索性拿了一颗固神丹守在了湖畔。
本以为这几日它便可成形,怎知等了七日却毫无消息,昱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双眼靠在槐树下打起了盹。一阵香气不断溢出,起初很淡,后来越来越浓,湖水也起了波澜,突然形成了一个大浪打向了那青莲。浪退后,那青莲发出了淡淡的光,昱被惊醒了。层层叠叠的莲瓣缓缓绽放,隐隐的光华中一缕香魂化为一抹女子的身影立于花蕊之上。昱的手掌托稳了那固神丹向着那花魂小心地伸出了手掌,那花魂食了仙丹后原本飘渺的身影渐渐清晰,最终化为人形落入水中。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那花魂游至昱的脚下攀住他的脚仰着脸问。
昱红了脸,别过头说,你该有一件衣裳的。
衣裳?是你身上穿的这种吗?说着,她随手折了一片荷叶抛上了天,她的身体也随即腾空,落下时身上已穿了一袭绿色的衣裙。
你过来。她乖乖地走到了昱的面前。昱探怀拿出一把梳为她细细地梳着,编好了髻又折一枝细莲为她别在了发上。那花魂一个旋身,飞扬的黑发、湖绿色掐牙儿坎肩、百折裙、似幻的容颜让昱再次失了神。没想到那肮脏的淤泥中竟能孕育这样美丽的花魂。就叫你濯莲吧。濯莲点了点头羞笑一下,扭头看到那些仙子们后便去学她们那娉婷的步法,却让昱笑弯了腰。你本来走得挺好的,不必去学她们。真的?濯莲又一次仰起了脸,离昱的面孔只有几分远,昱慌忙地后退。
濯清涟而不妖,濯儿,以后我就叫你濯儿吧,濯莲就是你的名字,你喜欢吗?
只要是你起的我都喜欢,只是这濯儿只有你一个人才能叫么?看着她不知世事的面,该告诉她这濯儿的称谓是他的特权吗?是他期待了千年的特权?唉,这可怎生是好啊。正在急时,濯莲却因为看到那水中的伙伴们而抛开他再次跃入水中。看着她在水中嬉戏,昱不禁想,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只可惜,天界也有天界的规定,她修成人形也只为了修成正果,能早日位列仙班罢了。
我不想成仙!
昱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位列仙班乃是修炼的最终目的,要不然你干嘛要修炼呢?
千年前你给我讲故事时我就已经在想,如果能幻成人形多好,我就可以跟在你身边,你到哪里我就能哪里,不必在隔着池水隔着墙。
傻丫头,即使你已成了人形,我们有时仍不能呆在一起呀,晚上要各回各的房间。
我去你那不行吗?傻孩子,不行的。拍拍她的头,她的心思就如那婴儿般纯净,她哪曾想,这些无心之话却教他动了心。凡心已动,任别人如何说,便也不肯再回头了。
昱,这是你的孽缘!看到他的眼神后,老君的眼中充满了怜悯。现在,魔道正蠢蠢欲动,不能一世全善,唯望你能独善其身啊。不要误已误人啊。误已误人?误已是说我,误人呢?难道是指濯儿?
劝酒佳人擎金盏,当歌者款撒香檀。歌罢喧喧笑语繁,夜将阑,画烛银光灿;
似觉筵间香风散,香风散非麝非兰。醉眼朦胧问小蛮,多管是南轩蜡梅绽。
一月后就是王母的寿诞,濯儿要勤练舞蹈,若是王母高兴或会收你为婢女,这对你成仙有帮助。
成仙后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不,成仙后就要遵守仙界的律法,我们不能在一起。
那为什么还要成仙?凡人是多么地逍遥自在!
昱看着她绝美的容颜无言以对,怎能让她知道他也向往那凡人的生活,误了自己不打紧还会误了她的。从那日起,濯莲便再没见过昱了,只是她知道王母寿辰时他定会出现,为了让他见到最美丽的自己,她决定专心练舞。
悠扬的丝竹声回响在四处,各路神仙都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己的席位,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新鲜的仙果和美味佳肴,大大的金色的酒壶中装的是存了千年的佳酿,王母和玉帝坐在中间。王母的法相庄严,挽着高高的发髻,带着象征着身份地位的飞凤冠,垂下的明珠遮住了半面脸庞。嫦娥是天宫中最美丽的仙子,一声击掌后,她带着一群仙子翩翩起舞为王母祝寿。昱一眼便看到了濯莲。昱定定地看着那微风中那上下翻飞的长发、挥舞的轻如薄烟的流云水袖、微闭的双眸。她旋着旋着旋到了昱的身旁,似是有意更似无意间,她发上的簪落在了昱的脚下。昱只是看着,却并没有伸手去捡,濯莲便湿了双眼。
濯莲,现收你为我的贴身婢女,封仙位第八飞天你可愿意?王母将濯莲拉到眼前慈爱地问。这可怎生是好?眼角余光望向昱,他却转开了脸,濯莲便灰了心,把头儿一点。濯莲!濯莲!昱的心中暗暗在喊着。
莫道神仙好,谁知神仙也羡凡人任逍遥?昱出神地想着,没有留意炼丹炉中的火却熄了,老君的丹药也就此做废。老君一叹,你这样是成不了仙的。
仙?仙与我何用?我愿为凡人,求师付助我!
助你?你两千年修行将毁于一旦啊。
徒儿不怕,徒儿但求为人!
玉帝与王母非常地震怒。昱童,你为何要舍去这仙骨?你可知得来不易!?
昱知道,只是,昱凡心未断,自知无法成仙,愿受那六道轮回之苦,望仙帝仙母成全。
你仙骨已成,缘何会说尘缘未断。
昱突地抬起头,两道泪痕清晰可见,仙是无泪的。玉帝摇头一叹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遥遥地指了往生池的方向。
天将押住昱来到了往生池畔,昱抬眼,濯儿,我已无仙骨,但愿你能早日位列仙班。话毕便义无反顾地投下了往生池。濯莲大喊着,却也换不回昱了。三日后,第八飞天神女便也从天宫之中消失了,她要去找昱,那个温柔的、待她好的昱童。
杏朵桃枝似绛唇,柳絮纷,春光偏闪断肠人。微风细雨催花信,闲愁万种心间印。
罗帏绣被寒孤,欲断魂,掩重门尽日无人问,情不遂越伤神。
天上一日,人间百年,这三日的时光昱已转了三世,早已不是昔日旧模样。昱,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闭上眼睛,像是找了一下方向后濯莲腾空而起,向着她感知的方向疾疾凌空而去。身边的云快速地后退,景物也由华丽的楼宇变成了田野与庄稼地,绿油油的一片,还有静静的一池湖水。
就是这里了!濯莲旋身落地,缓步地走向那树下的书生,没错,是他!容貌虽然变了,但是感觉仍是一样。
昱,她上前怯怯地叫。书生一抬头,眼神刹时交汇在一起。
你是谁家的姑娘?为什么我们仿佛许久之前便认识了?
昱,我是濯莲啊,你都称我为濯儿,你不记得了吗?
濯儿,濯儿,他喃喃地念着。
相公,开饭了!一个清秀的妇人向他遥遥地喊着。爹!快点啊!一声童音也随即传了过来。
濯莲白了脸,他们,他们是什么人?
书生一脸的幸福,那是小儿和内人。姑娘,我要回去了,天马上就要黑了,一个姑娘家在外很危险,快回家去吧。他小心地叮嘱着。
家?对我还有意义吗?濯莲的身影摇摇欲坠,用手按住了心脏的位置来止那疼痛。我是花仙,没有心脏也会疼吗?
你是人,怎不会疼?要不要紧?要不到我家来休息一下?让我娘子给你煮一点粥,你喝了或许就好了。濯莲没有说什么,任他扶着往他家走去。
相公,这位姑娘是?
娘子,去煮些粥来。这位姑娘或许是饿了。那小妇人听他这样说便不再问什么转身去忙了。濯莲看到他的眼睛在一直追随着她。
她很贤惠是吗?
是啊,娶妻求淑妇啊。你坐一下,我去帮她,这样快一些,马上就好。说完他便也转身进了厨房。他眼中幸福的光彩是骗不了人的,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昱了,忘了前世,忘了我,他不再记得我了。濯莲再看一眼他的背影,默默地出了门。等他出来不见我时会找我吗?哎,往事如昨,只是如今却物事人非了。放下这牵挂吗?千年的眷恋如何能说放就放?旋身投入了书生家门口的湖中,稍倾,一株青莲出现在了湖心。
娘子,你看,一株青莲!书生向着他的娘子喊道。昱,这样,我就可以陪你今生到最后了!风吹过,那青莲翩迁起舞,昱,你还记得我的舞蹈吗?花瓣上有露珠,好漂亮!中午了还会有露珠,大家来看呀!有人这样喊着。
白天,濯莲以一朵花魂继续修炼着,到了夜晚,她就幻为人形偷偷地来到他的床前。你教会了我感情,本以为会与你相伴终老,为何枕畔的人儿却不是我?
突然,他的妻子睁开了眼,濯莲吓了一跳。那妇人轻轻起身,与濯莲来到了门外。
我早知你不是凡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即能看出我不是凡人,谅你也不简单!
没错,奴家原是一缕残魂,幸得相公及时救护才得以存活且月老有红线为证,因此我才委身于他与他相守。你又是谁?
是呀,我是谁?我不过也只是一缕花魂,我也没有什么物什为证。她的眼眸中有着深深的悲哀。不管有缘无缘,我都会陪在他身边,哪怕只能隐住身形!
那残魂迟疑地说,你……相公的阳寿将尽了,你……没有再多的话转身进了屋。
果然,三年后,昱书生便去了,收敛当日,濯莲硬闯进了门。
你爱不爱昱?
爱!当然爱!若是不爱我也不会嫁于他!
好,即是如此,你在此地等我,三日内我必归!如不归,你再葬!
你要去哪里?长白山天池中有一条千年人形鱼,它的内丹可增昱的阳寿,我要取回来。可是,那孽障好生厉害,这路途又遥远,只是一来一回都要两日三夜啊!
若我三日不归便是我去了!
你……你真的很爱昱,为什么要救他,下世也许你们就会在一起了。
深吸一口气,因为,我!爱!他!濯莲一字一顿地说完后便腾空而去了。
长白山因山高陡峭而人迹罕至,倘有人去也多半是有去无回,据回来的人说,那长白山内有条人形鱼,人形鱼为了修炼便将去到长白山的人抓住吃掉,以补其内丹,真是害人不浅。濯莲心想,这东西若是除去对人间也算是贡献了。
她偷偷地潜于岸上的石后,许久都没有动静。入夜,突然传出一阵轻微的哗哗水声。濯莲凝目细瞧,一个美丽且妖艳的裸体女子在潭中游来游去,那额上的晶珠显示着她不是凡人。游了一会渐渐停住,面向月亮,先是露出了细细的獠牙,继而,一颗滚圆的泛着隐隐光华的珠子吐了出来。
濯莲瞅准了时机一跃而起想将那内丹抢走,然而,人形鱼妖哪会如此轻易地将自己的内丹失于濯莲,它迅急地一吸,那晶珠便被它吸了回去。它白色的、人形的身体在水中穿来穿去躲避濯莲,濯莲也是生于水中,水功当然也不弱。濯莲用法力将水变成了水牢笼捆住了那人形鱼,又将那人鱼抓住后迫出了它的内丹。哪知,它心生怨恨,将内丹吐出后突然拼尽最后力气化为一股冰柱趁濯莲不防,猛地穿过了濯莲的身体。血喷射而出,濯莲一个趔趄,仅是怔了怔便又凌空飞天,向着昱的方向急急赶去。她飞过的天空,留下了淡淡的红色,似是那瑰丽的晚霞,却又比晚霞还要红。
昱,我来救你了。她硬撑着将那内丹带回交给昱的妻子后便失去了知觉。
好黑,比我以前修炼时的湖底还黑,好冷,比那长白山天池的水还要冷!这是哪里?好害怕!昱,你在哪里?救我,救我呀!我在这里,我一直在你身边,不要怕,我会守着你。长长的黑黑的一条路,在尽头是一点的亮光,顺着亮光寻去,却慢慢发现是昱的眼睛,是你吗昱?真的是你吗?如果是梦请不要让我醒来。迷迷糊糊中濯莲不知道有颗被凡人称为泪的水滑出过她的眼睛。
昱探手试向她的手,很冰,她失血过多,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会死。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要失去她,他的心中陡然一痛。她这般舍命救他是为了什么?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生命有过牵连。这长长的睫毛下该是一双灵活的、晶莹的眼睛吧?这小巧的唇原先该是红红润润的吧?还有这长长的黑发,如果有风的话……如果有风会在风中翻飞吧?这一切,晃如眼前,昱似乎又看见那个初为人形的濯莲在学那些仙子们娉婷的身影。濯莲,濯莲,你是我的濯儿,濯儿!
昱,你记起来了吗?只要你记得我,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值!
昱握住她冷凉的手,泪落于她的掌心。濯儿,今生今世我们再不分开。
呵,昱,别傻了,你已娶妻呀。今生我们有缘无份。
不,不要说这种话,我不会让你死的。昱拉起袍袖用刀在手腕上用力一割,血,顺腕而下。掰开她的嘴,硬喂她喝下。
昱!昱!
一个月过去了,濯莲渐渐地恢复了,昱正欣喜地计算着她再有几天便可走动了,却突然却发现她不见了。他着了慌,四处找寻她的踪迹,然而她却似消失了。他的妻、那缕残魂说,湖中,她化作了湖中那一株青莲,不能做你枕边人,却也要伴你终老。昱深深地凝视着那青莲,濯儿,你舍命救我,只是为了当初那赠药之恩吗?青莲无语,只有那花瓣一倾,一颗水珠似是倾不住似的从瓣中滚下落入湖底。
想人生七十犹稀,百岁光阴,先过了三十。七十年间,十岁顽童,十载尪羸。五十岁除分昼黑,刚分得一半白日。风雨相催,兔走乌飞。仔细沉吟,都不如快活了便宜。
昱看着那窗外湖中的青莲,那日后她便再也不曾现过身,任他流过多少泪她都不曾现身。于是便时常见一书生坐于湖畔紧盯着那青莲似已成为一种习惯,直至青年变中年、中年变老翁仍是不曾更改。
颤颤地站起来,抬头看了看天,濯儿,天将下雨了,回家,回家。他蹒跚地向屋中走去。
烛将灭了,濯儿,你还不现身么?在我走之前再为我而舞。
爹!
不要吵,扶我起来。
一对紫燕儿雕梁上肩相并,一对粉蝶儿花丛上偏相趁,一对鸳鸯儿水面上相交颈,一对虎猫儿绣凳上相偎定。觑了动人情,不由人心儿硬,冷清清偏俺合孤零。
随着轻轻的哼唱,一抹淡淡的身影立于青莲花中央随歌而舞。淡绿色的水袖,随风翻飞的黑发,软软的腰肢,轻颦眉、浅盈笑,好一个鸳鸯枕上靠。濯!我的濯儿!
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翻滚浑沌的江水好怕人,这样高的滔天浪,这便是忘忧河么?
幽冥路冷且孤单,濯儿来陪你吧。
莲女其姝,烁烁其华,世皆薄情,独善其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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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6-2013 02: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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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
夜里九点多,我去看望若若——她好几天没上班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若若住在城市中心一套租来的房子里,与她同住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到楼下时,我抬头望了望她家的窗口——灯光仍旧亮着,显然她还没睡。
“若若!”我敲了敲门,同时叫她的名字。她在里面回应了一声,我听见她的脚步声慢慢传来,那声音很重、很慢,许久才挪动一步。不知等了多久,门终于打开了。看见若若的第一眼,让我吃了一惊。她原本是个丰满漂亮的女孩,几天不见,居然瘦了一大圈,双颊苍白无光,眼睛凹陷下去,一圈青色的眼晕衬得她愈加憔悴。
“你生病了吗?”我问。她摇摇头,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我,然后又越过我的肩头朝我身后望去。突然,她打了个寒噤,尖声道:“快关上门,快点!”我不明所以地回头望望——身后除了楼梯,什么也没有。但是她的表情是那么惊恐,嘴唇紧张地收缩起来,我没说什么,关上了门。
她松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我一边往屋内的沙发走去,一边问。
她租来的这套房子是两室一厅,总共60多平方米的使用面积,她和合住的女孩一人占用一间卧室,沙发则是公用的。这客厅很小,我只走了两三步,就走到了沙发前,等我转身坐下,却看见若若依然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一步一步慢慢朝这边走过来。她行走的姿势非常奇怪,脚几乎没有离开地面,在地面上拖着,身体左右摇摆,双手张开,那种姿态,仿佛是行走在摇晃得很厉害的汽车上。
好不容易等她走到沙发前面坐定,我再次问她:“你到底怎么了?”她睁大眼睛望着我,伸出手来握着我的手。她的手指细小而冰凉,手心里滑溜溜的全是冷汗——她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整个面部都因为紧张而绷紧了。我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的恐惧和慌乱,连连拍她的肩膀道:“别害怕,慢慢说。”
她定定地望了我一阵,终于摇摇头:“东方,你绝不会相信的,你一定以为我疯了。”刚说完,她的眼睛陡然睁大,猛然从我手里抽出手去,指着窗口,一迭声道:“来了,来了,又来了!”
