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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k9one88

围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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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6-2014 08:14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三章 心结


 不过现在的情形是,就算苏羽向公众认错,人们也不会原谅他。
  也许这就是公众人物无可奈何的命运吧。
  棋院,三楼小会议室,苏羽正在耷拉着脑袋听着马晓春聂卫平罗六段王七段的训话:“苏羽,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能够在棋盘前不落子就认输?中国棋院的脸都快让你给丢尽了!”
  苏羽张着嘴,脸色通红,却又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话可以反驳,只能坐在那里一声不响的凝神运气,保证自己的肺不要被堵在嗓子眼里的东西伤害到。
  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北京的天气已经慢慢的变凉了,树叶正依依不舍的前仆后继般慢慢落在大地上,成为明年自己母亲的养分。夏天时候的穿着已经越来越难从大街上看到了,只有很少真正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女士,才敢于继续以短裙长袖的形式走在大街上,不时匆匆的紧紧被风吹开的领口。香山的红叶现在好像正是观赏的时候,往年的中国棋院总是会组织点活动,比如去香山旅游或者去天津吃螃蟹等等,苏羽曾经听古力兴奋得说过今年也有。只是苏羽他这次显然去不成了。
  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大麻烦,相形之下以前的王文静事件根本就没什么影响力。
  尽管很多人也在说:苏羽四段毕竟还是有伤在身,也许当时是伤口发作了,所以要临时退出。
  但是更多的人,再加上大量的媒体都对这次“临场怯阵”大肆批评,所以现在全国上下一片声讨之声。
  好在决赛时候是中国人内战,不然苏羽肯定能够要背上卖国汉奸的名声。
  苏羽想了想:也许是上次的时候,因为我而导致《新青年时代》险些破产,所以那帮记者们兔死狐悲吧?
  对于苏羽来讲,真正的麻烦来自上边,也就是棋院,体总,还有真正的上层。
  前几天的时候,棋院的几位领导就已经在找苏羽谈话了。而每次谈话的内容都是一成不变:你怎么能辜负全国人民的希望,临场退缩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给中国棋院抹了多大的黑?现在外面一片沸沸扬扬,讨论你的动机呢~~~谁知道你当时是伤重还是怎么着?四盘棋都挺过来了,这最后一盘你为什么就不下了?孔杰当时说了一句大舅子,当时是维护你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后来外面说什么?说你下假棋,给自己妹妹当礼物!好了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你就在这里写检查,500字,不许多,不许少,好好写,听见没有?没我们几个人的命令,你不许走出这间房子半步,想找你的人也不许进来。
  然后领导们鱼贯而出。马晓春临走的时候笑了笑说:“小苏,你好好写,重庆那边我跟他们说,让他们先不要找你回去。你就安安心心的写检查吧。”
  坐在大沙发上,看着面前茶几上的厚厚的一打白纸,手里拿着钢笔,脚底下踢着墨水瓶,再看看左手边还在冒热气的上好的乌龙茶,身后一字排开的七八个暖水壶,还有刚才陈好和古力特地从天津买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狗不理包子,还有苏羽最爱吃的韩式泡菜,苏羽感激的笑了起来。
  这时候,屋子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苏羽左右看看,站起来拿起听筒。不过说话的不是约定好的陈好,而是总理。
  苏羽连忙大声问好:“您好。”
  总理浑厚的声音:“小苏,前几天我在德国,今天我看报纸才知道你闹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能跟我说说,你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么?现在国务院里面有很多人都在生你的气啊。”
  苏羽苦苦一笑:“大夫说我如果再这么拼命下棋,计算时候需要很大的耗氧,很可能会对我肺造成严重负担以致不可逆伤害,所以最后一盘棋之前,我一直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放弃这次比赛。坐在棋盘前面的时候,我在想,是我的围棋生命重要,还是这一盘棋重要。不过我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麻烦……我当时没有想到的,不是故意的想耍大牌还是什么,我只是害怕……”
  总理沉默的想了想,说:“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为什么在比赛之前你没有提出来推迟或者放弃呢?为什么要在比赛时候说不下了呢?”
  苏羽声音有点颤抖:“我害怕。您不知道,我当时看到孔杰坐在我的面前,罗六段宣布比赛开始的时候,我才真的……真的,这么的害怕,害怕自己的身体会在比赛里面突然垮掉。前面比赛的时候,我还没有想过这些,也一直觉得我的肺会帮我支持下去,但是最后一盘的时候,看着棋盘,手里拿着棋子,那种害怕的感觉突然就涌到了心里面。我怕我以后不能再下棋了。如果不能再下棋,那我就完了~~~刚开始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还对自己说,没关系,四盘棋都完了,现在是最后一盘了,最后的比赛了,打完这一场,我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可以好好的养伤了。但是当罗六段坐在裁判席后面说比赛开始的时候,我的脑子就懵了。当我全乱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最后一场和最后一枪这几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间冒了出来……所以我站了起来,去和罗六段说我不下了,我认输了。”
  总理慢慢得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行百里者半九十,在最后的时候崩溃也不是说不可能的。你害怕的实际上不是你的伤,而是你在恐惧你的未来。不可预测的未来,在你这个年纪看来,应该是最美丽动人也是最感到恐惧的。而且那四年不下棋,也在你心里面留下了阴影。我想,你坐在棋盘前的时候,总是在担心那四年给你的影响吧?算起来,这应该是你第二次打番棋决赛吧?(第一次是和马老师)对,所以你心里面肯定会紧张,因为你的对手孔杰九段在这之前打过很多番棋决赛了,你会觉得在经验上你没法子跟对手相比,所以气势上会落下风,让你更加紧张。再加上这又是最后的比赛,你的伤,于是你在恐惧面前崩溃了。之前的比赛你没有显现出来这些只是因为你没有受伤这个导火索,所以你还可以凭借冲劲去比赛。而当你的冲劲在受伤面前变得脆弱的时候,你缺少依靠比赛磨练出来的自信的缺点也就出来了。再加上你的恐惧和对伤势的担忧,所以你做出了让人骇异的事情来了。我说的对么?缺少自信的苏羽四段?”
  苏羽都快哭了,不由得有一种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总理的感觉:“您这么一说,我觉得真是……”
  总理淡淡地说:“现在你还害怕么?”
  苏羽想了很久,慢慢地说:“我的一个最好的朋友走了,他在离开的时候对我说,作为一个棋手,就要有为棋而活的信念。我现在真的不觉得害怕了……请不要笑,我真的,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坚持下去。”
  总理微笑着说:“我不想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不过如果下一次你又是受了伤,那么就应该要求推迟比赛。什么也比不上你的身体重要,毕竟还有未来。”
  苏羽点点头,不管有没有人看到:“是,如果……这个……我会注意的。”
  总理大笑起来:“对,呸呸呸,你不会再受伤的,不说这不吉利的。好了,我还有事情。”
  苏羽毕恭毕敬的说:“好的,我不打扰您了。”
  总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说:“我们家的同彤正在大闹说要见你,还说要先吐你一脸唾沫再说别的。所以她学围棋的问题过一阵再说吧。好了,你解开了这个心结我也算是放心了,再见,苏羽四段。”
  说完,放下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边嘟嘟的声音,苏羽觉得总理真是个神奇的好人,自己一直想不出来的问题他一眼就看透了,还专门打来电话开导他。
  回到茶几前面,苏羽舒服的坐在沙发上,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是什么,他不知道,纯粹是感觉。
  他摸摸软软的沙发,左看右看,然后拿起一个包子塞到嘴里,咬出满口油来,顺着嘴边慢慢的流下来,他只好手忙脚乱的找到一张面巾纸擦拭着。
  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好了好了,苏羽对自己说,别笑了,好久没见毛毛了,过几天去天津看看毛毛吧。孔杰和王文达现在也在天津……对了,好像这几天还有联赛了,不知道我不去,会不会给重庆建造造成什么问题。
  算了,不管他,还是去看看毛毛吧。对了,虎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先去看看他,再去天津。
  苏羽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走到了门口。
  刚想开门,他又停下了:检查还没写呢,怎么办?要不找虎子帮忙吧,不过这个电话能接不能打,怎么办呢?干脆去买个手机,好宝宝上次就说要买一个方便。
  苏羽慢慢走回去,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罗老师王老师陈老师聂老师马老师俞老师都是好意,不愿意外界的人打扰到他,所以特意找了这么件房子让他“写检查”。
  苏羽一边想一边干掉包子和泡菜,然后再次站起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伸出脑袋左看右看,确定安全之后,大摇大摆的走了下楼,去找老聂。
  聂卫平以一种意料之中却又有点惊讶的表情看着迈着八字步一脸得意扬扬走进研究室的苏羽。
  苏羽毕恭毕敬面带微笑地说:“老师,我想出去散散心,不知道可不可以。”
  聂卫平“哦”了一声,说:“想去哪啊?”苏羽无视身边七八个小棋手惊讶的目光,继续说:“我想去看看我妹妹。她上大学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去看过她了。现在正好没什么事情,而且下一轮的联赛我也不参加,所以想去看看。”
  聂卫平点点头,温言说:“行啊,去吧,散散心有好处。对了,身上有钱么?”苏羽说:“带着了,还有卡。上次名人的奖金和这次的亚军奖金,足够了。我还可以给我妹妹买点东西。”
  聂卫平看看苏羽:“你的腿和胳膊都行么?”
  苏羽笑着活动一下说:“没问题了,腿只是骨裂,现在完全好了,石膏也拆了。胳膊注意一点就可以了--也只是胳膊肘扭伤和一根骨头的小骨折,没什么。”
  聂卫平点头说:“让陈好在这一路上多注意点你的胳膊。行了,去吧。”说完挥挥手。
  苏羽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聂卫平看着他的背影有点不解:总理跟他说什么了?这小子还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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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6-2014 08:5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四章 悠然的假期


对于苏羽来讲,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然的坐在火车上出去旅游了。这一段时间以来,他被各种比赛、应酬,还有车祸那件事情,又受了伤,弄得身心俱疲。
  他很需要这么一个假期,来放松一下。
  再加上他也很久没有见到毛毛了,很想她,正好借这次旅游,去天津看看她。
  华灯初上的时候,苏羽站在天津东站的出站口,看着初升的弯月,迎着落日的余晖,舒服的伸个懒腰,做了个深呼吸。
  然后他开始咳嗽,不停的咳嗽,好像连肺都快咳出来了。
  几个热心的天津人和警察站在他身边,扶着他说要送他去医院,看看这是怎么回事。苏羽没打夹板的那只手连忙摇几下表示没事、不用这么费心。
  但是天津人的热心劲上来真是挡不住。几个大老爷们连那个警察一起,也不管苏羽这个时候咳嗽已经见缓,喊一声“起”,硬是把苏羽抬了起来,让警察带路,架着他就往车站医院那边走。
  苏羽轻轻喘几口气,平缓下来咳嗽之后忙不迭地说:“没事了,没事了,谢谢大家。”几个人可能也觉得这么抬着人走不太合适,看苏羽也不咳嗽了,就把他放了下来。
  警察问他:“你嘛病?涌给嘛咳嗽介么厉害,听着倍要命?”苏羽手忙脚乱的整理一下衣服,说:“没事,没事,我肺有伤,外伤。刚才无意中做个深呼吸,牵了伤口,所以咳嗽。没事没事。”一个大爷说:“小伙子,你身上有药嘛?介伤行么?要不然,我跟你所,我一侄子,在水上村,要不然你去那,看看且。”苏羽连忙摆手,说:“没事了,请等一下阿。”然后扭头去车站商店买了一包烟,回来给大伙分,一边分一边说:“我也不会抽烟,也不知道什么烟好,我就是谢谢大家了,表示一下就完了。”一帮人都推着不要,半天,才算是一人收一根。那个大爷点上烟说:“行,你要是没嘛事了,就走吧。别耽误你事。行吗?”苏羽点头:“谢谢诸位了。”
  等人群散开,他问那个警察:“先生,我问一下,南开大学怎么走?”警察抽着他的烟看着他说:“你来上学?太晚了点儿了吧~~~”
  苏羽捂着胸口说:“不是,我妹妹在这上学,我来看看她,给她送点钱啊什么的。”
  警察看看苏羽一身被揉次的发皱的运动装,说:“山区来的?”苏羽张开嘴半天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我从北京来。老家在苏北,那倒是山里。”警察看看他,突然冒出来一句说:“你吸毒么?”
  苏羽当啷一声摔倒在地,险些晕过去:“您从哪看出来我吸毒?”警察吸口烟,说:“看你刚才一个劲咳嗽,脸上连点血色都没有,还老捂着胸口。再说你从山里来来看你妹妹,也该提了点东西吧?你手里嘛都没有,……小子,别跑,来人,给我抓住他!”
  苏羽被两个同样是看热闹的大汉按在地上,哭笑不得:“我烟掉了,我回头捡烟而已,没必要这么……”
  警察严肃地说:“有嘛话,所里说去。带走。”
  坐在派出所的凳子上,没骨折的那只手被铐在暖气管子上,无奈的苏羽无奈的看着面前那个抓他的警察在和所长一类的人物嘀嘀咕咕。
  苏羽看所长点点头之后向他走过来,忙堆起来笑容,从口袋里拿出烟递上一根说:“您辛苦了。”
  所长看他一眼,接过一根点上,吩咐那个警察做笔录之后,问:“姓什么?”苏羽老老实实说:“苏羽,江苏的苏,羽毛的羽。”
  所长愣了一下,继续问:“年龄?”“18~~~19。”“到底多少?”“18。”“民族?”
  苏羽突然间觉得这一切和四年前的某一天,一模一样。甚至问的问题,回答的话,除了年龄增长了之外,好像也都一样。
  “民族?”所长背着手在冷冷清清的车站派出所里转悠。
  “汉族。”苏羽说。
  “职业?是还在上学还是上班了?在哪干活?”所长觉得这么大的孩子应该都在上学。不过听那个警察说苏羽是来给他上大学的妹妹送东西的,所以觉得苏羽应该是在哪个工地打工,或者是……小白脸?所长打量一下苏羽,觉得这个病病歪歪的家伙不大像是做这个的。
  “这个……”这么一问,苏羽倒是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上班还是什么。只好说:“这个,上班吧,应该是。”
  所长点点苏羽的肩膀,苏羽从口袋里又拿出一根烟,递给他。
  所长点上猛嘬一口说:“什么叫上班?就是说,你和你的用人单位签合同没有?你的工作关系在哪里?”
  苏羽想了想,说:“我的合同,是和重庆建造围棋俱乐部签的,但是在中国棋院也有一份。工作关系好像在棋院吧。”
  所长皱眉头:“你说的都是什么啊?棋院?什么棋院?你是干什么的?”
  苏羽说:“我是下围棋的。算是运动队吧。”
  所长点点头:“原来是个下棋的。那么,你为什么要吸毒?”
  苏羽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吸毒了?”
  所长一拍桌子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过,我想问一下,你来天津干什么?听说你在车站里面咳嗽不止,而且在我民警按例询问的时候,你企图脱逃,有这回事么?”
  苏羽快哭了:“没有的事,我咳嗽是因为我的肺有伤,用力呼吸就会这样子。逃跑更是……我发现放在屁股兜里的烟掉了,转身去捡而已。”
  所长面无表情的看了那个警察一眼,说:“不过,你为什么买得起这70一包的软中华?钱从哪来的?”
  苏羽从口袋里掏出来烟盒看了看:“我不知道什么烟好,所以我是看着价买得,什么贵买什么。钱是我的比赛奖金。”
  所长说:“有什么身份证明?”苏羽掏出钱包来,拿出身份证,递过去。
  所长看了看,说:“有什么能证明你是下围棋的?”
  苏羽翻钱包,发现棋手证没有带,只好说:“你可以打电话到中国棋院,或者天津体育局。”
  所长拿起电话,问苏羽电话号码之后,开始拨。
  过了一会。
  “不通。”所长放下电话对苏羽说。
  苏羽汗下来了。他知道聂卫平什么的今天都去各自俱乐部队了,都不在家。棋院这个时间早已是人去楼空,本来打电话到棋院就是希望能遇到一个无聊的还在棋院呆着的人,不过现在看来没希望了。
  苏羽拼命的想,回忆所有人的电话号码。所长看着他微微的笑,好像在看一只猫爪子下的小白老鼠。
  过了一会儿,苏羽终于想起来毛毛的宿舍电话,于是立刻说:“那么,给我妹妹打电话,行么?”
  所长无可无不可,拿起听筒看苏羽。
  “不通。”所长放下电话,对苏羽说。
  苏羽满脸是汗,说:“等一下,还有。”所长眯着眼睛看他。
  一串数字从苏羽脑子里面划过,他想不起来是哪里,但是也要尝试一下。
  所长看了看,说:“北京的?”
  不过这次打通了:“喂,你好,我们是天津站派出所的,请问你是哪里啊?”
  电话那边的天鹅般柔和的女声有点感觉莫名其妙的说:“这里是国务院总理办公室。你们是警察?你们不知道这电话不是你们能打的么?”
  所长立刻变得和苏羽一样满脸是汗,说:“对不起,对不起,打错了。”说完匆忙放下电话,扭头看着苏羽。
  苏羽扭动一下身体说:“干什么?那是哪?”
  所长擦擦汗,瞪着眼说:“你小子怎么瞎编电话号码?”要不是看在中华的份上,也许他就要过来打人了。
  苏羽叫出声来:“那你也先告诉我那是哪啊!也许我要打得就是那的电话呢?”
  所长冷静下来,说:“那是国务院。”
  苏羽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叫起来:“就是他!你立刻再打一个,就说是苏羽有急事找总理!”
  所长脸色凝重起来,狠狠盯了那个找事的警察一眼,再一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女声说:“怎么又是你们?干什么啊?有什么事情找你们上级,不要给我们打电话,这里很忙。”说完要挂,所长连忙说:“慢慢,我们这里有个叫苏羽的,他说找总理。您看……”
  “小苏?他怎么了?”
  所长脸色霎那间煞白,嘴唇有点发抖的说:“这个,我们怀疑他,吸毒,所以……”
  “等一下。”电话那边好像换人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说:“我是总理,苏羽怎么了?”
  所长一辈子没想过能跟总理说话,他听着这个声音,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声音有点哽咽:“总理,在您百忙之中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天津站派出所的所长,这里有个人说他是苏羽,但是我们怀疑他吸毒……”
  总理说:“我知道了,我会给你们上级说,让他们去保人的。好了,我先挂了。”
  所长立刻立正,放下电话。
  转过脸来,苏羽立刻从阶下囚变成座上客。
  从派出所里出来,已经是满天星斗的夜里。
  苏羽和保他出来的人们挥手道别,并谢绝了送他一程的建议,打算慢慢的看一看海河夜景。
  反正今天是不可能去找毛毛了,干脆自己转悠转悠,去传说中的滨江道劝业场吃点东西也不错。
  于是苏羽在金刚桥边拦了辆车,去了劝业场。
  八点半的劝业场已经过了最繁华的时候,接近于打烊的时间了。但是陈好不在身边,苏羽也没心情逛街,只是按着白天在盒子上看到的狗不理的地址,慢慢的找了过去。
  他想吃肉包子。满嘴流油的吃肉包子。
  在陈好的压制下,受了伤的苏羽在这半个多月以来一直跟着她吃素,都快疯了。今天他要大吃一顿,才不算辜负这次假期。
  一个多小时以后,苏羽很没有形象的打着饱嗝揉着肚子出来,站在大街上,思考今天晚上住哪。
  这是苏羽第一次来天津,所以对天津有什么好的酒店旅馆根本不知道。于是他在大街上慢慢的走,想找个人问一下。
  警察显然是比较好的选择。
  不过苏羽有点心有余悸,慢慢地走过去,对站在路边的脸比较圆看着比较和善的警察说:“警察叔叔,我想问点事情。”
  警察很客气:“什么事?”
  苏羽说:“我是一个外地游客,不知道天津什么酒店比较好,您能不能介绍一下?”
  警察笑着说:“没关系,那么你想住什么档次的呢?”
  苏羽想了想:“三星级就可以了。”
  警察吓了一跳:“三星级的?”
  苏羽说:“是啊,我听朋友倒是说过,天津有一家三星的酒店不错……”
  警察笑了起来,看着很是欢畅:“滨江万丽离这里不远,是四星的,行么?”
  苏羽点点头:“行啊。那么在哪呢?您能给我指一下么?”
  警察看看路口情况,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干脆我陪你过去吧。也不远。”说完,推着摩托车,领着苏羽慢慢的走。
  一路上,警察和他不停的说话:“家在哪啊?”“我是江苏人,苏北。”“呵,好地方啊。你多大了?”“18。”“还上学么?”“高中毕业。”“没上大学?”“没有,我不上大学。”“你爸你妈呢?没跟你一起来?”“没有啊,他们还在江苏呢。”“那么你在这里有什么亲戚么?”“我妹妹在这里上大学,我来找她。”“你来你爸你妈都知道么?”“当然不知道,呵呵,他们怎么能知道。”“那你妹妹知道么?”“也不知道。我是瞒着她来的。想给她个惊喜。明天我还要给她买几个小礼物呢。”“你从家里带了多少钱出来啊,怎么还住四星酒店,还要买礼物呢?”“小意思。四星酒店一晚上也只不过千来块,我住的时间又不长,只是这几天。买礼物么,倒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你觉得我给我妹妹买个手机怎么样?”“好啊,但是一定要挑好的。”“……警察叔叔,这是哪啊?”“这是我们滨江道派出所啊,我觉得要核实一下。”“核实什么?”“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能说因为没考上大学,就偷家里钱出来胡闹啊!”“什么?你说什么?”“好了,孩子,我们所长就在那里,你把你家电话说一下,我们找你父母要核实一下……你干什么?拉住他!”
  苏羽跳了起来死命的用头撞门,号啕大哭:“我今天怎么这么背!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你们让我过几天安静日子行么?我放个假不容易……”
  一个小时以后,几个警察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把苏羽送到酒店,所长亲自给他办手续,然后送他进到房间里面,几个人才离开。
  躺在软软呵呵的大床上,苏羽郁闷: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见到的警察都要把我带回派出所里去呢?
  过了一会儿,直到他脱下衣服之后,看到堆在地上那一坨皱巴巴脏兮兮的耐克运动服,哑然失笑:“怎么这么脏了?难怪人家把我当扒火车的盲流看。”
  摇摇头,给毛毛打电话:“毛毛,我是你哥。刚才干什么去了?”
  毛毛奇怪:“你管我。什么时候这么三八了?在哪呢?”
  苏羽说:“我在天津呢。刚才被人当吸毒犯和离家出走的迷途羔羊,两次被带到派出所里。当时给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毛毛哭笑不得:“我刚才和孔杰出去了,宿舍里的人都去上自习了。你怎么样?现在在哪?”
  苏羽说:“我在滨江万丽酒店。明天我去找你,你顺便叫上孔杰那家伙。”
  毛毛哈哈大笑着说:“好的,挂了,明天见。”说完,挂断了。
  苏羽躺在床上,摆好那断了的胳膊的姿势,在郁闷中,慢慢的合上了眼睛:这个假期,好象不怎么平静呢~~~
  第二天,苏羽走下楼走进餐厅的时候,看到酒店提供的今天新出版的体育新时代周刊,就顺手拿了一份看。
  结果苏羽差点把红茶呛到受伤的肺里面。
  报纸上9版写着大标题:名人苏羽,在天津站因吸毒被警察抓走。还配有图:正是苏羽被两个大汉按倒在地,那个警察在一边拿着烟伸手指着他的场面。
  苏羽快疯了,一把把报纸撕得粉碎,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的喘气。
  突然他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就渐渐的丧失了意识。
  他最后看到的,是几个警察,正在手忙脚乱的和白大褂的医生托着他上担架。
  他在想:嘿嘿嘿,看来我这辈子,都和警察有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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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6-2014 10:0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五章 消失的感觉


