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甜蜜的語言,可能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個決定,
它之所以甜蜜,是因為彼此的信任。】
5/6/2017
Pension Jahn 的停車處在後院。我們的心情彷彿仍未從剛才的驚嚇中恢復過來。當我們離開舊城區把停車票根插入收款機時,螢幕上的數目著實嚇了我們一跳:3個小時,12.5歐元,那已是自駕至今的一項創舉。我們拖拉著行李,有點狼狽地從民宿的後門走了進去。
老闆是台灣人。在歐洲看到華人經營的生意,怪有親切感的。老闆看著我們的亞洲臉孔,先開口以中文交談。已經十多天了,無論是身旁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還是跟我們接洽過的所有服務人員,都要麼說英語,而更多的時候,我們聽到的都是那些聽起來嘰哩咕嚕的德文。才十多天,我們竟然感覺離開中文好久好久了,而此刻的感動更不言而喻。
房間在三樓,沒有電梯。曾先生又是一頓拖、抬、扛,終於進入房內的那一刻,已經氣喘吁吁了。房間有點假閣樓的感覺,屋頂偏斜,陽光透過唯一的窗戶投射進房內,無比明亮。房間內有一台小風扇,這的確是入住那麼多間民宿以來,首次看到有這樣的一台移動式風扇。浴室、廁所都是共用的,我最喜歡浴室和廁所裡的天窗,白天的時候明亮溫暖;夜晚的時候洗澡還可以隱約看見稀稀疏疏的星星。
曾先生脫下外套,平躺在床沿,一會兒就睡著了。不知道他睡得有多沉,闔上的眼皮微微跳動,嘴角偶爾也會跟著稍稍揚起,大概是好夢吧。我也坐在床上,把老闆給的地圖平攤開來,研究薩爾斯堡的電車路線。頭腦卻不聽使喚地想起那段剛剛在糧食胡同(Getreidegasse)欣賞過的街頭音樂演奏。兩位波蘭籍的音樂家,站在勞力士店前,拉奏著大小提琴,莫札特的旋律迴盪在胡同之中。一直認為糧食胡同是很商業化的,而這一抹愉悅的音樂在空中顯得格外脫俗。
午休的時間一晃而過,窗外的天空堆集了一朵朵的烏雲;空氣中還隱約參雜著雨水的潮濕。「嘿,起來了。」應該趕得及在下雨前走到電車站吧?我們衝出民宿的門口時,老闆娘跟了出來,給我們遞了一把雨傘。曾先生以奇怪的調調說了聲:「謝謝。」每一次我聽到曾先生開口說中文,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或許是從來沒有受過中文教育,所以發音不准吧!記得有一次,我考考他,以廣東話隨口問:「一罐啤酒,華語怎麼說呢?」他猶豫了好久,答道:「一棍啤酒。」(廣東音罐與華語棍相似)我當下是笑得幾乎滾地(對啦,叫我壞人!)
還好民宿裡電車站不遠,就大約 3 分鐘的腳程。但是在大城市裡,什麼都得當心一點。電車站裡站著各式各樣的人,還是小心自己的財物好了。這麼一想,搞得自己心惶惶的,周圍的人變得賊眉賊眼的,真是恐城症發作。電車的速度不太快,正好可以好好欣賞沿途的街景與建築。「你聽到嗎?」電車外傳來滴答滴答的響聲。起初我們以為雨滴那麼大,好像萬顆石子拍打著電車。「不對啊,你看看司機前的擋風玻璃,真的是有球狀的東西打在玻璃上呢!」我們一時之間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恐襲嗎?」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恐懼老是揮之不去。但是身旁的其他乘客倒是很冷靜,司機先生也沒有出現那種「全部乘客趴在地上」的恐慌表情,我們也應該表現得更淡定才是。(說到這裡,覺得我倆很本領把自己裝得很不大鄉里,默默為自己鼓掌)。
電車每到一站,依然會停下來,自動門也會隨之而開。我們使盡了眼力才發現:下冰雹了!一顆顆圓滾滾的白色冰雹肆意地打在任何物體的表面上,使勁地拍打出『嗒嗒嗒嗒』的節奏,接著就碎成千百片,四散開來。這是我們第一次遇見冰雹呢。雖然心裡在擔心這下一站該不該下車,但是此刻我們真的充滿了激動!冰雹耶!
從冰雹開始傾盆而下的那一刻到舊城區的電車站,也不過是兩個站的距離而已。「衝下去吧!」曾先生拉著我,三步併作兩步地奔下車。車站裡有點擁擠,大家都不想被冰雹擊中吧?我們站在那裡等了整整一分鐘,冰雹的體積越變越小,最後就只剩下狂風暴雨在空中交織,車站裡的人有些披上雨衣,匆匆忙忙地跑走了。「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風越來越大,我們肯定會濺濕的。」我們四周望了一望,看看是否可以找到更好的遮蔽處。就這樣,我們從一個小車站慢慢躲到大酒店的大廳門口,看著強風掃街,把酒店前的盆栽吹倒在地,看著身邊的人們皺著眉頭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
那天的暴風雨成了我們在薩爾斯堡最鮮明的記憶。當天傍晚,我們最終奔入一家海鮮連鎖快餐廳,在冷颼颼的氣溫下喝著一碗熱騰騰的什錦海鮮濃湯,看著人們快步走過店門前,腳下的鞋子偶爾會踏入淺淺的積水中,水花四濺,與雨水編織成風中的舞蹈。雨停後,夜色已籠罩大地。許多店舖早已打烊,只剩下櫥窗裡的燈光孤獨地打在那些價值不菲的產品上。
回程的電車中,我們搭錯了方向,反而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一睹舊城外的摩登城市。雨又淅瀝淅瀝地下起了,眼看乘客逐漸下車,空洞的車廂中,燈光昏暗,只剩下我們依偎在一起。「這真是奇特的一天。」電車在某車站停下,司機冒雨下車幫助一位行動不方便的老爺爺推輪椅上車的時候,曾先生這麼說道。
無論是冷暖天氣還是人心冷暖,好的壞的,我們都在這一天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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