我立刻回过头去——只见窗帘高高飘扬——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什么来了?”我急切地问她。她的面色白地吓人,将目光茫然地转向我,喉咙有点嘶哑:“窗帘又飘起来了!”
“这有什么奇怪?”我不解地笑了,“窗帘本来就很容易飘起来啊。”
“不对,”她的声音又嘶哑又尖利,“它为什么飘起来?”她紧盯着我的眼睛,“你说,它为什么会飘起来?”
她的目光让我心里一阵发毛,我往后靠了靠:“当然是有风………”话未说完,我忽然觉得不对。
卧室和客厅的门都是关的,窗户也是关上的,哪里来的风?
这样一想,我立即起立,跑到窗前查看,若若在身后喘着气道:“不用看了,我早检查过了,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玻璃也没有裂缝,没有地方会漏风进来。”
她说得没错,确实没地方可以漏进风来。
“也许是我刚才进屋带来的风。”我并不认为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等我在沙发上坐定,若若用她冰凉的手指攥着我的手,将我的肩膀扳向窗口:“你等着,你等着,它还会来!”
我真的有点慌了,不是害怕什么窗帘,而是因为若若的表现太不正常。我不敢刺激她,只得顺从她的意思面对窗口,她的头搁在我耳边,沉重的呼吸清晰可闻。
我们都没有说话,墙上的钟滴答走动着。
过了大约5分钟,那窗帘,又一次高高地扬起,在半空中停留了半分钟,然后缓缓垂下。
“看见了么?”若若有几分得意地看着我。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忽然看见,若若的头发也飞扬起来——她留的是一头披肩长发,此时都朝前飞起,将她大半个面部遮住了,那情形就仿佛是她正坐在疾驶的车上。
“看见了么?”她再次道,声音头过头发的间隙幽幽传来。
恐惧象一条小虫子,迅速地爬上了我的心头。我张大嘴看着她。她捋了捋头发,但是她全身的衣服都开始飘扬鼓荡,仿佛什么地方有激烈的风吹进来。
可是我没有感觉到一丝风。
我试探着将手伸到她身体的各个部位——没有风,一丝也没有。
“你现在知道了么?”她的声音被不存在的风吹得有些走样。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望着她点头。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她的眼晕更深了,快速地舔了一下嘴唇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那样走路?因为我觉得,”她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措辞,飞扬的衣物和头发又慢慢静止了,“我觉得,我好象是飘在半空中,这种感觉很怪,一切都仿佛在漂浮,就象是在敞蓬飞机里,总是走不稳,总是有风——而那里,”她指了指门口,“我觉得那外面是空的,我会从那里摔下去,摔死!”最后一个词她说得很重。
她刚说完,门被人打开了,是和她同住的那个女孩。那女孩进门来,看着若若,一脸嫌恶的表情:“我在门外听了好一阵了,你又在说你现在飘在半空吧?”她将目光转向我,“你是她朋友?别相信她的话,她疯了。”
“我没疯!”若若尖利得喊道,然后望着我,“东方,刚才你也看见了,我没疯,对不对?”
我躲开她期待的目光——叫我如何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
那女孩似乎已经对她忍无可忍,忽然冲上来,拽着若若的手臂,将她朝门口拉去:“你不是说你会摔死吗?让我们看看你怎么摔死?”
若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东方!!!!”她被那女孩拖曳着,一路行走不稳,东倒西歪。
我大吃一惊,赶紧上去想将她拉回来,然而那女孩已经将她拖到门口,一把推了出去。我飞快地冲过去,只见若若身子朝后仰,一只手死死地抠着门边框,骨节泛白——那一刹那,我感觉她仿佛是真的处在高空的边缘,就要坠落下去。她绝望地看着我,嘴唇歙动着,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我不假思索,伸手拉住她。但是她的手心里实在太多汗了,慢慢从我手里滑出去,我只看见她的眼睛越张越大、脸上的惊恐之色越来越深,终于完全从我手里滑脱出去——她仰面倒下,头发和衣服朝上高高扬起,以她1.58米的身高,从站立到倒下却用了足足5分钟,就仿佛她真的是从高空中落下一般。
“她死了,怎么回事?”若若倒在地面上,跟她同住的女孩看了看她,惊慌地抬起头来问我,“你出来看看。”
我不敢出去。
我感觉自己正飘在半空,脚下虚浮摇晃,门外是广漠空茫的高空——我害怕从那里跌下去摔死。
我张开手臂保持平衡,一步一步后退,远离危险的门口,不知何处来的风,将我的头发和衣服吹得飘扬起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被风吹得变了样:“任何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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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6-2013 02: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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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 纱
阿强是个经常跑长途的货运司机,这一天正在返回的路上――龙山公路。
午夜了,阿强为了能早点到家,赶夜车。路上极少的车辆,加上疲惫,阿强有些困乏了。一个不留神,闭了一下眼。猛然间,一头撞到方向盘上,醒了过来。“好险,”阿强心想,“差一点就睡过去了,一定不能再睡了。”下意识看了一下手表,午夜12点13分。
这时,远处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进了才看清楚,是一个身穿红纱连衣裙的女子,像是在等车的样子。“这么晚了,这个女的怎么会在这等车?这里人烟稀少,一个女的很危险的。”
阿强想到这里,放慢速度,在那个女的前停下。问道“要搭车么?”
女子幽幽的说道“不是搭车,是领路。”
“什么?领路?”阿强不明白,“算了,也许听错了,”说道“上来吧。”
女子轻悠悠的上了车,继续往前走。
“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多危险呀,要去哪里?”阿强边开车边问道。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了指前方,低声说道:“往前就是。”
“这还用你说,就这么一条路。”阿强心想,见这个女子,红纱连衣裙,衬托出她皮肤的白净。不过脸色太白了,“一定身体不好,有什么病,”阿强心里想着,见她不愿意说话,也就自顾开车。
过了一会儿,女子缓缓说道:“别走了,就是这里。”
阿强停下车,环顾了一下,四周黑漆漆一片,“这里,是这里么?”阿强问道。
“是的,就是这里,每次都是。”女子轻轻的答道,随之,下了车。
突然,阿强发现女子穿的红纱连衣裙下面看不到脚,只是黑幽幽的,裙摆在飘呀飘。
阿强浑身发凉,“咣”关上车门,本能的脚恨踩油门,冲了出去,心里想着“难道她是…..”。
不敢想了,只有一个劲儿的向前冲去。
隔日,报纸上报道,龙山公路发生一起交通伤亡事故,一辆货车调进山沟里,而死者就是阿强。但是人们发现他时,他不在驾驶室里,而是吊死在离车不远的一棵树上,上吊所用的是一段女人才可能用的红纱。另外,他腕上的手表停在了12点13分。
后来,法医断定阿强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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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6-2013 02: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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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瓶
他手里拿着瓶子盯着上面的字,叨念着: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而十分钟前,他还陷在另一种情绪之中。
海面上风平浪静,是个出海的好天气。他驾着自己的小艇出来散心,想着这也许是个让心情变好的办法。而他错了,这只能勾起他更多的回忆,让他更加苦恼。从前他总是和他妻子一起出海。就是这艘小艇,让他在结婚三年以来每个周末享受着和妻子在一起的海上时光。现在,她却嫁给了一个更有钱的人,坐着更大的游艇,和别人享受着海上的时光。想到这里,痛苦像溶进血液一样,让他不能平稳的呼吸。他把视线转移到海面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在近处,他才看到,那不过是个瓶子。平常,这引不起他的兴趣。可今天,他却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他把瓶子从海里捞上来,仔细的端详。瓶子不大,用一个软木塞塞得很结实。而吸引他注意的是瓶子上刻着的一行字: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他不禁苦笑,自语道:满足我的一切诅咒,好啊,那就让我的前妻和她的有钱人见上帝去吧!他收起那个瓶子,又陷入刚才的情绪之中。
转天,他被一个消息惊呆了:前妻和她新任的丈夫双双死于车祸。他的思绪一直处于混乱之中想不清个头绪。猛然间,思绪撞到一个地方,立即让他两眼发直。瓶子,是那个瓶子!当他拿出那个瓶子时惊恐的发现,同软木在密封的瓶子里,出现了一些新鲜的血液。他无法解释这一切,无法克服心中的惶恐,更无法说清这种复杂的现实是什么。那么,这两个生命的结束,仅仅因为他的一句无心的诅咒。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他瘫坐在那里,心里满是懊悔,他开始恨自己。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们的死跟自己无关。可是,那诅咒,那瓶子里的鲜血,还有那两条鲜活的人命,这些,都怎么解释。瓶子被放到柜子深处,他看都不敢看一眼。他几次把瓶子扔掉,可第二天那东西总是让人绝望的出现在他的枕边。他开始彻底明白了,这东西是缠上他了。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主动的把瓶子拿出来。
一个月后,他来见经理,让他彻底改变了想法。
经理瞪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嘲讽与无边的蔑视。
“你难道也想要加薪吗?”
“可我作为这个项目的开发人员,作出了……”
“够了!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我们还做什么生意。”
“我在公司里干了快十年了,业绩一直不错。我的资历还……”
“你这样整天想着自己,还怎么工作,你眼里根本就没有公司的利益”,经理缓和了一下情绪,“公司有公司的决定,干得好,公司会明白的。不过,以我个人的看法,无论如何你也没门。和你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你,不论你干得多好也没用,有我在你永远也别想出头。”
说着,经理又露出了那种常有的,习惯性的,充满无边蔑视的微笑。
他站在那里,紧咬着牙。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不,不行。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不,绝对不行。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不,我不能再错下去了。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这么多年来,我受够你了。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我受够了!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终于,那个瓶子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
当天晚上,他把瓶子拿出来。对着瓶子说出了他的诅咒。在发泄完他恶毒的诅咒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三十年都未曾出现过的表情,是一种邪恶的微笑。
又是一个月后,总公司派人来,要选一个新的经理。因为原来的经理不幸意外身亡。考察目标锁定在他和另外一个人身上,他觉得机会来了,非常兴奋。可那个人最近工作非常突出,总公司那边也公开表示过赏识。他坐立不安,不能就这样把机会浪费掉。绝对不能,只要他的对手不在了就可以了。于是,他想起了那个瓶子,还有那句话: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他如愿以偿的当上了经理。于是,他的对手,意见的反对者,位置上的竞争者,他都让他们像生中其它障碍一样消失了。瓶子里的血也越积越多,越积越多。
他常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从高处跌下去,下面又湿又暗。他明白,自己是由善向恶堕落。
终于,有一天,瓶子里的血积满了。
夜里他猛然醒来,觉得屋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迷惑着,寻找着,原来是屋子在缩小!一点一点的在缩小!屋里突然被一种怪异的红光笼罩着,那个瓶子,出现在桌子上,放出那种莫名的红光。瓶子里的血仿佛要沸腾而出一样。他吓得冷汗直冒,冲向门口。当门被打开时,他发现门外燃起了大火,是火灾!可,为什么屋里这样冷,冷得让人难以忍受。难道……一瞬间,他明白了,这不是什么火灾。这是……这是地狱之火!
那屋子于越来越小,是要把他向地狱里推。
此刻,看着桌上散发着红光的瓶子,那里面装满了他的罪恶。他却平静下来,他仿佛看见自己当时在海上捡到那个瓶子时,不屑一顾的把它扔回了海里。
可是,在他生命的最后几秒钟,他明白,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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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6-2013 02:5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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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取了脑组织的人头
这个案子可能会引起不适,捏个,肠胃不好的就不要往下看了哈~~~~~~!
几年前,我当法医的发小W被派去在外地实习一段时间,难得回京一次,请我吃饭,约在她们单位附近,您说挺高兴的一事儿吧?她非拉着我说了几个案子,在我的要求下还给我看现场照片,恶心的我饭没吃,回家也一天都没吃饭。那会儿不像现在,现在如果刑警Y给我放他的技术现场,我照样可以吃下去饭。
这事儿发生在几年前,有当地人知道就别扩展了啊,就当听一故事么,您说是不是?
MISSW发小当时在湖南一带挂职锻炼,大家都知道湖南有“马王堆型湿尸”,不多介绍了,湖南的地域有一定的特色,保存完好的年代久远的湿尸当时还是有一部分的,事情就出在这个保存完好上。
W说湖南的气候很养人的,她特喜欢下午晒晒太阳,有一天下午W正晒太阳呢,就看见她师傅一边跑,一边穿白大褂,还给她打手势,让她快去工作室,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跑,一定是出大事了。
她一进屋,喝~~!就说她们是干这行的也吓了一跳,工作台上摆着四个人头,天灵盖大开,这几个人头都黑漆麻乎的,她就愣那儿了,师傅就说:“愣着干吗呢?赶紧的,检查啊。”
发小说,好家伙,这几个人头都是从太阳穴上方齐刷刷的被切开的,里面的脑组织都被取空了。C14再一检查,这头颅最少的都有百年的历史了!诡异了点,就是啊,谁跟谁有这么大仇儿啊?NND把人家祖坟给刨了,还把脑袋给割了,割了就割了,还给人家跟开西瓜似的给开了,开了就开了,还给人家把脑仁给拿了,这…………,不是诡异了,有点变态了。
发小的师傅是个资深老帅哥,啊,不,是个资深老法医,捏个,一激动说“实话”了。在法医届很有声望,教授级别啊!他当时特想留发小做他的博士生,发小很有天赋(胆大的天赋而且她解剖很细)这老法医在业务上对W可以说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就问发小:“你觉得这次是什么方向?”W说:“这头颅是不是古尸啊?是的话,似乎不能界定为刑事案件,我们要请考古专业人员介入了,毕竟……多一些思路。”
老头就点点头,给上面打个电话,请考古人员介入协助。
结果事实上确实如发小所说,这些头颅都是保存好的“马王堆型湿尸”,年代五百年到一百三十年的都有,这下可就不好办了,性质上说这不仅仅是一件刑事案件了。
从案件分析上讨论,犯罪嫌疑人有可能是医生、屠夫范围,因为头颅的切口很整齐规整,没有丝毫的停顿,手法娴熟。
从地域分析上看,有一定的特定性,因为“马王堆型湿尸”不是哪里都可以保存完好,是否会是某种宗教的祭祀?犯罪嫌疑人排查范围不排除宗教徒。…………总之她还说了排查的几个点,我当时挺好奇图片的,就没记住,后来看了以后偶后悔了,偶肠子和胃都悔的翻江倒海了。
不过破案抓人这事儿,W一点也不关心,她说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把“物证”要“说”的话都说出来就好了。
具体怎么排查抓人就不讲了,罪犯是一个道士。当时他藏匿的地方还搜出了他取出未来得及制作“丹药”的脑组织,放在玻璃瓶里。我当时暗想这道士是不是觉得“吃哪儿补哪儿……”哗……呕一个,这道士“走火入魔”了?
事实上是道士会看风水,哪里埋什么样的人,什么地方有“湿尸”能不能出百年古尸他一看一个准,他就要百年古尸的脑子制作一种什么“丹药”可以控制人的中枢神经。
我琢磨着是不是想干点让领导人任命他当个“国师”或者给银行人吃了,直接给他金条之类的,这是我的呓想呵,谁也不知道他炼这药的真实想法。“中枢神经”这词是发小给概括的,因为她跟我说了半天的“跟拍婆子的迷药一样,跟催眠一样…………”偶都不认同,偶又没被“拍”过,是不是?