四星级酒店的服务就是好,苏羽在晕倒之后两分钟内,酒店的急救服务员就赶到了他身边。7分钟之后,救护车就停在了酒店门口。两个医生和一个护士迅速的把苏羽忙碌而有条不紊的弄上车,然后拉着警报一路向一中心医院飞去。
  苏羽后来对陈好说:“当时我还不是完全的没知觉,所以还知道事情:坐救护车走的感觉就是爽,一路上所有车都要让路,所有红灯一概不停,称得上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因为有了酒店方面提供的身份,所以一中心很快和北京联系上,告知了协和医院这件事情。
  协和医院也很快把苏羽的病历传到了一中心,作为抢救的参考依据。
  在急救手术室里面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被送到特护病房的苏羽很快就从麻醉的效力里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了一群白大褂在他身边忙碌着。这时候一个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你们一直对周瑜为什么会被气死感到不理解,那么现在你们看到这个实例就应该明白了,人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妄自动气,就会成这个样子……呃?他醒了?”
  一个看上去很年轻,顶多只有三十多岁的医生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帮看上去更年轻的人。
  苏羽暗暗叫苦:看意思今天是碰上医科大学实习了……
  那个年轻医生拿起手里的大纪录夹,翻开之后用笔轻轻点着问苏羽:“苏羽先生,您好,我是您的主治大夫,我叫吴秀雄。”说着弯下腰伸出手来拍拍躺在床上的苏羽的肩膀。“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能不能看在你自己的身体的份上,保证如实回答?”
  苏羽差点下意识的叫出声来: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的?比如你有权保持沉默一类的--这不就是米兰达权利么。他有点不明白:问就问吧,怎么弄得跟审犯人似的。
  苏羽眨眨眼睛,微笑着说:“那么您是不是弄个国旗或者国徽来?我可以向国旗发誓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吴秀雄笑了起来,身后的年轻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吴秀雄轻松得说:“苏羽先生,你很幸运。”
  苏羽问:“怎么个幸运法?”
  吴秀雄说:“今天我一听说您是因为看到对自己不利的新闻消息而导致急怒攻心昏迷的,所以连忙打电话叫医科大的学生们来看--他们一直跟我说不明白为什么周瑜会被诸葛亮气死。现在他们看到了在身体有伤害情况下,人的确是可以因为生气而昏迷的。谢谢你。”说着,吴秀雄紧紧抓着苏羽插满管子的手,用力握着。
  苏羽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被摇晃而导致胸口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
  吴秀雄放开他的手,看看纪录说:“苏羽先生,您的伤病情况实际上并不严重,只是因为一时气急,所以肺上的伤口在痊愈之前又开了个小口子。只要安静休息三四天就没事情了。而且只要不是剧烈运动或者发怒、激动等等过漏*点绪,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您放心。”
  苏羽慢慢的吐出一口气,点点头。
  在给苏羽作完检查之后,吴秀雄收起了夹子,眼睛里面放出光来说:“苏羽四段,我有个小请求,不知道您可不可以满足我。”
  苏羽看着吴秀雄的样子,下意识的用手紧紧被子,说:“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帮忙。”
  吴秀雄毕恭毕敬的递上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说:“我是您的棋迷,请您给我签个名。”苏羽从来没被人要过签名,不由得愣了一下。
  吴秀雄说:“我知道这样子做有悖于医师道德,但是我担心以后再也看不到您,所以……”
  苏羽勉力在几个学生的帮助下把身体架起来,接过纸笔签了名字。
  签完,他左右端详了半天自己的名字和字体,觉得很丑陋。但是吴秀雄好像并不在意,接过来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珍而重之的放在怀里。
  然后扭头走了出去。
  苏羽奇怪:这里还有一帮学生呢,怎么……
  学生们扑到他的身前,一个个都掏出来本子,开始问问题。“苏羽四段,请问你,你在昏迷之前,身体有什么感觉?是不是真的是觉得胸口极度的憋闷?”一个戴眼镜的学生用笔捅捅眼镜架说。
  苏羽明白了。现在他就是周瑜二世,要给这帮对知识如饥似渴的小诸葛亮们好好讲讲气死人是怎么回事。
  不过问着问着,情况就变了。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女生甚至羞羞答答的问他:“你有女朋友了么?”苏羽苦笑:“有了。真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想有,但是没办法,人长的帅。”一个男生问:“您身高多少?”苏羽连忙叫停:“别您您的,叫我苏羽就可以。实际上我比你们岁数都小。我妹妹跟我一样大,才上大一。我身高么,一米九一,怎么了?”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叹之声,男生们羡慕,女生们满眼放光。
  一个胖胖的女生问:“苏羽名人,您的,啊,你的选女朋友的标准是什么?”苏羽一愣。他还真没想过。他只是觉得陈好漂康,所以才追。至于标准什么的,他还真没想过。
  于是他想了一会儿,开始描绘陈好:“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几个女生开始偷偷比较身高),面容姣好,眼睛要大(几个女生互相看看,都叹气),不要太胖,当然也不要太瘦,47公斤最好(几个体重在60公斤以上和40公斤以下的女生都在想法子锻炼身体),对了,眉毛要细,要瓜子脸,嘴要小小的,嘴唇还要薄(女生们窃窃私语,研究去哪里动手术整容),要会打扮,因为我有时候去国外要带着,所以不能说……对吧?(女生们都拿出来小梳妆镜,涂脂抹粉)。对了,这里有个标准,你们可以看一看。”说完,苏羽拿出钱包里陈好和他的照片,递给大家。
  不过苏羽不知道为什么,就扭头像虚掩的门那边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在门外冷笑的陈好。
  他连忙招呼大家:“门口那位就是我的朋友,陈好,你们可以去看看。”闻弦歌治雅意的同学们立刻把站在门口的陈好请了进来。
  穿着米兰新款式秋装的陈好骄傲的看看那些丑小鸭似的在那里自惭形秽的女同学们还有流口水的男同学们,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轻轻坐到了苏羽身边,从CHANNEL的小皮包里面拿出来一个小桔子,开始剥皮,然后用纤长白腻的手指一瓣一瓣的喂到苏羽嘴里。
  苏羽嘴里嚼着桔子,声音有点含混:“同学们,你们还有什么问题么?要是没有问题了,请把我的照片还给我。”
  很快,同学们把照片还回来。
  几个长的很漂亮的女生偷偷的拉拉陈好的衣服,低声问:“好妹妹,你用的什么化妆品啊?怎么皮肤这么好?”
  陈好笑着说:“没什么,我每三天去一次百莲凯,用的是E雪肌营养和CD·CAPTURE。”女生们立刻一片“哗”的声音。(编者按:我好像在做广告,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一个漂亮女生怯生生的伸出手指,在征得陈好同意之后,摸了摸她的脸,然后惊讶:“好细啊。”
  苏羽快受不了了。他最怕的就是陈好和别的小女生一起,在一起风花雪月嘀嘀咕咕。他觉得这个时候的陈好很讨厌。
  但是似乎每个女人都是这个样子,让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候,救星终于来了。吴秀雄走进来指指手表说:“好了,同学们,今天的实习到这里了。走吧,晚上你们还有课了,我可不像被李老骂。快点,都走啦。”
  男同学们好说,呼噜呼噜的1分钟不到就全跑光了。女生们却拉着陈好又絮叨了很久,直到吴秀雄三催四请,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病房。
  苏羽长出一口大气。然后反应过来警觉地摸摸胸口。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
  吴秀雄帮苏羽停下咳嗽之后,说:“不要激动,也不要喘大气。这间病房条件很好,里面干什么外面都不知道。所以如果需要护士,就按这个铃。对了。”向外走的吴秀雄停下脚步扭过头说:“不要做剧烈运动。”说完走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苏羽嬉皮笑脸的对陈好说:“好妹妹,你怎么来了?后天不是联赛么?你们大葆教练放你出来啊?”
  陈好白了他一眼,挣开搂在她腰上的苏羽的插着管子的手说:“我不想某人,这么自在,弄个单间,还有心情把某著名美女的照片拿出来显摆。”
  苏羽笑了一下,说:“我拿出来是为了给你长脸,让他们看看我苏某人的眼光。”陈好歪着头盯了他一眼,没说话。
  苏羽说:“对了,咱们来下盘棋怎么样?我很久没下棋了,手痒的难受。”陈好站起来在房间里面慢慢走了两步,说:“这里又没有棋盘,怎么下?”
  苏羽诡异的一笑:“那么,好妹妹,麻烦你了,去外边买一副来,好么?求求你了,我很久没摸棋子了,手都生了。”
  陈好看着苏羽,半晌,叹口气:“好吧,为了我们的名人,我去跑一趟。”说完,在苏羽脸上亲一下,踩着“嘎嘎”的高筒皮靴走了出去。
  苏羽想:这皮靴,怎么从后面看着跟党卫军似的?
  等陈好气喘吁吁的那这一副简易围棋走进来的时候,苏羽一声欢呼,忙不迭的接过来,打开盒子,在床上铺开棋盘,请陈好对面坐下。
  陈好脱了靴子,跪坐在床上,让苏羽抓子:“苏羽名人,请抓子吧。”
  苏羽抓起一把棋子,感受了一下玻璃冰凉的感觉,慢慢放在棋盘上。陈好拿起一枚白子,放在一边。
  苏羽数了数:“不好意思,陈好初段,我的黑棋。嘿嘿。”说着怪笑两声。陈好又白了他一眼。
  不过当他拈起来棋子准备放在棋盘上的时候,手却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陈好奇怪的伸手拍拍他的脸:“怎么了?落子啊?”
  苏羽霎那间脸色变得煞白,冷汗慢慢的流了下来,手停在空中微微的颤抖着,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陈好吓坏了,生怕苏羽有什么事情,连忙叫他:“苏羽,苏羽,羽哥哥,说话,你怎么了?”
  到后来,陈好的声音甚至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哽咽了。
  她连忙按那个铃,叫护士。
  吴秀雄和几个护士一路小跑进来,看到脸色白得吓人的苏羽,连忙过去检查。
  苏羽终于恢复过来,慢慢的说话了,声音压抑的可怕:“陈好,我围棋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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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6-2014 10:2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六章 寻找感觉


这是怎么了?苏羽看着手里的棋子,茫然的想着。这是怎么了?他好像第一次看到围棋一般看着手里的棋子,脑子里面一片混乱。
  那种温润好像就要融为一体的感觉哪去了?
  苏羽在南斗手里第一次拿到围棋的时候,在心里面流过的,好像是暖流一般的自由的感觉,到哪去了?
  现在他还记得那感觉:好像在他面前,宇宙慢慢的打开,璀璨的星光照耀着大地,他站在星光下,浑身沐浴着温暖的感觉,手里面的棋子就像有了生命一样,慢慢的跳跃着,慢慢的活动着,像是要飞的样子,告诉他,他们希望在哪里落脚,在哪里冲锋陷阵。
  苏羽看着面前的棋盘,感觉是这样的陌生,这样的突兀。
  他试着把手里的棋子慢慢的放在棋盘上。
  但是那是死的,不是以前的生命在他面前跳跃了。
  我该怎么办?苏羽痛苦的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好搂着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羽哥哥,你怎么了?”
  苏羽猛地转过头来,对陈好说:“该你了,该你下了。”
  陈好愣了一下,走到对面,拈起棋子,落在右下星位上。
  苏羽迅速的拈起棋子,落在右上。
  陈好下星小目,苏羽挂小目,飞托。两个人迅速的下出了一个大雪崩定式。
  苏羽出了口气:至少他的计算能力和对围棋的技术没有任何退步。但是那种灵动的感觉,那种一眼看到的第一感,却找不到了。
  陈好也感觉到了,苏羽的每一步棋,虽然依旧是以极为强大的计算为后托,精确的计算出得失,微妙的平衡着局面,压制着陈好的每一手棋的威力,但是这是计算机做的事情,不是一个人在下棋--苏羽的落子,没有任何感情,不像是以前,每一手都拥有那种纵横的感觉,仿佛一个正在艰苦的向山顶爬上去的登山者。
  这样的苏羽也许更加强大--不依靠感觉而是完全依托于计算,会避免很多错误的产生,但是陈好却有一点害怕:这个在棋盘上如此冷漠的人,是苏羽么?
  苏羽的大脑里面,开始回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是那次车祸?不是,苏羽摇摇头:后面和孔杰的比赛里面,他一样发挥得很好,如果不是因为肺伤,他肯定就是世界冠军了,让孔杰继续当他的六段,他苏羽就变成九段了。
  那么~~~难道是顾师言?苏羽突然想起来以前跟南斗学棋的时候,南斗说的关于顾师言的事情。
  苏羽有点发愣:难道说,我的一切都是顾师言的?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子,那么顾师言临走的时候,他应该会说出来。而且现在,好像自己的计算能力和判断力也没有什么下降。
  失去的,只是他的感觉。
  那么是什么原因?
  苏羽在慢慢的想着。以前聂卫平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你还不够用功啊,你在别的事情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苏羽眼睛慢慢的红了。
  他在后悔了。
  他好像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碰过棋子了,那么这种手生的情况的发生,好像也不是不应该的吧。
  这一段他一直在晃晃悠悠的躺在医院养伤,就算有时间也是四处乱转,东看看西看看,根本没想过去打打谱,或者看一下最近的比赛。
  苏羽真的后悔了。
  围棋这东西,如果不努力,就会被别人抛远。
  这好像每个人都知道,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很多人,都是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才开始后悔落泪。
  苏羽知道现在还不晚,他还有机会。不过他也知道,不要把年轻当作资本,很多人都是因为有青春才舍得浪费,最终一事无成的。
  于是,正在俱乐部为联赛做准备的孔杰和王文达惊讶的看到了已经不再架着拐杖的苏羽一瘸一拐的跟陈好慢慢走进了泰达大厦的俱乐部研究室。
  孔杰放下手里的棋,说:“苏老大?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在医院里面养伤么?我跟文达正研究着明天去看你呢。”
  苏羽找个地方坐下,喘口气说:“没什么,很久没下棋了,所以觉得状态不好,想来看看,顺便锻炼一下。”
  王文达连忙把教练陈彪找来,让苏羽坐下。
  陈彪和苏羽也算是老相识了,打趣地说:“苏羽名人,你是不是来探营当间谍来了?”
  苏羽嘿嘿一笑:“没什么,很久没下棋了,想来找人切磋一下。”
  陈彪笑着说:“你来作指导,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呢。对了,你要是真想练手,不如去茶楼棋社什么的地方,那里也算是藏龙卧虎。怎么样?”
  苏羽想了想,知道他们下一轮要打北京大葆,陈好在这里很不方便,于是点点头。陈彪说:“你第一次来天津吧?都认识什么地方?”
  苏羽在天津最熟悉的就是派出所,剩下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陈彪说:“这样吧,我带你去个地方,让你好好下下棋,怎么样?”
  苏羽继续点头。但是陈好显得有点不乐意:苏羽身体不好,还要他乱跑……
  不过苏羽显然觉得这家叫做尘世语沉的棋社很有好感。而且陈彪显然也是这里的老客人,不停的跟人们打着招呼。
  老板慢慢的走过来,满脸笑容地说:“陈老师,今天打算赢我们几盘棋?给个数,我好排队。”陈彪挥挥手说:“今天我不下棋,我是带着这个小朋友来的。”说着把戴着棒球帽子和小太阳镜东瞧西看的苏羽拉了过来,“介绍一下,他叫……俞素,是我一朋友的孩子,想下下棋,所以我把他带来了。”
  老板笑着在本子上写了点什么,说:“那么,就到那边坐怎么样?陈老师,您这个小朋友棋力怎么样?您看跟谁下合适?”
  陈彪让苏羽坐好,自己拉把椅子过来坐在一边说:“说实话,我陈彪的棋力您看怎么样?”
  老板笑着说:“那是真不错,怎么,他是跟您学的棋?”
  陈彪拉过老板,把嘴凑到他耳朵边上说:“你帮我找几个不错的来,要你们这最好的。”
  老板吃惊的看着陈彪,轻声说:“这小子这么厉害?”陈彪也是轻轻地说:“你看我怎么样吧?”老板奇怪的说:“我刚才不就说过么?很高啊。”陈彪说:“我没资格跟他下。”
  老板大吃一惊,偏过头看着坐在棋盘前闭目养神的苏羽,说:“您没资格跟他下?他是什么人物?”
  陈彪说:“你先找人去,最好是老四那帮人。然后咱哥俩来盘大仁果,喝一杯,我再跟你说。”
  老板点头,又看了看苏羽,扭头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满脸傲气身材宽大的中年人跟着老板走了过来。看到陈彪,那个中年人低了低头,算是打个招呼。
  陈彪笑着站起来说:“陈忱,老四呢?他怎么没过来?”
  陈忱瘪瘪嘴,声音却是很细,说:“四哥在那边下指导棋呢。我听说你带个小高手来,就来看看,切磋切磋。”
  陈彪低下头对苏羽说:“这个叫陈忱的,还行,让二子能抗你150手。你慢慢下,我去跟老板喝一杯。对了,别忘了别把墨镜摘下来。”说完跟老板说说笑笑的走了。
  苏羽睁开眼睛,向坐在对面的陈忱微笑着点头打招呼。
  陈忱满不在乎的点点头,抓起一把棋子,放在棋盘上。苏羽只好放下刚从棋盒里抓出的棋子,检出一个拿出来。--实际上以苏羽名人的身份,除了聂马他们,一般的棋手都要恭恭敬敬的请他抓。
  苏羽又猜错了。他看看手里的白色的云子,轻轻苦笑了一声。
  坐在一边喝酒聊天的老板轻声问陈彪:“那是谁啊?连您都没资格跟他下。”
  陈彪有滋有味的抿口酒,吃个炸花生米,说:“你猜猜陈忱回赢么?”老板摇头:“您都赢不了的人,他个陈忱更不行了。”陈彪说:“那你猜猜这盘棋会下多少手?”老板沉吟一会儿:“点目。”
  陈彪笑了起来:“点目?你是想看看具体陈忱有十几目么?”老板再一次大吃一惊:“十几目?陈忱在我这里也算是不错的人物了,也是个业余四段了。怎么会?”
  陈彪说:“我跟你说,那小子是个职业的。”“职业的我也不是没见过,王文达不也是么?文达可是进了大头衔半决赛的。他跟陈彪下,不也是让三子最后才赢了4目么?”陈彪笑着摇摇头:“王文达跟这小子比,还有差距。”
  老板吸一口气,说:“还有差距?”
  不过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时候陈忱已经满面羞惭的走过来了。陈彪看了老板一眼说:“多少手?”“77手。”陈忱老老实实说,然后有点激动起来:“彪哥,这小子是谁啊?真他妈强!”
  陈彪说:“你去把老四找来。他是谁回头跟你说。”陈忱点点头,向楼上的雅间走过去。
  老板说:“照这意思看,老四打死也赢不了啊。你怎么还找他?”陈彪叹口气说:“回来告诉你。”说完,喝口酒,不说话了。
  苏羽还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陈彪来的时候就跟他说,这里有一个叫老四的,下得不错,能给他当陪练,所以没看到老四出来,就不要动。
  现在他的手上已经慢慢的找到一点感觉了,只要再多下几盘棋,肯定能有进步。
  不过他怀疑跟这帮业余的下棋会有什么好处。
  就当练手吧。苏羽想着。
  不过看起来老四的架子很大,陈忱跑下来跟陈彪说请两位上去切磋。
  陈彪说:“告诉老四,让他下来。”
  陈忱只好再跑一趟。
  回来之后说:“四哥说,他是业余棋手全国四强,所以……”脸色有点为难。
  陈彪让他把耳朵凑过来轻声说:“跟老四说,他这个业余四强算个屁,下面等他的是中国在位名人。让他别瞎喊,快去。”
  陈忱听到名人这两个字之后愣住了。陈彪拍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手脚哆嗦着跑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打扮的很职业化的三十来岁的人急匆匆的从楼梯上跑了下来,直奔陈彪:“彪哥,您老人家来啦?”
  陈彪笑嘻嘻的点点头。老四走过来轻声说:“苏四段在哪?我想请教一下。”陈彪歪着头看着他:“你不是挺有架子的么?怎么一下子就下来了?”老四不好意思地笑笑:“咳,那不是吓唬小孩么?您早说的话,我肯定在这摆开香案接您。”
  陈彪指指苏羽,说:“你就跟他下。不过先说好,小苏身体不好,所以棋上有影响。你就受两个子得了。”老四急忙跑了过去。
  苏羽觉得面前坐着的这个人看上去还像那回事,又看到那边的陈彪跟他点头示意,知道这就是老四了,于是轻轻点头,让他抓子。
  不过老四听说名人来了,激动地说不出话,就从棋盒里面拿出了两个子,摆在棋盘上。
  苏羽看看陈彪,没说话,开始下棋。
  他想找回失去的棋感。于是手里拿着棋子,慢慢的落在棋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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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6-2014 10:4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七章 从连败到连胜(修)


当苏羽的肺终于被医生宣布没问题可以支撑比赛之后,苏羽立刻和棋社老板和老四他们告别,和每天和陈好逛街的毛毛告别,登上了飞往重庆的班机。
  他现在实在渴望打比赛。天天和几个业余连手也实在没什么意思。在和那些业余人士的比赛里面,他根本就没什么进步,只是能摸摸棋子而已。他希望可以通过和强手过过招,来找回自己的感觉。
  在重庆机场,周鹤洋,杨一和小姑娘唐莉都来接他。古力却人影不见,谁都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杨一接过苏羽提着的小行李箱,边走边说:“小苏,怎么样?肺还行么?”苏羽作了几个深呼吸,笑着说:“没事了,大夫说完全好了。你看,现在干什么都行了,不跟以前似的,打个哈欠都小心翼翼。”周鹤洋一边走一边笑:“你来了,咱们二台就算是稳住了。你问问杨老师,他这几场比赛简直就是受罪啊。”杨一拉开桑塔纳车门让苏羽进去之后笑起来:“我这个多少年不怎么下棋的人都给逼着上场了,两连败啊。好在小周和古力他们争气,再加上小姑娘也不错,这两轮混个一胜一平,排在第二。你来了,咱们就有希望了。”说完坐在了驾驶座上,发动了车。
  苏羽的脸色却凝重起来,看着车窗外不断流过的景色,轻声说:“我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面对强手的话,很可能会输。”唐莉小姑娘细声细气的问:“苏哥哥,怎么啦?”周鹤洋也扭过头,看着苏羽。
  苏羽苦笑:“我的感觉没了。”车上的三个人脸色立刻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棋感没了,对于一个棋手来说,可以说是毁灭性的。实际上国手和棋手之间,差的就是这么一层感觉。毕竟在棋盘上,很多时候的灵光一现,才是最激动人心,也是最有震慑力的。
  苏羽继续说:“可能是我很久没有打比赛的原因,手里拿着棋子的时候,没有以前的感觉。那种融为一体的感觉。”
  杨一想了很久,直到把车停在建造大厦前,走进了苏羽的房间,才说:“我不知道在你身上有什么事情,但是我相信如果给你大强度的锻炼的话,应该会对你有帮助。你看呢?”苏羽笑起来:“这是我最希望的。您就说吧,怎么着,我一定配合。”杨一想了一下,才说:“你下过加压棋么?”苏羽摇摇头:“我见过,但是因为以前的病,没有机会参与进去。”
  杨一拍一下手说:“就这么定了。大后天联赛对八一之前,每天一盘加压棋。你身体怎么样?撑得住么?”
  苏羽点点头:“没问题。”
  但是苏羽下午开始和周鹤洋、杨一、唐莉三个人真正下的时候,就体会到加压棋困难所在了。
  苏羽这边只有两个小时的思考时间,每手棋也不能超过30分钟。而周鹤洋那边足足有五个小时时间,没有限制,三个人还时不时地开个小会研究研究。
  苏羽看着面前的棋盘,不断的冒冷汗。下边一块显然已经没活路了,左边蔓延到中腹的一块也在被滴水不漏的进攻缠得脱不开身--如果这块棋完蛋,那么苏羽这盘棋也就要跟着完蛋。
  怎么办?苏羽发现在失去棋感之后,计算能力和相比之下显得薄弱的判断力都有了提高。因此计算这方面苏羽面对着对方三个人也没有显得吃太大的亏。但是棋感这方面就差太多了,苏羽眼睁睁看着对方妙招频出,就是没办法反击。
  他不想输,他内心的争强好胜被棋盘上苦苦支撑被不断挤压的形势点燃了。
  苏羽慢慢的想着,慢慢的寻找着能拯救那大块和消抵对方势力的平衡点--这是他从吴大师那里学习到并研究的最深刻的。
  但是30分钟显然不够他用的。杨一拍拍苏羽肩膀,指指计时钟。
  苏羽咬下牙,希望依靠那失去的感觉,在棋盘上找到他所想要得。
  但是他失望了,他根本不知道如果不计算的话,应该下在哪里。他只好随便找了个地方,计算之后暂时最好的地方,把子落了下去。
  杨一和周鹤洋眼里飘过一阵失望。他们在研究之后,狠狠扑进了眼中。
  苏羽立刻认输了。
  这时候古力慢慢的走进了研究室,一脸笑嘻嘻的对人们说:“怎么着?下加压棋呢?”看到古力的笑脸,苏羽莫名的想起来了王鑫,心里一酸。杨一问古力:“你小子跑哪去了?不是说要一起接苏羽的么?”
  古力脸上满是委屈的说:“我可是买了好东西来的。今天晚上我请客,怎么样?”
  周鹤洋跳起来:“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拔毛了?哪家馆子?”
  古力叫起来:“什么叫开始拔毛,说得我就跟……什么似的。西川菜馆,我特地跑到江边上去买的新钓上来的六斤的大鱼,拿去做水煮鱼了。现在就走,到那的时候正好。好啦,苏老大,别难过了,跟着帮人下棋你输是正常的。”古力拍拍苏羽肩膀,安慰他一下。
  苏羽笑了笑,甩甩头不再想王鑫,站起来跟着他们慢慢的走了出去。
  不过比赛还是输了。苏羽在棋盘上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好像一直在寻找着什么,有一些茫然的感觉。不过好在古力周鹤洋都赢了,唐莉也赢了,算是没有输掉赛分。
  之后的日子,苏羽依旧在加压棋和水煮鱼中度过。
  再次登场之后,苏羽又输了。这一次是两目半输给了马晓春。赛后复盘的时候,马晓春轻轻的问苏羽:“你怎么了?我觉得你很奇怪,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在棋盘上找什么东西。你在找什么?”
  苏羽很久没有说话,默默的摆着棋。直到落下最后一个子,苏羽说:“我在棋盘上找我自己。”
  两连败之后,建造上层有点坐不住了,要求召回正在打韩国国手战的睦镇硕,让他换下不在状态的苏羽。但是杨一在硬顶:“苏羽四段这一段状态是不好,但是我相信如果再经过一场比赛,他一定可以恢复的。”
  但是这话杨一没有跟苏羽,和手下人和一个队员说,他不想给他们造成心理压力。
  第三盘,苏羽遇到了他的老朋友,王文达。
  这盘棋开始,王文达就开始主动进攻,四处求战,先是在右下角苏羽的白阵里面点把小火,又轻轻巧巧的跳出来拆大边,几手棋就围起来右上带右边的三十多目大空。但是苏羽好像一直就在对那里置之不理,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王文达不知道苏羽要干什么,看着下边苏羽悠悠闲闲得东拉西扯,有点犹豫,于是自己飞补了一手左下角,静观其变。
  在王文达眼里,苏羽是有名的棋盘胡闹派,在猜不明白他的意图的时候,最好先照顾好自己。
  苏羽暗地里长出一口气:如果王文达再进攻过来,他就顶不住了,只好耍个小聪明,骗骗他。
  结果他成功了。王文达稳重的回手给了苏羽喘息的机会。苏羽在迅速计算之后,开始进攻以平衡局面--这几天的加压棋,倒是把苏羽的计算和判断能力锻炼的出类拔萃。
  但是无论如何,在中盘战斗中,没有了霎那的感觉,苏羽再强大的计算能力也不能保证完全算清。
  于是漏洞就出来了。王文达很巧妙的利用苏羽的缓手在他的大后方里面找到一个手段强行做劫,苏羽看着棋盘,几乎不敢相信:那里还有这么个手段?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看到的。……结果一个白色的大角瞬间化为乌有。苏羽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脸色通红的瞪着棋盘,希望可以找到一个翻盘的手段。但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他黯然的拿起棋子,投子认负。
  三连败是苏羽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他不断的被内心的焦虑折磨着,每天都在和队友们不断的摆棋打谱,希望可以把那感觉通过不断的练习找回来。
  在外界,他开始受到新闻界的新一轮批评。但是他也算是习惯了,对这些东西根本置之不理,基本上也不怎么看报纸,每天晚上给陈好打电话的时候甚至拿这些东西当作笑话说。
  不过苏羽知道杨一正在受上层的压力,也很着急。拿着人家的钱,就要给人家办事情,从小时候起,苏妈妈就给苏羽灌输过这思想。
  苏羽躺在床上,慢慢的回忆着以前的比赛,想着,到底应该怎么样作,他才可以找到以前的感觉。
  他站起身来,看看窗外悬在空中的明月,突然想起来那个他和朋友们一起办的网站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实际上因为苏羽这一段一直不愿意看报纸,所以他不知道实际上明月围棋网在各大报刊上打了无数广告。于是他打开电脑,按照原先约定的域名.,上去找找看。
  没有。于是加了个.n。
  于是找到了。苏羽发现上面的东西还不错,但是这个网站显然是刚刚开张,而且苏羽发现这还是开张的第一个晚上。
  不过苏羽看着自己的照片被挂在上面,心里面不由得有一些骄傲的感觉。他一个链接一个链接的打开,慢慢的浏览着。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到他的眼睛里:顾师言古谱。
  苏羽想了想,打开了那个链接,然后打开了“镇神头”那局。
  苏羽看着一个一个落在电脑画面棋盘上的黑白子,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到心头:这好像,就是我下的。
  他看完一遍,又重新开始又摆了一遍。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体会着玄妙的围棋。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盘棋这么感兴趣,只是觉得在心里面有什么在催促着他,让他多看一遍。在他慢慢的进入那盘棋的时候,一些东西也正在他内心的坚冰下慢慢的成长着。他不断的问自己:什么是绝妙,什么是感觉?然后又告诉自己:这就是绝妙,这就是感觉。他走进了顾师言的世界,体会着那镇神头的奇妙。直到第二天天色发明,他才在电脑桌前昏昏的睡去。
  上午,就在苏羽沉睡的时候,建造内部正在开会。很多人建议换掉苏羽,立刻让睦镇硕上,大不了和睦镇硕重新签合同,把八盘棋的合同换成长期,多花点钱也无所谓,至少能赢棋。
  杨一反对:“在给我一点时间,保证把苏羽名人的状态找回来。一盘棋,在给我一盘棋,行不行?请大家相信我的能力。”
  会议开到最后,终于定下来再给苏羽一次机会,如果再不行,那就换人。
  苏羽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在醒来之后,觉得脑袋疼而已。
  不过下午的加压棋,苏羽一边一次一次的回忆着镇神头,一边不断的试图模仿着。他把身心全部放进了这盘棋,忘记了他正在被所有人怀疑,忘记了对面坐着的,是周鹤洋和杨一。苏羽没有失望,在这时候,他又找到了那种熟悉的,只属于棋盘的美丽的感觉。他也终于体会到了顾师言为棋而活这句话的真意:一个棋手只有真正的把围棋视为生命,才可以真正找到围棋前进的路。
  杨一和周鹤洋看着面对黑云压城般巨大压力的苏羽极为巧妙的在缝隙间辗转腾挪,不断的下出妙手瓦解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同样高兴的满楼找人要请客吃饭。
  苏羽坐在棋盘前,看着跑出去的杨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从心里面微微的笑了起来。
  但是在坐在他对面的周鹤洋看来,苏羽的脸上却是一种有点莫名其妙的淡淡的颜色,嘴角微微拉开像是在笑,但是却没有从眼睛里面看到一丝笑意。
  周鹤洋问他:“你怎么了?”
  苏羽愣了一会儿这才笑了出来,说:“没什么,我觉得很好。咱们来下棋吧。”
  说完,开始收起棋子,和周鹤洋慢慢的重开一盘。
  一周后,苏羽终于赢棋了,他面对赵杰,水银泻地一般的进攻打得赵杰根本没有办法还手,而就算有的时候赵杰看到了反击的机会,也被苏羽巧妙的将之化解。
  赛后,赵杰有点疑惑的问:“苏老大,我看了你这最近的棋,觉得你根本不在状态。但是今天为什么又突然爆发了?”
  苏羽笑了笑:“因为我明白了一句话。”
  赵杰问:“是什么?”
  苏羽说:“棋手就是为棋而活。我明白了,所以找回了我失去的感觉。”
  赵杰没有再说话,若有所悟的走了。
  再然后,一个月内,苏羽连续赢了五盘棋,包括和他的老师聂卫平的比赛。
  一时之间,报纸惊呼:那个喜欢在棋盘上胡闹的苏羽名人,在经过受伤的低落之后,再一次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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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6-2014 10:5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八章 少见的结果

