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原有些凑巧,他家老娘原犯有心脏病,在跟那班拆迁的工作人员推搡的过程中,心脏病突然复发,抢救无效,就这么过去了。这可把梁有才气了个半死,非找区政府赔偿不可,一气之下把鼓楼区拆迁办告上了法庭。但区政府自然不肯赔了,我拆迁正常合理,又没打你又没骂你,是你阻挠我在先,说我碰了你,那你还碰了我呢!你自己有病,怪得了谁?
那区法院自然唯区政府马首是瞻了,两家本就穿一条裤子的,明着不归他管,实则人情好着呢。公检法一向吃的都是地方的财政饭,出了大案还要帮忙瞒着,何况是这种小事。故此你说判赔就赔,判不赔即不赔,此案最后判了梁有才败诉,不了了之结了案。但自此以后,梁家是铁了心,死不搬迁,扬言那拆迁办主任贺玉龙不到他家门前下跪,不到他老娘坟前磕头,他便绝不搬家,并且那赔偿款一分也不能少。
自打出了这事,区政府便再也不敢用强了,但那梁家张口就要一百万,雷正富却是给不了他。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若再有征地拆迁的事,家家都来学样,那他这个区长就没法当下去了。自此此事一拖就拖了两年,那梁家都成了当地有名的钉子户了,断电断水就已断了两年。一年前他家就被团团围了起来,周围早已在开工建设,独他家周边空了老大一块空地,一幢小屋在寒风中孤伶伶的,成了当地别样的风景。这回许迈因视察开发区建设进展情况,便顺便想到访这家农户,了解一下实际情况,看能不能就此解决了这事。
原来雷正富手下有个区街道党工委书记展万山,任职十年期间,负责拆迁了十几个村子,数十片老城区,上万户居民,拆迁政绩十分突出。别人拆不了的钉子户,只要他出马,立马就能摆平。而对于他信奉的“摆平就是水平,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不拆出人命就行。”的一套做法,区里众多领导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结果、不问后果,他想怎么拆就怎么拆。
这展万山又有一个手下,本是杨家村人,因在家排行老四,人称“杨四郎”。其与展万山关系最好,还在十几年前,展万山刚参加工作那会,两人就已是称兄道弟的哥们,如今就正是他主要负责梁家村的拆迁工作。其人早在十几年前就成立了黑帮团伙“菜刀帮”,在当地十分有名,开设有赌场、矿山,并对外放高利贷、暴力讨债等。
十几年前,这杨四郎在本地还只是一个刚刚退伍的落魄军人,一个小小包工头,他发家的历史还得追溯到九十年代初,当时区里大搞建设,好多小区都要拆了重建,但因赔偿问题,催生出了大批的钉子户,让开发商和区政府都很是头疼。那杨四郎却瞅准这是个机会,当即就带了一帮人过去,逼着众人搬离。并扬言:“有不搬的,就是我这个下场!”手起刀落,当着那些住户们的面,就把自己左手的小拇指给硬生生剁了下来。
自此那些住户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没被吓死,知道这是一个狠茬子,对自己尚且如此狠心,更何况别人?因此纷纷惧祸搬离了事。由此市政府、开发商莫不把拆迁工作交由他处理,让他赚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此后他正式被政府收编,手下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又开展了其他生意。短短十来年,资产就已过千万,成了当地一霸。就连当地很多级别稍小的官员见了他,也得叫他一声“四哥”,自己有了什么擦不净的屎屁股,还得求他摆平。
此时雷正富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却又不敢不去。一时到了后,见那工地正在施工,灰尘满空,雷正富忙让手下去喝令停了,等许市长视察结束后再开工不迟。只见那一家还在高地上,房子周围留了些边地供支撑可用,外延十几米周围早已被挖空,整个开发区地基都比那房子矮了不少。他家房子驻留的这块土地,在这片空旷的地方上,就像座小山似的。
临近这边已经修好的一条大马路上与那土堆接壤处,有条小道,一阶一阶连到山上去。许迈爬坡时,路却难走,靠随从扶了他,才慢慢爬了上去。不由问道:“都成这个样子了,他家怎么还不搬?听你说也早已断水断电了,那他家怎么过活?”雷正富皱了眉道:“正是呢,他家靠用盆子接雨水过活,一盆水能用一个月呢,不洗脸不刷牙的,点蜡烛也点了两年了。”
说时到了房子面前,只见那房子简陋残破不堪,都快倒了似的。许迈见了大吃一惊,问道:“怎么回事,这样的危房还能住人?出了事可怎么办?你们工作是怎么做的?”雷正富无奈道:“没办法呢,他就宁肯住这样的房子都不肯搬,我们都劝了好久呢。这是故意要跟政府对着干,要跟咱们对仗呢。许他两套房子都不肯搬,别人家早欢天喜地求神拜佛了!”
许迈不悦道:“你这边工期紧,可拖不得,市里已联系了好几家大企业要入驻,起带头示范效用,把整个开发区建设好。我可跟你说,市里可是下了血本,免租免税的,你这要搬不走,那人家也进不来。我再给你半年时间,你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把人安置好了,把地给我腾出来。这是个死命令,陈市长亲自交代了的!”雷正富苦道:“我尽力而为吧。”许迈喝道:“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得办成!”雷正富忙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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