我说你给我看下几百年的脑仁的照片呗!没看过呗。
发小说别看了,不让你看。
我说你不让我看,你不让我看,我就不陪你吃饭!!哼!~!当时还挺得意的,后来啊…………!
照片是这个样子滴:发小的照片是把脑组织给取出来放在一个有标尺的白色托盘里,没思想准备,不是想象的成型的那种博物馆看的白色的脑组织,其实脑组织已经不完整了,毕竟几百年了,保存的再好也是会腐烂的。我看到东西就像是一坨发霉黑的烂豆腐样的………上面还有黑点点……扁扁的……。
还有空空的头颅里面也是黑黑的,外面的眼睛和舌头外突出来……。
吃饭的时候发小还点了红烧豆腐、海鲜日本豆腐!她倒是吃的香,可怜我……有三个多月不敢吃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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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08:0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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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者
现在,他就坐在我的面前,讲述着一些做人的大道理,以排解我内心的苦闷。他是学心理学的,现在正为一家外资企业做培训讲师,难怪他的嘴巴总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他惬意地陷在沙发里,吐出一圈飘渺的烟雾,带着高雅而矜持的微笑,盯着茶杯说:“你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其实人活着就应该享受生活,而不是为了生活而生活……”
刚开始,我认为他说的还是有理的,倒能听进去一些,后来就烦了。我总是这样没耐性,他的话在我听来,像音乐符号一样,左耳进右耳出。
记得找他可是费了我两个月的宝贵时间,从那天在公交车上认识他之后,我就强迫自己一定要牢牢锁住他的样子,否则我这一生都会不安的。当然,除了他以外,还有三个人,他们的样子,我都铭记在心。总之,我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们。
还好我是跑业务的,擅长调研之类的活计。起初当我确定先从他入手时,就后悔了,空跑了一月有余,其实在这个城市里找人本来就像大海捞针。还好我并没有半途而废,在一个星期前,老天不负我,一次去会见一个客户,回来的时候,在大街上看到他了,当时我的心情激动极了,好象拉到了第一笔生意。
从第一眼起,我就敢确定,我苦苦寻觅的人就是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两个月之前,他嘴角浮出的得意笑容以至于我至今仍怀疑,他看起来十分富有,却要和工薪阶层去挤公交车,我想不明白。
“喂,你在听吗?哦……好的,我们继续……”他微微欠了一下身,又吐出一口烟。
那天他一直在左右张望,像在等人。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十分拘谨地迎上前,像是面对一个高傲的客户。
“您好。”我装作坦然地伸出右手。
他看了我一眼,当然没有认出我来,显得很惊讶,以为我是他一时想不起来的客户。
“您是——”
“哦,我是一家保险公司的业务代表,您有兴趣听我为您介绍……”我像陌生拜访一样开始了开场白。
“对不起,我还有事。”他显然不耐烦了,打断了我的话,一个劲儿看表。
我有些丧失信心了,就像碰到过的绝大部分客户时的样子。如果换成一年前的我,大体也会像他一样的。后来在我有些低三下四的恳求下,他才和我互换了名片,十分的不情愿,好象他的名片是金子铸的。当时,我心里乐开了花。
“喂,你睡着了吗?如果你认为目前的工作很难做的话,那么你就应该换了工作,这对你会有很大帮助……”
我强直着上身,让他以为还在听他的高谈阔论,脑袋却早被一团糨糊填满了,歪了又歪,险些睡过去。那当然是件极不礼貌的事情,我只好强打精神望着他,好在我不必坚持太长时间了。
认识他的一个星期后,我便把他约到家里来,从名片上得知,他是学心理学的,我便谎称目前的心情糟糕透了,想听他的一番高论。当然,报酬是必不可少的,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令我意外的是,他欣然应允了,我猜他一定是个乐于表现自己的主儿,尤其还是在他的专业方向。他一定兴致勃勃地抱着把我说开化的目的而来的。
现在,他终于坐在了我的面前,这是我期待以久的事情,应该高兴才对。他还在唾沫飞溅地讲着,说着,好象有一大堆学生在听。可是我的厌倦他却没有觉察到。
“够了!”我突然一声大吼。
他的嘴巴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我,烟从指缝间悄然滑落。他决然不会相信,绅士味十足的我会说出这么不礼貌的话来。我不去看他,眯着眼望着窗外。
夕阳如血!对,是血!就像两个月之前,躺在手术台上的她所流出的血……
半年之后,曾经坐过培训讲师的位置换成了一个医生,姓丁,鼻子上架着黑框眼镜,像个科研工作者。而我仍旧坐在对面,听他为我下的诊断。
“你一定是最近生活没有规律,造成神经紊乱,失眠多梦……”
丁医生要比那个培训讲师僵硬一些,在沙发一直挺着身,极其认真负责地为我讲解,即使我说过不必太过拘谨,到我家可以尽情放松之类的话。他是我最后一个目标,加上他一共四个人,只要今天一结束,我就可以彻底放松了,想到这里,我的脸上不禁泛出微笑。他当然无从察觉我的阴谋,仍在说着一长串的专业术语,像春天绵绵的细雨。
窗外,天近黄昏了,如血的夕阳恋恋不舍地即将沉落山那边了。我的眼中满是暮色,像涂了血。
“丁医生,你对最近发生的三起凶杀案有何高见?”我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笑眯眯地问。
他表现得十分惊愕,大概以为我真的有病,“呃……我认为凶手太残忍了,简直是变态……”他没有听出我话中的意思,真的像为一个病人解释病因一样。
我十分快意地笑着,让他莫名其妙。他接上被我打断的话茬儿,像复读机一样喋喋不休。而我则站起身转到了他的身后,捧起沙发后的陶瓷花瓶,当然是赝品,我端详了一阵,然后对着他的后脑砸去。他连叫都不叫,倒在了沙发上。也许他是话说多了,以至于连重击之下都不能让他分神。
我“嘿嘿”狞笑了一阵,放下花瓶,伸手抓起他的头,看到他的后脑流出一些血,暗红的血,很快就把头发凝结在了一起。
本来我想象对待以前那三位一样的,把他绑在椅子上,等他清醒之后再动手的,可是我等不及了,怕夜长梦多。
我走到卧室,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把水果刀,一边在掌心擦了擦,一边到了客厅,先拉住他的双腿,一直拖到空地上,却见他头部流出的血在地板上抹出一道红色的印痕,像是粗毛笔蘸红墨汁描出来的。
我让他仰面朝天地躺着,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眼睛有些潮湿。她的笑容是那么令我心醉,如果不是因为那次突如其来的变化,如果那些乘客能让给她一个位置,恐怕现在——我揉了一下眼皮,伸手慢慢解开了他的外套纽扣。里面是衬衫,摸起来很光滑,是高档材料做的。一般搞科学研究的穿得都很邋遢,他倒是例外。再里面就是有些发白的皮肤了,我用手按了按,很柔软,带着体温,脂肪层很厚,日常的营养一定很好。
我紧紧握住刀,在他的肚皮上划开了一条口子,雪白的皮肉立时翻卷出来。由于刀口很浅,加上肚皮肥厚,只渗出少许的血,使切口的光泽很艳丽,像绸缎。我的手停止了继续下去的动作,眼前浮现出她因痛苦而扭曲苍白的脸,还有那一颗颗滚滚而落的,豆大的汗珠。
我是多么心疼呀,却又无能为力。
当时她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想出来散散心,我竟然答应了。上了公交车之后,我就后悔了。座位都满了,她又大腹便便的样子,应该去坐出租车的。我们只好站着。路凸凹不平,公交车在不停地颠簸。
走了几站后,她突然拉住我,脸色很难看,悄悄对我说:“……我肚子好痛,怕是要生……”
我一听就慌了。车刚过一站,距离下一站还要一段时间。她果然坚持不住了,已经弯下身去,满脸虚汗。我心疼地扶住她。
“我想坐一会儿能好些。”她痛苦地呻吟道。
“各位,谁能给我妻子让个座儿,她已经有身孕了。”
没有人应答,有座位的都把头扭向窗外。
我急了,嚷道:“求求各位了,她真的需要一个座位,只一个座位……”我像饿疯了的野兽一样叫了半天,依旧不见响应。她的身体弯得更重了,像枯萎的野草,而我的心同样在下沈,如同入水的石块……
“师傅,能停下车吗?”
“不行,必须到站点才能停车!”
车终于到站了。我把她送到医院不久,她就走了。
我接到死讯时,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欲哭却无泪。在我最后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出奇的平静,脑中仍旧清晰的,就是我问过的有座位的那四个人的样子。当然,今天躺在我家地板上的这位丁医生,就是其中之一。我真对自己超强的记忆力钦佩不已,否则我怕真对不起在天堂的她。她不会怪我的,我看到照片里的她正对我微笑呢。
我收回思绪,刀锋再次伸向了他的腹部。从刀际发出的“沙——”声,听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快感,我想起了用剪刀裁纸时的感觉。
腹腔完全打开了,一股热热的腥臭直扑脸面,有些温柔的感觉。我不禁想起她的手轻抚我的脸,也是这样的温柔。
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压制着没有吐出来。直到现在我仍在抱怨,第一次解剖培训讲师时,竟然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
突然,我浑身一颤,虽然没有看到,可是我感觉到了,他的眼睛睁开了。我忍不住去看他,果然见到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正狠狠地盯着我。我记得他是闭眼的,立刻觉得脊背一阵冰凉,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我费力地把呼吸喘均匀,伸出手去盖他的眼睛,脸上却是冷汗淋漓,生怕他突然张口咬住我的手腕。还好,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盯着他的腹腔,肝肠脾胃乱哄哄的,刀上布满血污和油脂,手上也沾染不少,黏糊糊的直叫我恶心。我并没有像前三次那样继续下去,突然没了兴致,憎恶地扔了刀,跑到水龙头前,用力地洗手,又打上厚厚的一层香皂,手上仍旧油腻,放在鼻孔下,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我厌倦了这种无聊的游戏,除了能满足我变态的感受外,还能带来什么呢?能把她带回来吗?我闭上了眼睛,眼角处凝着泪光。
忽然,我感到脖子吹上一股温热的气流,一只满是鲜血的手猛地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感到呼吸困难,竟然一点也不能动了。
透过镜子,我看到还未死去的丁医生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刀,那是我曾经给他解剖用的。我感觉到后背一片温热,我知道那是裸露在外的肠子,他“嘿嘿”狞笑着,满嘴的血腥气,嗓音嘶哑,说:“让我给你做解剖……”
腹部突然一麻,我低头一看,刀已经扎了进去,血顺着刀口流了出来。
我看到她在我面前微笑呢,甜甜的,“我们就要见面了……”
我带着同样的微笑倒了下去……
“我每次经过这里,都能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好象什么发臭了。我也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了,怕出什么事,就叫了‘110’。”
这是一个月之后,我的一个好心的邻居对警察说的话,“我真担心他是不是出了……”门已经开了,他和警察已然走进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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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08:0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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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肉好吃吗?
老张一定是被林蓝吃掉了。赵琳看着我的眼睛,很神秘地说。
五月的暖风拂起嫩绿色的窗帘,阳光从狭小的缝隙里溜进空荡荡的办公室。我一时竟有些恍惚。这是个春光灿烂的午后,而我的同事赵琳居然跟我提起人吃人的故事。
我抬起头,赵琳用期待并混合着诡异的目光盯着我。是啊是啊,也许呢。我含糊地应了几声。一阵风吹到我的脸上,我不知道是窗外的风还是空调的风,总之暖暖的。赵琳离我尚有一定的距离,所以我断定这不是她呼出的口气。
老张一定是被林蓝吃掉了。赵琳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她没有看我的眼睛。她的眼神游离在不知何处的空间,飘摇。然后她回到自己的电脑前,死盯着屏幕发呆。
办公室里只有我和赵琳两个人。主任和林蓝出去开会,老张不知去了何处。
赵琳是个喜欢幻想的孩子,她岁数不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时常瞪得很大,这使她看起来总是流露出一种好奇的孩子气。这样的小女孩,我想,应该还在梦想着会有个白马王子拿着宝剑来救她,可她竟在阳光灿烂的中午跟我谈起有人被别人吃掉了。我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又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纤细并有些柔弱。刚才那些话是她对我说的吗,又或者只是我的一个幻觉?我迷糊起来。
方才被赵琳念叨起的老张是我们一个同事,四十几岁,或者五十几岁的样子,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说话。最近几天他居然一直没来上班,并且没有请假,往他的家里打电话也没有人接。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老张是个老实巴交的勤奋员工,工作几十年几乎从未旷过工,这次的事件的确很令人起疑,不过赵琳的猜想也太过离谱了。吃掉了……小姑娘电影看多了吧。那个林蓝是办公室里一个帅气的小伙,说实话我挺喜欢他,很干净很幽默的一个男孩。
我摇了摇愈来愈晕沉的头,趴到电脑前睡起觉来。进入梦乡前的一瞬,我似乎翻开眼皮看了看,赵琳还在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一进办公室就感觉气氛不对,主任脸色煞白,有些恍惚地看着窗外的梧桐树。赵琳看到我来了,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我有些疑惑,走到主任的桌旁。
老张……死了。主任说话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手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几滴水洒了出来,落在他的裤子上。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胡乱喝了一口水,然后将杯子放回到桌上。
老张死了。主任又极快地说了一遍。一早公安局就让我去认尸,他的尸体……主任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用手捂住嘴,飞快地向洗手间奔去。还没到地方,我就已听到他呕吐的声音。
远处,赵琳冷冷的看着我,然后将目光移到林蓝身上。林蓝也没有了平日的潇洒风度,目光四下逡巡,很有些慌乱。
五月的阳光柔柔地洒在我们的办公桌上,几丝小风隐隐吹过我的脸颊,办公室里忽然冷了起来,我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中午我去看了老张的尸体。
很惨……真的很惨……
老张尸体的头不见了,身上的许多肉被割了去,露出森森的白骨。几只苍蝇嗡嗡地围着那一堆腐肉打转,像觊觎猎物尸体的豺狗。
我吐空了胃里的所有东西,然后又吐出了墨绿色的胆汁。刑警队孙队长对我说,凶手是个杀人并且会吃掉受害者尸体的变态。孙队长说,有线索一定要告诉他。好。我说,一定。然后我又冲去出吐了一堆胆汁。
晚上我喝了酒才勉强睡去。倒并不是因为老张这件事我才需要喝酒催眠。几年了,我几乎每夜都要喝点酒才能睡去。我们那该死的工作压力大得能压死人。也许,我忽然想到,老张这一死倒也算解脱了,活着的与死去的,不知道谁更受罪。不过……不过那种死法真是骇人。
老张一定是被林蓝吃掉了。朦胧着要睡去的瞬间,赵琳的话又一次浮现在我的耳边。
她是怎么知道的?睡意混合着醉意梦魇一般袭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赵琳,然后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此时已是次日中午,我约了赵琳出来吃饭。我一夜宿醉,将近中午才晃悠着来到单位。主任去公安局处理老张被杀一案,并没有人理会我的迟到。
赵琳左右看了一下,然后低声说,你没发觉吗?自从老张失踪之后,林蓝就一直很慌乱,哼,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他父亲病了,谁信啊!一定有问题……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的猜想有道理,可你怎么不说老张被林蓝杀了,而说老张被林蓝吃掉了?我一直奇怪这个问题。
赵琳没有回答,她低头看着面前的一碗拉面,里面有一片片鲜红的牛肉……我又想起了老张的尸体,胃一阵阵的往上涌。
下午的办公室异常的安静。我,赵琳,还有林蓝,三个人各怀心事的坐在桌前,谁都没有说话。窗帘的一角被风吹起,阳光明晃晃地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又想喝酒了。
晚上下班后我没有急着走,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几份文件。林蓝拿了小巧的公文包,面色漠然的离开,谁都没有打招呼。我也没有理会还在发呆的赵琳,悄步跟在林蓝身后……
连续几天了,我的精神越来越差,白天时常会犯困,有时前一天夜里做了什么都记不得。这是有原因的,几天来我一直在下班后跟踪林蓝,想在他身上找出些端倪。可结果很令人失望,林蓝每天下班之后就去医院。医院里住的是他的父亲,晚期肺癌。
有天下午,我照例鬼鬼祟祟地跟在林蓝身后,忽然有人拍我了我的肩膀一下。我一惊,差点喊出声。回头一看,却是刑警队孙队长。
你在做什么?!侦破工作有我们负责,你这样做是很不明智并且很危险的。孙队长黑着脸对我说。其实他的脸本来就很黑,我忿忿地想,有本事你们倒是早点破案啊!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跟踪过林蓝。因为我实在看不出他有哪点可疑。
又过了几天。
一个早晨,我照例哈欠连天地走进办公室,主任和赵琳站在那里,都是目光呆滞的样子。我的心里猛的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了怎么了?我几乎是冲到他们面前的。
主任的头无意识的摇晃着,几乎带着哭腔,林蓝……林蓝……
赵琳冷不丁插了一句,林蓝也死了。
我眼前一黑。
林蓝也死了。
突然地,我问主任,他……才说了一个字,我就顿住了。我的喉咙干得要命,什么字也说不出。过了好一阵,我才缓过来,我一字一顿地问主任:林蓝,他也被人吃掉了?