苏羽现在好像彻底恢复了。陈好看着他坐在自己的对面狼吞虎咽着披萨饼,手里拿着勺子在卡布奇诺杯里,轻轻的转着。
  尽管现在苏羽的那只骨折的手还有些不太灵活,但是在今天的披萨饼面前,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了。苏羽的身体机能恢复得很快,老大夫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问题也在这一个多月里面解决了。陈好优雅的像是从棋盒拿出来一枚棋子一样,用叉子卷起来意大利面,慢慢的放进嘴里咀嚼着。
  因为这一段时间有三星杯决赛,亚洲电视快棋半决赛和决赛,还有春兰杯的决赛,所以联赛暂停,也就给了苏羽和陈好一段悠然的时间。
  陈好拿出皮包里前天才和苏羽一起买的精致的小手机,打开看了看。这个时候的手机还都是新鲜货,一般人根本没有的。这很大的满足了陈好的小小的虚荣心。这手机还是苏羽在跟她去汉城为国内解说三星杯决赛第一盘,常昊对李昌镐的那盘比赛的时候买的舶来品。昨天回来之后加装的中文系统。
  陈好得意地看看四周,再把手机放回包里。
  苏羽喝下一杯冰绿茶,满意的拍拍肚子,然后让陈好用餐巾纸给他擦擦嘴。这是什么日子?苏羽想:这是神仙的日子。没有比赛,没有警察,没有被无缘无故送到派出所,苏羽很是得意洋洋。
  两个人走出izzu,漫步在繁华的王府井大街上。
  明天晚上才要坐飞机去横滨解说富士通杯,这几天我就好好的休息一下吧。苏羽站在商店门前插着口袋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从面前慢慢的走过,看着许多和他们一样的青年人穿着各种各样的保暖而又花俏的秋冬衣服大声的笑着闹着不断地停下脚步,站在各个小小的店铺门前,指着这个那个不断地大声地说着话,苏羽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丽。以前他还真的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苏羽回过头,看着正在商店里面正在挑挑拣拣不断和服务生讨价还价的陈好,摇摇头笑了起来。
  不过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观察一切的愿望。苏羽扭过头寻找到底是哪里的电话这么讨厌。
  直到那电话铃声越来越急促,周围的人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陈好匆匆从里面跑出来来,从他的风衣口袋里拿出来一个手机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我的手机在响。
  他还有点不太适应,笨拙的打开翻盖接听:“我是苏羽,有事情么?”里面是正在兰州打比赛的老聂的声音:“嘿嘿,苏羽,我是聂卫平。”苏羽忙致敬:“老师,您好。”聂卫平大笑两声说:“苏羽,你在哪呢?收到比赛通知了么?准备的怎么样了?依田老虎可是很凶的,你要小心啊。”苏羽一愣:“什么比赛您哪?”老聂那边显然也愣了一下:“中日名人对抗啊,你不知道?”苏羽不明所以:“什么名人对抗?我不知道啊。”老聂低声骂了一句什么,说:“也难怪,今年第一届。不过老陈说比赛通知已经寄到家里去了。你真的没收到?”苏羽今天上午刚下飞机,哪里知道家里有什么通知:“我不知道,我刚下飞机。我现在就回去看看。”老聂哈哈大笑:“他们说你买了个新手机,我就想试一试。没想到试出来个比赛来。好好好,你先回去吧,下午我还要继续比赛。”苏羽点点头,挂上了电话。
  不过他想了想,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于是又给电信打电话查了一下刚才的2分钟花了多少钱,结果让他差点吐血:4块8。
  不过这不算是什么重要问题,苏羽带着陈好忙忙得赶回家,看到云青正在摆弄一个em专递,忙拿过来看。
  正是那份比赛通知,让他大后天下午一定要到北海道参加新闻发布会,再转一天,就是正式比赛。比赛的举办方是日本棋院和中国棋院,赞助商是体坛周报和朝日新闻。比赛地在北海道长谷川围棋会馆。对阵双方是中国苏羽名人和日本依田纪基名人。
  苏羽愣在那里,傻了。大后天?就是说前几准备只有两天的工夫了?
  苏羽看看邮件的抬头,写得是前天送到的,签收人是王静。
  苏羽没有办法,看看现在还只是下午,连忙带着陈好赶到棋院,希望找几个最近的依田纪基的棋谱,先看一看,别到时候对方习惯怎么下他都不知道。
  依田纪基在日本棋坛号称老虎,力量异常强大,中盘的时候往往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在棋盘上一向是进攻全力以赴,防守滴水不漏。
  苏羽看着棋谱苦笑:为什么我这晚才收到比赛通知呢?要是早一点,至少还有个时间准备……现在只好跟陈好能多摆一盘是一盘了。
  于是,两个人无奈的坐在空空荡荡的研究室里面,摆着今年依田纪基夺得名人的七番棋比赛谱。
  实际上的依田纪基远没有照片上和棋谱上表现出来的像老虎一样的凶恶的样子,苏羽也见过他许多次了。在新闻发布会上,苏羽被前一段时间的负面新闻闹的一看到台下的闪光灯就紧张,依田还拍拍他的肩膀笑着用日语说:“好了,大难不死的苏羽,你不要对这些人抱有什么看法了。别看他们有时候会把你摔下地狱,但是别忘了捧你上天的也是他们啊。”
  比赛当天早上,苏羽起得很早。这是他的习惯,他习惯于早早的唠叨比赛场地,坐在棋盘边休息。他觉得这样子很好,能让他消除比赛前的紧张,让他感受到棋盘的神秘而伟大的力量。
  他闭着眼睛,手里拿着扇子,回忆着昨天收到的秀行先生给他写得棋局点评:在我看来,你受到了吴大师很大的影响,你不仅仅在棋盘上发挥着自由的力量,同样也在寻找中。那个只存在于棋盘宇宙间的微妙的平衡点,看的出你已经慢慢的找到了。那天我跟吴大师联系的时候,他对我说:你现在的表现虽然很好,但是却在棋盘上显得有一些刻意,还没有完全领会他的含义。那就是随着棋的走势,它带你到哪里,你就轻轻的跟到哪里。这听上去很像太极拳。我觉得这很正确。我看了你的棋谱,不好的地方已经给你指出来了。而那些不好的地方,正是你刻意的结果。我希望你好好想想。秀行。
  苏羽不知道什么叫做跟着棋的走势走,也不太明白刻意和自然之间到底有什么分界线。这些只有在棋盘上慢慢体会了。
  这盘棋苏羽再一次猜错了先--这让他很郁闷: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会错。但愿在比赛里面不要看错对手的意图就好。
  这盘棋一开始,依田名人下的是错小目,第五手飞守无忧角。
  苏羽下的则是错小目,看上去比棋风厚重的日本棋手更加的小心翼翼。
  后面的30多手,两个人都是在互相试探着抢大场,一旦遇到抵抗就退缩回来,不给对手纠缠的机会。
  这似乎和两个人的风格很不像。依田号称老虎,战斗力自然强大。苏羽同样也是一个“棋盘胡闹派”(王文达语),最善于在平淡之中煽风点火。现在这两个人都全力避免战斗,在网上的观战的棋迷们看得都哈欠连天。
  负责讲解的王珏九段对此下评语:两个人都在害怕对手的攻击力,苏羽担心乱战不利,而依田害怕苏羽那极为深远的计算,肯定要先守好自己再说。
  于是这一盘棋下了3个小时之后,直到上午封盘,还没有任何能让人提气的东西出现。不过从苏羽紧皱的眉头,谨慎的落子来看,这盘棋他似乎有些不妙。
  研究室里面早就懈怠了,几个年轻的国少队棋手在三次点完目数之后,就一直在看着头上的表,想着今天日本方面会提供什么午饭。几个人甚至在讨论今天会不会有生鱼片,甚至鲍鱼鱼翅之类的。
  王珏负责转播,要先把研究室意见传上去才能吃饭:上午的比赛波澜不惊,算上厚势,双方目数是51对46,没有任何差距可言。苏羽占据了右边和下边一块,并在左上建筑了一条外势,压制了显得有些保守的依田纪基,不过在角上有的地方显得处理不太稳妥。依田的几个地方处理的也不好,在下边就有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地方,苏羽四段可以在那里强行开劫制造混乱。好了,上午就到这里,希望下午会有精彩的比赛。下午一点半再见。
  说完,王珏也匆匆下线,去棋院的餐厅吃饭了。于是他也就没听见网络上的怨声载道,也就没看到一个棋迷摆出来的变化图:依田纪基在角上利用苏羽的那几个缺陷,冲进去打吃作劫,然后利用打劫断开中腹几枚白子的后路,围而攻之。不过这个棋迷的意见在网上也有什么人表示关注,毕竟现在是吃饭时间。这个棋迷自感无趣,也就匆匆的下线走了。
  下午比赛刚刚开始,依田纪基就发挥了老虎的本性,强硬的冲进了角里作劫。
  看到这手棋,苏羽用并拢的扇子托着下巴仔细的考虑着什么:这个劫我太重了。如果打这个劫,那么我的中腹的几个子显然就赔进去了;如果不打呢?这个角就丢了……真是好大一个角。
  这时候苏羽左手手指随着他心情的变化,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这是他受伤的后果。
  这时候网上的王珏也看到了那张变化图,惊讶之下开始组织研究室研究这个变化。
  很快那帮因为找到事情作而兴奋的小棋手们就传过来研究图,上面的苏羽形势大不妙:不是被吃掉大角就是被迫放弃中腹,反正没有一个好结果。
  苏羽这个时候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棋盘上找什么,样子极为认真。
  王珏看到电视画面上的苏羽在低头看棋盘上边,连忙也跟过去看那里有什么玄机让苏羽不管角上的大块。
  看了一会儿,王珏明白了:那里也有个手段作劫。如果两个劫对着打,那么结果就变得不好说了。
  又过了一会,正在计算劫材的王珏发现苏羽又在往下边看,连忙跟过去看:看来苏羽现在想的正是在中午他说的那个作劫手段。
  三个劫?王珏看着电视屏幕想:如果打三个劫,那这盘棋不就……平了?这么平淡的一场比赛要是说出现了平局,那就有意思了。
  先看看这几个劫的轻重再说。王珏跟研究室的小棋手们一阵嘀咕。
  网友们不知道苏羽在那里干什么,这么无聊的比赛竟然足足一个多小时了还在长考,难免会有些意见。
  王珏这时候出来说话了:这盘棋开始有意思了,虽然还是没什么劲,但是对于广大棋迷朋友来说,今天很可能会见到一个比较少见的情况发生。
  网友们正在琢磨什么叫少见的时候,苏羽落子了。落在了下边的黑空里面。
  依田纪基轻轻笑了起来:三个劫?有意思啊,这里的劫我重,角上的苏羽重,上边的劫很无聊,但是一旦真的开打,还真是不能放手。他抬起头来,看着一脸坦然的苏羽无声的问:你在上午的时候想了这么半天,就是在想这个么?你是故意的吧?
  苏羽像是知道依田纪基在想什么,抬起头也笑了笑。
  依田纪基看着棋盘,很快的落子应对,准备开劫。
  两个人下面下的都很快,很快就造成了两个劫。
  网友们看着两个人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妙招手段层出不穷,不由得大呼过瘾。
  这盘棋的结果是三劫连环,双方打和。
  复盘的时候,依田纪基笑着问苏羽:“你上午的时候,一直皱着眉毛想问题,就是在想着要怎么打劫么?”
  苏羽疲惫的抬起头笑笑说:“倒也不是。上午的时候,我下得很小心,不敢跟你多纠缠,是因为我害怕你的力量,所以决定保守一些。下午直到你先开劫,我才看到你在那里的手段。当时真是吓我一跳。而实际上那两个劫是上午的时候给你准备的,打算下午利用一下。但是被你抢了先手,只能用来抵债了。”说完,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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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08:25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九章 第二次拜访


这场比赛没有什么意思。但是还是在日本和中国国内产生了想当大的反响。因为这是一场极为罕见的因三劫连环被判和的比赛。
  主办方的两个推广赞助商都有点出乎意料,所以本来应该在比赛结束之后立刻进行的颁奖仪式也因此而没有举行:赞助商们正在紧急磋商如何进行10万美元的奖金分配。
  依田纪基和苏羽两个名人倒是都没有什么问题。比赛结束之后,他们听说颁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就到北海道有名的一家拉面馆喝酒吃拉面去了。当然一起去的还有赶过来坐大盘解说的张栩这个好朋友。甚至还有一个美女,梅泽由香里。
  梅泽今年22岁,是日本棋院的六段女高手,也是NH电视台主持围棋节目的人,在日本很有人气。上次陈好来日本打比赛,就是由梅泽负责接待的。所以她和苏羽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四个人在这家很雅致豪华的拉面馆里找了一个单间,要了日本最好的清酒,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依田纪基微微红着脸说:“苏羽,来,我敬你一杯。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敢下别人因为害怕而不敢下的棋。”说完,一口干掉。
  长出一口气之后,依田想起来了王鑫,不由得悲从中来,加上醇绵的清酒往脑子上撞,开始抽噎起来,继而放声大哭。
  张栩和梅泽不明所以,连忙去劝他。
  这时候苏羽也开始添乱,跟依田两个人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般,很有默契的一起大声痛哭起来。两个人一边哭还一边喊:“王鑫啊……”
  张栩和梅泽手忙脚乱的安慰了这个安慰那个。不一会儿,拉面店的几个服务生带着老板紧张的拉开拉门,探头进来问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梅泽连忙过去说:“没关系没关系,他们只不过想起来了一个去世的朋友。打扰你们了,请多多包涵。”
  老板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个大老爷们,拉好门有点不明白的慢慢离开了。
  不过走出去没有几步,老板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轻轻叫了一声:“那是依田名人。那个姑娘是NH的梅泽六段。”说完,心里面不由得激动起来,准备等他们结账的时候求两幅名人的墨宝。
  这时候依田和苏羽两个人也慢慢的停止了哭声,继续喝酒,然后不断地互相诉说着王鑫的事迹。
  张栩和梅泽对看了一眼,有点无奈的摇摇头:他们怎么这样子呢?这个店都快被他们变成追悼会所了。
  好容易劝说的两个人不再回忆往事,张栩看看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赶紧叫服务员结账,准备走人。
  他们实在不敢再在这里丢人了。许多正在外面大厅里面吃饭的人都在扭过头来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还在说胡话的两个人。
  等在一边的老板很快颠颠的跑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文房四宝,请四个人签名留念。
  张栩从来没见过这阵势,求助的看着梅泽。而梅泽毕竟见多识广,和颜悦色地对老板说:“对不起,依田名人和苏羽名人都醉了。您的心愿我会转告他们。但是今天实在不能满足您了,还请多原谅。”老板站在那里点头哈腰的说:“请您再考虑一下。毕竟两位名人一起到这里来,是千载难逢的事情。希望您帮帮忙吧。”
  客人们都在看着那边的老板和一个美女不断地鞠躬,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肩膀上同时架着两个摇头晃脑的人摇摇晃晃的站着,不明所以的互相询问着。
  梅泽无奈的拍拍眯着眼睛的苏羽说:“今天实在是没有办法。您看,两位名人都喝醉了,他们不能帮您的忙了。”
  老板不死心,继续请求:“没关系,我们店里有专门为客人准备的醒酒汤,您不如试一试,好么?”
  梅泽看看被两个人带的东摇西晃的张栩,只好说:“那就麻烦您了。”
  老板见梅泽松了口,连忙让服务生把两个人扶回房间去,让人去做醒酒汤。
  很快,醒酒汤端了上来。每人喝了几口之后,还真的精神多了。
  在老板双手奉上纸墨之后,依田纪基借着酒劲大笔一挥: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第三十五届名人依田纪基留念--这几个仓劲有力的大字。
  然后是中国名人苏羽。苏羽看着毛笔开始发愣:他从来没用过这东西,而且就算是平时老聂写毛笔字什么的他也是在一边看着,从来没动过笔。
  老板热切的说:“今天两位名人能够光临小店,真的是蓬荜生辉。还希望苏羽名人可以不吝。”
  苏羽慢慢的像是受刑一样拿起毛笔,蘸蘸墨。他的姿势与其说是准备写字,实际上还不如说是在用调羹舀汤。
  梅泽眼睁睁的看着苏羽无助而茫然的看着她,却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帮上忙。张栩更直接,开始咕噜咕噜的喝碗里的拉面汤,看也不看这边一眼。
  苏羽吐口气,想了想过去跟他爸爸学的古诗词,慢慢的在纸上描字: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名人苏羽,敬题于11月12日。
  看着自己的东西,再看看依田纪基的东西,苏羽脸上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老板不是很在意,再请梅泽和张栩两个人题字之后,如获至宝的让人捧出去裱装。
  在回酒店的路上,苏羽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张栩和梅泽的书法,都快哭出来了。他暗地里下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跟人好好学学书法,不能再在别人面前丢中国人的脸了。
  不过这件事情倒是不着急。因为这次来日本,他还有个主要目的,就是去拜访秀行先生和吴大师。
  第二天,在那间小小的似乎根本就不配主人身份的小房子里,苏羽第二次见到了他敬仰的秀行先生。
  跪坐在先生面前,苏羽轻声问:“先生,我这一段时间的棋,您有什么看法么?您在信里面说到我的围棋很生硬,似乎在刻意的追求着什么,我觉得您说得很对。不知道您有什么建议呢?”
  秀行先生饱含深意的看了看苏羽,轻轻地笑了笑,拿起拐杖颤颤巍巍的准备站起身来。
  苏羽和同来的张栩连忙过去扶住先生。
  秀行先生笑着领着他们走出了房间,走到了小院子里,用拐杖指着一家矮矮破破的小房子说:“你们看到那间小仓库了么?”
  两个人一起点点头。
  秀行先生对苏羽说:“在里面,有我过去的一些棋谱,我很久没有看过了,希望你可以帮助我拿来,好么?麻烦你了。”
  苏羽点点头,让张栩扶住先生,跑到了小房子跟前。
  那个小仓库很破旧了,门板上已经裂开了好几条大缝,两边的窗户在吱嘎吱嘎的响着,蜘蛛网甚至从门板里面露了出来,摆在苏羽的面前。
  苏羽觉得这间小房子踹一脚甚至都可以倒下,于是就轻轻地去拉门。
  门锁住了。苏羽拉了两下没有拉动,看看那锁,跑回来说:“先生,门锁住了。您有钥匙么?”
  秀行先生轻轻摇摇头:“没有钥匙。请你帮帮忙吧。”
  苏羽挠挠头,跑回去仔细看看那门上的锁,用力拉了两下。
  没有动静。苏羽吸口气,开始拆门。
  秀行先生大笑了起来,让张栩叫苏羽回来,说:“苏羽名人,我让你帮我拿棋谱,没有让你帮我搬家阿。”苏羽红着脸,看看手上脏兮兮的灰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秀行先生说:“不要拆门,也不要破坏这个小仓库。想想别的办法吧。”
  于是苏羽站在那破门前冥思苦想:用斧头砸开锁?从门缝里钻进去?
  他看看自己的身板,看看从蜘蛛网上爬过似乎正在跟他示威的小蜘蛛,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秀行先生慢慢的走了过来,笑着说:“苏羽名人,怎么了?你怎么被这困住了?”
  苏羽摇摇头说:“先生,我没有办法在不破坏门的情况下进去。请您指一条明路给我好么?”
  秀行先生笑着说:“你一定要从门里进去么?我记得边上的窗户可是开着的。你不去试试么?”
  苏羽刹那间明白了什么,深深地向秀行先生鞠了一躬:“谢谢先生指点,我知道了。”
  秀行先生看着头上的太阳,轻轻拢了拢被风吹开的发鬓,说:“我们日本有句话,叫做:去京都的路是很多的。在围棋上也一样,你没有必要一定这样子下或者一定那样子下。在这里孔杰比你的体会要深。但是我也看到了你正在试图摆脱我们这些老家伙给你的影响,正在寻找自己的路。”他用拐杖指了指那小仓库:“这就是围棋的圣殿,里面住着的,就是围棋之神。如果他向你关上了他的门,那么你就应该试一试,看看从窗户里面能不能走进去,去问问他,围棋到底是怎么样的。如果你找到了他,问到了结果,还请你告诉我这个在门外徘徊了一辈子的老家伙,告诉我什么是围棋。拜托你了。”
  说完,深深地看着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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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08:3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章 围棋指的路


