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撲與角牴：唐宋時期的摔跤發展

家驹

日本著名國技「相撲」，相傳於唐代時期由中國傳入日本，再在日本發展到現時的姿態。原來相撲在唐宋時期，也有不錯的發展，這次為大家介紹相撲在唐宋時期的發展。

莫高窟壁畫上的唐代相撲比賽

相撲，在古代中國又叫「角牴」，早於先秦已是一種常見搏擊運動，而「相撲」一詞則最早見於成書於唐代的《晉書》。宋代人吳自牧撰《夢梁錄》一書，開了一篇〈角牴〉條目，指出「角牴者，相撲之異名也，又謂之爭交也。」

相撲盛行於唐宋，源於統治階層喜好，於是多方鼓勵這項競技發展。唐代皇帝如玄宗、穆宗和敬宗等，大都喜愛如馬球、狩獵和相撲等體育活動。唐代皇室設有「內園」，專門錄取及培養運動員，尤其當時叫「角觝之徒」的相撲手。
而到宋代，相撲比賽常見於宮廷或外交酬賓宴會作壓軸表演。

在上行下效和經濟起飛的背景下，唐宋時期相撲運動由官方到民間都成為很多人愛看的競技項目，南宋時更定期匯集全國武林高手，在杭州護國寺南高峰舉行「露台爭交」，為中國最早載以摔跤為主的武術擂台，亦因此在宋代時出現中國第一本論相撲/摔跤的專著，署名調露子著作的《角力記》(1)。

唐宋相撲不分體重級別

唐宋時期的相撲和現在日本職業相撲一樣，選手是不分體重級別（業餘則有）。唐代文豪李商隱在《義山雜纂》收錄唐人的社會觀念看法，其中有一個條目叫「不相稱」，當中有提及「瘦人相撲不相稱……屠家念經。」反映當時相撲比賽是不按體重分級，因此唐代人覺得瘦人相撲相對吃虧。(2)

宋相撲圖摹本(晉城南社村宋墓壁頂畫)

同樣在《義山雜纂》中「羞不出」有「相撲人面腫」、「怕不得」條目指「相撲漢踢拳腳。」反映當時相撲是可以拳腳並用，較像現在徒手格斗，而打輸一方一定口腫面腫，因此羞得不敢見人。南宋《都城記勝》則載「角牴之戲，別有使拳，自為一家，與相撲曲折相反。」看來拳腳並用的相撲，很可能只是其中一種方式，反映唐宋時期的相撲，沒有很嚴謹的規則標準，因此又有「角牴」別稱，用現今標準則相撲摔跤並不嚴分。

除了《角力記》略有記述外，現存有關唐宋的相撲勝負規則流傳甚少，宋人張舜民《畫墁錄》說遼人「角牴以倒地為勝，不倒為負。」以倒地的選手為勝，這規則現在也無法為人理解，或許是歷史紀錄問題所致。

有關當時角牴規則具體描述，反而在平話小說保留更多原始材料。《水滸傳》第一零四回寫王慶與段三娘比賽相撲：「王慶見她是個女子，又見她起拳便有破綻，有意耍她……王慶將身一側，那女子打個空，收拳不迭，被王慶就勢扭定，只一交，把女子攧翻；剛剛著地，順手兒又抱起來，這個勢叫做『虎抱頭』。」第七十四回寫摔跤好手燕青和任原比賽：「燕青卻一個搶將入去，用右手扭住任原，探左手插入任原交襠，用肩胛頂住他胸脯，把任原托將起來，頭重腳輕，借力便旋四五旋，旋到獻台邊，叫一聲『下去』，把任原頭在下，腳在上，直攛下獻台來。這一撲名喚『鶴鴿旋』。」

而《角力記》中載有宋代一首題為《題牆上相撲畫》詩：「黑漢勾卻自漢頸，自人捉住黑人腰，如人要辨輸贏者，直須牆隤始一交。」我們從上文引述以強打弱的「虎抱頭」和以小打大的「鵓鴿旋」，引證《角力記》中的引詩，反映相撲比賽倒地就分輸贏，不一定要將對手擊倒或打下擂台。

宋代相撲比賽規則稱為「社條」，在賽前雙方都要立下生死狀，由裁判朗讀規則。上文引《水滸傳》燕青與任原約戰，「燕青再上獻台來，要與任原放對。部署（相撲裁判）向他先要了文書，懷中取出相撲社條讀了一遍，對燕青道：『你省得嗎？不許暗算！』燕青冷笑道：『我單只這個水褲兒，暗算他什麼 』」為保證比賽公平，因此嚴禁選手有暗算行為，所以中國古代相撲比賽前都要張開手臂、抬腿，以示沒有攜帶暗器。

現時相撲手比賽前的動作「塵」，按中華民國相撲協會描述，「雙手合擊後水平向兩邊伸展，手掌向上翻......表示自己並沒有挾帶什麼武器上場」，有差不多的用意。

相撲手可當皇家保鑣

女子摔跤運動《角牴圖》

唐宋時代，部分相撲手能有不錯的發展出路。例如中唐以後，官方設「內園」培訓相撲手，亦常從「角牴」優者選為將校，唐及五代的李載義、唐景思、蘇鐸、李存賢等，都是憑善相撲而被起用為將校。而宋代相撲手又分為「內等子」和市井賣藝兩途。

所謂「內等子」即是虎賁郎將，屬職業捽跤手，當皇帝出行時，行於駕前，負責守衛和儀仗，是皇家近身保鑣，而當有重大節慶宴會，則負責表演「角牴」競賽。而為者市井賣藝的相撲手，身份遠較前者低微，文獻也相貶稱參與街頭相撲。

值得一提的是，宋代相撲有女相撲手，當時稱為「女颭」。即是在正式相撲比賽前，有女相撲手出來表演套路，據《夢梁錄》和《武林舊事》，宋代女相撲手出名者有賽關索、囂三娘、黑四姐等。這類女子比賽後來引入皇室，惹得名臣司馬光上諫宋仁宗禁止宮中繼續有女子相撲，因為當時的女相撲是祼身進行 （司馬光的上書沒說明裸體至怎麼程度），被指有傷風俗。

附註：

• 《角力記》原本已散佚，現存本為清代乾嘉年間由文獻學家輯軼殘本。
• 樊正治《摔角史》，頁350。
  

參考資料：

• 樊正治《摔角史》。
• 于左《玩在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