主任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他点头的幅度是如此之小,几乎让人看不出他的头在动。然后他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眼神颓然空洞地望着前方。
我扭过头,死死地盯着赵琳。林蓝也死了,赵琳。
林蓝也死了。她机械地重复了一次,并没有看我。
你有什么看法?我又往她身前站了一步。
林蓝也死了。她又重复一句,然后干巴巴地说,林蓝也被人吃掉了……她表情漠然,像极了林蓝那天离开时的神情。
窗外的天气不知何时阴沉起来,屋子里的日光灯明晃晃地亮着,发出嗡嗡的低响,像围着老张尸体飞的那几只苍蝇发出的声音。
又过了一天。或者是几天。这该死的日子,这他妈的该死的日子,每天跟每天又有什么不一样?孙队长这个傻逼每天还在煞有介事的侦破来侦破去的,可凶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到现在还是一点线索没有。
晚上我又喝很多酒。我的窗户外面的天空,有黑颜色的流云在飘。我也觉得轻飘飘的,像在空中飞。我经常会做这样的梦,飞一般飘在空中,然后重重地跌落在地。
我伸手去拿啤酒,可身边的瓶子全都是空的。于是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到冰箱里拿。往冰箱走的那一秒钟我想,老张死了,林蓝也死了。我跟主任不知谁会下一个被吃掉的,是我还是他?这个问题真有趣。
赵琳……我的面前又出现她清纯的面孔。
我的眼前又出现她清纯的面孔。在冰箱里。她就那样对着我笑,不过……
只有她的头。
她的头旁边,是老张和林蓝的……头。
我伸手拿了一罐啤酒。下一个被吃掉的一定是主任,毫无疑问。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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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08:3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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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条镇的故事
江南有一个地方,四面青山环抱,围出中间一小片低地。一条清溪从山里流出,蜿蜒辗转至低地,成为一里多宽的河流。低地冬暖夏凉,土地肥沃,天长日久,虽然是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知怎么竟然有了人烟,逐渐成为一个小镇,这便是柳条镇。
柳条镇出现于什么时候已不可考,全镇总共不过十多公顷的面积,从镇头几乎可以一眼看到镇尾,一色的鹅卵石小路,两边是杉木搭的屋子,檐角如鸟翅般飞翘,奇特而煞有情趣。小镇隔绝在深山之中,四周几十里之内都是山林,离最近的农村都有70里地。镇上居民很少出门,也极少有外客来访,所幸天时地利占尽,耕织尽够自给,因此除了婚嫁之外,小镇基本与外界没有联系。居民淳朴天真,心胸宽放,自有镇以来,竟然无人生病,且都长寿,多半活到90多岁寿终正寝,宛如神仙。小镇前的那条河,说深不深,说浅不浅,镇上的孩子们自小就在河里玩耍,也没有大人照看,竟然没有一个人淹死。镇上的人都认为上天格外眷顾,也就分外惜福,律己甚严。
全镇大约三百来人,平日鸡犬之声相闻,小镇里发生什么事情,半个小时内就全镇皆知了。这一天,镇里的两个孩子到山上玩耍,因为贪看两边的野花,不觉渐渐走远,进入山林深处。待到两人发觉,已经寻不见回去的路了。这两个孩子大的约8岁,小的才5岁,都不是很懂事,不由着了慌。大的还说要喊人来领他们回去,小的却已经哭了起来。那一个本来想着自己年长几岁,应当要摆出长者的风范,无奈被这哭声一撩拨,自己鼻头一酸,可就把什么风范都丢到一边,也跟着大哭起来。哭声虽大,可惜山深林密,小镇里的人半点也没有听见。眼看天渐渐黑了,风吹草动,在小孩子眼里看来都是说不出的可怕。这时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伴着卡拉卡拉的树枝折断声,仿佛是有个什么野兽正在靠近。两个孩子头脑里立刻涌出平日爹妈说的山鬼猛兽之类故事,吓得瑟瑟发抖,抱在一起,连哭都不敢再哭。眼看着那声音就到了跟前,忽然听得一个女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不回家吗?”
问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头乱草似的枯发,面相丑陋,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灵动如水。两个孩子见了人,喜出望外,争先恐后报告自己的迷路经过。小孩子连哭带说,难免有许多发音不清的地方,而那女孩耐心极好,听他们说完,便一边一个牵着他们的小手,慢慢往柳条镇而来,一路上给他们说了许多故事,听得他们眉飞色舞,浑不记得要害怕了。
这女孩一路行来,仿佛对路径极熟。大的那个孩子仔细打量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你不是我们镇上的吧?为什么认识路啊?”
那女孩抿嘴一笑:“我是到这镇里来走亲戚的。”
“那你的亲戚是谁呀?”孩子好奇地问。
“古三太婆!”女孩回答到。
说话间就到了柳条镇,孩子尚有一肚皮疑问,没有来得及问,已经被焦急寻找的父母一眼发现,立刻上来拉住,左右端详,确信完整无缺才松了一口气,高兴之余,少不得训斥几句。闹了半天,那女孩始终微笑着站立一旁。镇上的人听得走失了两个孩子都在帮忙寻找,听见找到了就聚拢来问长问短,眼见这女孩面生,便打听她是何人。她落落大方地说是古三太婆的远方侄孙,名叫古古,小时侯来过一次,这次是特地奉父母之命再来拜访的。
古三太婆确有其人,但已于两年前仙逝。女孩听了,点点头,也不见得多么悲伤,只提出要看看她的坟地。镇上的风俗向来是热情待客的,何况是这么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就有人提议要这女孩暂且在自己家里住下,等明日天亮了再去看古三太婆的坟。女孩也就答应了。
眼看孩子找到,古古也有了歇宿的地方,众人便散去了。
收留古古的是住在镇东头的何大婶,她家里就只何大叔和两个女儿。何大婶领她一路走,早将家里的情况简略说了。
何大婶的家是两层的木楼,涂得漆黑油亮,显见得是新盖的。进了一楼的大堂,何大叔和两个女孩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正等着何大婶来吃。见带了个客人来,都诧异地看了何大婶一眼。何大婶将事情说了,大家也就热情欢迎,纷纷将菜往古古碗里夹。
深山中娱乐项目少,到了8点多钟,各家的煤油灯就一盏盏灭了,小镇陷入一片漆黑。何大婶令古古和两个女儿挤睡在一张大床上,也吹熄了灯。靠在枕边,何大婶偷偷地说:“老何,你说古古怎么这么丑呢?”何大叔训斥道:“不要说人坏话,睡觉!”何大婶撇撇嘴,还是说了一句:“我的两个丫头多么漂亮!”自豪地赞叹一阵,终于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何大婶忽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似乎有一阵风从身边吹过,朦胧中睁眼一看,大丫头站在床前,望着她不出声。
“大丫头,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她问。
大丫头面上一片凄惨的表情,先呜呜咽咽地哭了一阵,才道:“妈,我要走了。”声音象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瓮声瓮气地。何大婶觉得很是奇怪,问:“你要走到哪里去?是了,你要回去睡了,快走吧,很晚了。”大丫头又不做声,默默地站立了许久。何大婶仔细打量她的神情,却好似隔着烟雾一般,飘飘忽忽地看不真切。良久,大丫头长叹一声,说:“我不能再呆了,妈你好好保重,爸爸睡得很沉,我想跟他说话也不行了。”言毕,也不转身,就这样迅疾往后退去,眨眼就不见了。何大婶不知为何一阵心酸,全身一震,猛然醒来,耳畔传来鸡鸣声,窗眼里微微地透进一线光,天亮了。她翻身坐起,怔怔地想着刚才的梦,竟是如此真切,心里总不塌实,慌慌地,好象丢了什么。遂使劲摇醒何大叔,将刚才的梦说了。何大叔自然嘲笑她一番,但见她心慌意乱,便陪她披衣起身,往女孩们的房间过来查看。
何大叔不便进女孩房间,便等在外面。何大婶自己推门进去,见女孩们尤自睡得鼻息沉沉。凑近床边,借着天光一看,古古和二丫头双颊晕红,唇含微笑,似乎正做好梦。大丫头睡里头,面皮朝着墙壁。何大婶扳着她的肩想使她转过身来,却发觉她的身体异常僵硬,浑不似往常般柔软,且半点温度也没有,心里已是虚了一半,但总还抱着些希望,强行转过她的身体,只见一张惨白的脸,已然死去多时了。何大婶惨叫一声,往后便倒。
叫声早惊动了门外的何大叔,顾不得许多,立时奔进门来,扶住了她。彼时二丫头和古古也已经醒转,均坐了起来,揉着双眼,惊鄂地望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何大婶一口气憋住,被何大叔揉搓了许久,才回过气来,号啕大哭:“我的女呀……”其余三人一听这话,互相望望,同时去看大丫头,这才发现出了什么事情。
哭声惊动四邻。不过半注香的工夫,全镇的大人差不多都来了。
柳条镇从未有少年人夭折,遇上这头一遭,各人心里都十分难过。镇长命镇上的大夫验过尸,发现是心脏出了毛病。眼看何大叔一家悲伤不能自已,大家遂代他们安排了葬丧事宜。
灵堂设置在何家堂屋里,白惨惨一片。何大叔何大婶神色木然,两行泪不住下跌;二丫头哭哑了嗓子,眼睛肿得核桃般大;全镇的人俱落下了同情之泪,只有古古,神态自若地站立一旁,双手背在后头,一点难过的神情也没有。旁观者暗暗奇怪,悄悄地对人说了,不一会就传得大伙都注意到了她的奇怪之处。何大婶虽然悲伤,两耳却未闭塞,更有平日相好的妇女偷偷在她耳边说了,她侧头打量,果然见古古毫不相干似的,倒似在欣赏葬礼。她一阵冲动,分开人群,走到古古面前,不客气道:“姑娘,好歹我们也曾收留你一夜,如今我家出了这等事情,不说帮忙,你总该施舍几点眼泪吧?”言毕悲从中来,又是一声呜咽。
古古似乎吃了一惊,问道:“人都是要死的,有什么好哭?”这话一出口,旁边一阵嘘声,就有人准备上来说她,却被何大叔拦住了。他怔怔地凝视古古半天,古古毫不退却,直视他的目光。他惨然道:“好,好,好个冷心的姑娘,我们这里住不下你,你自己找地方住去吧!”
古古又吃了一惊,环顾四周,没有一个同情她的,都鄙夷地望着她,她胸膛一挺,昂着头道:“走便走!”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旁边有个淘气少年,伸出脚来拌了她一下,她一个趔趄,往前一扑,连冲了几步方才站稳,手里一个红色小布囊却跌了出去。她神色慌张,立刻上前要捡起布囊,早有人拾起来,却不还她。她似乎很看重那布囊,额头冒出汗珠,面相越发丑陋不堪,就要扑过去抢来。她越是如此,别人偏不肯给她,反而起了疑心,大家聚拢来争看这布囊有何特殊之处,竟值得她如此用心。
那布囊是红棉布做成,针脚密实,上面绣了几朵祥云,囊口用丝带紧紧系住。那人将丝带解开,一股凉气飘出,隐约听见女孩子的哭声,众人皆惊疑,正要仔细研看,她不知何时已一把将布囊夺了过来,扎紧口子,夺门而出。
众人要追,出门来时,已经失去了她的踪迹,只得回来。
大家纷纷议论,总觉得这女孩十分古怪,其一没有人类的感情,见了自己亲人和朋友死了竟毫不动容,其二她刚一来,镇里便死了个年轻姑娘,是自古以来没有的事情,其三,她那个小布囊着实古怪,里头传出的女孩哭声,何大婶一口咬定那定是大丫头的声音。现在她失去踪迹,大家没有办法,只有加紧防卫,防止别的少年再出事。妇女们纷纷看自己的孩子,确定在身边都松了口气。忽然有个女人惊慌地道:“福儿,福儿哪去了?”福儿便是昨日在深山迷路的8岁男孩。大家细一回思,就有人想起福儿刚才竟仿佛尾随着古古走了。这样一说,人们都着了忙,赶紧四处寻找。又找了十几名精壮大汉,将全镇二十以下的年轻人都围在灵堂里护着。
人们兵分几路,仔细搜寻。终于在一处树林中寻见福儿,却已经全身冰凉,死去好一阵子了。大夫一验,只见他全身发青,嘴唇乌紫,显是中毒而亡。除去衣物验了一遍,在足低发现两个筷头大的血洞,那血凝在洞口,竟是深黑色。这伤口看来是毒蛇咬的,只是四面青山中从未有毒蛇猛兽出现,不免令人悚然动容。忽然风云变色,天色一暗,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虎啸。众人皆觉得心里一颤,似乎发起冷来,忙忙地抬了福儿的尸体下山去。
是夜,柳条镇愁云惨雾,失去儿女的人家哭声不绝,未经丧事的人也是人心惶惶,各自早早关门闭护,分派了壮丁守夜,将自家的孩子围在床中间,父母叔伯长夜不睡,轮流坐在床上守着。
好不容易捱得天亮,总算无事。这样警惕着过了几天,大家渐渐不似当初般害怕,有些年轻人已经开始偷偷溜出去玩耍了,胆大一些的男子也偷偷议论,或许那两个孩子的死只是巧合,与古古并无关系。
镇西头的秀云是个美貌的女孩,平日最爱到河边洗衣裳,一双白手在水里搅动,一张桃花脸映在水里,连自己看着都十分喜欢。这几日不能出门,心里十分郁闷。这天趁爹娘都在灶屋做饭,自己偷偷出门,叫上平日玩得好的女伴,也是偷偷出来,几个人一起就在石子路上嬉戏。那时天刚蒙蒙亮,远一些的景物就看不清。她们正闹着,依稀看见前面走来一个人。几人也没在意,那人快步走过她们身边,一顶草帽低低地压在眉头上,遮住了大半个脸。秀云和她们闹着,不觉手里的帕子掉到了那人脚下,那人立刻弯腰去拾,露出黝黑的一截手腕,秀云亦同时弯腰,顺便扫了一下那人,单见一张丑陋的面孔上安着一双极其清澈明亮的水样眸子,不由惊叫一声,坐倒在地。那人见自己面容被人看见,加快脚步走了。众女伴扶起秀云,问她因何惊叫,她已惊得语不成声:“古古,是古古!”忽然便大口喘气,双手在颈项间不断挠动,生象是有人箍住了她脖子令她喘不过气来。旁边的女孩都吓坏了,一个掉头跑去喊人,其余几人帮着将她脖上纽扣解开。然而她的脸色渐渐发青,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渐渐地双眼翻白,就这样断了气。
镇里又有了一桩丧事。
镇长和几个老人商议了一番,大家翻了祖先留下的古书,寻见了一些驱邪的方法,当天便在灵堂里做法。有个少妇带着自己三岁的儿子一起,因前几日精神紧张不曾睡好,这时便打起了瞌睡。那三岁的小孩懂什么事?见大人们忙着做法,就一个人摇摇晃晃走出来,忽然看见墙根下蹲着一个人,肩膀一起一伏的,似在哭泣。他虽然小,心地却是很好的,就走过去,想看在哭什么。近前一看,正是古古,面上挂满亮晶晶的泪珠,头发愈加乱了。这小孩虽然有些害怕,但毕竟年纪小,见她哭得可怜,忍不住问她哭什么。她只是摇头。小孩不由伸出手去要替她拭泪,猛听得一声叫,他妈妈不知何时已经出来,立刻将他抱在怀里,后退几步,大声通知其他人。人们纷纷从灵堂里拥出,却见古古迈开两腿一阵飞奔,又不见了。镇上跑得最快的壮士也追不上她。
进得灵堂,人们要继续做法,镇长的儿子却站在法坛前一动不动。“你走一边去!”镇长呵斥他。他缓缓回过头,面上一片茫然:“爹,我在哪里?”问完便突然不见了。人们又是一番寻找,遍寻不见,还是一个打渔的偶然收网,在河底发现他的尸体。几个伙伴供认他们是一起出来游水,这孩子被水草缠住了足不得出来,伙伴们怕家里人骂,互相隐瞒不说。镇长的眼睛气得血红,发誓定要捉住古古。
然而古古行动诡秘迅速,总得想个智谋才能捉住她。镇上的老人按古方调制了一道符水,人吃了绝对无事,但凡非人类吃了就必然现出原形而死。困难的是如何让古古服下这道水。无法可想,只得每人发一道这种符水,以图机会。
过了几日,镇里又死了几个孩子。有个女孩,只有六岁,因为害怕古古,总是不肯出门。这天一个人在房里玩,爹妈就在外间做事。忽然她觉得背后有人呼吸之声,回头一看,正是古古,破烂的衣裳,干枯的头发,极美的眼睛。她自然极其害怕,却又不敢大声叫唤,怕叫来了爹妈一同受害。
“你要杀我是不是?”她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小声问。
古古微笑着摇头,又点点头:“我是来带你走的。”
这孩子吓得两手直扯衣角,忽然手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原来是装在衣口袋里的符水瓶。她见逃不过去,心一横,掏出这小瓶,递过去道:“你吃了这个吧!”