当苏羽和张栩来到八幡市大师的家里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从来没见过的人正在大师家里做客。
  吴大师笑呵呵看着站在门口有点手足无措的两个孩子,招招手让他们进来,介绍着说:“来认识一下吧,这位是田健导演,他打算拍摄一个关于我的片子。这位是苏羽名人,这位是日本棋院的张栩六段。来,这里坐。”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两个小椅子,让苏羽和张栩坐下,“我也没想到今天你们就到了,所以没想到冲突了,还请多多包涵啊。”
  满脸大胡子的田健连忙说:“不不,今天可以见到苏羽名人和张栩六段,才是我的运气。”伸出大手,和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苏羽张栩都用力握了一下,显得十分兴奋,眼睛里面放出一种兴奋的光芒。
  大师轻轻笑了一下指了指双方说:“他们是来找我问问题的。不过也正好,我这个老家伙和你们也说不上话,你们就多交流一下吧。”
  田健拿起身边的一个文件夹,递给苏羽和张栩说:“我前一段看了吴大师的自传,心里面突然有了一种想把这位传奇人物,”看了正在看着他们笑的大师一眼,“……搬上银幕的冲动,而且不能抑制,于是我这是第三次跑到日本来拜见大师,希望可以得到授权来拍这部片子。现在大师终于同意了我的计划。”
  苏羽和张栩慢慢翻看着手里文件,都十分兴奋:现在毕竟也有人开始拍摄他们棋手了。
  苏羽看着手里的计划表,问:“那么,这部片子就是以回忆的方式,来回顾大师的一生么?从离开中国一直到现在?”
  田健侃侃而谈:“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但是主要笔墨都在大师的几次比赛上面。所以现在,我希望你们可以多帮帮我。”
  张栩愣了一下:“我们?怎么帮你?我们只会下棋,拍电影这东西可是没什么经验。还不如我帮你去找梅泽由香里,她可是专门负责这些事情现在。”
  田健笑了一下:“主要是围棋并不是我的专长,你们看大师的棋谱,可能会说,啊呀,这里好,那里不好。但是我看这些,会挠挠头说:‘这哪里好?’,所以,希望你们可以给我们当顾问啊。毕竟拍电影是我的专长,下棋是你们的专长。”说的时候,还特地拍拍手里的厚厚的一沓棋谱,挠挠头示意。
  苏羽和张栩不由得都笑了起来,气氛立刻轻松了下来。
  苏羽说:“那没问题。但是你拍大师的棋局,你问大师自己的意见不是更好么?”
  田健说:“说的是,但是我也不可能说,一边拍着电影,一边找大师问:这里您是怎么想的?那里您是怎么想的?对吧?”
  张栩点点头:“这个倒是没错。好的,只要你来找我,我一定尽力。”
  田健拿回计划,说:“我正在找男主角,这个你们有兴趣么?”
  苏羽和张栩一起摇头:“这个不行。毕竟噢们现在的比赛很忙……”
  田健眼睛中的失望一闪而过,但是他又说:“那么,如果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你们能客串一下么?”
  张栩和苏羽对看一眼:“这个倒是可以,只要不打扰比赛,我们一定尽力帮忙。”
  田健继续说:“如果可能的话,你们能不能在中国棋院和日本棋院多找几个客串演员呢?毕竟让真正的棋手来下棋,总比一帮不会下的人来纯粹表演好。”
  苏羽和张栩说:“这个倒是可以。我们尽力。”
  田健高兴起来:“那么回来你们给我个名单好么?我按这个名单去给棋院发信,请求支援。”说着扮了个拿着步话机申请轰炸的样子,逗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说完,田健站了起来:“那么,既然大师已经答应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了。”向大师深深鞠一躬,再和苏羽张栩握握手,离开了。
  大师看着田健的身影离开,对两个小伙子说:“好啦,现在该说说你们了。今天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吧?”
  张栩先说:“先生,我对您的棋如流水、随遇而安的说法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我又不太明白,什么叫做随遇而安?”
  大师把目光转向苏羽,苏羽连忙说:“我也是这个问题。您能不能细致的说一说呢?”
  大师轻轻叹一口气,缓缓地说:“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只是一种感觉。你们下棋的时候,是不是都全神贯注的放在棋盘上,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呢?”
  两个人一起点头。
  大师继续说:“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跳出棋盘这个小小的圈子,去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看棋呢?”
  两个人就像是双胞胎,都是一脸的迷惑。
  大师轻声说:“就像是流水,它不管自己在哪里,不管身下的河床是什么样子,只是朝着它应该去的地方,缓缓地流动着。站在岸上的人们,也根本不知道流水会去那里,只知道它在去它该去的地方。棋盘上也是一样,你不可能带着围棋走,有的时候,你应该感受着围棋自己的步伐,就像流水一样,跟着围棋指给你的路走就可以了。”
  这句话,苏羽从离开大师家、离开日本的时候开始,就在慢慢的回味。他觉得这和秀行先生说的话都有异曲同工的意思。
  但是他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这里面深深的含义,却没有办法用语言或者别的方式把他表达出来。
  也许,在棋盘上,我会找到结果吧。苏羽坐在飞机上,看着身下茫茫的大海,想着:也许人生就是围棋,我们都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每一步,有的时候这结果并不是我们愿意的,也不是我们希望的,但是就切切实实的发生了,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跟着历史这个伟大的棋士,沿着人生的路,慢慢的走下去。
  回到北京,回到中国棋院,苏羽在和陈好见面的时候,也显得心事重重,这让陈好很不开心。
  陈好撒娇的说:“苏苏,你干什么呢?从机场回来之后,你就没跟我说一句话,你的脑袋里面想什么呢?今天我换了个新发型,看到没有?”
  苏羽搂着陈好,从沉思里面回来,小声笑着说:“我看到啦,你把辫子拆了,梳了个马尾巴。”
  陈好摸摸头,喜滋滋的说:“怎么样?好看么?我可是为了接你,才跑到海淀那边一家很有名的造型馆花了2个钟头做的。”
  苏羽大吃一惊:“什么?两个钟头?梳个马尾巴两个钟头?”
  陈好撇下嘴把头靠在苏羽肩膀上白他一眼说:“我原来是辫子,打开之后头发都卷了,所以要先拉直。你没看到我染发了么?”
  苏羽仔细看看:“确实,原来是红的,现在变成……绿的?”
  陈好气地打了一下苏羽大腿:“蓝的!你好好看看行不行?”
  苏羽苦笑:“没看出来,不好意思。”
  陈好转过头问他:“你想什么呢?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苏羽想了想:“我在想围棋和人生的意义。”
  陈好发现外星人似的看着苏羽,噗哧一笑:“那么,苏格拉底先生,你能说说你这次去日本,发现什么了?”
  苏羽说:“什么都没有,就是听两位大师说了些话。”说完,原原本本的把这次日本之旅的过程给陈好说了一遍。
  陈好恍然大悟似的说:“难怪你的棋这么厉害,原来是去吃小灶去了。不行,有时间你一定要在棋盘上好好给我讲讲。对了,田健的电影你也要参加演出?”
  苏羽点点头,一副我就知道你要问的样子:“是啊,他还说让我帮忙在棋院里面找几个人去一起呢。你有兴趣?”
  陈好小猫似的拼命点头。
  苏羽笑了起来:“好的,有时间我给你问问。对了,反正这一段时间没事情做,咱们先下两盘吧。”不由分说拉起陈好就往研究室跑。
  陈好赶紧叫:“我的包,我的包还在椅子上呢。”然后快跑两步回去拿她的小皮包。
  摆开棋盘,苏羽和陈好各坐一边,身边围满了国少队的小棋手们准备观战。
  这次猜子都没有,陈好直接拿过来黑子,拍在了棋盘上。
  苏羽笑了笑,喊:“小周,拿笔记下来,从今往后,苏羽名人让陈好初段先。”小棋手们立刻轰得笑了起来。
  陈好死死盯了苏羽一眼,又摆了一子。
  苏羽愣了一下,跟着又叫:“不是让先,小周,是让二子。”然后看着陈好似笑非笑:“您还放不放子了?不放我就下棋了。”
  说完立刻拈起白子落在棋盘上。
  陈好想了想,抢占了最后的大角。
  苏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拆大边。
  陈好有点莫名其妙,转过身对身后的小棋手说:“记住,你们的苏名人,是个脑子有点不正常的,所以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让着他点。”
  苏羽听到脑子有毛病这句话,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两下,脸色暗淡了下来。
  陈好立刻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满怀歉意地看看苏羽,没有再吱声,认认真真老老实实的落子。
  不过无论如何,苏羽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在让同为职业棋手的陈好两个子的情况下还能优势。不久,他就陷入了苦战当中,几个大空被陈好踩得不像样子。
  苏羽开始慢慢的尝试着想大师所说的那样,慢慢的把注意力提升起来,不再仅仅注意这个棋盘,而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这盘棋。
  他站在自己身后,不断地分析着局势,不断地寻找着那条路,那条获胜的路。
  站在他身后的他觉得他这几手下的棋还算是不错,并不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至少棋形还很完整,安定了局面,让他在后面的拼杀里至少没有了后顾之忧。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那条路。
  不过这时候苏羽突然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有点迷茫的抬起头眨眨眼睛,看着对面脸色发白的陈好。
  陈好现在正处在焦灼状态下,手指咬在嘴里,本就白皙过人的指关节已经因为用力过度而更加苍白。她正死死的看着棋盘,长长的光滑的马尾辫正散落在她的肩膀上,衬托着脖子皮肤的白腻。
  苏羽继续看着棋盘。
  现在的局面已经被苏羽前面的几手棋打开了。被陈好追着乱砍的几块大棋安然无恙的跑了出来,还顺势把上边黑棋冲得相当乱。
  苏羽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决定放慢一点。毕竟现在的形势是安全第一。
  陈好却也并不是没有实力,虽然被苏羽跑掉了几块,上边还跟一个无头苍蝇似的找不着北,但是两个子的优势并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而且在白子出逃的时候,她也趁机在左边整好了型,让整个左边变得铁打一般稳固,开始借横。
  苏羽这时候再也找不到刚才的感觉了,只能依靠计算一步跟着一步的顺着借势行棋的陈好走。
  形势再一次变得岌岌可危,几个白子又一次落进了黑子的包围圈。
  陈好放下了一直含在嘴里的手,慢慢而慎重的落子,收紧包围圈。
  苏羽笑了一下,无声的说:你真是稳定压倒一切啊。
  陈好咧了他一眼,像是知道他在说什么。
  苏羽看着棋盘,想着。
  过了很久,所得小棋手都在屏神定气的等待着。
  苏羽看看周围一双双闪着光的眼睛,拈起棋子,落在棋盘上。
  后来每一次陈好追问苏羽是怎么看到那手出逃妙招的时候,苏羽总是说:“这是围棋指给我的路。”说完,还总是耸耸肩膀,表示一下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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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09:1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一章 一起回家(小修改)


11月底的时候,围甲联赛开始休战,一直到明年过年之后的初九才会继续进行。所以这一段时间苏羽算是真真正正的休息了下来,开始准备过年前的一切准备活动。
  虽然时间上看来还有两个多月才过年,但是圣诞节、苏羽生日、元旦什么的,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的。
  陈好每天拖着苏羽在北京的所有的大型超市里面疯狂的采购,从燕窝鱼池到洗发水小肥皂,没有她不买的。
  12月9日,陈好和提着十几斤东西开始有点气喘吁吁的苏羽漫步在长安街这个陈好最喜欢来的地方,享受着冬天的温馨时刻。
  陈好拉拉苏羽的胳膊,轻声说:“苏苏,我爸爸和我妈妈,都想看看你,不知道你去么?”
  苏羽看看满脸红晕但是眼睛里面却闪着光的陈好,不说话。
  陈好又摇摇他的胳膊:“你说话啊,想去就去,我不逼你。”
  苏羽依旧不说话。陈好心里面开始有点发凉,紧张起来:“苏苏?我爸爸说,如果你去我家,他给你做好吃的,做海鲜。……你说句话啊?”
  苏羽把手里的东西方在地上,喘口气,定定得看着陈好,慢慢的说:“你爸喜欢什么东西?你妈呢?你爸抽烟不抽烟?你妈要是看到燕窝什么的,会不会高兴?这些问题都需要想一想,不要催我。”
  陈好高兴起来,跳着华尔兹对苏羽说:“那就是说你答应去了?”
  苏羽笑着说:“当然去。不过不知道你爸你妈会不会喜欢我。”
  陈好搬着手指头算时间:“过几天呢,我要去一趟韩国参加一个对抗赛,大概七八天。然后呢,等等就是圣诞节了。圣诞节之后就是你生日,再然后是元旦。1月7号你有事情么?”
  苏羽摇摇头:“没有,我一直很清闲。过完年才有比赛了。”
  陈好搂着苏羽的脖子说:“那么先去你家,住几天,然后再去我家。你去过大连么?”
  苏羽看着手里的东西,累得臭死,但是又不愿意打扰陈好看天安门的好兴致,说:“没去过。怎么样?”
  陈好得意洋洋:“我敢说大连市全中国最漂亮的城市了。海永远是蔚蓝色的,天空永远飘着白云,到处都是小草和大树,还有鸟……比北京好多了。对了,明年就是大连建市一百周年了,肯定有好多活动。不过我是看不着啦。你怎么了?天气这么冷,怎么你脸上还流汗呢?”
  苏羽实在受不了了,双手一摊,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堆,说:“累死我了,不行了,咱们还是打车回去吧?”
  陈好用同情的目光看看苏羽,伸手拦车。
  出租车上,陈好继续大吹特吹着大连一百周年的纪念意义。这时候司机说话了:“这位女士,你是大连人么?”陈好笑着说:“是啊。您是哪得人啊?”
  司机笑笑说:“我是西安人。”
  陈好问:“您那里,在建城一百周年的时候,有什么活动啊?”说完,还得意地看了苏羽一眼。
  司机沉默,好像在回忆什么。
  陈好笑着说:“有什么活动么?我们大连,可是要盖一百个大楼,举行一百个典礼呢。”
  司机又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说:“我们在建市600年的时候,好像有一个活动,叫做烽火戏诸侯,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两人皆沉默。
  回到棋院,陈好一脸的沮丧,跟苏羽告个别,回去先放东西去了。
  苏羽在棋院里面无聊的东看西看,走到研究室里面,看小棋手们研究棋。
  这时候王文达急匆匆的跑进来,看到苏羽之后,问:“苏羽,看到通知书了么?”
  苏羽愣了一下:又有比赛了?摇摇头说:“没有。怎么了?”
  王文达扬扬手里的一张纸,说:“第一届应氏杯大学生比赛要开始了,棋院看咱们没事干,就指派咱们去各个大学赛区当裁判去。我是天津,你呢?”
  苏羽不知道,连忙跑到布告栏那边去看。
  上面有个大布告:第一届应氏杯全国大学生业余名人战即将在12月14日开始,到12月30日,为选拔比赛阶段;3月17日到4月2日,为决赛阶段。下面为第一阶段比赛分配赛区裁判。
  苏羽连忙找自己的名字。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之后,发现苏羽名人和常昊天元还有古力赵星赵杰张璇还有陈好都被定在了华东赛区,裁判长是俞斌九段。
  苏羽双手叉腰:华东?不就是上海江苏那边么?也好,正好顺路带陈好回家去看看,自从搬家到南京之后,自己还没有回去过呢。
  三天后,苏羽和陈好常昊他们一起,登上了去南京的飞机。
  下了飞机,苏羽和陈好跟常昊他们告个别,就拎着大包小包按着苏羽手上的地址,开始慢慢的找。
  站在一栋看上去十分气派的公寓前,苏羽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家,他领着陈好慢慢的走上楼去,站在201室面前,深深地吸一口气。
  这时候陈好不知怎么,躲在苏羽的身后,看着苏羽按门铃,死活不敢露头。
  苏羽拍了拍陈好的肩膀,又按了一下门铃。
  “谁啊?”
  这个声音很熟悉,苏羽不由得也开始激动起来,抓着陈好的手,轻轻的颤抖:“妈,是我,小羽。”
  屋里面立刻响起来一阵嗒嗒的拖鞋声,门打开了。
  “妈,我回来了。”苏羽站在门口轻轻的喊了一声。
  苏妈妈手在围裙里面搓着,笑着说:“你这孩子,怎么到了也不给家里先打个电话。嗯?这是谁啊?”
  苏妈妈笑眯眯的拉着低着头脸红的陈好的手,把她轻轻拉进门来。
  陈好声音低低的说:“伯母您好,我是陈好。”说着还忙不迭的鞠个躬。
  苏妈妈笑着说:“哎呀,别这么拘束哦,来,坐那边。我正给你们做好吃的呢,等一下啊。”说完,向厨房跑过去。
  苏羽站在门口,睁着大眼看着他妈离开客厅,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还站在门外,脚边还堆着一大堆东西,悲叹一声,自己慢慢的拿起东西走进屋子。
  苏妈妈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出来:“小羽啊,你给陈姑娘倒水,你爸爸那里有上好的明前龙井,你去拿一点出来哦。”苏羽看看正抿着嘴笑的陈好,过去捏捏她粉嫩雪白的小脸,开始四处寻找他妈妈说的龙井茶和水壶。
  过了很久,苏羽没看到这房间里有任何关于水的东西,大叫:“妈,水在哪了?”
  苏妈妈急匆匆的跑出来,指着一个虚掩房门的房间说:“那里有两个水龙头,一个是热水,一个是温水。茶叶在你爸爸书房里面。……哎呀,要糊了。”说完,又急匆匆的跑回去。
  苏羽看着他们家的房子,一脸的不可思议:建造集团真舍得下血本啊,我还没干什么了,就给我们家一套……四间房?里面还有个小客厅,真他妈阔气。”
  陈好站起来脱掉身上的外套,笑着跑到厨房去帮忙了,留下苏羽一个人挨间房的转悠。
  这时候又有人敲门,苏羽从厕所里跑出来,去开门。
  一开门,一条黑色的大狗就扑了上来,扑到了苏羽身上。
  “阿扁?”苏羽惊喜地大叫了起来。阿扁围着苏羽的身边不断的摇着尾巴轻轻的叫着,舔着苏羽的身体。
  苏老师笑呵呵的从门外走进来,对苏羽说:“回来了?”
  苏羽点点头:“回来了。”
  然后他转过头朝着厨房大喊:“陈好,出来。”
  正在厨房里跟苏妈妈打咕的陈好连忙跑出来,看到苏老师,连忙问好:“伯伯,您好,我是陈好。”
  苏老师呵呵大笑:“好好,坐。”看看身后,几个大爷大妈正走上来。苏羽连忙迎上去叫:“大姨,大姨夫,二叔,二婶,您们怎么都来了?”
  大姨夫走进来喘口气,坐在沙发上说:“今天听说你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刚才在楼底下正好看见你爸,就一齐上来了。”
  陈好拉拉苏羽到另一间房间里,悄悄的说:“以前怎么没听说你还有这么多亲戚啊,也没买这么多东西。”
  苏羽同样悄悄地说:“他们也很久没跟我们家走动了,所以我也没想起来。算了,过几天等比赛休息的时候,再去看他们吧。”
  这时候苏老师已经在客厅里摆开了桌子,苏妈妈正在和她的姐姐不停的往桌子上上菜。
  苏老师招呼他们:“来,过来坐,咱们今天算是补一下中秋,吃个团圆饭。”
  吃完饭,按照中国的老规矩,苏老师摆开麻将桌,一帮人凑在一起打麻将。
  这个陈好比较有兴趣,于是跟在一边观战。苏羽就去帮苏妈妈洗碗。
  苏妈妈轻声对苏羽说:“小羽,这个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苏羽不明所以:“您有什么意见,就说吧。我觉得还不错。”
  苏妈妈摇摇头:“这姑娘身上的胭脂味太浓,而且我总觉得她……反正你还年轻,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再说吧。”说完摇摇头,继续洗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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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09:2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二章 新年对抗赛


这种给业余比赛当裁判对于苏羽来讲,就相当于是在放松。因为这些大学生们在比赛的时候都非常的守规矩,非常得准守秩序。比赛的时候不说话,不抽烟,也从不站起来倒水喝茶什么的。看得出来,从小的双手背后双眼平视前方这种教育非常成功。
  不过这也让一直等着看热闹的古力非常得无聊。在回家住了几天以后,没事干的古力趁着比赛间歇,拖着常昊苏羽他们非要去上海玩了一天。
  等全部比赛结束之后,也就是元旦之前的两天,棋手们回到了北京。
  老陈又给了风尘仆仆的棋手们一个惊喜:新年双人配对对抗赛。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次比赛,棋盘两边坐着的,就不是仅仅两个人了,而是翻一倍,四个人,两个人一方,男女不限,轮流下子,也允许业余选手和职业选手组合。也就是说,大家轮着下,不光看棋力,也看配合。
  苏羽快哭了。这个比赛一打就是半个月,原定的去大连的计划只好修改,看看时间,一直拖到了1月16号--那就是过小年了,然后就要赶赶荦荦的往家跑。
  不过这也吸引了大量的眼球:曹大元夫妻俩,常昊和张璇,还有苏羽和陈好,都是围棋界里有名的夫妻党,实际上所有围棋迷们想看的,也就是这些人的比赛。
  理所当然,苏羽在填写报名表的时候,也就顺理成章的写上了苏羽&m;陈好。
  常昊也是和张璇。古力和赵星,王文达和于学毅。令人吃惊的是,孔杰竟然在报名表上写的是苏妙的名字。也就是说,孔杰是和一个外界根本找不到名字的业余女棋手配对。这让所有的围棋迷们都大跌眼镜,他们还以为孔杰会和同样无牵无挂的周鹤洋搭档。
  苏羽实际上在看到比赛花名册上有他妹妹的名字的时候,同样大吃一惊,有点茫然的问正在一边往天津打电话的孔杰:“这是怎么回事?”孔杰捂着听筒有点不耐烦地说:“什么怎么回事?”苏羽把花名册放在孔杰面前:“我妹妹怎么也来参加比赛?她不是还要上学么?”孔杰跟那边说了两句话,放下电话说:“毛毛想参加比赛啊,所以我就给她报名了。”
  苏羽问:“那你也要跟我说一声吧?毛毛现在毕竟还在上学,一切以学业为重嘛?眼看她就要期末考试了,你把她找来下棋,这不是……”苏羽话没说完,看到孔杰心不在焉,有点生气:“老杰,认真一点。在这里,长兄为父,我要对我妹妹负责!”
  孔杰看见苏羽有点上火,也有点害怕,连忙拿杯水来:“您先消消气,不是,这件事情不是我干的。实际上我一开始也没想找毛毛来。但是前几天跟她打电话的时候,无意中说了这么一句:我们这里要打双人比赛,于是您妹妹就哭着闹着要来……要不然,您去劝劝她?跟她说一切以学业为重?”说着,把电话递了过来。
  苏羽语塞。他可不敢去捋他妹妹的虎须--那是要死人的。
  无可奈何,苏羽只好跟着孔杰,在两天后,去北京站接穿的跟女党卫军似的毛毛:大红长外套,红皮裤,高皮统靴。
  苏羽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毛毛……苏妙,你能不能穿的像个学生一点!!??”
  毛毛很委屈的捻着从两鬓存下来的刘海,低着头说:“这个样子不好看么?我还是专门花大价钱买的,好姐姐都说我这身很好看呢。”
  苏羽叉着腰气的半死:“你别跟她学好不好?她毕竟是职业女性,你是学生!你在学校里面看到过有你这么穿衣服的么?”
  毛毛依旧低着头:“很多啊……”
  苏羽看看在一边装作没事人似的东张西望的孔杰,无奈的结束这次训话:“好了,天气很冷,也别在这里站着了。吃饭了么?”
  毛毛拉拉孔杰,怯生生地说:“没吃饭呢。我‘握’了。”
  苏羽没听懂:“什么?什么‘握’了?”
  毛毛和孔杰对看一眼,反应过来说:“没什么,饿了。”
  苏羽明白了,天津话:“好吧。想吃什么?”
  毛毛说:“全聚德。”
  苏羽晕倒:“你能不能找个便宜的?”
  毛毛仰起头,显得比孔杰还高:“我可是华北赛区大学生应氏杯冠军,你这个做哥哥的,那么着也得请客吧?”
  苏羽再一次瞪大眼:“什么?华北冠军?什么时候的事情?”
  孔杰提醒他:“咱们去当裁判的,就是这个比赛。”
  苏羽看看孔杰,什么都明白了:“我知道了。好了,全聚德是吧?走,上车。”
  苏羽和陈好在双人比赛里的默契倒是很强,接连挑落几对人马之后,进入了半决赛,和常昊张璇争夺冠军入场券。
  令苏羽吃惊的是,毛毛这小姑娘竟然和孔杰这个世界冠军配合的有模有样,竟然战胜了曹杨夫妻俩,也打进了四分之一决赛。
  苏羽在和毛毛下了两盘棋之后,惊讶的发现:毛毛这小丫头,竟然得了南斗的真传,棋风绵绵长长,而且比苏羽更加善于乱战。
  苏羽快崩溃了:他妹妹是不是被他耽误了?如果让毛毛当初入了段,是不是第二个芮乃伟就此诞生了?
  新年的晚上,所有回不了家的棋手--包括孔杰、苏羽、陈好、王文达、于学毅、常昊、张璇,还有被拴在裁判席上的古力赵星和周鹤洋,都呆在棋院里面,看着电视画面上的倒计时一边数大声和上苍抱怨着老陈的不人道:为什么,本来应该在家放假休息的我们,要在这天寒地冻的北京为一项总奖金才2000的、连赞助商都没有的娱乐比赛浪费时间?祈求上天给这些老家伙们一些教训,起码是出门时候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破头。
  不过抱怨归抱怨,看着马晓春一家人悠悠然然的去三亚享受阳光,看着俞斌带着老婆孩子回家探亲,他们也只能认命了。
  毕竟棋院的出发点是好的:中国下棋最少的就是女棋手,多给她们些机会下棋,也是好事情,而且也让那些怀里揣着几万奖金的小棋手们没机会回去花天酒地。这也有道理,苏羽就原本打算和陈好在去拜见岳父岳母之前趁新年去广州买衣服的,而孔杰也打算好了等毛毛一放假,就去泰山旅游。
  新年对抗赛也给了大家一个增进感情的机会。由此看来,棋院领导们的一片苦心也没有白费。
  半决赛在苏羽陈好和常昊张璇之间首先开始。
  苏羽猜到了黑子,下的是右上星。常昊应以左下小目,不让苏羽占对角。
  陈好看了看棋盘,下出直接挂小目的着法。
  苏羽不能说话,只是向陈好点点头,表示赞扬。
  张璇目光淡然,去抢占右下小目。苏羽跟着就挂在了右下,亮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常昊显然对这种招式没什么准备,想了一会儿,看看张璇的表情,继续抢占左上星。
  陈好下面的棋连苏羽都感到惊讶:在他看来,这时候差不多应该后退一下了,去托进右下是正手。
  但是陈好却在左上点三三。
  苏羽惊讶之后,也对这种先捞实地的做法感到并无不可,干脆就在结束三三定式之后,拆边占据实地。
  常昊和张璇都有点犹豫。常昊觉得以张璇的棋风来讲,这个时候适当后退应该是可以接受的,同时保留实力先看看发展也无不可,于是在左下尖角力图稳妥。
  陈好把手指轻轻放在嘴里面咬着,想了一会儿,继续拆边。
  张璇微微的皱下眉毛,镇在拆边的黑子上。
  常昊嘴唇动了动,没有反应。
  苏羽算了一下变化,继续按着陈好的路子,不管外面常张有多大的势力,一心一意的经营实地。
  在一边当裁判的古力低声对王文达说:“你看这盘棋,谁能赢?”王文达端详一下双方表情,说:“按实力来讲,常大哥和张姐姐肯定比老大和陈好强。但是常大哥和张姐姐在配合上显然有点问题,是取实地还是争外势,他们显然意见不统一。老大和陈好却是一心一意,所以我赌老大赢。”
  古力摇头:“但是你别忘了,老大和好姐姐都不是在中盘时候能爆发战斗力的人。而且两个人在面对危机的时候处理方法也不一样。苏老大是后退加前进,好姐姐是全力反击……我觉得常大哥能赢。”
  王文达笑笑:“挂点什么?”
  古力看看手边的计时钟,说:“海鲜怎么样?塘沽?”
  王文达看着皱眉毛的常昊显得很痛苦的在棋盘上落子,伸出手拍拍古力后背:“就这么定了。”
  常昊现在实际上远没有看上去这么难受,他痛苦的原因是张璇刚才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现在棋盘局面两分,苏羽和陈好捞足了实地,正在向外面的白大模样侵消。白棋现在虽然目数落后,但是外面也筑起来了万里长城,威压全盘。
  这时候的苏羽和陈好虽然算不上心有灵犀,却也是知前知后,一手比一手下的流畅,一小口一小口咬得白棋不断退缩。
  现在张璇正在长考,常昊心里面则不断的默念:飞出去,胜负手,飞出去,胜负手……
  张璇想了很久,就像是在下单对单一样,手慢慢的落在棋盘上。
  常昊长出一口气:还是飞出去了,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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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09:3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三章 不默契的两个人


 陈好看着飞出来的白子,眼睛里冒出热切的光,嘴巴更加卖力的吮吸手指,好像要把这个多余的子一口吃掉一样。她的脑子里不停的计算,不断的模拟着各种应对。
  苏羽手里拿着棋子,却有些犹豫:虽然没有跟张璇下过比赛,她的风格他不是很熟悉,但是常昊要是遇到了这情况,苏羽闭着眼都知道跟下来的几步棋是什么。他也知道陈好的脾气,看到这种胜负手放出来,肯定要不顾一切的迎接挑战,试试盾坚矛利。
  苏羽不能按照他一贯的风格退后,一旦后退很可能让陈好陷入矛盾,所以不能按照他习惯的先避敌锋芒再寻找机会反击,只能先看着陈好的思路来考虑下一手棋。
  但是苏羽实在不擅长硬碰硬的乱战,他想了很久想不出来陈好对这种棋到底会怎么下,只能试探的在上边先点进去试应手。
  常昊看到这手,倒是一愣。他没想到苏羽会来这么一手,把烫手山芋扔给他。
  这时候他内心里却模模糊糊好像捉摸到了张璇的心意:不管他,已经这样子了,就进攻啊!
  常昊陷入两难,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样,干脆闷着头不管别人怎么看,连飞下去全力进攻。
  陈好狠狠地咬了自己手指一下,横了苏羽一眼,一脸无奈的落子防守。
  张璇吐口气,看着局面进入了自己的路子,有一点得意地看看别过脸的苏羽和正瞪着大眼盯着苏羽的陈好,在右下立下。
  苏羽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只能跟着做愚型拐下做活。
  常昊则完全明白了张璇的意思,在中腹刺一手整型。
  陈好看看局面,却觉得事到如今,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至少上边打入的那个子就有很大的活动空间。他觉得既然中间已经乱套了,还不如拼死一搏,于是干脆打入右上。
  张璇是绝对不会让陈好在那里弄出事情来的,想也没想直接打断。
  陈好眼睛一亮:机会来了!张璇这手棋绝对是恶手,只要苏羽跟她在那里做个劫,事情就不好说了!
  想着,陈好和大吃一惊的常昊都紧张的看着正在沉思的苏羽。
  古力站起身看着棋盘,咂咂嘴,说不出话。
  王文达笑着拍拍古力的后背,低声说:“小伙子,记住啦,姜是老的辣,醋是陈的香。咱们什么时候去塘沽?”
  古力看了半晌,沮丧的坐回到椅子上,说:“也未必。我觉得……”说着挠挠头,“应该还有机会,苏老大不是那种喜欢乱战的人。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去拼死拼活的打劫。老大和好姐姐不是一路人。”
  王文达想了想:“就是说,如果这盘棋让小陈一个人来下,就稳赢了。但是加上了咱们的名人,就要输,是介意思吧?”
  古力看了王文达一眼:“没错。我总觉得老大和好姐姐有点不搭调。”
  王文达没有再说话,看着棋盘陷入了沉思。
  苏羽很慌乱,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觉得这盘棋应该是先后退一点,让常昊和张璇进来之后再反击。现在形势所迫逼着他去打一个大劫,他突然觉得很不适应:怎么会这样子呢?难道不应该在右边先准备一下做几个劫材再动手么?陈好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苏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如果现在就开劫,那么必然要引起从右到下蔓延小半盘棋的混战,这是他从下围棋以来就一直竭力避免的。
  陈好看着苏羽着急的用力咬着手指:你能不能就果断一点,去打那个劫?乱战怎么了?死不了人的!右边虽然不稳定,但是也没到会被人冲死的局面,下边更是固若金汤!动手吧,苏羽!
  常昊这时候心里面却提心吊胆到了极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看着苏羽想着:不管怎么样,您了倒是给个意思啊。痛痛快快的,只要您开劫,我就认输!不管怎么样,您快点吧,我受不了这刺激!
  张璇这时候也看出了这盘棋的问题,脸色霎那间变得煞白,被苏羽的钝刀割肉同样被弄得痛苦不堪。
  苏羽终于拿起了棋子,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中轻轻落在棋盘上。
  托靠上边?
  所有人都吐了口气:这盘棋结束了,苏羽陈好再也没有机会反败为胜了。
  陈好狠狠地盯了苏羽很久,拿起棋盒盖子里的白子,扔到了棋盘上,站起来扭头离开了对局室。
  苏羽不明白的用目光问着都半躺在沙发里的常昊和张璇:这是怎么了?
  常昊叹口气,拿来几个黑子,给苏羽摆了一下如果苏羽开劫,后面可能发生的情况。
  苏羽愣了很久,同样叹口气,摇摇头,出去追陈好了。
  又是在男厕所里,苏羽找到了正在踱步的陈好。
  “怎么啦?好妹妹~~~”苏羽慢慢的走过去,站在陈好身前。
  陈好看他一眼,没说话。
  苏羽沉痛的做检查:“是我的错,我不应该……”
  陈好打断他的话:“好了,我也知道,咱们俩人想的肯定不一样,我也不想追究这件事情。咱们什么时候回我家?”
  苏羽一愣:“你跑到男厕所来,就是为了考虑回家的事情?”
  陈好生气的说:“你管我,我愿意在哪里想问题就在哪里想。你有意见么?”
  苏羽不敢说别的。他看得出来,陈好虽然嘴上没事情了,但是心里面肯定正火呢。
  陈好烦躁的踢了一脚墙,说:“你怎么不说话?起码要为刚才的棋道歉吧?”
  苏羽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作检查:“我不应该在困难面前退缩,我应该好好想想黄继光,好好想想赖宁……”
  陈好挥挥手:“行啦,以前你也这么做检查么?好了,让我想想回家去应该带什么东西。”说着开始继续踱步。
  苏羽有点不明白陈好心理,只能开始计算上一次陈好胡闹的时间到现在是不是28天了。
  过了很久,苏羽看到陈好把一直放在嘴里的手指拿出来,就小心翼翼的说:“毛毛和孔杰的比赛现在差不多开始了,咱们是裁判,是不是该去看看了?明天我陪你去买东西,然后去大连?”
  陈好心情好象好了很多,说:“好吧,这次就听你的。不过记住了,你欠我一次啊。”说完,拉着苏羽往外走。
  苏羽被陈好拉了一个踉跄,站稳之后边走边想:什么叫欠一次?
  他们到对局室的时候,孔杰和毛毛正刚刚坐下,古力和王文达正在数着抓出来的棋子。看到裁判来了,四个人都点点头问好。
  苏羽和陈好坐在椅子上,宣布比赛开始。
  孔杰和毛毛显然比古力和王文达要默契的多,两个人总是在互相弥补着对方的漏洞,而且进攻的时候更是好像互通心意一样。
  古力和王文达很快不行了,2个多小时之后,刚刚中午1点多,比赛就结束了。
  毛毛和孔杰互相拍手欢庆胜利,常昊和张璇也笑着和他们互相祝贺打进决赛。
  张璇提议:反正下午什么时候比赛都可以,中午不如去大吃一顿,必胜客如何?
  古力和王文达没异议,反正他们输了棋,也轮不到他们掏钱。
  常昊和孔杰的脸却白了,联合了正心虚的苏羽,提议中午去随便吃点就可以了,不要耽误了下午的比赛。
  两女对三男,这时候古力和王文达的意见就成了关键性的了。
  古力和王文达一起笑嘻嘻的去跟女生们研究之后,宣布必胜客是他们的最爱。
  于是,几个人慢慢悠悠的走到了距离棋院不远的正热闹的必胜客。
  而等他们一走,棋院就算是彻底空了--一路上,孔杰和古力没少骂老陈的不人道。憨厚的常昊不骂街,但是腹诽想来也不少。
  陈好坐在苏羽身边,和相熟的服务生打过招呼之后,开始点东西--她是大家公推的饭店杀手,北京城里面凡是有点名气的馆子,不管中外,没有陈好说没吃过的,像顺峰的老板跟陈好都要拜把兄弟了。
  今天的陈好更加不客气,什么披萨面条牛排等等看到什么点什么看到什么贵就要什么。女生就这样,心里生气往往就是要大吃一顿好的来泄愤,然后看着钱包哭。
  不过吃完饭,苏羽和常昊一起出现了问题:没带钱包,丢在棋院了。
  孔杰翻翻身上,最大一张票子是10元整。
  古力和王文达就带了一个肚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女士们除了张璇也根本连手包都没带。
  张璇看看大家期待的目光,看看自己的小包,脸上浮现出莫名其妙的笑容,慢慢的摊开了双手。
  所有男性两眼一黑,险些晕倒在披萨锅前。古力紧张的问常昊:“怎么办?咱们这算不算是吃霸王餐啊?”
  一向沉稳的孔杰也坐不住了,跟苏羽交头接耳紧急商量怎么办。
  女士们倒停止了叽叽喳喳,很有兴趣的看着各自的对象在那里嘀嘀咕咕,好像觉得他们紧张的样子很可爱。
  苏羽问陈好:“你真的,没带钱?”陈好无辜的拍拍手,示意自己的皮包落在棋院了。
  常昊低声说:“现在只好找人来救命了。我给老师打电话看看他老人家在么。”说完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张璇适时地提醒他:“聂老师回老家了。你忘了么?前天咱们送他们一家人上的火车。”
  常昊挠挠头,放下手机。
  古力叫起来:“那怎么办?要不然我们卖身为奴抵账?”
  毛毛幸灾乐祸:“那好啊,咱们这一顿饭差不多2000,你卖到什么时候?”
  古力站起身大叫起来:“这里有喜欢下围棋的么?”
  常昊连忙把他按在座位上,捂着他的嘴说:“你还嫌不够丢人啊!给我安静一点!”
  孔杰愁眉苦脸:“那咱们怎么办?”
  苏羽和陈好几乎同时说:“跑!”
  常昊看看他们:“这次你们倒是很默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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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09:47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四章 陈好的家


这时候,常昊不断的查看手机上的电话号码,一个一个的拨,然后一个又一个失望的放下。
  古力这个时候又跳起来一路小跑跑到吧台那里大声呐喊:“这里有喜欢下围棋的么?我们这里有中国天元、国手、名人、女子全国冠军亚军,还有我是新人王古力,谁有兴趣来下一盘?!”
  苏羽和孔杰刚才一把没拉住他,让这小混蛋跑出去胡闹,吓得脸都白了。几个女生同时作一个动作:低头喝水。常昊大叫起来:“古力,你个混蛋,快回来!”
  不过话已经喊出去了,熙熙攘攘的偌大一个餐厅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扭着头瞪着眼看着站在那里神气活现的古力。
  大家都似乎在听古力身后墙上的钟表“嘀嗒嘀嗒”的声音。
  慢慢的,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名人?天元?国手?我没听错吧?今天是什么日子?”
  “胡扯,那帮棋手们一个个都牛逼极了,没事干来这里干什么?而且怎么会突然跑出来个新人王来大喊大叫。肯定骗人。”
  古力听到了下面的话,跑过去拿出来棋手证贴到那人眼前:“看到么?我就是古力,今年……去年的新人王。”然后收起证件,跑回了吧台前面,留下那个人在那里张着嘴说不出话。
  下面立刻炸开锅了,围棋的影响力在中国还是十分巨大的。很多人都放下手里的吃食,跑到了古力面前,开始上下打量起来。
  常昊苏羽孔杰王文达四个人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他们钻下去,别再在这里丢人现眼。王文达低声愤怒的说:“真不知道王鑫是怎么教育这小子的!真他妈丢人!”苏羽则安慰他:“王鑫也是个胡闹的主,这种事情很正常。”几位女士则是找借口去卫生间,集体溜号了。
  古力洋洋得意的指指这边:“那个是常昊天元,那个是苏羽名人,那个是孔杰国手,边上那个是王文达六段。都是高手,想请教的趁早。”人们立刻呼噜呼噜的涌向这边来。
  好在这时候经理出来了,站在棋手们身前好说歹说劝得人们先回去吃饭,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然后转过头对常昊说:“几位棋士光临小店,真真的蓬荜生辉。”
  常昊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顺口说:“嗯,我们就是来吃饭,没想到那小子给您添了这么大麻烦,真不好意思。”
  经理笑眯眯的说:“既然如此,那么不知道您们吃好了没有?”
  苏羽和孔杰心里面同时一动,暗叫不好,而常昊憨厚的说:“很好,我们吃完了。”
  经理继续笑眯眯:“那么,请您现在结账离开这里好不好?您们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所有人面面相觑,看着施施然走回来的古力咬牙切齿。
  常昊连忙说:“好的,不过我们还有点渴,先上……7杯冰咖啡,我们喝完了就走。”
  顾客至上,经理亲自去倒了咖啡,然后送过来。女士们听到外面没动静了,也都探头探脑的走了回来。
  常昊跟苏羽一边像小猫喝牛奶似的舔着咖啡一边商量怎么办。两个人都在不停的在手机上拨着能找到的电话号码,希望有人来救命。
  终于,常昊拨通了华学明家的电话,找到了救星。
  华学明匆匆赶到之后,看着一帮人可怜兮兮的在那里吃冰,差点笑出声来。
  结完账,常昊看看时间已经3点多了,说:“看来今天晚上咱们要点灯夜战了。孔杰,回去打完比赛吧。”说着苦笑两声。
  而终于没有任务的苏羽和陈好快乐的向大家告别后,回各自住处拿好东西,去了火车站。他们要去大连,去陈好的家。
  他们没有选择坐飞机去,而是选择了比较有情调的海上旅途:先坐火车到天津,然后去塘沽,拿他们定好的船票,坐船走。
  不过他们没想到坐船是这样子的慢,眼看着还有明天就要过年了,他们才刚刚到大连港。
  匆匆的下船之后,两个人拿了行李,匆匆的往陈好家赶去。
  陈好家在大连中山区葵英街葵英公寓四楼401室,这里的位置相当好,边上就是大商场和医院。
  下了车,苏羽和热情豪爽的司机师傅一起,把重达21公斤的大行李箱搬了下来,又两个人一起把这大东西搬上了四楼。
  陈好整理一下心情,又叮嘱了一下苏羽在见到她家人的时候要注意的礼节之后,手指轻轻按在了门铃上。
  苏羽这时候突然明白了当初陈好躲在他身后时的心情,突然间也很想躲在陈好身后,偷偷的看看她的家人。
  出来应门的是陈好的父亲,一个大法官。
  苏羽对公检法人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心理,呐呐的走上前问好:“伯父您好,我是苏羽,是陈好的朋友。”
  陈先生透过厚厚的眼镜,细细打量了一番红着脸的苏羽之后,笑了起来:“快请进快请进。”说着让开身,让苏羽拎着大皮箱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书香门第。苏羽看到陈家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子的。
  客厅不大,但是布置得很精雅。木质的护墙上斑驳的杂纹,就好像在展示着一种历史的沧桑。房厅四墙上的灯同样很古朴,苏羽知道这就是陈好说的意大利70限量供应的壁灯。地板上同样是花木,右手的木沙发前摆着一个玻璃的小茶几,上面是一盘水果和一小碟瓜子,显出来过年的气氛。沙发两边是两个很陈旧感觉的太师椅,其中一张上坐着一位30多岁的夫人。那应该就是陈好的母亲了。
  陈好家不大,仅仅是两室一厅。但是苏羽确有一种羞愧的感觉,一种暴发户见到世家的感觉。
  陈夫人从那太师椅上站起来,笑着走过来很亲切说:“你就是苏羽吧?我在电话里总是听陈好夸你一表人才,今天看到你,觉得好儿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说伸出手来。
  苏羽和陈好的脸刷得红了。只不过陈好是笑着脸红,苏羽却带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看着陈夫人伸出的手,苏羽想起来在船上陈好教给他的西式礼节,忙轻轻拿住吻了一下。
  抬起头,苏羽确实的看到,陈夫人虽然也是黑头发,但是淡蓝色的眼睛和高高的鼻梁显示出了她的欧洲血统。
  陈好在船上告诉过他,她妈妈是二分之一德国血统,也就是说,陈好的祖母,是个真正的雅利安人。陈好自己也是有着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所以皮肤才这样超级白,身材也比较高。
  陈夫人笑着请苏羽坐在自己身边,不要再去管那个大皮箱:陈好会把那里面的东西归置出来的。
  陈夫人笑着说:“苏羽名人,今天第一次见到你,还要好好谢谢你这一段对陈好的照顾呢。你在围棋上的成就很大,还希望你以后在这方面也能多提携好儿,在生活上也要多照顾她。好儿从小身体就不好,还希望你能多多留心。”
  苏羽连忙说:“不,这是我应该做的……您称呼我小羽就行了,我们家里也是这样称呼我的。”他在想:陈好身体不好?我看比我都强,我的肺上还有一个小洞了,您闺女可是每天好吃好睡。
  陈夫人和陈先生一样,都是细细的打量了苏羽一会儿,说:“你家里怎么样?苏先生苏夫人可好?”
  苏羽被看得有些不大自在,毕恭毕敬地说:“家慈和家严承您的好心,都很好,家严每天都出去打太极拳呢。”
  说着,站起来从陈好手里接过一个小箱子,提到陈夫人面前,打开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包装的很精美的礼盒,递到陈夫人面前,说:“这是家慈亲手给您做的一份小礼物,希望您可以喜欢。”
  陈夫人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轻轻的打开。一只用竹子编成的小鸟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陈夫人轻轻欢呼一声,笑着细细端详一会儿说:“我很喜欢,谢谢你,谢谢苏夫人,请代我转达我的感激。”
  陈好看苏羽满脸是笑,就拉拉他,让他跟自己来。
  陈先生和陈夫人都笑了笑,点点头。于是苏羽跟着陈好走进了陈好的小房间。
  陈好坐在电脑台前的转椅上,跷起腿转个圈,笑着说:“怎么样?还顶得住么?”
  苏羽抹抹汗,打量一下陈好的房间:房间很小,正中的照墙上挂着陈好的大幅照片,但是怎么看,这也不像是一个小姑娘的房间,反倒更像是欧洲女子学校的宿舍。这里没有女孩子们往往会挂着的卡通公仔,也没有明星们的大幅照片,而是布置得非常的素雅。
  苏羽叹口气:“我服了。你们家管理真严格!我说为什么你一直以来逛街什么的,都只是买衣服买化妆品,从来不买d啊明星招贴画啊什么的,而且这么注意衣着打扮,原来是这个原因。”
  陈好幽幽的说:“当初我喜欢下围棋,想去考段,我妈妈都快跟我疯了。好在爸爸还算支持我,我才能在棋院里遇到你。”
  苏羽长出一口气:“原来你妈妈是德国人,我说你的个子怎么这么高呢……”
  陈好傲然的挺挺胸:“我皮肤更好呢,不像别的中国女孩子,比我黄多了。”
  苏羽嘿嘿一笑:“再过20年,你也是黄脸婆,别嚣张。”
  陈好笑嘻嘻的说:“你猜我妈妈多大岁数了?”
  苏羽皱着眉毛想了一会儿说:“看上去很年轻啊。35差不多。”
  陈好笑得跌脚:“哪啊,差了十年,45了。皮肤好吧?都是化妆品堆出来的。当初我爸爸遇到我妈妈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觉得此女只应天上有呢。喂,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苏羽笑了笑:“我觉得遇到了七仙女,所以壮着胆子在王鑫古力两个大槐树的挑唆下,准备偷你衣服。没想到用不着了。”
  陈好心里面很高兴,但还是装着要去打苏羽报仇。
  两个人都笑着打闹起来。
  突然门开了,陈先生和陈夫人都站在门外有点吃惊的看着滚成一团的两个人。
  陈好立刻从躺在地毯上的苏羽身上跳起来,脸色红红的有点生气地说:“您们怎么没有敲门啊?”
  外面的夫妻俩都笑了起来,关上门,轻轻的敲了两下。
  苏羽连忙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
  陈好收收散开的头发说:“请进。”
  这样,陈夫人才拉开门,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笑着说:“好啦,别一本正经了。好儿,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
  苏羽不太明白,看陈好。陈好轻轻说:“去吃饭啊,现在都快5点了。我们家一向是六点以前吃晚饭。”
  苏羽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打开门,请ldy fir。
  晚饭是在大连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厅吃的,苏羽很兢兢业业的用着刀叉切割着牛肉,好在还有陈好在他身边不断的暗中提醒,才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让陈家二老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陈家没有地方给苏羽住,他只能出去找旅店先对付一下。反正明天就是过年了,熬通宵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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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09:58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五章 故乡