“这是什么?”古古好奇地问。
“是好吃的,你看我吃,”她仰脖喝了一半。那瓶是陶瓷做的,对着光可以看见她确实喝了一半。古古见她似乎喝得很香甜,也便接过去将剩下的喝了,十分喜悦道:“你不怕我,还将我当朋友,我一定好好待你!”
那女孩见她喝下符水,立时大叫报信。她爹妈首先跑了进来,不多时镇民都来了,大家将古古团团围住,手里利器明晃晃地对着她。古古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突然全身缩成一团,仿佛极其痛苦。挣扎了一阵,她倒在地上,一阵抽搐,渐渐地周身发出耀眼的白光。她的目光异常明亮,盯着那女孩看了半天,长叹道:“原来你骗我!”说完又是一阵抽搐,再不能出声。那女孩听了这话直往爹妈身后躲。古古渐渐地样子改变,背上长出一双大白翅膀来,容貌也变得清秀美丽,耳朵尖尖的,衣裳也变成白色,只有痛苦的神情没有变。
“果然是妖物!”镇长冷哼一声。但大家都心里忍不住赞叹一声:好美的妖物啊!
古古痛苦不能自持,手里紧纂着的红布囊也掉到了地上。早有人捡了起来,解开扎口的丝带。古古伸手似欲阻止,无奈全身颤抖,一丝力气也无。
布囊打开后,几缕青烟飘出,一股幽凉之气透骨而入。人们打了几个寒颤。那几缕青烟在地上旋转一阵,渐渐凝成人形,正是那几个死去的孩子。人们喜出望外,正要上前相认,他们却一致后退,言道自己是鬼,近不得阳气。大丫头在其中年纪最大,只见她飘至古古身边,问道:“你可还有力气?”竟似十分关心。古古苦笑着摇摇头。
大丫头长叹一声,道:“你们都错了。”于是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柳条镇地处偏僻,地府里的鬼差嫌路远,许多年不肯来一趟,非等到这里的人老得不能不死才来收了去。但是人寿本是天定,这样一来,便乱了秩序。本来无事,但最近地府新上任了一位判官,这人前世乃是法官,以秉公执法著称。他一查地府名册,发现居然有这样多人无故延寿,且都出在柳条镇,就要追究责任。阎王最近正为地府君主立宪的问题伤脑筋,要显示自己开明公正的态度,就下了文,要将延长的寿命收回。
奈何那些长寿之人俱已成仙,寿命无从追讨,只得从他们后人身上讨回。又因成年人阳寿已定,不能删改,只得缩短孩子的性命,来抵消以前的错误。孩子的魂魄未全,须由专门的收魂人收集其魂魄才能保证其不飘散。那判官虽然铁面无私,但也怜悯这些孩子阳寿不永,便与天庭商量,让这些孩子俱上天庭。古古本是天庭的逍遥天使,专门负责接引干净的魂魄上天,这次的任务就落在她身上。她遂化身凡人,前来接引这些孩子去往天国。所以不是古古杀了这些孩子,而是她要救他们的灵魂。
然而现在古古力气已尽,再也无法将孩子们的魂魄收起,只见一阵风吹来,那些孩子便随风化去,杳无踪迹了。
天上射下一道金光,笼在古古身上,她仰头一笑,消失了。
柳条镇后来的故事再无人知道,有无数探险家和考察队对这里的山林进行地毯式搜查,却再没发现这个小镇的丝毫痕迹,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不曾有过这么多长寿安宁的人,不曾有过一位下凡的天使,不曾有过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古朴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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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08: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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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邦达诡异的爆胎
到现在想起进藏的那次爆胎事件还是不得其解,其他队友也没找到任何原因。
我们是从昆明出发前往拉萨的。走过滇藏线的人都知道,从昆明到芒康,过了白马雪山后出德钦到滇藏交界处的路是最难走的:沙石路、弹石路、有些直接就是在崖上凿开来的,不时可以见到从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横在路上,还有的路被江水冲垮了一半,这就是所谓的国道。
几天烂路折腾下来,队友的车胎最少的爆了两次,最多的一个P娃每天一爆,从不落下。
有天晚上七点多的样子P娃得瑟,说我TM今天没爆。结果不出十分钟,爆胎了……!
惟独我的一次都没爆过,而且几次是明显地碾到了玻璃碎片上也安然无恙,搞得大家怀疑我的车胎是防弹的……
到了西藏境内,情势立马好转,我们走上了幸福的康庄大道,是条崭新的柏油路。
那天下午大家兴致特高,一个劲地唱歌、开玩笑。说着说着就扯到我身上了,大家都很好奇我为什么不爆胎。尤其是P娃,此君心里极不平衡,于是开始诅咒我爆胎、爆胎、爆胎……接着其他人也加入了诅咒的队伍……
开啥玩笑,一马平川山清水秀柳暗花明的,十公里见不到一个玻璃片儿,诅咒也得挑个时候不是?
晚上的目的地是邦达,离邦达还有不到十公里的时候遇到了冰雹,哥几个跟牦牛抢棚子躲雨。开始牦牛还是蛮友善加和蔼可亲的,但冰雹大了牦牛也受不了,在棚子外面冲我们直嚷嚷……看情况我们要再不出去就要招呼牛哥的一对大角了。(题外话,好玩也就写出来了)
就在即将达到牦牛同志“孰不可忍”境界时,雨停了,真TM幸运~继续赶路,这时大家早把爆胎一事忘掉了。
“邦达青年旅店”,大致名称是这个的,很多驴子和背包客都会在那落脚。当我们到了店前,抬车进店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捏了捏车前胎——瘪掉了!!
真TM邪门!!更邪门的还在后头……
啊Y和啊W,一个是车行老板,一个是修车的专业人员,立马进行缝补工作。但验来验去就是找不到口子在哪,整条胎充完气放水里没有任何气泡,就是不到十分钟就又瘪掉了……
大家都傻了……最后GX发话了:“XZ,换条胎试试吧,如果还不行的话,就是天意,你只能搭车去拉萨了。最难走的路我们也差不多走了,到时候我们去拉萨会合。”
准备半年,从昆明一路过来,遭了不少罪,都挺了过来。就因为这个放弃?想来真的很可笑,但确实是很无奈的一件事,因为到了西藏境内我们遇到的几件事确实是无法解释的。
幸运的是,自从换了条补了七八个补丁的N手车胎后再也不漏气了,一口气爬30KM的坡,还不费劲……您认准了,***!这条久经考验的车胎直到拉萨也没出过一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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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08:5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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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山路惊魂
大二暑假,突发奇想要骑单车两千多公里回老家,一个人走太闷,就拉了个老乡作伴。虽说以前有些骑行经验,不过都是跑百公里的短途,没折腾过这么长的距离。而老乡是第一次骑车旅行,一上马就是两千公里的项目,现在想来真的是太冲动了。
前几天除了天气热,其他的还算OK。第七天进入湖南进内发生了一件让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的事,如果不是命大,我可能早已经从事“地下工作”好几年了,这次意外也导致那次旅行的夭折。
当天上午我们骑了110KM,一点多到的**,看地图上接下来有80多公里才到双牌,而且中间以山路居多。
我们有两种选择:
1、吃点东西继续赶路,因为下午的路比较长,还是山路,可能要摸黑才能到双牌。
2、原地休整一下午,第二天再赶路。
我们选择了休整,找了间旅店住了下来。算来也是命中注定,半个多小时后,老乡鬼使神差地要赶路,而我也并没有坚持。
事实证明我们做了个错误的决定:那天下午吃了苦头,全是盘山路,天气时晴时雨,身上的衣服也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带的水早就喝光了,几乎是挪上去的。
直到近八点的样子才算到顶,开始往下放,那时候的天色已经暗了很多。
有过骑行经验的人都知道,最累的是爬坡,最险的是下坡。而现在我们面临的处境是:身体疲劳(到登顶时算下来已经走了160KM,而且后半程都是在爬坡,体力消耗太大)、光线差、下坡。
又累又饿,只想快点放到山底,找家小店饱吃一顿,注意力早已没法集中了。
这个时候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突然间不知从哪窜出两条土狗,(我清楚的记得附近根本没有任何人家,哪里会来的土狗)。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其中一个家伙张大的嘴已经快够到我的腿了。
靠,畜生!你丫没吃饭,爷我也还没吃饭呢,相煎何太急!我可不想就这么让我的腿成了这厮的零食,于是埋头疯狂地踩脚踏加速。人的潜能的确是无限的,再加上是下坡,短短不到十米的距离,我只感觉车子跟飞一般冲了出去。等抬头的时候,傻眼了:我面前是一个U型弯!而我的车子距离防护栏只有不足一米的距离!脑袋一片空白!
车子撞到了栏杆上停了下来,我继续保持运动状态,飞了出去……
山下是长满树的几十米深的沟,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一片空白却好像又想了很多很多,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也许这就是死之前很多人的状态吧。
老乡跟在我后面,看到我冲下了山崖,整个人都傻掉了,只是呆在那一个劲地叫我的名字。
呵呵,现在想来,如果我那时候真的挂掉了,以后的事情会是怎么样……
过了十秒钟的样子,他听到了我的回应,很清晰镇定的回应。我掉到了离路面两米高的一块突出的石头上,除了腿上沾了些泥巴和骑行手套上刺了几个荆棘外,毫发无伤!
几十公里的盘山路,我不知道有几块石头是这么突出来的,而我不偏不倚正好掉了上去!而且没有擦破一点皮!
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有神灵庇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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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08:5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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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
早些年,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王顺是在吉林开出租车的,这个活不好干,起早贪黑不说,更别想发财。可是对于王顺这样只有个高中文凭的大龄青年,也没啥更好的出路,全当是个糊口的营生。
一次中午吃饭,听别的公司(出租车公司)的哥们说,现在拉夜车去长春,四平,这些个临近的城市比较好赚,走公路不用打表,价钱直接谈就行,一晚上跑一趟第二天的份钱就出来了。王顺听了,心里盘算着,三两口吃完了盒饭就立马回家睡觉去了。他想晚上去试试。
晚上十点多,王顺来到哥们说的趴活点,还别说,真有人要去长春,一口价300元,那乘客也没还价就上了车。王顺心里美滋滋的,以后可不用一天转16个小时了,这买卖多好做啊。不到12点,王顺就把乘客送到了地方。说是长春,其实都没进市区,地方还有点偏。王顺放下乘客就往回赶。
这是条土路,周围都是小树林,王顺心想怎么住这么个鬼地方。正想着突然看见前面路中间站着个人,还向他招手。今天运气真不错,王顺一边嘀咕着一边把车靠了过去。
“奇怪啊,这个人…………..”,就在车离那个人不到20米的距离,王顺看见了向他招手的这个人:一个男人,穿个蓝布衣服,手里…………手里提着他的人头!!!!!!
“诶呀妈呀!”王顺一脚油门窜了出去,只听咣当咣当两声,很明显是从那个人的身上轧了过去。王顺一口气开出去20多公里。这时他的心平静了一些,一个念头慢慢爬上心头“是不是我看错了,天这么黑,可是……”,他不敢再往下想,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更是不妙。
就这样,王顺稀里糊涂地往前开着,仍旧是那条土路,周围密密森森的小树林。这条路来的时候没这么长啊,王顺开始有点害怕了,这时不远处的路上又有一个人向他招手,王顺吓得一身冷汗,靠近一看原来是个老头,带了付眼镜,好像个文化人,在车灯的映照下还有条长长的影子。王顺确定他确实是个人,于是就把车靠边停下。
“小伙子,吉林去不去?”这就话终于让王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其实他比谁都更渴望有个人能陪在身边。王顺只要了50元,当个油钱。老大爷不住声地说谢谢,上车坐在了后座上。
路上王顺总是找话说,想分散下注意力,缓解下神经。
“大爷,这么晚你到这荒郊野地里干什么啊?”
“哦,看个朋友,多喝了几杯就走晚了”
“一看您就挺有量的呵呵…….大爷我今晚上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哦?看见啥了?”
“看见个男的…….没有头,站在看路中间”
“后来呢?”
“我吓坏了,就直接冲过去了……”
“嘿嘿嘿嘿”老头诡秘地一笑,王顺顿时一僵,透过镜子向后看。
那老头一边笑一边说道“小伙子,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这样的。”说罢就把双手往头上一扣,把头拧了下来!!!
“啊!!!!!,”王顺由于过度惊恐,车子失去了控制,一头栽进了路旁水沟,昏了过去。
第二天,有人看见一辆红色捷达出租车栽在沟里,就报了110。民警赶到后发现司机还活着,就把司机送去急救了,事故的现场民警还发现了一大把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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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09:1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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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妈妈还是狐妈妈
鬼妈妈是鬼,狐妈妈是狐狸,这事一点都不假,很多人都知道,虽然没见过。
一提起鬼,人们准会想到那些恐怖片。想到那些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眼睛放着绿光、血红的舌头耷拉着,伴着恐怖的音乐上场的怪物。要么就会想到那骷髅、那僵尸。
其实满不是的,鬼妈妈长的和真人没什么两样,而且还很美的。
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说他小,是因为村里只住了二十几户人家。那时,不但没有电脑之类,就连电也没有。晚上,人们都是用豆油灯照亮的。那豆油,也得跑上三十里路,到集市去买。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满山遍野的庄稼成熟了,到处一片金黄。山上的核桃树、山揸树、枣树等都结满了果子。这个小山村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最高兴的当然还是鬼妈妈了,因为她就要做妈妈,她说,要给自己亲爱的丈夫大梁子,生一个胖儿子呢。
不幸的事发生了,这事谁都没有想到。这天晚上,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那雷声咔拉拉地连成了一串,象是要将这美丽的小山村炸掉似的。在这时,鬼妈妈却要生孩子了。
大梁子见妻子在炕上肚子疼得死去活来,他赶忙起身,穿上蓑衣,冒着倾盆大雨,摸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村东头,找来接生婆。这村里出生的孩子,全由她接生呢。接生婆到屋里一看,赶紧叫大梁子做准备,告诉他,你媳妇要生了。
接生婆仔细一检查,吓了一跳,孩子的一只脚已经下来了,是立生。现在说呢,是难产。接生婆接过很多孩子,但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因此,她出了一身冷汗。但不管怎么说,这里只她一人,孩子还要生的。她忙了半天,终于将那孩子接下来,果然是个胖儿子。
风停了,雨住了,早上的阳光照进了小屋。鬼妈妈看了胖儿子一眼,脸上现出了满足的微笑。用微弱的声音对丈夫说了一句,“你一定要将孩子抚养大,将来会有出息的。”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睁开。她是失血过多,死去的。
鬼妈妈不想死,她惦记着自己的儿子,惦记着丈夫,她还那么年轻。她的灵魂没去酆都报到,只是在她家的小院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她背着那来拘魂的鬼差,偷偷地潜伏在自家的枣树下,她要留下来,照顾自己的儿子。
她在自家枣树下藏匿时,看到丈夫哭得那样伤心。她知道,那是为了自己啊。因此,她也在那里偷偷地,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她又看到,丈夫找来人,给自己做了一口棺材。那棺材用了紫色的油漆,漆了好几遍,然后,丈夫将自己装入了那棺材。
出殡那天,村里的人全来了。没人给自己戴孝,丈夫自己在腰上系了白布,她知道,那是丈夫对自己的怀念。
她看到,自己被埋在了村头的小山坡上,那山坡,是她同丈夫初次见面的地方,她喜欢那里的。坟头起来了,丈夫站在那里,对她说,“你放心去吧,我会把孩子拉扯大,让他读书,将来让他有出息的。”听到丈夫的话,她很满意的笑了。
她非常想念自己的儿子,儿子刚出生,就没了母亲,孩子多可怜啊。孩子没有奶,丈夫急得团团转,她见到孩子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好,邻居的李嫂,也是生了女儿不久,见到孩子可怜,每天过来给孩子喂奶。
孩子满月了,李嫂的奶水不够喂两个孩子的,鬼妈妈心里十分着急。她见到,自己的丈夫,每天用玉米面,作成面糊,喂养着孩子。营养不够,孩子长的十分瘦弱。不能这样下去了,鬼妈妈要想办法,她要让儿子吃饱,让儿子长的健壮,有什么法子呢,她在翻来覆去的想着。
“老天不负有心人,”也不负有心的鬼。鬼妈妈一筹莫展的时候,她住的坟里忽然来了一只狐狸。怎么回事呢,这狐狸也是刚生了孩子才三天,她住的那小山沟突然被山洪灌满了,她拼死的逃了出来,几个孩子却被山洪卷走。家没有了,她遇到鬼妈妈,鬼妈妈见她可怜,就把她带到自己这里。
那狐狸非常感谢鬼妈妈,两人磕头拜了姐妹,狐狸小,叫鬼妈妈姐姐,鬼妈妈自然叫狐狸为妹妹了。妹妹见姐姐每日为儿子没有奶吃发愁,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可她的奶水还是很足啊。就对姐姐说,“姐姐,你不要发愁了,让我来喂养你的孩子吧。”鬼妈妈一听,心里想,你是狐狸,狐狸的奶人可以吃么。可妹妹既然提出来,也许可以,就让她去试试吧。鬼妈妈高兴地答应下来。
她们一个是鬼、一个是狐,大白天她们不能去,只有等到夜半三更、人们睡熟之时她们才敢去呢。姐妹二人商量好了,她们白天躲在那座坟里睡觉,到了半夜,她们起身,悄悄地来到鬼妈妈家里。她们来到窗前,没敢直接进去。鬼妈妈既怕吓着自己的丈夫,也怕吓着自己的儿子。在外边等了好半天,见丈夫睡熟了,她才同狐妹妹来到里屋。
鬼妈妈怕丈夫听见声音醒来害怕,就在丈夫脸上吹了一口气,丈夫就睡的非常熟,一时不会醒了。怕自己的阴气重,对孩子不利,她不敢靠前。坐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觉掉起了眼泪。狐妹妹一边小声的劝着鬼妈妈,一边解开衣服,掏出了奶头,塞进了孩子的小嘴里。
说也奇怪,那孩子本来是睡着的,被她们弄醒后,竟一声不哭。见有奶头到了嘴里,孩子使劲的吃起来,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狐狸的奶水啊。鬼妈妈见自己的儿子吃的那样起劲,她开心地笑了。心想,这回孩子可以吃饱了。那狐狸见孩子吃了自己的奶,她也非常高兴,她把鬼***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就这样,鬼妈妈带着狐妹妹,每天晚上都来给孩子喂奶,那大梁子却一点都不知道。孩子每天晚上吃饱了,白天爸爸喂他时,他就吃的很少,可孩子还是长的白白胖胖的,大梁子心想,这孩子有福,难道是老天爷在养着他吗。
有一天,早晨起来,大梁子见孩子睡的很熟,他心里高兴,就仔细的打量一会儿。他突然发现,孩子的嘴角上,怎么有几根黄褐色的细毛呢,这是哪来的啊。大梁子心里犯了嘀咕,可怎么想,也想不出结果来。家里没养什么小动物,那来的毛呢。他将孩子的被子掀开,又发现了几根,他心里奇怪,但也想不起是怎么回事,只好将那些细毛扫掉了。
一连几天早上,大梁子都仔细的观察,每天扫掉,每天都有新的,大梁子起了疑心。又到了晚上,他假装早早地就睡了,在打着鼾声。果然,到了半夜,他听到自己的窗前,好象是有点声音,他仔细听,却什么也听不见。
他不敢点灯,却睁大眼睛在看着。窗外有些月光,他看到好象有个影子在那里一闪,就见一个东西进了自己屋里,还没等他看清是什么,自己突然一晕,就呼呼地睡起觉来。第二天早晨,大梁子又发现了那奇怪的毛。
在这一天中,大梁子都在想着这件事,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就是猜不出来。他想,这也许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在一天天长大,而且白白胖胖的,所以也不想那么多了。到了晚上,他将儿子放在了自己的被窝,他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还是同前一天一样,象是有东西进来,自己就睡着了,被窝里又多了几根毛。
大梁子不管他了,每天他把看到的毛搜集起来,等到搜集成一小绺时,他找到村里有经验的老人看,那老人告诉他,这是狐狸的毛。大梁子听了,开始非常害怕,但又一想,啊,这准是狐仙啊,妻子死时,曾经说,这孩子将来会有出息。自己的孩子有福,是狐仙在帮着自己的。农村人迷信,他在自己家中,偷偷地供起了狐仙的牌位,他是为自己的儿子供的。直到孩子三岁多时,已经不吃奶了,也就再也没发现狐毛。
鬼妈妈照顾了自己儿子三年,见儿子已经不用吃奶了,她也放心了,她不想在藏匿了,她要赶到酆都去报到,也好早日托生。临走时她非常感谢自己的狐妹妹,她给自己的丈夫托了一梦,告诉他是狐妹妹将儿子喂大的。
后来这个村家家都供起了狐仙,还在村外为那义狐修了个小庙,直到解放后,那小庙才拆掉的。又听说那孩子长大后,果然十分聪明,读了大学呢,父亲告诉他,他是吃狐狸的奶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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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09:5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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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 疮
我是在东北长大的,记得小时候邻居家发生过这样一件奇事:邻居老王家的媳妇刘嫂是远近闻名的泼妇,自打她一过门,王家就没消停过,最后闹得分家。因为刘嫂的男人是家里的老大,分得了祖屋,并奉养寡居多年的婆婆。王婆婆是个老实人,整天受刘嫂的气,吃得都是剩饭,街坊邻居对此都很看不惯,但是又没人想去招惹那个泼妇,王家老大又是个“气管炎”,可怜王婆婆辛苦一生,临了却没半点福气。记得那年春天,王婆婆得了中风,没等到中秋节就去世了。邻居们都很惋惜,都说王婆婆是个好人。
王婆婆头七那天晚上,街坊邻居都去灵棚给上柱香,却不见刘嫂,正在大家纷纷指责的时候,忽听有人说,刘嫂得了怪病,疯了。
原来,自打王婆婆死后,刘嫂的腿上就生了一块恶疮,痛彻心骨,而且还越长越大,不但如此每当家里没人的时候就听见刘嫂一个人在骂架吵嘴,他男人急得火上房,家里人都说她疯了。大家听闻都说痛快,恶有恶报。
就这样,刘嫂十天半月就要去趟医院,那恶疮割了长,长了割苦不堪言。后来那恶疮居然长出了嘴眼口鼻,还能张口吃饭,给它饭吃就越长越大,不给就疼的刘嫂死去活来,而且恶臭难闻。据刘嫂说,每当家里没人的时候,这恶疮就和她骂架,一旦人回来就不再做声了,可是根被没人信她,都说她乱了心智,疯了。
日子一晃半年过去了,这天刘嫂的舅舅从白山来看她,听说他舅舅是个争正值的人,在当地是个老中医。老爷子一看刘嫂的腿,说她得的是“人面创”,这东西是人的冤仇所化,问刘嫂是不是和什么人结了仇。刘嫂说自己并没和人结什么梁子,老爷子一时也是一筹莫展。后来还是从邻居那得知刘嫂虐待婆婆的事情,于是便让王家老大召集了王家儿女到家里,当着大家的面问刘嫂,到底作了什么对不起婆婆的事情。
刘嫂为了保命,只能说实话了。本来王婆婆逆来顺受惯了,哪来这么大的冤仇,是刘嫂看中了王婆婆娘家祖传的玉镯子,这玉镯子本来是王婆婆留给小女儿的嫁妆,没承想在中风之际被刘嫂拿去占为己有。王婆婆中风在床,有口不能言,结果就被活活其气死了。
王家老大听罢连抽了刘嫂几个大嘴巴……后来刘嫂把玉镯子拿了出来,按照王婆婆的意愿给了小姑。他舅舅又给她开了几副膏药,没2个月病就好了。只是腿上还留下了碗口大小的一个疤,细看之下耳眼口鼻仍依稀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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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10:5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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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 儿
朋友从外地回来,给我带回了些小礼物,其中有几包香烟。细细长长,很女性的那种,烟的名字也很阴柔,叫希尔。
朋友说烟倒不是好烟,算是个杂牌子吧,看它包装漂亮,买来给我玩。但是女孩子爱烟,就是苛求那种感觉:一支细细长长的水蓝哨子香烟,淡雅的金色烟身,夹在指间特不一样。
我对它可真是一见钟情。朋友每回到那里出差我都让他大包小盒的带。
那次去一个小镇办点事,很晚了才往附近唯一的朋友家里赶。
毕竟我一个女流之辈,面对着诗意的乡村田野和天空纯净的星星,还有点怕怕的。我下意识的摸摸口袋,才发现一包希尔已经抽完。烟瘾一下上来了,远远看见一个村子还亮着灯,我急急走过去——这么晚了还亮灯的十有八九是个小店。
也许是那盏灯给我点安全感吧,我立刻就不怕了。
有一个女人先我几步走到窗口,老板连忙要关窗子,那女人说:“有烟吗?”“没有没有!!”那个貌似和蔼的老板不耐烦的说。
“什么烟都成。”“没有!走开走开!”他说着就把一块红布系到小窗的钢筋上。那女人叹息,走开了。
我不知我还要不要买烟了,只好凑上去问:“怎么了老板?”
“她常常来拿烟——哟,你要点什么呢?”我心想可能那个女人是与老板熟识的,可能总欠账吧,也就不问下去,低头向着他的柜子挑烟。乡村小店,也不期望他有什么好烟。但是我意外的看到一个熟悉的商标:希尔。已经模糊了,还没有摆上烟。
我也只是随口说:“还有希尔吗?”老板忽然惊一下,打量着我,伸手要关窗,我很奇怪的问:“有什么不对吗?”
“你抽过希尔?”老板犹疑的问,“你认识前面那个女子不?”
“不认识。我抽过啊。”“它可不是本地的牌子。”“我知道。来两包。”老板从柜下拿出二包丢在窗子上:“二十块。你要是在产地买不会那么贵,但是我是专门请人捎的,这村里还真就有几个烧包的爱这个……”我给他这么一句话憋得不知拿还是不拿,愣了愣才付了钱走人。
边走就边拆了封点上一支。走着走着,我发觉路有点不对,便摸出手机想要朋友来接我,却想起手机下午就没电了。小镇子,就是不方便。
幸好走的是胡同,两边都是人家,我还不算太怕。
这时,月光把一个人的影子拉到我脚下,我抬头看去:是一个纤瘦的女子,看打扮,不是城里的就是农村里的时髦户。
“希尔香烟吗?”我吓一跳,我离她还有好几米,这黑灯瞎火的,她怎么知道我抽得是什么烟?
“我看见你买的。”她说。
我这才想起来,她就是在我前面到小店的那位。
没想到我这又走了里把路,还能看见她。
“给我支烟好吗?”我递给她一支,给她点好。点烟时,我看见她皮肤不白,眉眼却不生得精致,衣着也很得体。
“这么晚了,去哪?”她随口问。
“口庙。”“远吗?”“你不是本地人?”“是,但是没听过。”我奇怪极了,按行程算,我是快到了的,正巧有一个男子经过,她说:“我帮你问问。”“她三叔,到口庙还有多远?”“口庙?”那男人走过来,问我:“你是从哪里来?”
“溪河到口庙。”
“你呀,真是走差道儿了,这里根本就不是那种地方。”他说:“起码,走上五六里,才出了这地再找道儿。要是不差道儿,你都到了,现在,远了!”我愣了,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这半夜三更的迷了路可怎么办?
那男人问:“苏姐,你朋友?”她点点头。那男人走了。
“那你一时还真回不去了。现在没车。”苏姐说。
我又摸手机,再次发现它没电了。
“要不,你去我那里吧,我就在这里住的。凑一晚上,明儿再讲。我就是住这里的。”作为一个女人,一点介心我还是有的,再说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她见我犹豫,道:“没事,我没男人。”我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家就我一个,再说,我就是这个村的,又不领你走多远,怕什么?”
“苏姐,我……”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就说:“要不,你家有没有电话,我借用一下,等我朋友来接?”
“成。”她笑了,又问:“贵姓?”
“免贵,一个高。”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人就这点没劲,见了烟就不要命了。还特喜欢这个牌子。你原来抽过希尔?”我说是朋友带的。
说着说着就到了她家,她打开门,这个家并不太富,但很整洁,她指了指电话,我却没打通。
占线。
我就等,又和她们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她不是本地人,却又命苦得很,结婚不到三年,她男人给人污陷说偷了人家拖拉机,在这里的小派出所里,给屈打成招,坐牢后又传来消息说是越狱时拒捕给打死了。
“再光明的社会也会有黑暗的角落。没办法的事,就认了呗!我呀,现在真是想通了,看透了。”我则唏嘘不已,想不到在种在小报小说上看的东西还真的会发生。
再打电话,也真是邪门:又是占线。
“要不,就不走了吧,明儿一早我再送你。”“那只好先谢谢你了。”“我对你都不客气,你还这么见外。”我把希尔掏出来,“我刚好买了两包,我穿风衣,明儿出门办事也不方便带,就送与你了。”“那就谢了。”她也不客气,接过去就拆了封抽了一支。
那晚,我们合铺睡的。
第二天天都没亮,她就起身准备早点。我也给吵醒了。
“你睡,还早呢。”苏姐说。
我还是早早起来了。她就给我拿毛巾牙刷,顺水推舟的说:“你起来了也好,我早点就要准备好了,趁热你随便用点。我不不留你了,你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有人讲我是同性恋呢,也不知是从哪里学的新名词,我真是听都没听过,唉……”她叹息,又问:“还记得路吧?我就不送你了,也这胡同左转。”萍水相逢,人家留我一宿,我听了这话焉有不走之理?便匆匆吃了点东西赶路了。
大约走了百八十米就出了村子,我忽然看到昨晚买烟的小店了。我心里奇怪道:我昨晚买了烟还走了半个多小时,这小店怎么这么近?
但当时也没住歪处想,就走去问路。
那老板一见我就往前:“哟,早!是你呀。”人家那么热情,我总不能只是问路吧?就说:“来包希尔。”“你昨儿不是才拿了两包?抽这么快?姑娘,烟这东西,少点好。”他一边拿一边劝我一句。
“送人一包。”我付钱时说:“这儿到口庙走哪条路?”
“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省城的。”
“到口庙办事?”
“不,昨晚走叉了路。没赶到朋友家,在外借了一宿。”
“没赶到?”老板奇怪的看看我,“你不到了?这店后面条路不是通口庙?我不就是住口庙边儿上?”我指了指后面的村子:“那这村是?”
“秦寨。”
“这里不是离口庙还有五六里吗?”
“哪儿?相邻两村子。”那老板忽然恍然大悟:“你昨晚有没有注意,在你之前来买烟的女人?”
“我就是在她家借的宿。”老板脸色变了变:“她是先跟你搭话要烟抽?”
“是啊。”老板一惊说:“还记得门不?你再回去看看。”
“怎么了?”
“回头你就知道了。大事!回去磕几个头,不要让她再来惹你了!”