陈好家过年,有一种很不同的气氛。这既不像是平常人家贴春联闹得红红火火,大块肉大碗酒,也不像是最近新兴起来的一种做法,就是一大家子人都去酒店里面定桌,享受一顿精致的年夜饭。
  这是因为,陈家三口人,除了陈好之外,都是传统的天主教徒。陈先生和陈夫人在每天吃完之前都要双手握在一起感谢上帝给他们这一天的饭食。而陈好从小在这里长大,虽然不是教徒,但是也跟着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苏羽坐在方桌的一边,看着三个人说着什么,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这不自在从昨天晚上的那顿晚饭就开始了。而今天晚上的年夜饭更让苏羽这个习惯了一帮人吵吵闹闹大说大笑的主更加的如芒在背。看着面前的88年mrini和德式银色的蜡烛台上闪耀着光芒的烛花,苏羽突然有一种想冲出去好好享受一下宁静天空的冲动。
  但是这还不算什么,最让苏羽难受的,是今天午饭之后,陈先生把苏羽叫到房间里去谈话的时候,他所见到的那整整两面墙的古色古香的大书架。
  实际上平心而论,连陈先生自己都承认,他的藏书并不算多。但是在苏羽这个从小无学的孩子来看,这也够让人震惊的了。
  而陈好说,这些书不算什么,都是他父亲平时看得。在大连高院,陈先生有一个专门放书的房间,里面全都是关于法律的书籍,那才是满屋子的书香。
  苏羽走近过去看了看书架上的书,在他看到的,就有资本论、君主论、凯恩斯文集、列宁文集、毛选、邓选,还有78商务版的二十四史,十三经注疏这些够他看一辈子的书。
  这些,就少半面墙了。
  苏羽这个孩子,从小就是在河里摸鱼在山上抓鸟长大的,这些书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洪水猛兽。看看那些放在那里的历史,苏羽头皮嗡的一紧,差点迸出脑浆来。
  当时陈先生笑着请手脚发紧的苏羽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自己则轻轻坐在他的对面,手里端着还在热气腾腾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和蔼的说:“小羽,我在报纸上常常看到你的新闻消息,不过并不都是好消息……”
  苏羽心脏绷得跳了几下,他的肺立刻收缩,那个小伤口则马上告诉他:我快崩溃了,你看着办。
  苏羽连忙捂着胸口缓缓的吐气,平缓一下心情。
  陈先生看着苏羽脸色潮红,知道他心里紧张,笑了笑:“别紧张。我没想过揭你的短,也没打算在你那个从不看体育新闻的丈母娘面前说这些。只是好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有些问题,我觉得我必须问问你。免得好儿所托非人。”说到后面,脸色已经严肃了起来。
  苏羽对这几句话有点过敏,心里面不太舒服。但是他也知道,这一关早晚要过,所以也就坦然地说:“没什么,有什么事情,您就说吧。”
  陈先生似乎很欣赏他的直率的态度,从口袋里面掏出香烟,递给苏羽被婉拒之后自己点上了一根说:“你是真的喜欢好儿,还是……我在报纸上看到说你14岁就开始谈恋爱,我对此有些担心。”
  苏羽想了想:“我可以发誓,我只喜欢陈好一个。至于报纸上写的,那是他们说,我从来没说过也没干过。”
  陈先生的目光透过厚厚的眼镜片,一直看到苏羽的眼睛里,一直看到他的心里。
  过了很久,陈先生哈哈大笑起来,说:“听好儿说,你的志愿是成为围棋世界第一人,是么?”
  苏羽淡淡地笑着:“是的,这是我从小学棋的时候,就立下的志愿。现在我是中国名人,有朝一日,我会成为世界名人。”他的头轻轻的昂着,好像在他面前,就是所有对手。
  陈先生饶有兴趣的看着脸色再一次变得潮红,手捂着胸口的苏羽,点点头说:“那么,你先在这里陪我看看书,等好儿和她妈妈回来,咱们就一起做年夜饭吃。”伸出手示意让苏羽去那边的大书架去拿本书看。
  原本因为闯关成功而很兴奋的苏羽立刻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脸色苍白的向书架走过去。
  实际上,苏羽这家伙如果不是他妈妈逼着,再加上一直养病,所以才穷极无聊的去上学,最后靠着职业棋手的名字才从高中毕业。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对二十四史、十三经注疏一类的书感兴趣的。
  职业棋手里面,好像就没有人看这些东西。
  但是既然泰山大人发了话,苏羽也不敢再拖沓,只好东看看西看看,最后找了一本看上去半新不旧的简装本三国演义。
  陈先生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冷嘲热讽,感慨说:“好,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本三国演义正是我打算送给你的见面礼,既然你自己就可以找到,说明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苏羽低下头,看看这本三国演义,不明白为什么陈先生要把这本书送给他。
  陈先生慨叹地说:“这本书,还是我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在我的导师家里面看到的,他告诉我,这是当年他的老师从中国带回来的光绪年间刊印的珍本。”
  苏羽惊叹一声,慢慢的打开了书页。
  看看之后,苏羽悲哀:全是繁体字,他根本看不懂。
  他这一下午是怎么过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当陈好带着冷风走进门的时候,他兴奋得快哭出来了。
  这时候,陈先生一声“阿门”然后放下了手,结束了祈祷,让苏羽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陈夫人微笑着向苏羽点点头说:“好了,让你久等了,请自便吧。”说着,向自己面前的一只硕大的德式炖肘开动起来。
  当晚饭结束的时候,苏羽悲哀的发现,自己这个在座个子最高块头最大的人,竟然还没有陈夫人一个人吃的一半多。
  就更别说陈先生和最爱妈妈手艺的陈好了。
  在陈家住了三天之后--实际上是酒店,苏羽和陈好离开了大连,回到了江苏南京。
  在那里,苏羽找到了自由自在的感觉。在陈好的一力要求下,苏羽也不断的想念那山那水,于是又带着她,回到了他的老家,去看看他家的老屋。
  每个人回到以前熟悉的地方,都会有一种感慨。苏羽也不例外,他看着村子外面已经不再郁郁葱葱的大山,看着结了薄薄一层冰的几乎没有水的小溪,看着自己住了18年的老屋,苏羽有一点莫名的伤心的感觉:这是我所爱的家乡么?
  苏羽拉着陈好的手,看着村子里的孩子们,和多少年来一样的嬉笑欢跳的放着鞭炮,不停的追逐着,看着一张一张红彤彤的有时会被小朋友挂上雪花的笑脸,苏羽却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这就是我的家乡么?这就是我所一直牵挂的家乡么?为什么,我却再也不能感觉到他们的欢笑,不能体会到他们的快乐了?
  踩着家乡的雪,苏羽紧紧地搂着陈好,再也感受不到以前自己和虎子一起吵吵闹闹的快乐感觉,只是快步的走着。
  我这是怎么了?苏羽问自己。我回来了,为什么却又感觉离家更远了呢?
  他小心翼翼的走在一条新出现的水泥路上,不愿弄脏新买的西装的裤子下摆和锃亮的新皮鞋。
  走到了虎子家的院门前了,苏羽站在那里,轻轻的敲了敲门,喊着:“虎子,我是苏羽,来给你家拜年来了。”
  虎子很快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打开了门:“你可来了。我妈前天听你在电话里说要来,就一直给你准备好吃的呢。行了,别冻着了,进来吧。”
  他大声招呼着苏羽和陈好,把他们让进屋子里。这时候陈好已经冻得快不行了。
  陈好在来到南京以后,认为已经到了南方,就换上了比较薄一些的衣服。而来的时候她不管苏羽的严肃提醒,也只穿了一件不是很厚的白色的羽绒服。
  她很快就后悔了。在火车上,陈好拉紧了毛线帽子挡上了耳朵,又穿上了苏羽的一件坎肩,把全身都缩在苏羽怀里,才好一些。
  虎子妈妈看着冻得哆哆嗦嗦的陈好,心疼得连忙往小炉子里扔进去几块劈柴,让她暖和暖和。
  苏羽坐在他从小就坐过的椅子上,猛地觉得有一种生疏的感觉。
  这再也不是那个他生活了18年的小村子了。门外,一条铺设了一半的水泥路,正暂时停在那里,等待着回家过年的工人们回来继续完成。晚饭也没有了他在火车上跟陈好吹嘘的兔子肉和蛇肉:兔子在山里今年春天开始修路的时候就没有了,虎子爸爸说这是什么果多不列什么的后果--这是省城里来的专家说的;至于本来家家爱吃的蛇肉,更是要保护动物,吃了要遭天谴。再加上这一段时间山上来了不少的施工队,说是要开山修路,所以树也少了很多,而那条小溪早就没多少水了……
  苏羽不想再听下去,干脆出去帮着虎子妈妈和虎子做饭。
  饭菜很普通。并不是农家的普通,而是城市里的普通。虎子爸爸--也是这个小村子的支部书记,说:“自从出了苏羽你这个大人物,嘿嘿,上边也关心咱们了,咱们这里也跟城里一样了,想买什么好吃的都有。这个,烤鸭子,咱们祖祖辈辈没吃过的烤鸭子,也能开开荤了。来,尝尝,看看跟你们城里一样不一样。”
  苏羽没有动筷子,而是转过头看着堂屋正中那台27寸的彩电。
  看到这个,虎子爸爸更加豪气:“这是上次,省里面来了大人物,给咱们送来的,一共10台。我家一台,老卢家一台,赵家一台……对了,省里的专家还说了,咱们这个山,是能出石灰的,很少见。所以上边给咱们投的资,村大队就办了一个开采公司,我是常务……啥来着,虎子?”
  虎子吃着腊肉说:“常务副总经理。”
  虎子爸爸更高兴了,拍着大腿说:“对对,咱现在也是个下海了。来来,好姑娘,尝尝我家老婆子的腊肉,这可是你们城里面吃不到的。”
  陈好对于腊肉的兴趣远远大于摆在桌子正中间的那盘烤鸭子,抿着嘴吃个不停。
  虎子爸爸拿着卷烟,点上说:“小羽,你一年没回来了,咱这地方快变的你认不出来了吧?”
  苏羽点点头。他的确已经认不出来这里了。
  虎子爸爸兴致十足:“省里专家说了,等这条路修通了,这里的石灰运出去,再办个小造纸厂,咱这里就算发了。到时候,你们倒是常来看咱们这家乡父老啊。”
  苏羽有点言不由衷地说:“好的,好的,我等着看呢。”
  他不管陈好的抗议,没有再回去看自己的老屋,匆匆的离开了这块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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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10:0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六章 比赛开始


回到北京,回到中国棋院,疲惫的苏羽领到了今年的比赛安排表。那本比赛安排用A4的纸足足打印了4页,看得苏羽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第一页和第二页是国内比赛部分,包括国手战预选三轮、天元战预选三轮、新体育杯两轮四场,CCTV杯两轮。出人意料的是,今年的大头衔战预选结束之后,老陈安排的不再是单败淘汰赛,而是日本模式的循环圈,16个人打小循环,5个人出线之后再打循环,直到决定挑战者。苏羽愣住了,毕竟这是中国建立职业围棋以来从来没实行过的比赛模式,他对这种形式感到有些怀疑。
  不过日本的成功经验,应该可以让比赛进行得顺利吧。苏羽在想。
  然后是六大国际大赛比赛安排:LG杯预选三轮,春兰杯两轮,三星杯因为苏羽是上届亚军,所以直接免选,富士通杯四轮,亚洲电视快棋赛两轮,还有明年的应氏杯三轮预选。
  三国擂台赛已经决定了人选,就是主将天元常昊,4台NEC冠军周鹤洋,3台名人苏羽,2台国手孔杰,1台新人王古力。看到这个,苏羽出口气:至少还不用三国来回奔波。
  但是他看着最后一页的联赛安排,又开始发愁:比赛这么密,怎么抗得住呢?
  不过陈好的比赛表竟然比苏羽的还厚,因为她还有几个女子比赛:豪爵杯世界女子围棋赛,国内的v杯女子赛,还有私人赞助奖金最高的雅氏杯。加上联赛,如果陈好能够在这些比赛中全部出线的话,那么就要准备好3天一场比赛。
  苏羽就安慰她:“别想这么多,反正你也不会说能在由男子参加的比赛里面走多远……”
  陈好横他一眼:“别乌鸦嘴。”
  苏羽耸耸肩:“那就预祝你全部出线。”
  陈好轻轻打他一个嘴巴:“别跟贝利似的。”
  三天后,第一项比赛,国手战第一次预选第一场,手感略略发紧的苏羽面对年纪不过13岁的陈跃华二段,下的非常之艰苦,看错了几个关键地方,形势一直落后,只是仗着比赛经验的优势,才勉强在最后的官子上翻盘,以1目半获胜。
  在复盘的时候,苏羽还是忍不住地流汗。他知道,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在闲事上耗费的心力太多,手感下滑的厉害。而在围棋这项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竞争极为激烈的比赛里面,如果不能保持良好的竞技状态,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失败。
  不过苏羽也有自己的打算:前面的几盘棋,因为是和一些实力并不强大的二线老棋手或新上来的小棋手比赛,可以权当是在锻炼,慢慢的寻找比赛状态。如果输了,大不了明年再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但是这次反败为胜也让苏羽惊出了一身冷汗,抓紧时间在下一场春兰杯的比赛之前召集全杰羽会成员,不断地进行练习,不断地调整自己。
  孔杰对此十分欣赏:在他身上一样有过年综合症存在,多找些人进行练习毕竟对大家都有好处。
  苏羽现在和陈好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少了,基本上只是在中午或者晚饭的时候聊聊天说说话,而别的时间完全投入到了练习当中。
  春兰杯的第一场,苏羽遇到了韩亮。这个可不是说能轻松战胜的对手,因此苏羽这盘棋下得很辛苦。他执黑首先以低中国流开局,韩亮则应以错小目,然后间拆挂黑小目--韩亮在赛后说,这个定式虽然老了一些,但是他觉得还是十分有用处的。
  苏羽则发挥中国流快速布局的优点,迅速抢占大场,在左边和下边连走数手占据实地。
  韩亮却不管开局时候下出错小目给人以坚守实地的感觉,反而在下边连压两手,飞出一片大模样来,然后在右下坚决打入,试图进角。
  苏羽这是候开始第一次长考。
  韩亮想了一会儿,觉得暂时不会有什么,就站起来走到比赛会场一角先去倒了杯水喝。回来的时候,在王文达身边站了一下看了看局面。这个行为被记者写成了“韩亮不遵重比赛对手,自顾自看棋不把名人当回事”。
  看看韩亮回来,苏羽才拿起棋子,落在棋盘上:托白打入的那子。
  韩亮慢慢的喝着手里的水,不断计算着形势,认为苏羽托过一手之后,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借自己扳下反断成十字,然后弃掉右边十几目空反围起来右边一边外势,借以对抗下边的白势。
  这手托在韩亮的计算之内。但是他最不希望见到的也就是这手,因为他如果要照顾一下下边的发展的话,就不能下扳了,而是要平爬然后飞出,让苏羽把右下变成铁桶,自己得到一片厚重外势。
  那就围外势吧。韩亮倒不觉得这样子会有什么问题。反正上边现在还是空空荡荡,只要占据了上边事情就好办了,再加上两个坚实的大角和一条先动手的边,他的实空并不差。
  但是在韩亮飞镇右边星位上黑子建立一片外势的之后,苏羽却出人意料的没有按照规矩走拆二守边,而是在右下安定的星上尖出一手。
  这一手让韩亮惊讶了好一会儿,在他看来,那个地方被白棋右边下边两块棋罩着,黑棋是不应该下出这一手的。
  但是苏羽偏偏下了,而且让韩亮越看越心惊:那里竟然没有完全锁住黑棋,而是还有这么一个小缝隙!
  韩亮掏出小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低下头看着棋盘。
  在长考之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羽尖出一手,竟然让他这半天在右边的心血全白费了,右边下边被整整齐齐的一分为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给两块棋整型,免得被苏羽抓着漏子进行缠绕攻击--苏羽别看战斗力显得很面,有的时候在中盘常常会因为不愿意乱战而退缩,但是要是有这么个打落水狗的机会给他表演,他还是很愿意展示一下他擅长的缠绕进攻的。
  不过韩亮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苏羽的这么一手棋就能有这么大效果,又仔仔细细的在棋盘上好好的研究了一番。
  结论比刚才好了一些:只要两块不死,再占了上边,就还有一争之力。韩亮摇摇头,下定决心似的深吸口气,开始了漫漫逃孤路。
  韩亮先是在右边的薄弱地方补一手,然后跳出中腹向左边出逃。
  苏羽优势在手倒是显得悠然自得,手里轻轻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跟在韩亮后面不断的敲敲打打,又在下边不断的巩固阵地。而且他好像知道韩亮的心思一样,就是不在上边动手,留着这个地方让韩亮眼馋不已。
  不过韩亮现在真的是没有兴趣去管上边,毕竟他要出逃的不是一块,而是两块。还好这两块棋现在还都没有生死之忧。
  下午,两点半,记者谢利正在采访刚刚结束比赛出来的周鹤洋,在例行公事和比较深入的问几个问题之后,请他点评一下还在进行的他的俱乐部队友古力、苏羽还有小唐莉这几盘棋。
  周鹤洋进去转了一圈,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出来对谢利说:“古力六段现在正在和李饶三段下的难解难分,你也知道古力这孩子不管跟谁下棋,只要能战斗就决不手软,所以乱砍起来谁也说不好。”
  谢利匆匆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周鹤洋继续说:“小唐莉现在形势不错,不像很多女棋手看到男棋手就有种害怕的感觉,她下的很勇敢,跟俞斌老师针锋相对。俞老师今天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
  谢利问:“那么,苏羽名人呢?”
  周鹤洋挠挠头,好像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苏羽现在看来形势很好,韩亮的两块棋被他追着跑。而且借助进攻苏羽也捞来了极大的便宜。但是他好像有点得意忘形,有几个漏子不知道看没看到,就是在那里……在那里有些过于放松了。”
  韩亮苦苦支撑了这么长时间,就是等着苏羽犯错误。他等来了。现在苏羽还在像上午一样自顾自的缠绕进攻却没有看到他的白棋正在悄悄的连在了一起,而黑棋的后防已经有了漏洞。
  韩亮在等着出手的最好机会,隐忍不发。
  终于,苏羽已经觉得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回手脱先去在上边下子。
  韩亮等了很久了,从上午等到下午,终于等来了苏羽的大意,趁着苏羽转身的功夫,“唰”的一声抽出刀来狠狠地向苏羽的要害刺过去。
  苏羽正在喝水,突然看到脸色铜绿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韩亮,吓得差点把嘴里的水吐出来。
  低下头,当苏羽看到韩亮指给他看的落下的子的时候,苏羽猛地血往头上涌,张着嘴好像等着喂饭一样。
  不过不管怎么说,苏羽也是参加过世界大赛决赛的人,很快冷静下来,闭上嘴仔细地看着局面。
  韩亮这一手“卡”正正的掐在了苏羽中腹大龙的喉咙上,让黑棋绕着白棋的左边大块立刻断了根,变成了孤魂野鬼。
  现在苏羽的当务之急,就是把那块大棋从霎那间变成猛虎的白盆大口里拉出来。
  但是怎么拉呢?苏羽的眼珠子都快和韩亮的一起扎进棋盘了。
  苏羽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巾纸,擦擦脑门上的汗。
  一股猛烈的香气立刻窜进了韩亮的鼻子。韩亮捂着鼻子看着苏羽。
  苏羽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歉,把纸巾收了起来。
  回到棋盘,苏羽在长考了将近2个小时,把时间基本上用光之后,才终于把棋子拍在了棋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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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10:2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七章 剑走偏锋


站在苏羽的身后,谢利轻声问周鹤洋:“这盘棋你觉得怎么样?苏名人还有机会扳回来么?”周鹤洋看看走到身边来的孔杰,伸出手指轻轻摇了摇,示意谢利不要说话,慢慢看。
  谢利点点头,运用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棋盘上,试图看出来局面的形势。
  但是他显然棋力有限,只能看出来苏羽形势不妙,大块要被杀,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周鹤洋则和刚过来的孔杰打了几个手势,表示苏羽不好,但是也不是没有机会。
  现在就看苏羽怎么下了。
  等苏羽把棋子落在棋盘上,韩亮仔细的研究着,却看不出来这一手轻飘飘的在上边跳有什么不一样的用意。
  也许只是为了抢占上边。韩亮想着:也许苏老大已经开始放弃那一块棋,腾出手围大空打算拼官子吧?但是不对啊,不论如何那块棋足足有巴掌那么大,你苏羽就算是把整个上边弄下来,也弥补不了这一块的创伤啊。
  难道是有阴谋?韩亮右手摸着已经长出胡须的下巴,龇着牙歪着头考虑:苏老大毕竟是名人,而且手段一向很个色,莫非他……
  韩亮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管上边怎么样,全力拿下那一块再说。于是在左上飞出一手,罩住那一块,并对上边保持压力。
  苏羽现在紧张的满脸冒汗,不停的用眼睛扫着韩亮,手攥着扇子攥得紧紧的,指甲已经发白。不过他还记得老聂的教导,一直保持脸色的平静,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现在他在努力的寻找秀行先生说的另一条路,努力的站在棋盘外看这盘棋。
  看到韩亮落子和自己所想得差不多,他就继续自己的小阴谋,在那手飞上托一下。
  韩亮不明白苏羽要干什么:你要吃掉那个飞出去的子来救大块?天真啦,那个子明明吃不掉的……嗯?有阴谋?
  韩亮抬起头看着因为正在努力平静心情而显得一脸漠然的苏羽,猜不透他的想法: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到底救不救那大块?如果你救,我就狠一点跟你对杀;要是你不管了,我就轻轻松松吃掉等着比官子。但是你现在东以下西一下的,到底要干什么?
  犹豫不决的韩亮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靠在上边试应手。
  一支绷着脸的苏羽眼睛一亮:机会!立刻一手扳在内线。
  韩亮嘬牙花子,只能跟着应一手。
  谢利看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韩亮的表情会突然从笑眯眯变成龇牙咧嘴,拉拉周鹤洋,走开两步轻声问他。
  周鹤洋远远的看着棋盘说:“刚才你看到韩亮在犹豫么?他是害怕苏羽弄出什么偏门来,又不知道当时应该怎么办,所以才在那里靠。但是苏羽的意图现在很明显了,就是下点子不太一样的,要松动韩亮包围的阵脚,结果韩亮一犹豫,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谢利问:“那就是说,现在苏羽很有希望了?”
  周鹤洋看看形势,犹豫一下:“也不是,还看后面怎么样。后面毕竟是乱战,不知道不擅长这个的苏羽能不能看清楚。”
  谢利继续问:“苏羽名人很不擅长乱战么?”
  周鹤洋看他一眼:“是的。所以如果不是说形势所迫,我相信打死他他也不会这么干。”
  这时候苏羽正努力保持平静,努力的把意识放得更高一点,让自己站在棋盘外面,看着仿佛不断变幻的局面。
  过了很久,在他的意识中,他似乎真的站起来了,真的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看着自己的棋了。
  他也似乎真的又看到了围棋的方向,那个棋神曾经指给他看的路。
  第二天的体坛周报上,登载的就是苏羽和韩亮的对局。周鹤洋写的棋局点评说:“开始的时候,苏羽名人似乎有些掉以轻心,在第五十五手和六十一手的时候接连犯下相当严重的错误。首先在断开韩亮四段的两块棋之后,没有继续进攻,而是放了一条生路出来在后面追杀--也许苏羽当时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后面却没有更加凶狠的手段保持压力,让两块棋会师。而在进攻中,苏羽又犯了第二个大错误,从79手到87手,他没看到自己的漏洞,只顾着进行缠绕进攻,虽然进攻的很漂亮,却给后面留下了隐患。
  “实际上,在后面,当韩亮凶狠的断开苏羽大块,形势逆转的时候,我和孔杰国手都认为这盘棋苏羽悬了。但是苏羽这时候却又找到了也许是唯一的一条可以逃生的路。他剑走偏锋,191手在上边拆出给了韩亮一个错觉,就是苏羽要围上边比官子。193手托则是本局最精彩绝伦的一手。这手托很鬼,彻底打乱了韩亮的步骤,似攻非攻的指着黑大块,让韩亮根本不明白苏羽的想法。于是韩亮无奈之下只能靠在上边试应手。
  “以下的过程同样精彩,苏羽好像从梦里面醒过来一样,一手连一手的打在白棋的弱点上,行云流水一样把整块大棋硬是从虎口里拖了出来,潇洒至极。”
  苏羽好像真的从什么东西里面清醒了过来,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面的九盘棋全部胜利,进入了v,乐百氏,国手第一次循环还有获得了富士通杯的本赛资格。在联赛的比赛里面,也痛快地把上海的二台小棋手王玉明斩落马下。
  3月29日,韩国棋院。
  研究室里,很久没有出场的李昌镐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着一张棋谱低头沉思。
  睦镇硕笑嘻嘻的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问:“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李昌镐抬起头,看到是木木,轻轻笑了笑:“没什么,在看昨天从中国传过来的三星杯最后一轮预选,苏羽和马晓春的对局。”
  睦镇硕笑着说:“怎么样?我的队友实力很强么?是不是感觉有一些威胁了?”
  李昌镐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在中国下了大半年的联赛了,你感觉那里怎么样?”
  睦镇硕夸张的作了个表情,说:“怎么了?我的石佛?你很有兴趣么?”
  李昌镐放下手里的棋谱,轻声说:“中国有几个队伍在找我,希望我可以加盟他们。”说着,拿起来手边的几张传真:“浙江队,云南队,还有现在成绩不佳的北京大葆。老师很赞成我去,而且下赛季他已经决定了去乙级的香港。但是棋院方面好像对我出去不是很赞成。所以我想听听你这个过来人的意见。”
  睦镇硕坐的直了一些:“我希望你可以去。毕竟韩国现在的比赛是在很少。而你作为几个头衔的保持者,前面的预选赛淘汰赛根本不需要你参加。你这相当于是在浪费时间。就算是国际比赛比较多,但是也并不是忙碌到干不了别的。我觉得中国的联赛很不错,搞得很好,赛制和棋手比赛系统也很先进,如果你去了,不仅会赚到很多钱,也会得到很多的锻炼机会。”
  李昌镐点点头,看着手上的传真,想着什么。
  睦镇硕看着他,突然问:“你为什么现在会对中国的联赛这么感兴趣呢?当初刚刚开始的时候,我记得很多队伍也都找过你,你当时都拒绝了啊。”
  李昌镐抬起头,笑了笑:“人都需要锻炼才能前进。我去中国也只是打算锻炼自己。”
  睦镇硕看看李昌镐,一脸的见鬼表情:“不会吧?心高气傲的李昌镐也要锻炼了?”
  李昌镐笑着摇摇头用手里的纸拍拍他的头:“我一直都在锻炼啊,只是想换个法子而已。”
  睦镇硕笑着站了起来,去倒水喝了。
  李昌镐看着手里的棋谱,慢慢的想着:你的围棋很有趣啊,短短半年多就和你的老师聂卫平已经变得截然不同了,他的影子在你的身上真的一点都看不到了。如果说聂先生是《英雄门》里堂堂正正金戈铁马正面决胜负的郭靖的话,那么你现在的表现就像杨过,自成一家,既有大家风范,有的时候却也开始剑走偏锋,尝试另一条路。就好像你和韩亮的那盘棋,你是纯粹在玩心眼吧?我还以为聂先生的弟子都只会老老实实下棋呢,原来也会有异类出现。不过我觉得,这才是围棋的道理--何必总是一条道走到黑呢?是吧?苏羽名人?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他拿起比赛表,看离现在可能遇到苏羽的最近的比赛是哪场。
  三国擂台赛。李昌镐轻轻笑了一下:三台?我是四台。看看古力和孔杰的实力,差不多咱们会在第六场的时候见面吧?只要你不被别人淘汰。
  放下手里的名单,李昌镐轻轻闭上了眼睛,把身体放在沙发里。
  同日,中国棋院。
  马晓春指着棋盘一处,问苏羽:“你小子怎么看到这里的?”苏羽用扇子托着下巴,说:“那里么,本来就是您的地盘。但是我冲的时候您不是退,而是挡,那问题就出来了不是?我在这里压,您怎么办?只能跟着吧?然后我立下来,您这一块就不好说死活了,就成了劫库了。”
  马晓春有指着另一边:“那么,我在这里这个手段,当时你怎么想的?”
  苏羽吸口气,说:“我当时就害怕那里出问题,所以想了一中午都是怎么反击。”
  马晓春看看棋盘,摇摇头,一拂而起:“罢了。”转身走了出去。
  孔杰悄悄地说:“马老师让你折腾惨了,估计这一段他都不会有兴趣来了。”
  苏羽龇着牙笑笑,对在一边忙忙叨叨打谱准备后天三国擂台赛第一场对韩国李圣宰六段的古力说:“怎么样了?有把握没有?你今年第一次参加这个,别给中国人丢脸啊。”
  古力扭过头,看着苏羽笑,笑的苏羽不明所以,看看身上还以为有什么问题。笑了一会儿,直到苏羽站起来准备过来打人,他才说:“有这话,你不如跟好姐姐说去。大大后天,她也是参加国际比赛。我想想,跟谁来着?”
  苏羽叉着腰站着,看着古力:“日本的小林泉美,女子棋圣。”
  古力做恍然大悟装:“原来如此。那么,你是不是留在这里给嫂子加油打气呢?”
  苏羽翻白眼:“关你甚事。”
  孔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白,指着棋盘说:“苏羽,来,给我说说,你这里是怎么下的。”
  苏羽看看古力,不再说话,转身走回了棋盘边:“这里很奇怪是吧?是不是很恶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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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10:34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八章 古力发飚