我莫名其妙的回转头走去,那老板关了店跟了过来,边走边说:“那女人可怜呐!不是这里人,远嫁到此,本来小俩口倒也是和和美美,不料一年前她男人给人污告说偷拖拉机,这东西在村里可比牛比房还金贵,不小的罪,她也没什么办法,这里有一霸,街上混出来的那种,见她生得美,就说要帮她,其实只是看上了她姿色。
最后她男人还是去坐了牢,她也白白给人欺负了。后来又来音信说是死在外面了。
她婆婆和哥哥也就不认她了。她举目无亲,一病不起,没日没夜的抽烟……”我大惊,差点就要尖叫起来:那两间屋子依稀可辩得就是我住过的,但这儿显然人去楼空,好久没人进的了。房子半边要塌,大门上结满了灰尘、蜘蛛网,玻璃窗上也沉了一层尘土……
“她当时没半年就死了,尸首都出味儿了才有人知道,从此就闹鬼,她还是经常到我那里去拿烟,开始我哪里知道这事?又不是一村的,我也没见过她。但是钱柜里有时出现纸灰和鬼钱……”我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想把早上吃的东西吐出来,眼前也天旋地转……
我也大病了一场,所幸起来了。但从那天起戒了烟。
我再也不碰希尔细细长长的烟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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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10:5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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颦住我一世的眉头
见到衍那年他二十八岁,我十八岁。
衍剑眉星目,白色的长袍在秋风里猎猎的做响,几片落叶如同垂死的蝴蝶有气无力的落在了他的身上,我踮着脚用手轻轻的拂去落叶,看见的却是他冰冷的面孔,心里一惊,怯生生的将手收了回来,阴霾的天空飞过一只乌鸦,叫声凄厉。想起爹和我说的一句话:“从今天起他就是你一生唯一的男人。”眉头悄悄皱起。
透过大红的喜帕,看见了红色的烛光。静静的等着那双揽过我的纤腰的宽厚手掌来掀起它,门开了,我屏住呼吸听着脚步一声一声的近了,衍粗暴的掀起了喜帕,远没有我想象的温情,瞪着喝的通红的眼睛,霸道的在我的唇上索要着,那一夜他一直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凝烟”,在他睡了后,我抚摩着他的脸,眼睛里竟然是盈盈的泪水。轻轻的趴在他的耳朵边说:“我叫紫云,紫气东来的紫,白云出岫的云,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见到了凝烟。那个如云烟一样的女子,苍白的脸上忧郁的双眸,紧闭的双唇见不到血色。她牵起我的手微笑的说:“你就是紫云,衍真是好福气,这么俊俏的女孩家。”我低头敛气,深深一拜,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夫人。”凝烟掺起我正欲说什么,衍匆匆的过来,握住凝烟的纤腰嗔怪到:“这么冷的天还要出来,回头着了凉不是要我心疼。”将身上的棉袍解下来披在了凝烟的身上,拥着怀里的玉人扬长而去。心里淡淡的失落,想起了我的娘,临死的时候只是嘱咐爹可以将我嫁入寒门却不可以在让我和她一样做那个“妾”。那时娘带着一世的哀愁离开了我,我仰起小脑袋看见的是大娘的冷冷的笑,颦起了我小小的眉头,却不曾掉一滴眼泪。
我问凝烟衍是不是很爱你,凝烟带着少有的红润回忆起当年的郎骑竹马绕妾家,我明白衍将一生的怜爱都给了这个羸弱的女子,我不过是他尊父母之命娶来的添香续火的工具,于是我从此不事红装,素面朝天。无事以丹青娱己,吹箫为伴。
转眼衍以是而立之年,我已经二十了。
那天的夜好凉,我一个人抱枕而眠,被一声男人的痛哭惊醒。我披头散发的跑到了凝烟的屋子里,她苍白的唇上挂着一丝鲜血,眼睛睁的大大的,衍握着她的冰凉的手泪流满面。我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凝烟曾经握着我的手说,将来我要离开衍的,你要好好照顾他,他是个很好的男人。凝烟离开了又如何,她带走了衍所有的爱。留给我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第二年我生下了箫儿,我叫他箫儿是因为我以箫为伴。衍坚持叫他念烟,我看着我襁褓里的孩子,连他都要活在凝烟的影子里,我将他的小脸贴在我的胸口,反复的亲着。箫儿号哭着,我的眼泪簌簌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箫儿转眼已经五岁了,衍的心好象又活过来一样。他将箫儿抱在膝上,执着箫儿的嫩嫩的小手写“人之初,性本善。”写“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教箫儿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箫儿问衍:“爹是不是君子,娘是淑女。”衍疼爱的抚摩着箫儿的头,“念烟,爹的淑女是个很美丽、很温柔的女人。”“那她到底是不是娘吗?”箫儿固执的撅着小嘴问,衍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箫儿,门外的我已经是泣不成声。既爱凝烟,又何苦娶紫云。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衍出外经商。中午小憩了会,梦里回到了我年少时的闺房,看见了我的娘,她伸手抚摩着我的头,哭着说我苦命的孩子,你爹他答应过我不让你与人为妾,他怎么连我最后的要求都不成全呢,我躺在娘的怀里,好象还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说:“娘你带我走吧。”娘说你当真要和我走,我凄然一笑,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爱我,女儿愿意跟娘走。娘紧紧的抱住了我,娘的怀里好暖。
秋天到了,我已经是二十六岁了。八年前衍就是这个时候到了我家来接我的,在这个时候我要离开他了。我喝下了一碗浓浓的褐色药汁,苦的我颦了一下眉头。箫儿懂事的问:“娘,是不是好难喝,等爹回来给箫儿买杭州的什锦糖,娘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将箫儿的头搂入怀里,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衍最后一面,家里已经传书信给千里只外的衍。我又连连的咳了起来,起身一口鲜血吐到了被子上,我想起了死时的凝烟。
天好黑,前面隐约有个人影,近了一看居然是娘,娘慈爱的说:“紫云来吧,让娘领你过生死桥。”我挣扎了一下,“我还想见衍最后一面。”娘说:“傻孩子,世上姻缘都是注定的,衍和凝烟本应一生斯守,偏偏你前生对凝烟有救命之恩,所以她用生命还你的恩情,将爱人让与你六年,凝烟在生死桥不肯喝孟婆汤,要在生死桥头等衍整整六十年,紫云感情是天注定的,听娘的话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都烟消云散,了却这段情吧。”
我听话的偎依在娘的怀里,跟她到了生死桥头,那个叫孟婆的老太太出现了,拿着一钵汤,娘说你喝了吧,我端起来问娘,衍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吗?娘叹了口起,让我回头,卧房里衍将我抱在怀里,眼泪从坚毅的面孔下落了下来,仰天长喊:“老天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带走了我一份又一份的爱。”我最柔软的部分开始做痛,却第一次展眉一笑,他叫我是他的爱了,眼里含着泪转身将那钵孟婆汤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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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11:2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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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酒
在秦淮河畔,像我这样的女子,很是不少。峨冠长眉,轻衣广袖,眉目间,流淌水色无边。在秦淮河畔,像这样的酒肆,也很不少。杏旗迎风,吴姬低回,每日里,酒客来往如织。“小红。”他们喊我小红。“小红,你还在等你家相公?”相熟的酒客熟稔的打趣。是的,每个人都知道,绛雪楼的老板娘,在等她家相公。她家远行的相公,一去经年,至今未回。酒肆很小,然而很好。有陈年的女儿红,桂花蒸,还有媚艳入骨的吴姬,压酒劝客尝。“哪一年的酒啊?”有酒客问。“唐贞观十四年。”我平静的答。“前朝贞观年间啊,有些年头了。”酒客模模糊糊的答。是,有些年头了;而且,是很有些年头了。唐贞观十四年,到如今,三百年,我记得清。“小红啊,你家相公怕是难得回来了。跟了我去吧,我给你富贵。”有喝醉的客人调笑。“好啊。”我也笑。丫头识趣的端了酒上来。灌醉了,丢出去,秦淮河畔,自有杨柳岸,晓风残月,供君解酒。喝酒的人,总是有些麻木的。他们只是每日来,每日走,有酒喝,有曲听,便是足够。没有人注意,我在此多久。是的,没有人注意。连我也已开始恍惚。这世间,我究竟来了多久。还好,我记得,唐贞观十四年的女儿红,到如今,是三百年。离你走的时候,是,三百年。独自坐在窗前,酌冷酒,邀明月。混迹尘世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你却怎的,还不来。“酒入愁肠,岂非更愁?”你捉住我的手。是的,我知道那是你,长的眉,黑的眸,暖的手,温的颜,一如当年。“你,回来了?”我扯住你的衫袖,舍不得丢。“你在等我么?”你笑,一如当年。“我在等你。”是的,我在等你,昔年一别,一梦弥天,这一日,我已等得太久。“我什么时候离开你?我怎么不记得?”你皱眉,莫名的样子,一如当年。“唐贞观十四年。”我答。“贞观十四年?”你大笑,“你怎么不说,你是武则天?”贞观十四年,武则天?唐朝不是只有一个武则天,但是,谁管他有什么关联。我只要你,这一生,只你,是我的岁岁年年。你不记得我,三百年,是当年一根长长的白练,断了你的从前。但是,没关系,你来得时候,恰好我还在,足够。“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你那一种。”你低言,冷月下,曙色上青颜;我浅笑,恍如前,且不禁缠绵。有花,有酒,有风,有柳,舒广袖,衫如雪,舞低杨柳楼心月;绛雪楼,人依旧,章台细柳在君手。偶尔,向你说起从前。你不记得。是,你不记得。那个叫绛帐的小镇,那个叫千红的女子。“世间有百媚,我独爱千红。”当年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眼神痴缠。是你,不是你。是的,你已不是你。三百年,一切已难如前。“知不知道,这里最陈的酒,是哪一坛?”我问你。你摇头。下了酒窖,捧出一只碧青瓷坛。打开,一坛素白,凝色如雪,香馥净远。“这是?”你诧异。“女儿红,最陈的女儿红!”“可这根本不是酒,”你伸手轻触,指尖沾上灰白细粉,“倒像是……”“骨殖。”我笑,看到你面上惨白。“这是我出生时,爹亲手酿的女儿红,我的嫁妆。贞观十四年,我十四岁,如同今日,贫家卖酒的女儿,千红。你,可曾想起?”我仍旧笑,你的额角,隐约有汗。“你说要我,说‘世间百媚,独爱千红。’,说要携我夜奔,来秦淮卖酒,一如当年相如文君,天长地久。你,可记得?”我依然笑,你的指尖,瑟瑟的抖。“你说‘生不能同巢,死同穴。’,推了我下绛雪楼,偏对自己下不了手。付了诺,不能守,倒也罢了。世间男子,原本薄幸。何苦还要烧化了我的骨殖,下了符,镇了,用我的出嫁酒?”牵起你的手,冰冷。“你怕我,我,却不会怨你。你的约,你不能践,我替你守。三百年,我等你。秦淮河畔,绛雪楼,我们卖酒。你说,好不好?”“不,不关我事。”你躲开,想逃,我哪里肯?“这些年,我不肯走。就是因为,你说,‘今生难酬,来世相守。’。三百年,为了你的一诺,我独自蹉跎。如今好容易等到了,你说,我会不会让你走?”你慌了,左右张望,忽然抢了酒坛在手:“你若是不放我走,我便毁了你容身的所在,要你魂飞魄散。”呵,三百年了,不曾想,人如旧。你仍是要以此来摆脱我。以我的,出嫁酒。三百年了,你不是你。你,却还是你。“再近前,我便砸了它。”你仍旧抖,却不忘高高举起那坛出嫁酒。“魂飞魄散又如何?三百年,我一人独过。没了你,我何苦独自蹉跎,宁可流落,不下奈何?”我清冷的笑,你大骇。不由自主,仰了头去看那坛子。却忘记,坛口我是打开过的。红绸的封口散下来,灰白细末兜头而下,如雪。你慌了,因为你看不见。我也是怕黑的,当年被推下绛雪楼,陡然一下沉入黑暗,那个噩梦,我整整怕了三百年。可是,我没挣扎,你挣扎了。油灯灼了你的衫袖,你的衫袖,带翻了油灯。浸饱了陈酒的骨殖,应该是很耐燃的。酒香缭绕,我轻叹,上前缓缓抱住了你。等待了三百年,你终于,纳了我的出嫁酒。你的怀,也果然是暖的呢!只是,想不到,今生,竟是以如此的方式,与你相守。你说过,生不能同巢,死同穴!你说过,今生难酬,来世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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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11:2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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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绢、红手链、假情话
又是一个惊魂夜,我在电梯里再次遭遇了灵异事件。那女人探出了身子,飘了下来,还没等我看清她的样子,就撞在了我的身上一下子不见了,似乎根本就没存在过,电梯的隔板端端正正的放着,刚才几秒钟的事情就像幻觉一样。我出了一身的冷汗,回到家到头就睡,我向来用睡觉对付那些我对付不了的事情。那晚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到得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吓得我半死的湿漉漉的女孩,她一直在问我“你是陈老师吗?”“你把我忘了吗?我是叶小兵啊”在梦里我还是看不清她的摸样。
早上起来,我感觉浑身酸痛,像打了一晚上麻将似的。就在我挣扎着去够桌子上的水杯的时候,发现在水杯下面压这一条白手绢,摊开来一看,在手绢的一角上,还用白色的线秀着几个字,不细心看很难发现。陈逢时?是谁啊……陈老师!!!!!!!难道昨天晚上不是在做梦而是……我愣在那半天,仔细又回想起昨晚上的事情,这件事情开来没那么简单,不管那姓叶的是人是鬼,这里面肯定有事情,而且这件事不解决我早晚会被吓死……
整整一天,我都在进行着自我摧残与反摧残,最后我决定,要死也得死个明白,晚上再遇到她,把话问清楚。
晚饭后,我便带着大军杵在了秦大爷的收发室,收发室离电梯几步之遥,这样还可以利用秦大爷给我壮胆。秦大爷见到有人愿意听他唠叨自然不肯放过,端起茶缸子就和我没变没沿地吹啊,而我则在心里盘算怎么和这个一类进行接触。
……直到秦大爷把电梯锁上,我才死心地回到了家里,今晚她没来……我心烦意乱地睡了。这几天出于我的心理需要,就特批大军睡在了我的床上。
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原来她在梦中等我呢……
醒来时,我发现枕头边是湿的,脸上有泪痕,我哭了!!!!!!原来她有着如此凄惨的经历啊:
她叫叶小兵,19岁那年从四川老家考到北京上大学,泼辣干练,爱说爱唱,很快就被学生会吸收并成了骨干。陈逢时是他们的音乐老师,叛逆有才华,有着和那个时代很不相符的性格。学生会时常有活动,经常地接触使叶小兵很快对这位老师产生了好感,接着就是仰慕,最后变成了疯狂的爱。在一个寂静无人的夏夜,年轻女学生向他的老师进行了表白,一段离经叛道的感情在俩个人的心中萌芽。在叶小兵21岁生日的时候,陈逢时送给她一条白色的手绢,叶小兵就把自己的红手链送给了他,那一夜春心荡漾,海誓山盟。
世事难料,在那不久叶小兵被人利用深陷其中,那一夜在绝望中她和几个同学选择了自杀,临行前她想再见一见他的陈老师,于是便请同学给陈带了口信,在老地方等他,可是等来等去也没等来……就这样叶小兵带着眷恋和白手绢匆匆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死后,她之所以执着不去,就是想问陈一声为什么没来。(述说简短,其实远比这动人)
看来我们都需要一个了断,起床后,我匆匆吃过早饭便去了叶小兵生前的学校,找到人事科询问陈逢时的下落。也许是上天的捉弄吧,陈五年前就过世了。在档案员翻查档案的时候,我无意中看见了陈的照片,竟然和我……好像啊,这就是她纠缠我的原因,罪孽啊。
叶永远都得不到答案了…...在梦中我依稀记得那个手链的摸样,用红线编的,样子蛮简单,我想我有办法了。
下午我回到家,将一条红色的手链(西单明珠出品)系在了地下室的铁门上(游泳进去,浑身湿透),我不想再见到她,毕竟我不擅长说谎。我想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答案,一个最好的了断……
此后的夜里她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却若有所思,很久以后的一个梦里,我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带着红色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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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6-6-2013 11: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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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 口