三国擂台赛的赛制,就是由上一届冠军作为擂主守擂,而其他两国抽签决定先行。因为去年苏羽的八连胜再加上王鑫的稳健,使得中国第一次获得了这个擂台赛冠军,今年也就理所当然的守擂。按照去年夺冠时候王鑫的说法,就是“也该让咱们清闲清闲了,这个先行打擂的事情就让小日本和韩国人争去吧”。
  但是本来应该作为中国主将出场的王鑫却在车祸中去世,没能继续站在那里嘻嘻笑着给小朋友们支招,不能不说是这届擂台赛的最大的遗憾。
  不过古力作为他的弟子,以新人王的身份顶替了他的名字出现,也算是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但是古力这几年来虽然也算是参加了不少的比赛,甚至包括国际大赛,可打擂台却是第一次,难免会有些紧张的情绪,尤其是当三国都以王鑫的接替者来看待他,更让他心怀忐忑。
  这种情绪在比赛的当天早上显得尤为明显。
  这天早上,苏羽常昊周鹤洋,三个人正在下榻的酒店大堂坐着互相聊着天喝着酒店特供的高丽参茶,谈论着几天天气哈哈哈之类的话题。
  而孔杰作为明月网比赛网络讲解员留在北京了,没有来。
  茶喝得差不多了,这时候苏羽举起手看看手表,有点疑惑的说:“现在都八点半了,怎么古力还不下来?九点半比赛就要开始,他再不来可就迟到了。”
  常昊站起身来边走边笑着说:“这小子才17,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肯定贪睡。我上去把他叫下来,你们等我一下。”说完走进了电梯。
  又过了十几分钟,周鹤洋和苏羽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都在看表:常昊干什么呢?叫个人不值当要这么长时间吧?
  又等了几分钟,两个人互相看看,直接走到了电梯门口,坐电梯到了古力的房间外。
  看着正在倒水打算用最终手段来逼迫古力从深深的看上去类似于昏迷的状态中醒来的常昊,苏羽和周鹤洋只能相视苦笑。
  在四五杯冰冷的水的滋润下,古力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现在几点了?”
  苏羽哭笑不得,大声说:“9点了,少爷,赶紧吧,咱们快迟到了。”
  古力吱棱一下坐了起来:“什么?坏了,你们怎么不早叫我?”
  看着从床上跳起来忙忙碌碌洗漱的古力,常昊无奈的说:“你没有叫酒店服务么?怎么睡得这么实在?”
  古力匆匆忙忙的穿上西装,走出房间边走边苦笑着说:“不知怎么昨天晚上我满脑子棋谱,结果很晚才睡着。希望不要迟到才好。”
  坐上早就等在那里已经有些不耐烦地专车,常昊看看开始靠在车窗上打盹的古力,轻声说:“这小子太紧张了,应该让他放松下来。”
  周鹤洋问:“怎么办?你说吧。”
  常昊皱起眉毛想了想,看着窗外不断往身后倒退的公路,说:“给他说个笑话什么的,别让他脑子里面全都是棋。”
  苏羽这里倒是有个现成的笑话,于是拍醒了古力,开始给他讲上次在出租车里看到的陈好和那个西安司机的问答。
  虽然苏羽的口才并不咋地,但是也算是给古力减了一些压力。
  周鹤洋则在苏羽说完之后,轻声问:“古力,今天你和谁比赛?”
  古力看看周鹤洋:“韩国李世石。”
  周鹤洋拍拍大腿:“说的是,你以前听说过这个名字么?”
  古力摇摇头:“没有,从没听说过。”
  周鹤洋笑着说:“就是,今天你和这么个无名之辈比赛,又不是对上李昌镐或者老曹,你害怕什么?”
  古力一扭脖子:“谁害怕了?只不过我有点紧张,这也不行?”
  周鹤洋眯下眼睛,显得无可无不可:“主席他老人家说过,要在战术上重视对手,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你看看你,你也打了不少李世石的棋谱了吧?他怎么下棋你也知道了吧?那你还怕什么。他跟你一样都是乱中取胜,现在就看你跟他谁的力量更大了。你对自己的力量有信心么?”
  古力直起身体:“那当然,全中国有几个敢跟我下对攻?!”
  常昊笑起来:“说的是,全中国都没几个敢跟你一起胡来的,你还怕什么?李世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古力笑了起来:“那是。”说着看着正前方就像是站在李世石面前:“嘿嘿,李世石,放马过来,看小爷我今天给你上一课。”
  坐在后排的苏羽在周鹤洋耳边说:“你们是不是有些过了?我发现这小子现在又开始骄傲起来了。”
  周鹤洋笑笑:“这小子跟王鑫一样,别人捧两句就不知天高地厚,单纯得很。不过我看来,宁可让他骄傲,也比让他还没上场就紧张的棋子都不知道怎么拿了好。”
  苏羽摇摇头,总觉得这样不好。但是一个人一条路,他也不说什么:古力本来就是性格单纯胆子大,捧捧他也许能让他爆发战斗力也没准。
  不过古力是踩着点进入对局室的,这让韩国方面多少有些不大痛快。
  但看到在棋盘两边坐着两个瘦瘦小小的小家伙,谁都忍不住想笑。
  这里面没有笑的只有李昌镐和苏羽。李昌镐是天生的不喜欢笑,而苏羽是觉得这没什么好笑的。
  比赛开始,古力执白后手。李世石的黑棋开局布下的是二连星,在看到古力一反常态的以错小目开局之后,就没有直接挂角,而是分投到右边两枚白子之间。古力则在下边分投,争取实地。
  短短几手棋,就让研究室里面一片嘈嘈咋咋的惊讶之声,韩国棋手们都在问着自己熟悉的中国棋手,问他们今天的古力六段怎么了?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怎么不进攻了?去年的中韩新人王对抗赛中他们可是见过了古力的力量,从头到尾都是以轰炸的手法不断的进攻进攻再进攻,打得元盛镇一点脾气都没有,早早的就直接认输了。
  现在古力怎么又开始稳扎稳打了?
  棋盘上就像是在呼应外面研究的声音,古力和李世石在开始布局的30多手里面都是像在全力回避什么一样,谨慎而又谨慎的落子,基本上只要看到对方在这里下,那就转移阵地,决不浪费一枪一弹。
  这时候苏羽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对在他身边摆棋的睦镇硕说:“你知道为什么了么?因为两个人现在都在试探对手。他们很明白对手的强大力量,所以不愿意在对手选定的战场上战斗,而是希望由自己选择时机。就这么简单。”
  睦镇硕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他们知道战斗不可避免,所以都希望在大战爆发之前能给自己拿下更大的优势。”
  不过李世石和古力两个人却都没有想什么拿优势之类的东西。他们现在的想法一样,就是不要在对方的地盘上开战,所以能拖就拖,能躲就躲。
  于是局面就变得很奇怪了。上边黑白交错,却又互不干扰各行其道,都吞不掉对方却又都没有生死之忧;右边黑棋围起来一块20多目的空,但是古力也把两个角打得像铁桶一样;下边没有什么可说的,白棋在黑棋的左下角边上飞出两子,也算是守住了;左边则是李世石的天下,古力虽然打进了一子,却对巴掌大的黑空根本无可奈何。
  在李世石看来,上边早晚要发生战斗,所以现在看看已经把边边角角划分的差不多了,就在左上角探出头来,准备起大模样压制上边的白棋。
  古力的看法差不多,就在右上角大斜一手保持联络。
  封盘时间到,古力看看自己最后一手大斜,站起身走了出去。在对局室门口,他和同时起身的李世石正好并肩。两人对看一眼之后,互相轻轻挤了一下,似乎谁也不肯让对方先出门。
  两个人开始对峙。直到裁判在他们身后咳嗽一声,才让开位置,互相谦让着请对方出门。
  饭厅里,李昌镐端着饭盘坐在了正狼吞虎咽的苏羽身边,笑了笑说:“苏四段,你好啊。”
  苏羽从来没见过李昌镐笑,抬起头不由得愣了一下,差点噎住。
  李昌镐拿起勺子撇了撇大酱汤,说:“你觉得我们的李世石二段怎么样?”
  苏羽想了想:“很厉害。如果我做他的对手,不一定可以赢。”
  李昌镐笑起来:“是么?但是上午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的多强大啊,反倒是处处退让。”
  苏羽笑起来,轻轻的喝口汤:“是么?但是现在的局面看来,下午肯定会有一场大战。你也知道,我最讨厌这种混乱不清的局面了。”
  李昌镐自顾自的吃着饭说:“是么?但是如果李世石面对的是你的话,我想他应该没有什么机会打乱局面。你的控制能力在我们这里也应该是数一数二的。”
  苏羽耸耸肩:“是么?太抬举我了。有你在,我怎么敢这么说呢?”
  李昌镐摇摇头,小心翼翼的吹吹汤的热气,头也不抬得说:“但是你也不要小看李世石,他有很大的潜力。我很了解他。虽然现在他不能战胜你,但是5年之后,他一定能跟你并驾齐驱。我现在虽然是十几个世界冠军在身上戴着,但是,同样是五年后,我不敢说我可以战胜他。”
  苏羽听着李昌镐的话,笑眯眯的说:“但是你也不要忘记,你们韩国有李世石,有崔哲瀚,有元盛镇,有那个倒在你面前的赵汉城。但是我们也有孔杰,有古力,有王文达,有于学毅,还有陈好。嘿嘿,以后的世界女子围棋,也是我们的。”
  李昌镐看着苏羽,以最接近于哈哈大笑的笑容笑了一会儿,说:“是么?听说陈好初段是你的朋友,代我问好。对了,听说你有个妹妹,围棋也很厉害,是么?好像还是业余全国冠军了。”
  苏羽可不像李昌镐,直接笑了出来:“我妹妹不是全国冠军,可的确是一个美女,如果不当初我们家都不允许她入段,现在的围棋第一美女就不是梅泽了。不过现在正跟孔杰打得火热,你来晚了。”说完,笑嘻嘻的眨眨眼睛。
  李昌镐抿着嘴笑着说:“是么?有机会我一定要看一看。好了,不说废话了,比赛要开始了,走吧。”说完拿起吃了大半的饭盘努力吃完,站起来走了出去。
  苏羽笑着摇摇头,也站了起来。
  下午比赛一开始,李世石终于忍不住了,在右上扳打挑起了战火。
  古力好像成竹在胸,反断一手显得十分凶狠。
  躺在沙发里一直没精打采的周鹤洋跳了起来,风风火火的跑到棋盘边,叫着:“来戏了。”迅速的在棋盘上不断的摆出变化,低着头研究。
  实际上不仅仅是他,所有人都在不断的摆着研究着。
  李世石皱着眉阴着脸手在棋盘边不断的轻轻拉着衣服角,想了很久,一手尖顶同样狠辣之极。
  两个人开始在棋盘上比狠,一手比一手恶毒,一手比一手难以应付,虽然错误不少,但是在苏羽看来已经很要命了。
  不过这时候他还算是可以看清楚局面,至少不像自己在棋盘上的时候那样手忙脚乱。
  这就是坐山观虎斗的好处。
  在一个角部,古力强行开劫之后打过几轮,手里面缺货的李世石找了很久,终于选择了“最不应该找的”一个劫,--研究室语,在边上冲断。
  李昌镐轻轻地说:“那是一个后手官子,无关大局。”
  古力敏锐的抓住了最后的战机,直接断吃下边两子,彻底奠定了胜局。
  无奈的李世石在238手黯然认负。
  回到中国的古力却像是被这盘棋挑起了兴致,开始了被孔杰称为“发飚之旅”的三个月。
  三国擂台赛比赛后三天,在名人战本赛循环圈第一场,古力战胜了聂卫平;在三星杯资格最后一轮预选中,以三又四分之三子大胜曲艺;春兰杯本赛8分之一比赛,中盘屠杀日本板本秀至五段39子。
  这里要介绍一下这盘棋。这盘棋从布局时候板本秀至选错一个定式开始,古力就对右边的两个白子发动进攻。当时只不过下了31手。然后板本开始向着硕大的还没有人占的空空荡荡的中腹开始出逃。古力紧紧追在白棋大龙身后,借助上边的一片模样硬是把白大龙堵在了死胡同里,连出手筋。板本秀至在大龙彻底被杀后没有再抵抗,直接认输。
  然后就是联赛两连胜,大发神威挑落张磊和王文达,为重庆队完成四连胜打下坚实基础。
  国手循环圈、v杯和乐百氏杯中,古力继续神勇状态,完成了不可思议的六连胜,战胜了常昊,马晓春,苏羽,俞斌,周鹤洋等等超一流棋手。
  三国擂台赛也一直打到了李昌镐城下。
  苏羽在古力和李昌镐的比赛开始前对孔杰说:“这小子疯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战胜李昌镐,得到这最重要的一场胜利。”
  孔杰不说话,而是心有余悸的回忆着四天前和古力那场被围棋天地直接选为本年度最佳对局的比赛:那盘棋,他输给了古力整整51子,让他差点从棋院三楼的窗户上跳出去。
  看看这小子的疯狂在李昌镐面前会怎么样吧。孔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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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10:59 A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九章 不动如山


谁能战胜李昌镐?
  这个问题困扰了中日围棋界到现在为止,大概有5年了。在李昌镐刚刚出来的时候,像依田纪基等人也曾经做过全力的阻击。但是在无与伦比的强大实力面前,所有的人都不止一次的低下了头。
  现在,古力面对着这个拥有十几个世界冠军头衔的号称石佛的人,又会有怎样的战绩呢?
  农心杯三国擂台赛第五场,中国先锋古力六段,在韩国的大田棋院,挑战韩国三台李昌镐国手九段。
  比赛开始之前,常昊和周鹤洋打了个赌。因为周鹤洋说:“李昌镐不是现在的古力可以战胜的,我觉得孔杰差不多准备一下可以上场了。”而常昊虽然在心里面同样认为现在古力还太年轻,不足以动摇李昌镐,但是看在半个老乡的份上,加上跟李昌镐的旧仇新恨,就跟周鹤洋打赌一瓶泡菜,坚决支持古力能胜。
  苏羽和孔杰则冷眼旁观,即不对胜负表示看法,也不管两个人在研究室里面争辩,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棋盘边上等着比赛开始。
  毕竟他们一个是二台一个是三台,如果古力输了这盘,那么就要轮到孔杰,如果孔杰再败,那就是苏羽了。
  苏羽现在很有信心能和李昌镐拼一下,但是他也不能说就不看棋了。
  苏羽实际上这两个月来的成绩和古力差不多,但是他在LG杯,三星杯,春兰杯,富士通杯这些国际比赛里面,遇到的对手并没有古力那么强,显得成色不足。而国手循环圈里面因为输给了古力,在国内方面也显得不是很好--尽管他同样打进了两大循环圈,还有CCTV,乐百氏等等比赛的十六强和八强。
  闲话少说,比赛正式开始。这盘棋是由古力六段执黑先行。他在开局下出了迷你中国流,布局显得很是迅速。而李昌镐依旧稳扎稳打,慢慢推进。
  古力不知道是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连胜给了他很大的信心,还是本来就很自负于他自己的战斗力,在角上完成了一个小小的定式之后,就恶狼狼的打入到左边李昌镐的拆里挑战。
  研究室里,苏羽和孔杰一边摆棋一边就好像我们天津人看中超的时候习惯性的听王哲和高指导说相声一样听着常昊和周鹤洋在一边抬杠。
  苏羽看看棋盘:“不好。这手棋不好,操之过急。如果在下边先交换一下保留变化,然后再先手定型右下,这样子再打入就比较有利了。”
  孔杰看看他:“是么?不过这样子下也不能说一定不好,毕竟李昌镐的下边也需要交换,先打入可以拖住白棋后腿,也不错。”
  苏羽摇头,孔杰也摇头。于是在韩国棋手那边看来,就认为这可能是常昊和周鹤洋在不断的叽里咕噜的结果。
  但是李昌镐就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像外面的几位那样研究应该怎么下了,他的主要问题是应该怎么应。跟古力拼刺刀?这不是他的风格,也不是他所愿意下出的棋。在这方面来看,李昌镐和苏羽倒是很相像,都是有能力战斗但是不愿意战斗的主。
  那么就退让?李昌镐习惯的挠挠头:如果退让的话,先不说左边这硕大一块会不会让古力这疯子鲸吞,就算古力只是借力点角他就不能容忍。况且下边和右边还没有安定,整个局面整个的乱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李昌镐看来,一个人就算有再强大的计算能力,也不可能算清楚所有的变化,只能看着哪一手便宜比损失大,就选择哪一手。
  所以李昌镐仔细的想了想,决定先碰一手,让古力在这里便宜一点,大不了换来先手在下边堤内损失堤外补就是了。
  但是古力却没想这么多,只是想在那里好好的打一场。于是古力直接立下,威胁角和边两大块。
  周鹤洋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说:“很好,这里李昌镐显然应对上有失误,给了古力空子。这就证明了落后就要挨打的真理。”
  常昊不说话,点点棋盘。
  三个人围过来看常昊点的地方,是下边四路上的一个位置。
  常昊慢慢悠悠地说:“李昌镐瞄着的是下边的两个黑子了,左边那里实际上古力闹不出什么花样来。点点目,顶多就是10目,跟这里一比呢?”
  孔杰一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苏羽忧心忡忡:“不知道古力看出来没有,现在去补倒是还有机会。”
  古力倒也看出来了,也计算出来了这种结果,但是他却偏偏不愿意去补那个小漏洞。也许这就是所谓行棋的心情吧。古力的心情不好,所以就不愿意去补,就想从别的方面来弥补那里的损失。
  别的方面很简单,那就是在上边开辟第二战场。这个倒是古力在左边动手的时候就想好的。
  于是古力在左边闹一闹,转身跳进上边的茫茫白阵,放出胜负手。
  胜负手这东西好也好,但不好也不好。成了就是全盘优势不可动摇,一个不对就是满盘皆输。所以一般棋手在下棋的时候都很小心,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但是古力偏偏是个喜欢放胜负手拼命的家伙,这个也许是天性,也许是王鑫的教导--因为王鑫也是一个胜负大师。
  李昌镐看着棋盘,继续摸摸鼻子挠挠头,吸口气把身体伏在棋盘上仔细的端详。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昌镐没有像往常一样吃很少的东西,而是弄了一大盆很像四川麻辣烫一样的东西,盖上很多辣椒,吸呼吸呼的吃着。这让坐在研究人员用餐区的刘昌赫远远的看得有些吃惊。
  下午比赛重新开始。李昌镐在长考了1个半小时之后,飞镇打入的黑子,标志着战斗开始。
  古力施展浑身解数,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李昌镐的阵脚,一块黑棋和上边整个白阵纠缠在一起,看得外面的研究们一个个都紧皱眉头,迅速的排棋,寻找双方的错误和漏洞。
  在减少失误这方面来讲,李昌镐比古力的本事大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是局面已乱,错误在所难免,双方能做的,就是自己的失误尽量减少影响,不要坏了全局的布置。
  现在看来,古力的黑棋就像是正在白狼的口里挣扎的小黑兔,一下一下的弹着腿,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咬在喉咙上的牙齿松一松,自己的性命就出来了。
  古力在进入战斗之后,没有像以前的对局里面那样下得飞快,反倒是越下越慢,细密的汗珠也不断的从脑门上落下来,流到正托着下巴的手上。
  李昌镐还是那个样子,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只是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棋盘,只有当他习惯的挠挠头拢一下头发的时候,才能知道:他现在也在紧张。
  研究室里,常昊用笔记本电脑给国内的网站传着前面的研究意见,一边打字一边扭过头问正在摆棋的孔杰:“怎么样?现在形势如何?”
  孔杰没有说话,周鹤洋替他说:“现在看来,古力形势不错,能够逃出来。”
  常昊长长的吁一口气,拿过来变化参考图在直播网站上写:古力有望逃出大龙奠定胜势。参见参考图。
  参考图上的手段很复杂,看得常昊也有些“数不清”,但是细细的找一下,手段还是比较明白的。
  那就是在左上边透点进去,因为白棋那里没有活净,可以直接立下做眼,然后断吃中腹一子冲出包围再做一眼,顺势打散白棋的模样,一举两得。
  看上去简单,但是不知道坐在那里的古力能不能看出来了。几个人都在暗暗的祈求着:只要翻过这座不动的高山,他就不再可怕;而李昌镐的最大威力,就在于他战无不胜的名号。棋手们听到他的名字,往往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能赢么?这种心理的压力,是最要命的。
  只要战胜他,一切就都好说了。
  古力在长考,手指放在棋盒里面,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古力终于拿起了棋子,落在棋盘上,透点左上。
  中国棋手们都轻声的欢呼起来,打算在比赛结束后去好好的打吃一顿庆祝胜利。
  李昌镐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棋盘,冷冷的目光像是在询问:你赢了了?
  过了一会儿,李昌镐落子,形状很委屈的拐出左上。
  古力立刻立下做眼,然后冲出。
  常昊笑眯眯的看着同样笑眯眯的周鹤洋,伸出手:“好了,我赢了,等着买泡菜吧。”
  但是这个时候,苏羽和孔杰却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能疯狂的在棋盘上不断拆解着局面。
  李昌镐这时候像是知道了研究室的情况,抬起头看了看摄像机,慢慢的拈起棋子,拍在棋盘上:卡断。
  苏羽和孔杰同时惊呼起来:“坏了,古力大龙要死。”
  周鹤洋和常昊立刻过来问:“怎么了?”
  苏羽推算了一下变化,苦笑着说:“千算万算,没算出来李昌镐还有这么一个妙手。你们看,这个地方,原来咱们都以为能做眼不是?实际上这手卡断之后,古力的那个眼就变成了假眼,活不出来了。”
  孔杰长叹一声:“罢了,下一场,我来试试。”
  电视屏幕上,古力正在看着那手卡断发愣,过了很久,才黯然的低下了头。
  同样,半个月后的孔杰也没有战胜李昌镐。那盘棋孔杰从艺开始就落到了下风,下得很苦。但是在中盘的时候李昌镐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被孔杰抓住之后一点一点的追了上来。可是号称官子天下第一的李昌镐在后面没有再给孔杰一点机会,一目半获得了胜利。
  同时,苏羽在打进了富士通杯和三星杯的八强之后,偏偏就遇到了李昌镐。再加上随后进行的LG杯中,苏羽的四强对手也是李昌镐,于是中国报业纷纷打出大标题:苏羽名人能否一雪前耻,能否翻过李昌镐这座横亘在中国围棋世界冠军道路上的最大障碍,能否让不动如山的李昌镐低头认输?这次的苏李四番棋,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机会,证明中国新一代棋手的能力的机会。
  苏羽看着报纸,对正在怀里数着花瓣的陈好笑着说:“他们好像忘了去年孔杰已经战胜过了李昌镐。而且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更希望跟他下十番棋,来决定谁更强。不过现在么,我还要提高,不断的提高,直到我能战胜他的那一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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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01:3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章 突袭


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看来,李昌镐都是永远的焦点人物。这次富士通杯四分之一决赛,他和苏羽的对局也被安排在了鹿儿岛酒店比赛会场最好的比赛位置上。
  但是得到记者们最多关注的却并不是他们,而是日本赵治勋棋圣和中国常昊天元的比赛。说说也是,本来就是日本举办的比赛,又在日本举行,所以赵治勋和在日本人缘相当不错的常昊受到关注也不新鲜。
  身边冷冷清清的情况让苏羽感到很惬意,用扇子点着沙发扶手直起身体,看着刚刚踩点进来坐在自己对面正在用一条白色毛巾擦脸的李昌镐,不由得心里面开始涌起一阵激动。
  李昌镐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棋盘和放在棋盘上的棋盒,用手挠挠头。不过他很快也感觉到了苏羽身上的某种东西,抬起头看看正在用手指无节奏的乱点着扇子骨的苏羽,嘴角微微下弯表示一下惊讶。
  他觉得很有意思,因为他从苏羽的眼睛里面看到的是一种兴奋,一种正因为发现猎物而积蓄着力量随时准备的从长空中急击而下的鹰一样的锐利的兴奋。
  真的很有意思,李昌镐的战意也不禁高昂起来,抿着嘴笑了笑。
  随着裁判长宣布比赛开始,苏羽放下了手中的扇子,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请李昌镐抓子猜先。
  这一次苏羽猜对了,是双,他拿到了黑子。这个好兆头让他很高兴。
  苏羽看看身周不是很多的记者们正在纷纷调整照相机,深深呼吸几口平缓了一下内心的情绪,拈起棋子落在右上星位上。
  比赛正式开始。
  李昌镐很快在左下角落一手同样的星。
  然后苏羽迅速落下第三手小目,形成了星小目。
  李昌镐歪着头看了看,也下出了小目。
  棋盘上形成了星小目对星小目。王文达在明月网上做现场分析直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苏羽的下一手应该是右边星附近作中国流快速抢占大场,然后借助上边的星拆大边,保持攻势……哦?苏羽名人没有下中国流,而是在左上挂角,这个很少见啊。
  实际上吃惊的不仅仅王文达一个,李昌镐也有点出乎意料。毕竟苏羽的棋谱他见过很多,很少见到苏羽这么直接进攻过。
  想了很久,李昌镐终于内托,准备做大雪崩。
  然后两个人就是心照不宣的开始了摆定式的过程(大家要是有兴趣可以看看大雪崩,实际上这个定式是十分复杂的)。但是苏羽在白棋内拐准备打掉黑三子的时候,突然像是想着什么,停下了手,打开扇子开始闷着头摆出一幅长考的样子。
  李昌镐一愣,不知道苏羽要干什么,就同样低下头看着棋盘盘算局面。
  但是苏羽又收起了扇子,伸手拿起了棋子,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把棋子拍在棋盘上:打入。
  呃?李昌镐被这一手弄得楞住了,吸一口气把身体伏在棋盘上看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新手?李昌镐手掌托着下巴,仔细地研究这一手的效果:看上去没有什么威力,但是这一手却平衡了上边因为三颗黑子被吃之后形成的白棋活力;如果不能顺利压制的话,那么黑角上的外势就相当厚了,对自己的发展绝对没有好处。
  但是怎么压制呢?李昌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没有完成定式的情况下,尤其是他还差一手棋要补的时候,被苏羽来这么一下,棋形一下子乱了,需要从新整。
  他不由得皱皱眉毛,微微咧一下嘴表示一下不满。
  但是棋还是要下的,李昌镐没有办法,只能先补一下是一下,反正黑棋同样差一手棋,也不担心苏羽会趁机把差距拉得大了。
  苏羽看到李昌镐回身自补,知道刚才的那手棋起了作用,继续在上边拐弯打白子。
  李昌镐无可奈何,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苏羽的路子走。
  王文达很兴奋,在网上滔滔不绝大言不惭:这就是前几天我和苏羽名人一起研究的新手段,实际上黑棋方面虽然差一手却没有任何问题,而如果李昌镐不补正确应对的话--在上边先长,那么这手棋最后结果应该是打劫,一个黑轻白重的劫--不过这把飞刀既然扔出去了,具体结果怎样还需要对局比赛的验证。但是现在李昌镐被这飞刀的突袭打乱了步骤倒是真的。
  李昌镐显然不可能在见到新手之后就能正确应对,所以现在手忙脚乱在所难免。
  苏羽继续反冲上边,然后跳入中腹畅快出头。左边也因为李昌镐回身自补而导致本该被收气吃掉几个子死而复生又活动开来,把白棋一分为二。
  李昌镐有点惊讶于这手棋产生的巨大效果,但是却还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依旧沉着的下棋,苦苦支撑着左上被冲开的局面。
  苏羽的黑棋却像是冲开大堤的黑色洪水,向左下和中腹迅速的冲了过去,李昌镐投入其中希望可以暂缓压力的白子也像是小木片一样被无情的冲走。
  现在左上,上边,左边,左下,中腹的47枚白子被分成了6块,互相难以支援,只能各自为战苦苦奋斗。
  中午休息的时候,李昌镐一脸凝重食不知味的的吃着手底下的东西,眼睛有些发空的不知道看着什么。
  而相对应的,苏羽却也没有任何兴奋得样子,也是一张苦瓜脸咕嘟咕嘟的喝着营养水。
  实际上现在看来他的形势不错,而心里面的苦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昌镐是这么好对付的么?虽然一招突袭得手打乱了局面并且占到了上风,还把白棋切的看上去七零八落,但是就像是当初发明闪电战的德国陆军一样,进入法国之后就遇到了补给问题--他苏羽的战线同样拉得太长了,压制着好几个白棋大块。而那些白棋被李昌镐整治的还就是不能一口气吃掉……这条松松垮垮处处是破绽的战线一旦被李昌镐反击就只有崩溃的下场。这个正是他最害怕的。
  但是他又不敢回手补断。就像一个人拿着麻秆追着狼跑了几十里地,最后一扭头发现跟着一起打狼的人都被他甩没影子了,他心里怎么想?能不继续追给狼喘息之机么?能停下来一边跟狼对峙一边等人么?都不能,反正刚才追得是爽了,如果现在扭过头逃跑的话,一定也会被狼倒追得很爽吧。苏羽咬着纸杯子,心不在焉的看着被陈好修理得很漂亮保养的很好的手指上被棋子磨的平平的指甲。
  这时候他不由得想到了陈好:要是现在陈好在这里就好了……他连忙摇摇头,把思维拉回到棋盘上。
  那该怎么办?反正不能停下来,也不能让李昌镐回手……苏羽心里面仔细的盘算着,怎么样再来一场突袭,彻底打掉李昌镐的气势,把这盘棋拿下来呢。
  但是下午开始的时候,苏羽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他的战略计划,就被李昌镐奇妙的一手挖断打消了所有的想法。一个念头在苏羽的脑海里升起:完了!
  跟上午的情形似乎一模一样,只是双方的角色换了个位置:这次换成了李昌镐以那一块块被分开孤立却又死不了的白棋大块为据点,不断向苏羽的战线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势,趁机开始大捞原先被黑棋高高围住并不牢固的地。
  苏羽看着棋盘,慢慢的看着黑地变白地却伸不出手,只能无奈的看着,心里面更加郁闷,更加绞尽脑汁的寻找李昌镐的弱点,寻找可能出现的生机。
  中腹被白棋围起来一块,右边的两个白子也顺利的从苏羽的嘴里掏了出来和中腹连成一片,让黑棋在那里攻击了一圈却基本上没落下东西,无功而返;下边的形势好一些,至少苏羽基本上保住了30多目的大空,虽然让李昌镐揩了油,损失倒也不大:毕竟一上午苏羽也不是老白干,也是有收获的~~~
  不过相形之下,李昌镐的进攻效果就比苏羽的突施冷箭实在多了,从原本落后的将近15目,到20多手过去双方已经基本持平,李昌镐可以说在这一回合大获全胜。
  而苏羽毕竟是要贴目的,如果被李昌镐追上来使得双方目数上差不多那就是失败。
  苏羽脸上开始习惯性的出汗,但是这个时候他又偏偏不扇扇子了,只是把扇子放在一边任由汗水打湿了衬衫和西装。
  怎么办?苏羽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粉红色的小手帕,轻轻擦擦眼睛上的汗珠,然后顺手把手帕放在计时钟边。
  李昌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粉红的还有elliy形象的手帕,再看看低着头冥思苦想寻找弱点的苏羽。
  实际上弱点都是有的,毕竟人都不是神,不可能算得这么精确,但是要不要利用对手的某个弱点,就是学问了。因为在自己身上也是有弱点的,如果因为去吃对方的10目而失掉了自己的20目,那就是得不偿失。
  围棋最基本的,就是不要因小失大。
  所以苏羽一直在找的,是能够给李昌镐致命一击的地方。
  按正在电脑边着急的王文达的说法,就是:现在再给他来个突袭,让他李昌镐再也翻不了身。
  那个地方,有么?苏羽心在一点一点地向下沉,不相信自己对李昌镐的第二次挑战就会这样子告终。
  他的手已经在轻轻地发抖了。这不是因为开始时候面对李昌镐的那种兴奋的激动,而是为了结束的焦虑。
  他在想着:一定在哪里还有办法的。
  苏羽低下头,仔细地看着。
  ~~~~~~~~~~~~~~~~~~~~~~~~~~
  真是对不起大家,这几天虽然有构思却一直写不出来,只能拖到现在,才算是勉强完成了100章,真的很不好意思,还希望多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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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02:4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一章 苏羽的奇思妙想

很久,直到比赛已经进入读秒,苏羽还没有找到他想找到的东西,还在低着头看着棋盘,任凭汗水慢慢的浸透衬衣,浸透身上的西装。
  10,9,8,……负责读秒的日本棋院小棋手面无表情的用汉语和韩国语分别数着时间,就像一杆慢慢变大的锤头,敲在苏羽的心尖上。
  找到了!苏羽看着棋盘,突然兴奋的睁大了眼睛。他感觉到了!就是那里,只要断在那里打吃,李昌镐左边的一片应该就会立刻化为乌有,就可以确定胜势了!
  但是次序呢?实际上那里看上去完全是一片铁桶,实际上他只不过仅仅是感觉那里有问题,感觉如果断吃应该可以打掉那一片。他解开衬衣上头的两个口子,用扇子往里面扇风。
  3,2……读秒还在继续,苏羽只能搏一下了,搏李昌镐还没有看到那里:他需要李昌镐的时间进行计算。
  他只好先去收下边的一个大官子:反正那里最大,如果能骗到李昌镐让他跟着自己收官子就好了。
  他需要时间!
  李昌镐看着那手棋,陷入沉思。
  苏羽则开动一切可以开动的脑细胞,拼命的运算着。
  外面的研究室。这时候古力已经结束了比赛,他以一目半战胜了崔哲瀚,率先进入八强之后就来到了这里,跟着羽根直树他们一起研究。
  看着苏羽在收官子,他不由得大叫起来:“老大在干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下官子?难不成他要跟李昌镐比比官子是怎么着?”
  大竹英雄倒是看得很透彻,摇摇头说:“不对,这小子是在读秒中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更好的法子能扳回局面,所以只能先找着官子换时间。现在就看李昌镐给不给时间了。”
  古力若有所悟,想着什么说:“就好像第一届应氏杯的时候,聂老师同样为了不给曹九段时间,所以下随手?”
  张栩笑了起来:“不过我倒不认为李昌镐会为了这些就不给苏羽时间。毕竟现在是他的优势,苏羽需要计算。”
  的确,苏羽需要计算。他在抓紧所有的时间,大脑不停的进行计算,寻找那条正确的路。
  而看着棋盘沉吟的李昌镐后背实际上也已经湿透了。现在他面对的苏羽完全是一片拼命的下法,这给了他相当大的压力。而苏羽的那个官子也让他很迷惑:他在干什么?找到了么?或者说他现在已经找到了,需要我的时间进行计算么?那么这样子的话,我应不应该给他时间呢?
  在他的脑海里,同样想起了当年聂卫平的随手。
  李昌镐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给他时间,看看他能想出什么来!
  于是李昌镐仔细的盘点全局,寻找盘面上最大的官子。这是他独步天下闻名于世的功夫,没有人比得了。
  半个小时以后,李昌镐在上边立下收官。
  看到李昌镐没有拖延时间,研究室一片大哗,出了局的赵治勋摇头叹气:“李昌镐不应该给他时间,我相信如果快下几手让苏羽得不到时间的话,那么中国名人就该认输了。”
  常昊则神情紧张的看着棋盘,自言自语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羽根和张栩看着棋盘,异口同声地喃喃自语:“苏羽应该可以找到什么东西了吧,只是不知道他算清楚没有……”
  对局室里的苏羽还在计算,他现在已经计算了42个变化,61个次序,整整180手棋,正在进行最后的确认。
  他的大脑现在已经彻底变成计算器了,什么平衡、棋势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计算着那手棋的可能性。
  10、9、8……读秒还在继续。苏羽在进行最后的计算。手边的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地上,扇子柄上已经完全是水了。
  3、2、1……终于,苏羽出手了,在左边下反顶。
  王文达看着电脑上的棋盘,仔细计算之后,在中国棋院研究室里大叫出来:“这是干什么?”吓的正在摆棋的小棋手们都是一哆嗦。
  鹿儿岛上一样,所有人都在一脸迷茫的看着电视转播,疑惑的排着变化,互相问着:“这小子要干什么?那里有东西么?这半个多小时他就一直在算那个东西么?”
  但是看到电视屏幕上李昌镐的脸上突然罕见的颤抖一下,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看着苏羽的这手棋,李昌镐一开始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在看了一会儿以后,反应过来的他懵了:坏了,那里要出事情!
  这一次他不再给苏羽时间,直接立下挡。
  但是苏羽已经彻底算清楚了,没有犹豫直接跟着一手尖。
  李昌镐紧张的眯着眼睛把身体完全趴在棋盘上,计算着。
  直到他自己也进入读秒,才落下子靠在黑棋上。
  然后呢?李昌镐擦擦汗,看看苏羽。实际上不仅仅是他,所有人都在看着苏羽的脸:然后呢?
  苏羽同样用elliy擦擦汗,在读秒声中落子,内扳。
  李昌镐没有办法,只能跟着长出。
  苏羽深深的呼吸几下,飞托。
  王文达目瞪口呆,手指头颤颤的在电脑上打不出子。而研究室里面同样一片寂静。
  许久,古力跳起来大叫:“绝妙啊!这几手实在太妙了!老大,我真佩服你!”
  张栩和羽根直树互相看看,掩饰不住眼睛里的惊讶与叹服。
  赵治勋长叹一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完了!”说完一推棋盘,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常昊笑嘻嘻的扳着手指头数:“苏羽,古力,我,济公!四个人包揽富士通杯前四名!哈哈哈哈哈!中国围棋出头了!”说着,好像疯了一样激动地跳起来挨个拥抱,大异于平时的憨厚腼腆。
  崔哲瀚现在还是傻傻的样子,不敢相信的看着棋盘。他不能相信,天下第一的李昌镐竟然会输,而且是被对手如此巧妙的翻盘。很久,他扭扭手腕,长叹一口气,站起身也走出了研究室。
  李昌镐在苏羽落子的一刹那间却像是从梦里清醒过来一样,猛地抬起头,心里面一片空空荡荡。
  “哦?”他扭过头,看着正在读秒的小棋手,微微笑了一下,把手边棋盒盖子里面的黑子拿出来,放在了棋盘上,低声说:“我输了。谢谢指教。”
  看到李昌镐低下头开始准备复盘,还像是在梦里的苏羽才反应过来,问李昌镐:“我赢了?”
  李昌镐有点不太明白,点点头:“是的,你赢了。”
  苏羽满脑子的计算霎那间被这一句话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变的空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又问裁判长:“我赢了?”
  裁判长笑起来,点点头:“没错,你赢了。恭喜你进入富士通杯四强。”
  苏羽身上的力气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瘫坐在沙发里,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好像要把前面屏住呼吸计算时候失去的氧气找回来一样。
  他快虚脱了。
  于是那两个矮矮小小的记录小棋手就好像扛着狗熊一样把身材高大的苏羽从对局室面抬出来。一个医生立刻赶过来检查苏羽的身体。
  躺在研究室的大沙发上,苏羽看着那个医生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摸摸这里敲敲那里,又问站在一边的常昊和周鹤洋:“我赢了?”
  常昊笑起来,点着头大声说:“没错,你赢了,中国名人苏羽四段211手中盘战胜韩国国手李昌镐九段,现在新闻已经发出去了。”
  苏羽吁一口气,闭上眼睛。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睛又说:“你们呢?咱们四个人来着。”
  周鹤洋笑眯眯的说:“都赢了。古力赢了,常昊赢了,我也赢了!咱们包揽了四强。”
  苏羽大笑起来,突然胸口有些隐隐作痛,咳嗽了一下。
  他缓口气,看看周围:“古力呢?”
  周鹤洋笑着坐在椅子上,看着医生做个没问题的手势收拾起听诊器之类的东西之后,说:“那小子说要好好庆祝一下,就跟着羽根和张栩他们出去定桌了。对了,你最后那几手棋真是……真是……”
  常昊看着周鹤洋搜肠刮肚的想形容词,就说:“奇妙?绝妙?”
  周鹤洋摇摇头:“不对,这不足以形容。应该是……神奇?反正就这个意思!这盘棋从开始你下出新手,突袭李昌镐,就很漂亮了。没想到到最后眼看着要输的时候,你又能下出这么神妙的几手棋,真是……”
  看着周鹤洋又开始愁眉苦脸的想形容词,常昊连忙说:“好了,好了。咱们走吧,崔哲瀚已经回来了。看来已经找好地方了。小苏,你行么?”
  苏羽被医生灌了一杯糖水又吃了几块巧克力,身上已经恢复了很多,笑着站起来说:“行了,走吧。”
  几个人笑着跟着有些沮丧的崔哲瀚,走出了会场,坐上了日本棋院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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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6-2014 04:4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二章 反击


常昊、周鹤洋、孔杰、苏羽四个人包揽富士通杯前四名的消息传回国内之后,一时间媒体打开所有开关组成了交叉火力网,大叫:中国围棋崛起了,新一代棋手强势出击击败李昌镐!
  有意思的是,某家在国内有很大影响力的报刊率先在2版上打出了“中国围棋:超白金一代”的大标题评论,把苏孔古三小将评价为中国职业围棋二十年最有天赋也是最有希望的一批,认为有朝一日“超白金一代”早晚会成为世界顶峰的力量。
  在机场等车的时候,苏羽他们看到了这些报道。苏羽这个人倒是没什么,干脆一笑了之。但是孔杰和古力却总觉得这东西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最后只能摇摇头不理,回家叠吧叠吧垫在桌子脚底下打麻将。
  这里要说一下的就是,这帮棋手们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是要打打扑克搓搓麻将的。只不过他们自己打麻将打扑克的时候基本上只是自娱自乐。比如拱猪或者斗地主之类因为他们的脑子计算和记忆力实在太强,三五圈下来就差不多知道对方什么牌了,也就实在没什么劲。
  回到棋院,经过盛大的庆功会之后,苏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聂家。
  聂卫平没有去庆功会,而是在家里面摆下了一桌小小的家宴,摆着北京的传统小吃还有南京的特产盐水鸭、小笼汤包、糖藕、鸭血粉丝汤等等。
  坐在桌子边上,吃着称得上是家乡风味的各种小吃,笑眯眯的老聂和师娘坐在那里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吃着,还有小云青眨着眼睛也在跟着他吃着,苏羽突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的真正的家乡那里,却找不到这样的感觉了。
  老聂笑着拍拍正在狼吞虎咽的苏羽的肩膀说:“小羽,别着急,还有还有,慢慢吃。你看,你把粉丝又掉在桌子上了。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苏羽嘴里嚼着东西含混的点点头应了一声,继续往被大鱼大肉弄得虚火上升的胃里面填充着。
  有的时候,人是需要需要记忆的。尤其是在外的人们,往往最希望得到的,并不是出来时候发下的雄心壮志的实现,而是尘封在内心深处的最美丽的回忆以最美丽的形势重新出现在眼前。
  当苏羽躺在床上的时候,这个晚上是他睡得最舒服的一夜。
  苏羽最需要的,是那种家的感觉。
  4天之后,农心杯三国擂台赛,中国三台苏羽四段,挑战韩国李昌镐九段的比赛,在南京棋院正式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羽算得上是半个南京人,所以挂大盘讲解的会场一时之间爆满,很多棋迷甚至是站在过道上拿着挂票准备站着听讲解。
  但是外面的喧哗并没有影响到对局室里的苏羽。他和往常一样,拿着老聂题词的扇子,斜躺在沙发里闭目养神。不过他现在脑子里面都是一种衣锦还乡要在家乡父老面前露露脸的冲动,手里的扇子不由得有些轻轻的颤动。
  他手里的扇子现在已经换了一把。因为上次苏羽太紧张,把那把弄坏了,而这把题着“八风不动,我自巍然”的扇子是老聂前几天新写的。
  这把扇子更坚定了苏羽要学习书法的决心。
  李昌镐依旧是一身黑灰色的西装跟着裁判长日本的然本秋六段踩着点走进对局室。
  双方猜子之后,苏羽拿着白色的棋子,等着李昌镐落子。
  李昌镐却不着急,而是上下打量着苏羽。不过看到苏羽有点疑惑的看他一眼之后,微微笑了笑,把手中的黑子拍在了右上星位上。
  苏羽不知道李昌镐在想什么,也不多想,跟着落子在右下星。
  李昌镐看看棋盘,无声的笑着:上一次,在你眼睛里,看到的是兴奋,这一次,我却看到了激动和炽烈。你小子看上去倒是心情不错啊。是因为回家比赛么?
  想着,李昌镐伸手落子下出了小目。
  苏羽犹豫了一下,跟着下出了小目之后,抬起头看看李昌镐。
  等记者们结束了拍照,陆续退出对局室之后,李昌镐才下出下一手挂小目。
  苏羽笑了一下,抿抿嘴:好像和上次一样啊,莫不成你也要下大雪崩?
  摇摇头,托一手,等着李昌镐。
  李昌镐没有犹豫,长出。
  于是两个人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一手接一手下的飞快,不到5分钟,就基本完成了大雪崩定式,直到苏羽那手变化的时候,李昌镐才突然停了下来。
  外面的解说员中国第一美女棋手陈好和妖刀马晓春还有加塞进来的古力看着大盘上落子很快却一直没有什么话说,只能给大家讲解大雪崩的历史来历和几十年里的各种变化。
  不过李昌镐突然停手,也没有让他们措手不及,而是开始讲上一盘苏羽的那个变化。
  但是李昌镐的这个停手时间实在太长,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李昌镐都只是袖着手直着身体看着棋盘,一动不动。
  而苏羽也像是学习李昌镐一样,同样袖手漠然的看着棋盘。
  从电视画面上看来,就好像两尊石像坐在那里。
  外面耐不住性子的观众终于开始议论纷纷--左右无事,不如嗑嗑瓜子聊聊天,指点一下江山形势。
  反正南京人都很能说话,他们也不会说找不到话题。
  只不过在台上的几个人就显得比较受煎熬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李昌镐在长考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终于落子了。
  不过令人不解的是,他并没有下出什么新花样,而是按照定式弯吃住白子。
  马晓春有些迷惑:“他想了半天,就这样子?还是说,另有什么玄机?”
  古力和陈好盘算半天,发现实在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能耸耸肩膀。
  苏羽也不明白,就接着按照定式下。
  在这之后的两个小时里面,双方下的十分平稳,都没有犯什么错误。苏羽占据了右边和下边的大部分,还在右下起来一条模样,说得上局面有利。而李昌镐则把三个角收入囊中,加上一个边,还可以和苏羽打成平手。
  但是在中午结束之前,李昌镐在左边白棋的拆三里打下了一颗钉子,给局面增加了相当大的变数。
  就在苏羽考虑是要镇住战斗还是尖守的时候,裁判长走了进来,宣布中午封盘,吃饭时间到。
  午饭还是南京菜,有板鸭和鸭血汤。但是为了照顾韩国棋手,棋院专门准备了一些泡菜和酱汤。
  李昌镐的吃饭爱好很奇怪,他弄了一份米饭,又弄了一份酱汤和泡菜,但是在米饭上他又盖上了很多鸭子肉,又弄了一碗鸭血粉丝汤放在一边,不知道要干什么。
  苏羽看得很奇怪,不由得走过去问:“你这是要干什么?喝这么多汤,你不怕下午跑厕所?”
  李昌镐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把鸭血汤倒在酱汤里,然后把混合物倒了一半在米饭碗里,就着泡菜开始吃。
  苏羽受不了了,立刻跳起来远远的跑开,蹲在看不到李昌镐的地方开始自顾自的吃。
  李昌镐摇摇头,吃一口饭赞美一下:“味道不错,很好。”
  这时候又有人坐到了他的身边,他头也不抬的说:“苏四段,你不是受不了么?怎么又跑来了?”
  那个人没有说话,像是也在吃东西。
  李昌镐有点奇怪,不由得扭过头看看身边的人。
  “你是谁?”李昌镐看着一个很漂亮姑娘坐在他身边两米处,旁若无人的吃着鸭子肉,吓了一跳,用汉语连忙问。
  那个姑娘打扮得很典雅,浑身散发着一股优雅的气息,漆黑的长发散落下来遮挡着脸,但是从拿着勺子的羊脂般白皙的手看来,这个姑娘应该说是养尊处优,至少不是劳动人民。
  等那姑娘听到李昌镐的话,转过头来看到他,说:“有事么?我在吃饭啊。”
  李昌镐看到那张完美无暇的真正可以说得上是美女的脸之后,表现出了一个男人所不应该有的表情。
  他面无表情的继续问:“这里是比赛棋手用餐室,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姑娘很奇怪:“是么?我没看到啊,咪咪告诉我吃午饭在这边,所以我就过来了。……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比赛棋手用餐室吃饭?”
  李昌镐无奈,低下头继续吃东西,继续考虑他的构思。
  那姑娘反倒不依不饶:“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如果这里是比赛用餐室,那我哥哥呢?……你吃得这是什么?味道……很古怪。”
  说到饭碗里的东西,李昌镐立刻不好意思起来,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吃。
  那姑娘看李昌镐不说话,“嘁”一声,开始吃饭。
  李昌镐吃完,端起饭盘向柜台那边走过去。
  那姑娘歪着头想了想,拉拉他的衣服,说:“你叫什么名字?”
  李昌镐扭过头看看她,无奈的说:“我叫李昌镐,是韩国人。”
  那姑娘睁大了漂亮的眼睛,松开手,看着李昌镐走远,才低声说:“他就是李昌镐?看上去和电视里的一点都不像……呃?”她警觉地抬起头看看四周,“难道这里真的是比赛棋手用餐处?坏了!咪咪怎么这样子骗我!”自言自语着,悄悄的站起来,显出与众不同的身高,偷偷摸摸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比赛重开,一直犯恶心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就回到对局室的苏羽立刻下出了尖,避免战斗。
  李昌镐面无表情的立刻跟上跳出反击,剑锋指向上边白棋阵地。
  苏羽看了一会儿,刺向断点,先手给上边定型。
  这都是预料之内的。苏羽看着棋盘:李昌镐,你一定有什么预谋吧?
  李昌镐摸摸头,在上边飞下。
  苏羽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强硬的托靠。
  战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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