姐姐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已是十年后的又一个秋天。树都无精打采地立着,枯黄的叶子跟她离开我那年一样无可奈何地飘落下来。她从遥远的都市归来,带着不多的行李住在离我很近的公寓里,样子跟十年前大相径庭,尤其令人惊讶的是她结婚了,嫁了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
那次聚会是在尴尬的氛围里进行的,对于十年前只有十岁的我来说,青春期里有关姐姐的位置接近空白,当年她秀美姣好的面容模糊了,取代的是一张修饰过度的憔悴的脸。她才不过26岁而已。
前几年我听一些老邻居说在电视上看到她,好象在努力朝演艺界发展,春风满面的,而今却如此轻易的凋谢在男人手里。姐夫是个表情阴郁的男人,至少有五十岁,丝毫没有教养,象个街头流浪汉。我看着这陌生的一对夫妻,徒劳的想找出话题,却总是说不了两句就戛然。
他确实是个粗俗的人,一直坐在餐桌旁焦躁地敲着手指,袖口习惯性地拉起来,露出手腕。那里有一个醒目的刺青,两朵玫瑰缠绕在一条眼睛蛇上。
一阵寒意忽然从每个毛孔向我袭来。我只能拼命压抑住不安的情绪,换个角度仔细凝视他的脸孔,没错,虽然老了很多,但我确信是“那个人”。
接下来我对姐姐他们的生活表现出了分外的关心,比如怎么认识的,结婚多久了,姐夫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等等。他们的回答都十分含糊,姐姐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好象在回忆不堪的往事。
姐夫则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说自己早就辞职不干了,是清水市人。他丝毫没有清水那边的口音。中间有一会儿他们两个都离开了客厅,我急忙小心地用纸巾包着一个烟蒂塞进皮包里。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手却依然抖得厉害,在十年前象野狗一样流落街头后,我再一次无法自控。告别的时候天色有点晚了,借着门厅昏暗的灯光我凝视姐姐的面孔,终于有点滴温情蔓延开来,她毕竟是我的姐姐,我如今唯一的亲人。我们又随意寒暄了几句,默契地避开十年前的变故,但我心里清楚,有些伤疤是必须揭开的。
再次拜访姐姐是十天后,事先我打了电话,得知姐夫到酒馆里去了,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姐姐开门时还穿着睡衣,头发垂在肩头,脸色苍白,脖子上有片淤痕,我打赌是姐夫那个王八蛋干。
气氛融洽了很多,我把自己沉在柔软的沙发上,缓缓地品着柠檬茶,有关姐姐的记忆蒸气般升腾起来。酗酒的父亲,苯手苯脚的母亲,乱七八糟的生活,却养育了聪明而又美丽的姐姐。她早熟得厉害,爸爸还在无所顾忌地打我的时候,她的男朋友已经开着机车在楼下等她了。
他们管不住她,我常听到父亲歇斯底里地叫着:“你这个臭婊子,有本事就别再回来!”我小心地把话题拉到姐夫身上,姐姐迟疑了一阵子,她很难过,我明白他们感情很糟糕。
“他简直是个流氓,我恨他。”料想之中的答案。姐姐点了支烟,把面孔隐藏在烟雾后面。“那当初干吗嫁他?姐,我以为你从小就有挑男人的眼光呢。”“被蒙蔽了吧。追求我的时候伪装的挺好。”说这话的时候,姐姐颤抖了一下,我直觉有些不对,但触摸不到问题的关键。短时间的沉默,我犹豫着该不该直入主题,那对我们来说似乎都太残忍。
“姐姐,我想跟你谈谈十年前……”她楞了一下,空气凝固了。
那天我记得是11月28号,秋风吹得家里那张破烂的纱门忽忽直响,姐姐一放学就跟朋友到舞厅里去了。父母又在争吵,母亲嚷着要喝茶,父亲就把茶杯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接一个摔在地上。我小心翼翼地从后门溜出去,想到邻居家吃晚饭,母亲却高声尖叫着勒令我去给她烧开水。“你这个小混蛋,跟你爹一个德行!”她当时尖刻的漫骂长时间在我生活里重现,毕竟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我是晚上十点左右回家的,邻居很慷慨地留我吃饭,饭后又跟她的小女儿玩了会儿游戏。他家的人时常可怜地看着我。倒霉的孩子,生在那样的家庭里。我猜他们心里一定在这么说。
我很不情愿想起接下来的事情,父母倒在地板上,血流了一地,到处是被翻过的痕迹。我只看了一眼就尖叫着冲了出去。人开始多起来,他们把父母放进袋子里,送到白色的车子上,邻居们把我挡在后面,不让我看到尸体。警察很快也来了,确定是一起恶性的入室抢劫杀人案,他们把我跟姐姐叫到一边例行地问了几句,就急匆匆走了。
破案的可能性很小,这样流窜作案的家伙应该已经在去外地的火车上了。以我当时的年纪,很难有更多的判断了。我只知道事情会越来越糟。姐姐告诉我家里没有钱了,她要到遥远的地方去,否则就会饿死。第二天她就不见了,我象野狗一样被所有的人抛弃掉。我当时很恨她,失去了父母她非但没有伤心,反而一副终于获得自由的模样。我也不喜欢父母,但我更害怕一个人呆着。我才只有十岁。
我一直说漏了一个关键,甚至在回答警察问题的时候也没有提起。当时我吓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后来,在流浪街头的日子里,那点关键的东西竟慢慢清晰起来,迫使我用了许多时间去回忆细节。凭着孩子的敏感,我确信就是“那个人”干的。当我从邻居家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在我家门前匆忙走过,普通的大衣,陌生的脸。
我拼命回忆他当时的神情,发掘着他内心深处的慌乱。是的,他绝对是刚杀了人的样子,脸上还残留着亢奋和邪恶,令我感到沉重的压迫。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拉了拉袖口,昏暗的路灯下,我看到一个醒目的刺青,两朵玫瑰缠绕在一只眼镜蛇上……
姐姐听到这里的时候脸色煞白,轻轻叫了一声。噢,那不可能,莉莉,他是个流氓,但绝对没杀人的胆量。我把一些复印的纸张从皮包里拿出来递给她看。那是指纹化验的结果。姐夫对姐姐说了谎,他有前科,籍贯也不是在清水,而是在跟这里临近的小镇上。
他三十岁的时候因为入室盗窃被判了八年,以后又陆续涉嫌一些刑事案。总体来说,他臭名昭著,十年前杀过一对夫妻绝对是不值得惊讶的。
姐姐的神色越来越萎靡,她激动地颤抖着,渐渐大哭起来。我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呢?她哭得更大声了,开始诉说姐夫在婚后如何对她不好,如何虐待她。
她想跟他离婚,他就以杀死她作为威胁,还挥霍光了她挣的钱。她本想就这样忍耐下去的,现在又发现他是个凶手,还是杀死自己父母的元凶……那一刻我也忍不住想哭,我几乎完全原谅了姐姐。和我所经受的磨难相比,她现在的心情大概更为悲惨吧。
何况我还需要她和我同舟共济,想出对付凶手的办法。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证据,用十年前一个小女孩的记忆作为控诉的唯一理由很牵强。我嘱咐姐姐一定不要慌张,要保持平常的样子面对姐夫,然后尽可能在无意之间提起十年前的惨祸,观察他的反应。“这很危险,他一知道我就是‘那家人’的孩子,会当场杀死我的。”
“所以你要有准备。去买把刀子,贴身放着。我会随时等你的电话。”
走出姐姐家,我靠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思索了很久,刚才有点失控的理智重新找了回来。姐姐的反应有点怪,有点做作,尤其是她大哭的时候。一种可怕的疑虑压过来,我想了想,终于拨了个电话给小马。
小马是个侦探。三天后的深夜,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了。是姐姐颤抖的声音:“莉莉,你快来,我……我想我杀死了他。”我扔下电话,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姐夫仰面躺在墙边,左胸插了一把弹簧刀,血溅在墙角和地毯上。姐姐坐在床上,正看着尸体发楞。
“告诉我事情怎么发生的,姐。”我看着地上的姐夫,丝毫不觉得惊讶。
“我跟他提起当年的事情,他慌乱得要命。天,我确信是他干的,绝对的。他把我从床上推下来,一直逼到墙角里,然后怒吼着掐我的脖子。我就从睡衣里把刀拿出来,扎了过去……”
“很好,姐姐,做的好,是他该死。可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呢?”
“你帮我作证,我一直跟你呆在一起,而他则是一个人睡在家里的时候不幸被强盗杀死了。”
于是我们开始伪装现场,把门弄成被撬开的样子,把抽屉全拉开,东西杂乱地丢在地上。
我看着姐夫的尸体叹了口气:“他跟十年前父亲的死法真的好相似。”
“恩,连刀插进去的位置都一样。”料想得到了证实。我回过头来看着姐姐,冷冷地说:“那不过是因为同一个人做的而已。”
她迷茫地看着我:“莉莉,你在说什么?”“我记得很清楚,父母被杀的那天你比我回来的更晚,你根本没机会看到父亲的尸体,刀口从哪里插进去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一步步逼近她,看着她下意识的后退,“姐,要不要我告诉你你疏忽了那里。姐夫并不是被你失手杀死的,对吗?如果他照你所说的那样死去的话,血会溅到高些的墙壁上的,而不是象现在这样都溅落在地上。你事先给他喝了大剂量的安眠药,然后把昏迷的他从床上拖下来,拉到墙角后用刀扎死了他。”
我走到床边拿起一个咖啡杯,“假如现在把这个拿去化验,大概会发现残留的药物吧。”
姐姐颓然倒在床上,嘴唇发青。我有点不忍,但还是把话继续下去。
“我找人调查了些你这几年的经历。开始几年你做了酒吧女郎,挣了不少钱,后来用这些钱买通了经纪人,差点被捧成偶像歌手。但就在关键的时候,你突然退却,悄无声息地结婚做了家庭主妇。我了解你,姐,你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让你放弃多年努力的唯一原因是有人抓住了你的要害,把柄。我猜当年也许就是那样凑巧,作为一个窃贼,他无意中看到了你杀死父母的情景。许多年后,当他在媒体上看到你,认出你,就好象突然看到了宝藏,想尽方法接近你,威胁你,人财两得。而你一直在谋划杀掉他,对吗?”我停了一下,中间有一点我还不够清楚。“后来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你一开始就想利用我替你隐瞒姐夫的被杀吗?可你并不知道我当年看到了他,那应该是意外。”
姐姐看着我,不再紧张了,如释重负的样子。我明白,这些年她背负着秘密已经生活了太久。
“你说的基本都对。莉莉,是那混蛋逼着我回来找你的,我们已经几乎没钱了。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你现在很富有,于是想跟我串通骗你一笔钱。至于你当年看到过他,我确实没想到。但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你会支持我干掉他的。莉莉,我也是没办法……”
“姐,爸妈真的可恶到非死不可吗?当年你也是这样杀掉他们的,对吗?在冲茶的水里加了妈妈的安眠药,然后用了刀子……”她的咽喉里发出一丝低嚎,脸色沉下来。
“爸爸是个畜生,莉莉,他强暴了我,妈妈也知道,但她不管。如果我不杀掉他,你也逃不过的,我救了你,你知道吗?不要把我送到监狱里去,我还年轻……”我怜悯的看着姐姐,拿了杯水给她,告诉她没事了,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会出卖她的,我只是不高兴被她欺骗。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姐姐倒在我怀里沉沉的睡着了。
我把她放在床上,拨电话报警。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我下安眠药的手段并不比她差。其实我相信姐姐说的话,父母都是混蛋,我恨他们。我不能原谅姐姐的地方只有三点。
第一,她当年不该抛下我一个人走掉。
第二,十年后不该试图利用我。
第三,她从来没关心过我这十年究竟是怎样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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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6-6-2013 11: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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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啼
有时,我依然会想念荣生和小艾。
荣生死的时候,不过是27岁。小艾变得痴狂,直至入住精神院,也知识23岁的年纪。想起他们,我在黑夜中,会暗暗地哭泣。
一向,我和荣生、小艾的关系都很亲密。他们出事以后,房子空寂了下来,我就住了进去。我应该把房子给他们看牢,荣生不再会有归期,而小艾说不定哪天还可以回到这里的。
除了我,房子里没有别人,荣生和小艾的佳人都因他们出事后,觉得这房子的怪异,从此就不再上门了,就连附近的几个邻居,也都四散而迁去别处了。
我去精神院看过一次小艾,她的姿容早已不堪,像是一朵枯萎的莲。她的邻床,都是些讲话没有头绪的男女,拿着电话薄,当成点菜的菜单,在房间里胡乱地叫嚷,野兽一样。我去的时候,没有医生和护士在。我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就来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还能给小艾带什么,或者说已经找不到对她有意义的东西了。现在的小艾,什么都不需要。
我来之前,在影集里特意看了许多小艾和荣生的合影,相片上他们如此幸福,小艾是那样的美艳,荣生又是那样的俊逸。幸福总是如此短暂,仿佛烟云。
那天我去探小艾时已经很晚,进门时,窗外,落日渐隐。小艾邻床的那几个人,还在热烈地疯言疯语,对我的出现,熟视无睹,也好,我原本也不大乐意理会这些人。
我站在小艾的床前,看到她空洞的眼神,然后,我见他看着我,她说,你来了。我看着她,觉得她是清醒的,不详传闻中的那么痴狂。我点点头。抬头再去看她时发现她的眼神是游离的,根本就不在看我。然后,塔又说,你来了,这回,我听到她叫了一个名字,她说,小五,你来了?我苦笑一下,她当真是痴狂了。
谁是小五呢?
我很快就离去了。看到小艾这个样子,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荣生的墓,我也去看过一次,我顺手把邻墓的一束不知名的花,放到了荣生碑前。
我住在荣生和小艾的家里,不大出门,房间里的很多东西,都落满了灰,我也懒得去清理,反正我也不会住得太久,我并不喜欢这里。
传言里说,小艾和荣生结婚后不久,小艾就怀了孕,想留下孩子,荣生死活不肯,说怕影响工作,争吵不断。后来,小艾没办法,只好在荣生的陪护下,把四个月的胎儿给打掉了。小艾流了很多血,看到带着血丝的四个月大的胎儿的肉体,从身体里剥离出来,小艾哭得很无助。荣生倒是像大大松了口气。
小艾流产后没几天,就开始出现幻觉,看到四个月大胎儿的带血的身影,在房间里四处晃动。夜夜传来婴儿的哭泣声。
小艾崩溃之前,荣生就忽然死去。赤身裸体地死在浴缸里,脸上有惊恐不已的表情。传言里说,是看到布满血丝的胎儿身影在浴室的镜中,忽然出现。
其实,小艾和荣生出事的前后真相,我知道的最多,但是没有人来问我,我也不想到处去说。任它们诡异飘飘地四处传播。事情都已经这样,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住进来,不觉得害怕,但我不敢去照镜子。我把所有的房间里的镜子,都用布给蒙上了我在空寂的夜里,想起荣生和小艾,恨是伤感,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作为他们关系亲密的人,我依然怀念他们。
我常常翻看房间里的影集。
我有好久都没有去看过小艾,也没有再去看过荣生的墓,忽然有一天从医院传来小艾跳楼自杀的事。我心里只是惊了一下,也就不再怎么想了,也许,那种方式对小艾会更好。我没去医院,我只想离开这里了。
当天夜里,我在房间翻看小艾和荣生的影集,忽然在柜子里看到一本日记,我打开看去,看到“小五”两个字闪现眼前,我在暗暗的光线里细细地看。终于明白,原来,小五是那个孩子的名字。虽然,他们没有给小五出生的机会,但名字却早就想好了。
我看着日记,想起我那日去看小艾时,站在她的面前,她却唤,小五,你来了?
这一刻,忆起当日的那幕,才发现小艾的眼神唤起小五时,充满了无限的感伤和遗憾。
看着蒙了些许尘土的日记,我又细细地翻了翻,里面是小艾在流产后写的一些日记,记录了对小五的怀念,看得我心微热,几欲流下泪来。然后,我急速跑到镜前,扯下那块大布,想照照镜子,我都不知道如今自己变成什么样了?
看到镜里的人,我还是吓了一大跳。
那是一个看不清身形浑身是血丝的肉影,细细小小的个头,轻飘飘地晃荡在镜中。我闪过瞬间的恐慌,在镜前,我摇摆了一下我的身子,在看镜中,除了哪个细小的肉影在跟随晃动了一下外,并无他物。那细小的肉影——当然——是——我。
我在这夜,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镜前,我转身,瞬间,忽然在房间幽暗的光影里,看到了小艾和荣生。我悬浮在半空里,静静地看着他们。小艾和荣生苍白的面色上,挂了一脸的悔意。
小五,我们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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